“哦？也就是说，我要是不带上你们俩，你们的脑袋就不保了？”杜远程睨着他们道。
左右将军没有作声，气氛压抑而沉默，与头顶的蓝天白云格格不入。
良久，小杜长长的吐了口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只能暂且带上他们了，“带路！”
此前听闻从九重天到鬼界只有一条路，便是从断魄崖边坠落。可如今看来，这坠落的路途似乎只是给普通的仙者准备的，对于他们这等官职颇高的来说，路，还是很体面的。
不过即使不用纵深而落，这条路的起始亦在断仙台附近。
这是一处景色非常优美的地方，云雾袅袅，四下一片辽阔，只是没有他处明媚的阳光与白云，视线中流溢着轻淼如丝的雾气，也可以说，充满了灵动的仙气。一方景致究竟如何，其实也只在于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寻找玄海
走在这里，杜远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青夜，想当初，他大概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的吧。抬手轻轻的搭在水晶雕砌的琉璃台上，那上面洁白如玉，但细看去，莹白之下却带着浅浅的血丝，就像积血石一般。
想来，光阴流转，沧海横空，不知有多少仙者从这里纵深而去。
“神君，我们只要从这东面一路直下，便可以抵达鬼界了。”刢炽像是提醒杜远程般的道。
“嗯。”可惜小杜根本没理会他，仍旧盯着断仙台出神，“那你俩就先跳下去吧。”
“什么？”刢炽面色一凛，“末将愚钝，不知神君何意。”
“哈哈。”杜远程盯着他的眼睛，朗声大笑，却看不出他怎样的喜悦，“本大人就是随口一说，你想多了，我是让你们前方先走。”
刢炽脸色有些不好看，觉得自己就是在被眼前这个人当猴耍，但纵使杜远程把他当猪看，当蟑螂踩，他也只能忍着。“是。”
于此，左右将军在前，杜远程在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断仙台东侧的云雾中。
小杜有他的想法，听完弥远真人的一番话后，他更加的明白了处处小心，随时保护自己的道理。所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谁知道，这俩孙子会不会抽冷子放冷箭。所以，走在他们身后是最安全的。
从上界天宫到鬼界的路途真的十分遥远。杜远程立在云端，心里一团乱七八糟，也不知在想什么，浑浑噩噩。总觉得，以后的路途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着，丝毫看不清方向。更无法预知。冥冥之中，险象环生，扑朔迷离。
他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
左右将军一路也很沉默。不单不与杜远程说话，两人之间也不言语。
小杜的衣服也没换，看上去颇为落魄。就是那柄妖刀，仍旧惹眼。
“紫风，你怎么看。”他低低的道，手按在刀柄上，指尖敲了敲。
“主子，属下以为，该先给我弄个刀鞘……”
“噗……你很冷么。”
“不是冷的问题，可，属下不大习惯。”
“放心，老子现如今已经是天庭的司战神君了，刀鞘神马的，会有的，先说说你的想法，我做的事，说的话，没一件你不知道的。”
紫风沉吟了半晌，缓缓道“属下以为，主子还是先坐稳江山再说。”
“问题是根本坐不稳。”杜远程压低了声音，“你没看见那俩货的眼神么，恨不得能把我从云彩上踢下去，我想，还有很多人跟他们一样。他们，都是龙族的人。”
“属下明白，正因为这样，自保才很重要。”紫风若有所思，“天帝之命，无人敢抗。或许，神，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赶脚他是咋想的。”
“这个，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怕什么，这就咱俩人儿，你还怕我把你出卖了啊。”
紫风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非常犹豫的样子。杜远程见他踟蹰不定，几分不耐的道“算了，连你也不愿跟咱讲真话，刀鞘什么的，我看就作罢吧。”
“属下不是不想讲！”紫风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好几分贝，“只是，属下离开世间已久，对于很多事都不甚了解。”
“谁了解？敢问谁能说自己看透了世间之事？不都是身在此山麽。”杜远程叹了口气，“说说，你毕竟年长。”
“咳……谢主子赏识。”紫风的语气有点无奈，就算是牙掉光了的老人在其心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老人家……顿了下，肃声道“主子一定听过功高震主这句话吧。”
“听过。”杜远程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可很明显，我没啥功劳，威胁不到任何人。”
“属下说的不是您……”紫风的声音更加的无奈了，“或者说功高震主也不妥当，但付凌霄的势力确是很庞大，在天庭可谓独当一面，是九重天上最有权柄之人。他的家族，龙族，也是神祗中最为兴盛的一支。很久以前，就有传闻说，付凌霄有造反之意，所以，呵。”
“所以，天帝知道是我杀了他以后，心里十分痛快？”
