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招招紧逼,步步进犯,阮玥形格势禁下又哪里有暇?
斗有七八招,她心里暗自叫苦,才知江湖上藏龙卧虎,尖芒相对,孰可断断来得丝毫轻视以及大意?剑光突地一闪,一柄长剑斜划疾落削下来,阮玥欲要挥剑格挡经已不及,小腿上顿即被那剑刃深深划开一道血口。她痛得闷哼一声,脚步间立刻变就踉踉跄跄,根本无法站稳。但见地面上血迹如花洒落,斑斑点点,惊悚冶艳。
从云子突施一招竟是得逞,不禁骤然惊喜莫名,疾声吆喝,跨步上前便要再补多一剑将阮玥来刺倒,可就在这瞬息间,却见到一个乞丐赫然站在面前,伸手过来径抢自己手里的长剑。从云子万分骇惧之下,终究为是那正派名师的得意弟子,无暇惊叫,慌忙使一招“雪拥蓝关”,胸前横剑急急疾削。
第十三章 荆家姊妹(一)()
那乞丐叫道:“喧宾夺主,岂容他人门前来放肆!须却剑下留情。”眼瞧长剑迎胸削到,伸出的手经已缩不及回来,便即随势上扬,后发先至,“啪”的一下,挥掌击在从云子右臂臂弯上。从云子仅觉右臂猛然间一阵剧震,关节筋骨节节欲要碎裂,“啊”的一声惊呼,长剑登时再也拿捏不住,脱手只远远飞掷出去,掉落入那迦陀罗花丛带中。
那乞丐转身扶住摇摇将跌的阮玥,脸上神色十分焦灼,急切问道:“阮姑娘,你怎么样了?腿上那剑伤可无甚大碍吧?”阮玥脸色一宽,长吁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没事,此人的剑术太差,尚还杀不了我。”闻着那乞丐近在咫尺浓重的鼻息,雪白娇嫩的面容倏忽赤烧潮红一片,嘤咛一声,乱慌慌地别过头去。那乞丐叹息道:“如此最好,这干人的武功其实甚高,阮姑娘你目前可却还不能是他们的对手。”
旁边从云子脸色只是一阵白一阵青,阵阵冷汗自额头上脊背上不停地潸潸渗出。那乞丐何时来到身前,他自己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而且一个照面不到,手中长剑更被其击飞掉,这对于一个久负盛名的江湖剑客来说,此等状况居然就实实在在发生在眼皮底下,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他强忍着疼痛左手过去抬住那被击伤的右臂,震惊着呆立当场,十分不可思议地干瞪眼瞧向那乞丐,神情间刹那既是万分无解又是悚惶异常。
然则从云子回过神来,瞧到那乞丐仅仅是顾着一味去理会中剑受伤的阮玥,背脊正好大大对向自己,不禁窃喜万分,又是郁怒至极,忖道:“你这小子竟敢这般来藐视我堂堂昆仑一派,须却不是在自寻死路,又将是什么?”为那泄恨消愤,于是乎咬紧牙关,忍住臂上刺痛,抬起脚来使出昆仑派的断妄腿,朝着那乞丐胯下就狠狠踢去。
那乞丐听到身后劲气突袭,回转身来看去,从云子那力沉势急招式灵幻的断妄腿便尽数重重踹中在他小腹上。一踹居然蹴中,从云子由不得大为诧奇,此人身法往来迅捷,掌法雄拙奇朴,料应当是那武林中一流高手,岂知其武功却根本低劣得很,竟然不知道要去招架,反而挺身来受。
从云子心头冷笑一声,想道:“你这小子既要作死,说不得,本剑客便来助你一臂之力。”脚尖运劲逼将过去。谁知一股巨大的力道却突然从旁侧莫名其妙地撞到。从云子刹那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不止,五脏六腑都要倒转,仅仅来得及惨叫半声,身子就经已“呼”地往后跌飞摔出,远远挞在地上。但见他一口鲜血狂喷,身子扭曲几下,此后再无动弹。
“圣手尊者”葛天庚眼看再过三招便能将阮玥制服下来,可是不晓得从哪里突然钻出这么一个奇怪乞丐,莽莽撞撞,竟然两招间就把堂堂昆仑派一代剑客从云子远远地击飞出去,目前尚且不知生死。葛天庚不禁大为惊诧骇异,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可来坏我等好事?你可知老夫到底是谁?”
