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三人瞧见丰子都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摔跌倒地,不禁均是既惊异又狂喜不已。他那一身强猛蛮横的内力发出,其实人人甚为忌惮,偏却己方有所顾虑而不能去尽力相博,束手缚脚,此刻机会天纵地有,十分难得,便即有人忙忙伸手来把丰子都重手劲制住。毕竟他们都当明白,江湖上甚有传闻,谁人能够得获眼前这个小子,不啻于从此拥有不世之财富。然而面对垂手可得的富甲于天下的机遇,三人之间对于那瞬息的利害得与失,却由不得顿起根源的遮眼掩心,竟至兄弟携扶里开始有些暗暗互相猜疑起来。
三人正各自心头打着小九九,相互之间暗暗凝神惕备,都防范着对方趁机来把丰子都掳走去无踪的间隙。突然间,一条灰色身影从草丛堆里猛地疾掠而出。那人影来得好快,瞬间便扑至近前,身形犹如电光石火般滴溜溜一转,挥掌急拍狠击,呼呼声响,向着三人就各各打出两记重掌。
那三个劲衣人猝不及防,眼见来人掌势精奇,掌力雄浑,均各不敢有所大意,纷纷怒骂喝叱,仓促间惟有尽出自身绝艺奋力来接招。孰料那灰色人影甚为矫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逼退开三个劲衣人半步,身子却突然往下一蹲,猛然抄起地上躺倒着的丰子都背负在背上,更不答话,蓦地里弓形弹射相似,一溜烟般只遽遽朝着悬崖下面的一条荒僻山路奔去。
这三个劲衣人瞧见丰子都居然在自己众众眼皮底下被来人轻易掳走,虽说事起仓猝,猝不及防,可毕竟对于堂堂的三人武林中独当一面那身份实在难以讲得过去。此一来三个人不禁是惊怒难抑,暴跳如雷,益加纷纷叫骂吆喝。
姓杨的终究眼尖,藉着微微天光,经已认出来人就是江湖上那素贯恶名昭彰的“有入无出铁算盘”侯登觉。登即怒不可遏,疾声喝道:“姓侯的,快快给我放下那小子,否则我跟你一直没完,定当要敲碎你的那把烂算盘!”说罢手中判官笔横掠向前,往侯登觉身后急点。另外姓陈的姓马的一听,禁不住暗自有些凛然,俱都想道:“怪不得,原来是他!”相望一眼,均是觉得岂容丰子都在自己手底里被侯登觉横生生夺却?当即齐齐拔身从后追赶。
第十五章 迦陀罗花(四)()
来人正是“有入无出铁算盘”侯登觉。他闻讯赶到药王谷,知道此时山上奇能异士者必多,倘若凭自己武力来硬抢丰子都,未必能够抢得过别人,纵算最后得逞,也当耗费不少曲折,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蚀本生意“有入无出铁算盘”只打得叮当啷响,岂可来能做?是以侯登觉一直潜伏游移在草丛堆里甚久,暗中瞧着别人为着那小子相互争斗而不亦乐乎。现在终得窥伺机会从三个劲衣人手底下夺走丰子都,侯登觉禁不住满怀舒畅,身心俱觉轻飘飘地,闪开姓杨的判官笔随从迅捷的一击,哈哈大笑,遂忙不迭紧紧背负着丰子都施展开滑溜油行轻功,头也再不回地向着山下一路狂奔。
那三名劲衣人尽管武功个个非弱,然而轻身功夫终究不及侯登觉,又被他抢占去先机,眼见侯登觉虽则背负着一个人,己方亦曾奋力追赶,却因去路过于崎岖颠簸,反而是渐离渐远。如此一来人人由不得俱都高声怒吼喝骂,只徒然无奈。侯登觉哈哈叫道:“侯某人在这里多谢河北三英奉送的大礼了。所谓恭之有愧,却之无礼,万望三位切勿再随候送!哈哈,哈哈!”猛地一个箭步窜出,转过山坳远远离去。
侯登觉施展绝世轻功撇掉河北三英,来到一处陡峭的岩壁下,瞧见四周无人追来,方然轻舒口气。回头望到丰子都怒睁着双眼,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脸色如同火烧,周身上下却冰凉,哪里想到他此际经已走火入魔,忖道:“这小子内力毕竟怪异,受那河北三英如此重劲封经闭穴,兀能没有昏厥过去。”冷笑着说道:“饶你逃到天涯海角,最后都得要落入老子手里头。哼哼,如果乖乖的带老子去把宝藏掘出来便休罢,否则老子定将你来剥皮挫骨,万劫断断不复。”此时此况,终究是不敢多作停留,暗暗潜气运息一通,取来一根藤条把丰子都紧紧捆缚住在身上,撇开山路没走,望岩壁下岩石便要攀爬而下。
第十五章 迦陀罗花(五)()
丰子都被侯登觉背负在背上一路沿着崎岖羊肠小道疾奔,只气苦不已,偏是全身忽热忽冷,倏尔要膨胀欲裂,倏尔又要萎缩如团,全由不得自己,更加没有丝毫力道可来使,便想叫出声也为不能得,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似的,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痛楚溢满体内每一寸地方。
丰子都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既惊且惧,迷迷糊糊中,见到侯登觉居然舍路不走要转向攀崖而下,然而低头瞧那悬崖峭深何止万仞?
