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所谓以牙还牙,以毒攻毒的破解之法经已奏效,丰子都大为欢喜,暗暗忖想道:“世间上最难是舍不得。这一下却须为害人终害己。”
朱枯春左右前后战栗得一阵,盯住丰子都戟指嘶声叫道:“原来……原来你这小子就是……就是姓丰的那……”再也撑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张口“噗噗噗”便为连喷三大口鲜血。
程谷瑶张眼见到莲花堂众丐人人神情萎靡不振,只万万想不到朱枯春为了达到目的,竟至不择手段,便连己方人员也都为不放过,果然甚是断决狠毒。程谷瑶嘿嘿的连声冷笑,脆声说道:“不错,我这位大哥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代豪侠,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姓丰名子都的便是。”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三十)()
梅花堂大多数人虽则从谢采伯口中隐隐有所知道丰子都的身份,但此刻真正听到,兀自惊喜交集。毕竟丰子都与那个武林异人殷在野渊源颇深,而且听闻本帮韩帮主之所以至今下落不明,更来因殷在野一个人致使。人人面面相窥之下,眼里不由得均为闪过一丝丝忧色。至于莲花堂众丐,却个个诧异加上惊愕,百般无解,只禁不住嘴里都是“咦”的一声低低疾呼。
朱枯春一听眼前这个少年果然就是闯荡南昌府大狱,药王谷独战众豪,一把火烧尽坜崌山猛虎寨的丰子都,脸上刹那惨白白一片,容色只为阴睛变幻无定。过得一会,朱枯春忖道:“想不到父亲所猜竟至不差。谢采伯这个狡狯老匹夫,为了对抗我莲花堂,居然竟敢来出此一步险棋。”心情激荡,“哗”地又是一口浓血喷出。
几个莲花堂弟子见此,慌忙忍痛奔去,急急来扶起朱枯春。人人当已明白,此刻朱枯春既然身受重伤,眼前此行经已大大顿挫,现在梅花堂群情汹涌,更有一个武功奇高的丰堂主在背后把持,形势益加是难以揣测,尚且不知最终能否还有性命逃出这个云峰峡谷。
就在这个时候,猛地听得峡谷两旁山峰砰砰砰三声轰天炮响,跟着震天价的吆呼声此起彼伏,旌旗一面面来竖起,遮天蔽日。峡谷内众丐大惊失色,张眼循声望去,但见两旁山峰上黑压压的都站满着清兵,个个张弓搭箭,寒光闪闪的箭镞均为对住峡谷里众人。
谢采伯等几个梅花堂元老亦然惊诧无比,都是不知道峡谷两旁山峰何时竟然来埋伏有着这成千数万的清兵。眼见这些清兵个个气昂昂雄赳赳,精简装束,刀枪并举,当必整备而来,看样子早已埋伏多时。人人心头一念闪过:“怎地清廷却来知道我等要聚众于此?”
过得片刻,猛然间鼓声雷动。峡谷内众丐正且在惊疑,由不得我望着你,你望着我,个个只不知当前究竟要是个什么情形。谁知鼓声毕歇,却为听到“嗤嗤”的破空声大作,但见漫山遍野,一簇簇的长杆利箭遮天蔽日,尽皆攒刺排射到至。这等丐帮弟子终究为是一些草莽好汉,哪里碰见过如此阵势?人人不禁惊慌失措,急忙窜高伏底,怒吼惊叫着惟可四处逃避。
然而这数千数万的长杆利箭一排一排的攒空射到,峡谷内偏却空旷了无遮挡之物,纵然众丐个个施展周身武艺,前挡后格,左闪右让,可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够尽去避脱得掉?耳边尽闻痛呼哀号,伴随着怒叱叫骂声,此起彼伏,彼落此升,转眼间已有数十人中箭倒地。
饶是谢采伯等人江湖经验老到,然则放眼见处,看到的却都是羽箭密密麻麻的周围嗤嗤飞射,也不由得一筹莫展。谢采伯挥舞着六节竹竿击落射至身前的十七八支长杆利箭,飞身抢到丰子都身边,再来挥动竹竿啪啪啪打落数支兜胸奔袭箭羽,焦急问道:“丰堂主,当前此般形势,我们须得怎生办才然?”