“痛快是自然的。”紫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付凌霄是他手下的重臣，即使他早就看穿了他的逆反之心，但碍于方方面面，碍于没有证据，碍于鬼界的威胁，又怎么可能除掉他呢。现在好了，主子你不单灭了付凌霄，连同无冥也一起屠灭，功不可没。不过，属下以为，这都不是天帝让你坐上这个位子的根本原因。”
“我也有同感。即使我是非天的转世，可我毕竟不是他，单凭这一点不足以支撑如此高的权位。再者，即便我有意无意的除掉了无冥，又替天帝他老人家收拾了付凌霄，可天宫中厉害的人海了去了，为毛非得找我做什么司战神君，他也很清楚，我难以服众。”
“是呐。”紫风感叹道，“属下总以为，天帝是想……”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坐山观虎，借刀杀人。”
“啥！”杜远程的眼睛瞪得好大，“杀谁？”
“杀掉对他有异心的残党。”紫风的语气变得阴沉诡异，“或者说收服，而这个收服的利器，就是主子你。”
“啊……”杜远程恍然大悟，“就是再次把老子当枪使呗。”
“也可以这么说。”紫风叹了口气，“不过这也都是属下胡乱猜的，呵呵，主子听听便是，不要当真。”
“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啊！”杜远程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前面的那两只，“一方面想让我压制住他们，一方面又让他们监视我，这把双刃剑用的妙啊。”
“神之慧。”紫风定定道。
“玩阴的。”杜远程冷笑，“慧么，连你我都能看穿的手法还能称上是高不可测的智慧么。”顿了顿，一撇嘴“官场厚黑学。”
紫风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道“主子，刀鞘的事……”
“妥妥的。”杜远程拍了拍它，“回头给你弄个升级版的。”
“属下多谢主子。”语落，紫风就再没了声音。
留下杜远程一个，久久的回味着方才的推理，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但无人敢违抗天帝，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可，却只能被仰望。
周围的空气渐渐的寒彻起来，距离鬼界的路程在不断的缩近。
小杜在心底默默祈祷着，青夜安然无恙。
估计是没什么事，他现在已变得莫名的充满力量。
虽然有些困倦，但杜远程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倒在云彩上就睡，打起精神保持警觉。
当周遭的空气冷得刺骨，头顶的苍穹一片漆黑时，他终于嗅到了鬼界的气息。
可问题也接踵而至，那个玄海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血红水镜
这次可不是传送门直接抵达。遂他冲着前面三米外的两人道“去玄海。”
果不其然，左右将军回过头来时，脸上都布满了费解的表情。
“末将愚钝，不知大人所言的玄海在何方。”刢炽道。
“没听过？”杜远程反问，挑了挑眉梢“不清楚就问呐，鼻子下面长得是耳朵么。”
……刢炽暗自瞄了眼古霍，两人心里虽然不爽，但脸上是不敢表现出来分毫的，其实他们并不敢明着对抗杜远程，那可是天庭的司战神君，地位仅次于天帝，他们紧紧跟随，无外乎是想抓住杜远程的小辫子，以成口舌。
自从无冥随非天而去后，鬼界变得十分萧索。黑暗中再没了那种鬼魅的灯火阑珊，连同鬼界的居民也似乎少了很多。随处可见的，唯有残破的房屋以及零星的鬼火，还有时而飘荡而过的游魂。
那次大战的痕迹依旧深深的刻印在这片黯沉的土地上。
刢炽与古霍正焦急烦躁的四下打听着玄海的位置，可被问及的鬼魂们不是一副茫然无知，就是被吓得尖叫逃窜，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还在原地打转。
“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么。”杜远程坐在一边的石阶上，手里捏着一根草杆，摇来摆去，沉沉道。
左右将军的脸色黑的就像头上的夜空，“请大人恕罪，我等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就是你们给本大人的答复？”杜远程扔开手中的草杆，起身走到他二人身侧，冷笑道“我看你们这官儿是有点当够了，要不，换个职位试试？”
听闻此言，刢炽与古霍的脸都绿了，急急颔首道“末将这就到别处打探，必为大人找到玄海所在。”
“这还像句话。”杜远程心道，你俩武武宣宣的跟老子装什么比，摆摆手“那就速去吧。”语气轻飘飘的，却令听者倍感压力与不爽。
望着左右将军匆匆离去的背影，小杜对他们下了终极定义——两只饭桶。
若是玄海这么难寻，弥远真人又是如何找到的？
也正因此，他才十分的淡定，由此亦可断定，玄海非幻境。
然，杜远程谬测的是，追寻到他们踪迹的，并非弥远或者他人，而是那无形无体的圣光。肆若流云的光芒无处不在，洞悉一切。
在小杜等的都要睡着了的时候，终于耳畔传来了脚步声，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左右将军纠结扭曲的表情。
“怎么，还没问出来？”杜远程皱眉。
“回神君，问是问出来了。”古霍道，“可，玄海不在此位面。”
“啥玩意？少跟本大人用专业术语，好好说话。”
“……”古霍忿忿的干咽了口唾沫，“末将并未使用专业术语，不知神君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speakitinenglish。”