云遮雾障,险恶殊常,倘若他一个大意,岂不是累及自己俱都摔成肉酱?
禁不住
“啊”的一下惊呼出声。侯登觉听到背后丰子都惊叫,登即怒不可遏,没有思虑过多,转头恶声恶气骂道:“你鬼哭狼嚎什么?要不是你这个家伙,老子还会能来得这他妈的穷山恶水?再嚷嚷,信不信老子一把将你掷丢崖下去?”丰子都笑道:“依着你那铁算盘的本性,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不过呢,只要一日我不说出宝藏到底埋藏在哪里,你都断断不会让我死得这般容易,更加害怕我突然之间死掉。侯先生,不知我说得可对不对?”侯登觉喉咙里咕哝哝一阵大动,猛地重重哼一声,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爱死不死,然而关老子什么事?”心中明白这小子经已看清内里利害关键,一时倒也无法来施,十分郁怒之下,抬掌击出,只把身侧一块偌大的岩石狠狠击落悬崖下面去,轰隆隆直响。
丰子都仰头哈哈大笑,突然顿悟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出声动弹,而体内内息也已不再上下左右乱窜乱跳,莫名烦闷与苦痛渐离,气力徐生。
不禁是欣喜若狂,想道:“难道我身上那怪病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全不由他人,此刻经已离体远去?”兀自难为相信,遂暗暗伸出手握拳一攥,果觉内中盈盈充溢着无穷力道。
原来丰子都体内武障尽管郁结累积,毕竟时日尚浅,还没有根深蒂固,尚不至迸发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既当苗头烧起时,五脏六腑气血倏间失调而导致一时阴阳紊乱,内息混杂,从而蒙蔽心窍,就方然突地神志失常,如疯欲狂。
但目前来说终究兀为仅是暂短间歇性,骤发随收,间花梅竹,有若风忽拂,有若风忽尽,仗持十分雄浑内力,发作过不时便归如常,只与平时了无两样。
就在这时,忽听得头顶喀喇喇一阵响动,一股狂风刹那平地突起,扑面劲逼而来。
丰子都和侯登觉甚觉惊异,抬头望去,只见峰顶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呼啸着朝两人身处所在遽遽砸落,滚声如雷,威势吓人。
侯登觉不禁大惊失色,
“哎哟”的一声,无暇来得思索,慌忙趋身急避。
“砰”的一响,那巨石重重砸在两人先前所站在的位置上,顿时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第十五章 迦陀罗花(六)()
丰子都和侯登觉均为感到骇异,看样子这块巨石当是有人从山顶上故意推落跌下,倘若适才没有发觉及时,甚或闪避过程中稍有差池,此刻两人岂不是已经被砸成肉酱粉末?侯登觉倒吸一口冷气,怒声喝问道:“是谁?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他妈鬼鬼祟祟的暗施偷袭,算哪门子行径?有种的便快快给老子滚将出来?”怎知叫声喝过,却久久没有听到有人应答。两个人由不得刹那满腹顾虑,益加惊疑不已。