第四百叁拾一章()
丰子都心头也为焦灼,凭着自己内力窜高伏底,当可尽去闪避得开那些飞箭侵袭,可周围痛号怒骂声不绝于耳,知道那些武功稍有差者,面对漫天箭雨,却是断无幸免。眼见三支长杆利箭呼啸着向程谷瑶身上射到,而程谷瑶此刻正自手忙脚乱,左支右绌。丰子都急忙伸手过去抄住那三支长杆利箭,怒喝一声,劲运于臂,再透之于腕,猛力就反掷出去。
那三支长杆利箭去势更急更疾,气贯如虹。山上三名清兵躲闪不及,一声惨叫,登即被丰子都回掷的利箭透胸掼穿。丰子都见状不禁大喜,忙对谢采伯叫道:“打狗须打首。谢副堂主,麻烦你便叫一些武功好手,趁乱给抢上山去。近身撕搏,先来破他们箭阵再说。”说罢又是迎前接过数支长杆利箭,依照先前法门一一回掷。
但听得清兵阵中惨呼声再起,又有多人中箭扑翻倒地。谢采伯喜出望外,对于眼前这个丰堂主的惊天内力由不得舌挢不下,然而他心知自己可远远没有丰堂主那份功力。深深吸一口气,谢采伯抱拳应道:“遵命。”忙不迭便遁去寻些梅花堂里的武功高强者,一面避闪当头攒射的利箭,一面抢先朝左侧山峰那众多弓箭手急掠赶去。
丰子都回头向朱枯春愤怒望去,冷冷只笑,喝骂道:“岂不知湘灕同源?大伙儿既然都是丐帮同门弟子,却料不到你们猪狗不如,歹毒心肠。嘿嘿,你们竟敢去勾结清兵来对我等丐帮弟子大施屠杀?可尚还有天理?”眼见周遭众丐东躲西藏,兀不能避免箭雨兜身攒射的惨状,丰子都按耐无住性子,跨步就要赶过来一掌击毙朱枯春。
朱枯春因施展“天外魔音功”,一时不慎反来受制于丰子都那抱怀无相啸声,内力致使大损,伤及内腑。清兵这般攒箭从上俯下胡射,他避闪不及,左大腿处被射中一箭,鲜血咕咕直流。朱枯春听到丰子都此刻所言,不由得脸色突变,概因知道勾结外人屠杀本帮同门弟子,那可是杀无赦的极罪。
他慌忙摇头说道:“丰……丰堂主,我……属下却也不知有清兵尚来埋伏于此。属下……属下又怎敢……”说着间,一支长箭奔胸“嗤”的射来。朱枯春大急,忙挥掌欲去劈落,怎知内力不继,仅能稍稍击斜来箭方向。长箭铮地一下,狠狠射中在他右肩膀臂弯处,箭入五公分之多。
朱枯春痛得张口大叫。可犹未止,听得嗤嗤声急响,又有多箭奔涌射至。他不禁暗自悲叹,明白此番断难再有所幸免,乱箭下必死无异。朱枯春心头倏地一念闪过,忖道:“莫非这些官兵真是父亲知会才来事先埋伏于此?如此当为要一网把梅花堂打尽。可父亲口中的后援既然是这些官兵,他们却为何连自己亦都要来一并射杀?”万般不明之下,眼看大难临头,心中由不得是悲哀郁怒兼且十分伤愤。
第四百叁拾贰章()
丰子都眼见朱枯春几若惨遭乱箭穿身的状况,想道:“看样子,那些清兵当真恐非这姓朱的所引致来。”虽然这人奸诈险恶,断非事以之辈,终却是丐帮弟子,可亦不忍心来看到他惨死于箭镞下,当即赶去一一接过来箭。转眼间瞥见旁边地上仵人龙仵人虎两兄弟的尸首,丰子都心头顿有计议,叫道:“得罪了。”“砰砰”两脚,将仵人龙仵人虎两兄弟的尸首踢丢掼在朱枯春身上。如此一来,飞箭纵猛,一时之间便都不能有所危及朱枯春性命。
转头倾刻,丰子都抬头看到谢采伯等十多名乞丐在岩石际间,冒着箭雨奔纵跳跃,身法极快,不时就闯入山上清兵阵中。一阵刀光剑影,蓦地便已各自撂倒数个清兵。其实论到近身搏杀,清兵纵然人数多于谢采伯等数百倍,可骤遇之际又偏于山路狭隘里,却怎能抵挡得住一众武林高手的奋勇冲击?阵势变乱之下,左侧山峰飞箭遂再无先前那般密集。