“嗯？”古霍眉头紧锁，看了看一旁的刢炽，“神君你说什么？”
“专业术语。”杜远程挑挑眼梢，一笑，“左将军，给右将军翻译下。”
刢炽的表情愈发的茫然，在天庭任职了这么久，从未听过类似的军中暗语，当下只得憋着一股恶火，低声道“末将亦不知，请神君明示。”
杜远程顿觉心里一阵舒畅，拂了拂手道“算了，呵呵。既然玄海在另一个什么位面？你们带本大人去便是了。”
“有些难度。”刢炽道。
“怎滴？”
“鬼界空间复杂，我们若想抵达另一个位面，须用恶魔之血唤醒。”
杜远程皱了皱眉，轻声重复“恶魔之血？谁的血，无冥的？”
“末将也不甚清楚。”
“那就去问清楚！”
“是……”
原来，鬼界的组成并非一个次元。而此前杜远程所经历的画骨府也好，丰都也罢，皆在同一个位面内，但这次，无意中从传送门坠落处的玄海，却在不同的空间界面。左右将军满怀着忿忿不敢言的心情，折返反复，终于是问出了个一二三。
在断魄崖西侧，有一方祭台。
那里，便是通往异次元的入口。
但，若想开启那扇神秘之门，须得以恶魔之血祭奠。
然眼下去哪里抓只恶魔来？究竟什么又是恶魔？跟鬼魂有啥分别？这些问题都没有寻出答案。
当时是，三人仓促的赶赴到断魄崖之西，站在茫茫夜色下，望着那古老神秘的祭台出神。
杜远程沉声“若是如此，弥远是如何做到的。”
刢炽抬起眼，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怕是还有其他我们所不知晓的通路。”
其实他很清楚，弥远和众天兵是如何抵达的，只是有些话不说也罢。
天帝，自然是有通天的手段。
祭台由一种深棕色的岩石砌成，表面颇为粗糙，形状一如古井。而在干涸的井口，却见不到一滴血色。
很显然，历久年深，并没有人用传说中的血液开启玄门。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杜远程腰间的妖刀忽然迸射出诡异的光芒。
“主子，您可以试试。”
听闻到神君的佩刀忽然口吐人言，左右将军皆是一惊。
“我？我又不是恶魔。”杜远程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与妖刀道“不过，试试也无妨，说不定它就认咱。”
如果说他纯碎的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也不尽然，因为冥冥之中，他有一种特殊的直觉，似乎，是种指引。
当杜远程一手持刀，在另一只手掌上慢慢的割开一道伤口后，妖刀蓦然间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银黑光芒，宛如被月光包裹着的黑纱，鬼魅莫名。
而当他的血缓缓的滴落在深棕色的祭台上时，枯井般深邃的漆黑中猛然迸发出血红的光亮，一如恶魔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旋即，一股冷冽刺骨的狂风自下席卷，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下，他们三人皆被远远的卷开。
山摇地动。天地色变。
似是有一股深藏的愤怒，从地下苏醒，挣脱万年桎梏，想要重见天日。
那种强劲的仇恨与疯狂，黯淡了星辰月色。
杜远程瞪大眼睛，盯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他只是直觉，没想到真的应验了。莫非，自己体内真的藏有恶魔之血？怎么会。一方面否定着，另一方面又似乎顺理成章般自然而然。
更为震惊的，则是刢炽与古霍二人。从见到他腰间那把紫蕴缭绕的妖刀开始，他们就对这位神君产生了除去愤恨与恼火外的另外一股情绪——对未知的警惕，对莫测力量的恐惧，因为很显然，杜远程绝不是非黑即白的那种人。在他年轻桀骜的英俊脸孔下，隐藏着很多不曾探知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淘尽千年沉沙万古愁
而此时，眼见为实，更加令他们倍感自危与惧怕，他们不是不知道，杜远程也看不顺眼他二人，他们三个表面和和气气，上下尊卑，实则暗潮涌动。
从祭台里冲出的血红光芒映彻云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血色笼罩。
须臾后，狂风渐渐息了。红光也一寸寸的暗淡下去。最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杜远程缓缓的站起身来，径自朝祭台走去，他的脸色很平静，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冷寂。当他探头朝祭台中望去时，嘴角勾起了一缕笑容。
那般的寒彻与邪魅。一时间，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附在了他的体内一般。
黑暗的井口内，徒然留下了一面水镜。
只是，那灵动的幻力水波是血红色的。
杜远程伸出手去，食指没入水波之间。一丝丝温热。
然后，他在其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眉心冰火交织的火焰印痕，此刻已经全部被赤红覆盖。
冷冷的抬起眼眸，他看向此刻目瞪口呆的左右将军，沉沉“你们是随我同去，还是在此等候。”
其实，当下的刢炽与古霍十分的想留在原地，但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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