过得甚久,两个人才看到从山上转下来一名大汉,身形十分粗壮,秃秃的头顶上盘旋着一根小辫子,浓眉环眼,方耳阔脸,只为一座铁碌碡相似。丰子都所遇见过的人当中,尤以甘南踏马寨寨主孙靖伯为高大,孰料眼前这汉子身形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是暗暗惊奇。
那大汉转过山梁,徒地看见丰子都和侯登觉两个人居然没有被那巨石来砸死,大感意外,脸色中登时闪过一丝慌乱。但他随即怒容勃现,跨步猛冲前几步,伸出硕大的手指指着侯登觉背上的丰子都,瓮声瓮气喝问道:“我且来问你,你真个是姓丰?殷在野那狗贼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丰子都伸手扯断藤条,再稍加用力,顿即脱离侯登觉脊背,腾地从他背上跳下身来。侯登觉猝不及防,但觉刚才此一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纵使经历过更加荒谬怪诞的事情,统统亦没有眼前所见来得骇怖,差点便惊瘫在地。侯登觉堪堪转过身嗄声叫道:“你……你,却什么时候……时候……”虽强力咬住牙齿,兀自难免嗒嗒上下不停地叩动。
丰子都哈哈大笑,说道:“先前我没有趁机从背后一掌击毙你,算是报答你曾经把我从百草门搭救出来之恩泽。大丈夫讲究恩怨分明,现在我不再欠着你什么,这一掌姑且还给你吧。”说罢竖掌运劲“呼”的一下当胸劈出。侯登觉兀自惊魂未定,素知丰子都内力怪异强劲,虽则掌法粗拙,贻笑大方,但发出的掌力却是无竖不摧,万难抵挡,当年便曾大意之下在他掌底吃过大亏。侯登觉眼见掌风刮至,慌忙抢身避在一侧,“呯”的一声响过,刚才所站位置上经已出现一个浅坑,碎石飞溅。
这一来侯登觉益为骇异恐慌,恨恨忖道:“想不到经年不见,这小子内力果然精进如斯。他妈的,目前可该要怎么办才是好?”此时又见丰子都挺身踏上前两步,接连发出两掌劈来,那后掌推前掌,两股掌劲并在一处只汹涌奔胸袭到。侯登觉心知丰子都既然恢复如常,以其的内力纵横捭阖,自己骤地一时之间断断再拿他来无可奈何,遂暗暗悲叹一声,双掌胸前推出,运用“卸”字诀,藉着那一卸之力,远远飘开,心头百般滋味丛生,循路遁去。
丰子都先前在不慎走火入魔的时候,体内内息涌涌无常只四处奔泄潜转,可也无形之中反而解开了那带头杨大哥点封住的“灵墟”、“巨阙”、“太乙”和“章门”四处穴位,然而毕竟亦被姓陈那个太极高手趁隙打中两掌,想这太极内劲何等阴韧,虽则没有伤到根本,终究内力因此而大有损耗。现在既见侯登觉逃离,丰子都但觉体内气血又是汹涌澎湃,生怕那怪病复而再来,哪里敢去拔步追赶?心头宽慰之下于即顿掌暗暗凝气罢息。
第十五章 迦陀罗花(七)()
正当丰子都惴惴然,收摄住心神,息掌凝气其中,突地听到身后有人洪声问道:“呔,小子,我问你,你须却是不是丰子都?”丰子都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条大汉在窥伺,忙回头看去。但见那大汉已经远远挪身至岩壁下,然而面上肌肉上下微微颤动,脸色有些惶惶,可兀瞪大环眼瞬也不眨地瞧着自己。丰子都心头即刻明白过来,这大汉自当是瞧到自己掌力厉害,心生畏惧,所以退开数步只且十分戒备。于是淡淡应道:“不错,我正是丰子都。你又是谁?我从来不认识你,更加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从山顶上推巨石来砸我?”