既见当前这个方法有所奏效,丰子都刹那豪气万丈,转头来对程谷瑶叫道:“瑶妹,我便和你去冲杀山峰这一边。”说着一指右侧山峰。程谷瑶拔出冷月短刀,唰唰数刀劈落身周飞箭,点头说道:“好,就是这样。”两人当下辨明路径,迎着漫天箭丛,直向右侧山峰那众排弓箭手抢逼上去。
右侧山峰尤比左侧山峰陡峭,上山路径亦更来险恶。而众清兵占据关卡隘口,居高临下,并弓攒射,隐隐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便利。程谷瑶尽管峨嵋派轻身功夫神妙,终究内力有将不逮,况且兀要顾住挥刀劈斩来箭,左趋右避,前奔后赴,渐渐地就来落在了丰子都身后。
丰子都心知当前形势危急,时候但每过一刻,峡谷内丐帮众多弟子便要遭多一分罪,伤亡更重,是以罔顾其他,惟咬住牙关奋勇循路抢上山来。凭着一袭浑厚内力,丰子都迈开大步,跨岩穿石,灵巧如猿,疾逾奔马,边跑边把射到身前的一支支利箭统统抄住,拢归在一起。待有成捆时,他再猛喝一声,进而迸力将手上抄到的长箭,齐齐地朝那些临前弓箭手奋力投掷过去。
以丰子都的惊世内力,那捆回投急掷的支支长箭何曾异于引弦迸射?站在近前的有些清兵弓箭手,忙乱乱不及躲避,于即纷纷中箭,一路惨呼着滚摔下山峰来。为首将官瞧得真切,直把丰子都惊为天人。然而对面山头此刻覆车之鉴,那将官又怎肯容让丰子都能够窜近上山?再顾不得去射杀丐帮弟子,急忙喝令弓箭手弯弓搭箭,只追住丰子都一味攒射,要断其前进之路。
如此一来,丰子都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骤然间都是黑压压的乱箭飞射,耳边嗤嗤声断断不绝。而有些利箭撞击在周边岩石上四处反弹,铮铮叮叮直响,尤难防范。丰子都大急,可毕竟没有真正学过什么武功,所有不过仅凭一袭抱怀无相真气,任督两脉贯通,致乎神异,才能来得事先见明,方至能来趋利避害,渐归天人化一。
现在身周飞箭胡攒乱射,根本就没法去得窥隙伺迹,偏生手上又是没有什么兵器可迎势有所格挡。丰子都不禁手忙脚乱,一个疏忽大意之下,猛觉臂弯上突然一阵剧痛,竟被一支利箭擦臂划过,硬生生由着带去一大片皮肉。
第四百叁拾叁章()
梅花堂众丐看到本堂堂主受困,当即人人奋不顾身,发声喊,都向丰子都处急奔赶来。却被那将官早有准备,指挥弓箭手一顿快箭给射退了回去,山间徒自留下多具尸首。
丰子都踅身在一块岩石后面,眼见梅花堂众丐个个义无返顾,转瞬又要再度挺身来抢攻,自知这些热血汉子义字当先,矢忠不渝。可于这般遮天蔽日的箭雨下,纵算避开当头,身后亦难顾及,岂不是白白去得送死?丰子都不禁心头大为悲壮感激,急忙纵声叫道:“梅花堂各位弟兄听着,且避锋芒,伺机待动。切勿就来争那一时之气。”虽则如斯,兀有数名弟子冒险争抢,又被一阵急箭攒射下来,登即或伤或亡。
如此,众人只得俱都伏身踅在树木或岩石后,以期躲避那兜头兜身的飞箭,暂时无策可施。梅花堂有些舵主较为识见持重,心里明白梅花堂现在与莲花堂经已正面有所起冲突,再无丝毫斡旋余地,将来或存或亡,均来系于丰子都一人身上。正谓是同舟共济,万万容不得有失。现今瞧见丰子都被困住在岩石后不能动弹,这等人由不得甚为焦灼,权衡左右,遂招手叫过来一些武功底子好的精壮汉子,欲去组织敢死队沿途冲杀,务求能够保护得丰子都周全。
那将官似乎有所知道梅花堂众丐的意图,调集大部分弓箭手,只是对准山腰间丰子都等人弯弓搭箭,箭羽如盖,丝毫不歇。丰子都见状不由暗暗焦虑,念头脑海里急转,可周围都为利箭嗤嗤的纷射,根本没有间隙可于岩石后面冲杀得出去,又哪里有什么计策却来施?
过得片刻,猛地听到山上钟锣鸣响,锣声毕,跟着漫天的箭雨霎时间顿消。峡谷内众丐正自惶惶然避箭不及,突然见到清兵居然停止射箭,不禁人人面面相窥,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些个便忙着要去抢救身边的伤者。谁知就在这时候,倏然耳边雷鼓大震,一声比一声疾急。众人听得莫不胆怯心惊,先前鼓声甫歇,便是遮天蔽日的飞箭攒射,现在难道这些清兵尚有住什么厉害后着要并来施虐?大家由不得暗自疑惧,总算个个江湖枭杰,过惯舔刀口讨生活的日子,于即纷纷凝神戒备。
五通战鼓响罢,只听得山上吆喝声突然响彻云霄,但见旌旗招展处,无数滚木礌石相互撞击着倾泻滚下,仿若山崩地裂一般。丰子都等人如何见过这等阵势,个个明白以那滚木礌石从高处滚落之势猛,断非人力所能去得抵挡。当下大家脸上莫不骇然变色,惊呆当地。
然而丰子都历经恢恑憰怪之事毕竟甚多,生死关头霎念转得快。见机不妙,丰子都急忙跳起身来站在一块大岩石上面,疾声喝道:“大伙儿听着,赶快退回到空地上!”一连大叫得三声,转头瞧到滚木礌石即将奔涌至身前,那气势磅礴,果然声威骇人。他这才忙忙纵跃抢近程谷瑶身边,一把抱住惊魂未定的瑶妹,几个起落,飞掠赶回到峡谷下面空地上。
第四百叁拾肆章()
程谷瑶惊魂犹定,看到丰子都臂弯处箭伤血水潸潸,只是心痛不已,哎哟一声,慌忙撕扯下一截裙摆便来包扎。丰子都摇摇头,说道:“却不碍事。”抬头但见滚木礌石之流从山顶上声势浩大地滚将下来,宛如山峰崩塌相似,有些丐帮弟子躲闪不及,顿时被撞压成齑饼。而周遭箭下死伤者横七竖八,更不计其数,呻吟哀号声层出其间,此起彼伏。丰子都刹那之间不禁激荡愤慨,攥拳紧握,目眦欲裂。
剩余八九十名梅花堂帮众纷纷抢近到丰子都身边,可亦然个个身上血迹斑斑,神情萎顿,十分之狼狈不堪。一名花白老丐张口吐出一口血痰,挤上前来抱拳问道:“堂主,那些清狗趁我们有所不备,突施围剿截杀,忒是狠毒可恶。他奶奶的,清狗这是要来将我们梅花堂一锅端呐。妈个巴羔子,堂主,我们现在是否就去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一切均来听从您一声示下。”旁侧多人愤懑恼怒不已,纷纷大叫大嚷,都道事已至此,不如一拍两散,大伙儿这便去和清狗拼个你死我活,堂堂丐帮梅花堂,岂能被人来得轻窥?
丰子都明白眼前这些个汉子人人均为热血诚忱之辈,现在漫山遍野黑压压的都是清兵,岂来忍心看着他们蚍蜉撼树?暗暗长叹一口气,问道:“谢副堂主呢?他先前妄顾危险,奋勇带人去冲杀上山,击敌无数,始来换得先机,功劳着实不小。现今人可却在哪里?”
一个中年乞丐黯然摇头道:“启禀堂主,谢副堂主虽说武功高强,但清狗人多势众,恐怕现今已经唉,怕是”言犹未了,他身边一丐猛地打断他话头,怒声喝道:“邱老九,你却胡说八道什么?试想谢副堂主一身玄妙神功,那些清狗又怎可能来有手段伤及到他?嘿嘿,老子还不知道你心里头其实那小九九?你还不是想来觊觎”那邱老九闻言怒不可遏,叫道:“童金斗,你奶奶个雄,你想打架了是不是?来啊,我须不怕你。”
那花白老丐喝叱道:“现今堂主便在此,何况目前形势危殆,你们两个却还要窝里来横斗。哼嘿,你们眼里可是还有堂尊没有?”那邱老九和童金斗两人听闻齐齐大惊,又为万分惭愧,慌忙向丰子都都行礼说道:“堂主,属下不对,属下等实属该死。”
丰子都暗自摇摇头,历经诸事,明白当前形势,必得以断然手段从权处置才可。于是抱拳来四周作一揖,说道:“敌人势众,不宜缠斗。便劳烦各位弟兄到四处去查看一番,是否还有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