那大汉一听,瞬间勃然大怒,疾声喝道:“很好,你果然便是那狗杂碎丰子都。很好,很好。”弯腰拾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猛地朝着丰子都就狠狠掷过来。丰子都不禁甚为奇怪,脑海里把见过的人逐一筛过,可明明自己从不认识此人,他又如何对自己竟有着如此深的怨怼?忽然灵光一闪,想道:“难道这个人是殷大哥的仇家,他因为殷大哥已跌落断云峰万丈深渊,心中终究怨气难消,却总懑恨益深。当听说我曾是殷大哥的兄弟,故而巴巴赶来要把气都撒在我头上?”眼见石头“呼”地面前掷到,于即晃身轻轻闪在旁边。那大汉一掷不中,呱呱狂叫,接二连三拾住石头就是一一直掷而来。
丰子都眼明身快,避开前面数块呼啸着掷到的石块,既是可笑又是可气,忖道:“看样子这条汉子当是浑人一个,仗恃住膂力,来来去去,就只会掷弄石头。”窥准空隙倏忽抢身上去,伸手便向那大汉胸下抓往。那大汉拾起一块石头方欲再掷,陡然间瞧到丰子都出现在眼前,吓得大跳,石头不及掷出,慌忙急急挥舞着双拳,一招“泰山压顶”,狂风骤雨般身前连环捶击,呯呯破空声,直朝丰子都身子一拳拳打至。
孰料一通快拳打毕,眼前已然不见丰子都的身影,那大汉由不得大惊失色,遽忙忙伸头四顾。便在此时,先前来不及掷出的石头掉将下来,不差不偏,恰巧重重砸在他脚背上。那大汉虽则横肉虬扎,力大无穷,但终非金刚之躯,登即痛得呲牙咧嘴,忙不迭地抬起脚板,只是喔喔着大嚷大叫。
丰子都身高不及那大汉一半,眼瞧他来拳很是劲急势猛,从前面甚难欺近得身去,于即斜步横跨,忽而转到其身后。既见那汉子脚背被石头砸中,跳着身子喔喔仅一味痛叫,丰子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谓的自作自受?”说着间左手径去他臀部猛然一托,再伸出右手抓住他后颈衣领,内力使处,已经将那大汉偌大的一个身躯高高举至头顶。
第十五章 迦陀罗花(八)()
那大汉身子被丰子都双手举住托在半空,心头只为十分古怪,但更多的是莫名骇异,然而后颈由丰子都紧紧抓住,他那强劲内力经手指瞬间渗透逼将进来,全身登即仿若遭到雷轰电击,麻软酸痛无比,却哪里还可挣扎得出半分力道?那大汉恐惧至极,嘶声叫道:“喂,喂,姓丰的小子,你放我下来,快快把我放下来。”
丰子都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偏是不放,你却能来把我怎么着?”说罢左手划拉一拨,把那大汉庞大的身躯陡然呼呼横转三四圈。那大汉被转得头昏脑胀,一颗心几乎崩出腔外,着急大声叫道:“哎哟喂,姓丰的小子,你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倘若老子……哎哟,哎哟,好晕,好晕。”再也忍禁不住,倏地连声悲呼哀号。
丰子都哈哈大笑,说道:“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倘若你现在还能站在地面上,当要给予老子一顿饱拳?”那大汉怒道:“有种的你便把我放下来。哼哼,瞧我是不是……哎哟,哎哟,他妈的好晕!”丰子都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便且放你下来。嘿嘿,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有何种能耐?”左掌陡地放开,右手拎住那大汉衣领往下轻挫,把那大汉重重顿放在地上。
那大汉兀自头昏眼花,摇摇摆摆自己转有两个圈子,方能稳住身形,把眼来瞪着丰子都片刻,突然怒吼一声,提起醋钵儿大小拳头,朝着丰子都便呼呼两声打来。丰子都见得分明,闪开当前兜头兜脑两拳,倏地转到那大汉身后,依法炮制,左手径去他臀部猛然一托,再伸出右手抓住其后颈衣领,内力溘然吐出,又是高高将那大汉举至头顶。
丰子都问道:“怎么样?服是不服?要不要我再帮你转几个圈子?”说罢作势欲转。那大汉只为奇怪至极,明明自己已经十分来着防范这小子故技重演,孰料最后还是难以避免坠入窠臼。那大汉心头害怕,生怕丰子都当真运用妖法再转动,慌忙訇声说道:“服我却是万分不服。不过,小子,你别要再使我转圆圈了,我他妈头晕得紧,受不了啦。”丰子都嘻嘻一笑,重新把那大汉放下地上来,又问道:“既然这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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