那乞丐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毒手无盐’葛天庚,江湖上一向声名狼藉,不齿于人。”葛天庚听言由不得大怒,怪眼上翻,竖掌“呼”地就向那乞丐身上劈来。那乞丐又是冷哼一声,将阮玥护住在身后,昂首挺胸,却依样划葫芦,也是竖掌朝着葛天庚劈出。
第十三章 荆家姊妹(二)()
那乞丐正是丰子都。他在屋内瞧到阮玥处境紧急,心中万分焦虑,但是心知自己即便出去相助她一臂之力,终因能力有限,非仅无用,可能还要白白搭送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兀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得阮玥痛苦地闷哼一声,随即脚步踉跄散乱,身法凝滞,却是已被从云子趁隙挥剑狠狠刺中一剑。丰子都大惊,眼见从云子踏步上前欲要补多一剑,阮玥此刻受伤,经已避无可避,倾俄危在旦夕,当下再也无暇顾虑左右,推开竹门纵身就冲出去。
葛天庚看见丰子都劈出的掌法与自己所发根本不出两个样,掌力却更加强劲,稍感愕然,不由骂骂咧咧,喝道:“他妈的,哪里钻出来这么一个傻不拉叽的疯子?”潜运腐心蚀骨催化功聚于掌心,朝着丰子都来掌迎上。他暗哼一声,幸灾乐祸,冷冷想道:“此刻且由得你来猖狂,待阵便知老夫的厉害。”
阮玥只觉阵阵腥膻恶臭味迎面扑来,虽知丰子都武功特异,不惧诸毒侵袭,但葛天庚既然号称“圣手尊者”,一身毒功岂容有所轻窥?那是江湖中闻之个个色变,见之人人胆丧。赶忙出声提醒道:“讨水来喝的,此老儿掌心里可是蕴蓄着剧毒,你若然不想死的话,就千万别去触碰到他的手掌。”
丰子都闻言暗吃一惊,扭头问道:“阮姑娘,你刚才却说些什么?”言犹未毕,已经“啪”地一声闷响,和葛天庚掌对掌互击在一起。阮玥这一下不禁是跺脚大急,她明白葛天庚腐心蚀骨催化功的厉害,身前这个小子尚没含有解药在嘴,此番实打实触碰,没有回旋余地,只怕转眼就要毒发身亡。
孰料却见丰子都身子仅只晃得一晃,嘴里吐出一口长气,又经已昂首挺胸着站立在当前。而那葛天庚却是噔噔噔连退三步,“嗬”的一声大叫,再退三步,面色褚红一坨,冉冉如要渗出血来,但终归是难以把持得住,腾地一跤坐倒在地,只溅起一屁股的泥尘。
丰子都笑道:“你外号叫做‘毒手无盐’,其实货不对板,俗话说形当如其人,我看从今以后要换开了吧,你应该叫做‘无足软蟹’才对。”葛天庚好大半晌方然回过神来,双眼定定望着丰子都许久,嘶声嗥叫道:“丐帮里须却没有你这般一号人物。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是谁?”丰子都摇摇头,说道:“我的名字可不能告诉你,你这人素来阴险毒辣得很,又十分的不要面皮,倘若给你纠缠上了,我往后岂不是寝食不安,寸步难行?”
葛天庚面如土色,心头哀叹,眼前这小子非那傻不拉叽,其实其本身浸具一身傲世神功,自己的毒掌可是奈何不得他丝毫。世间上怎会有如此斯人?小小年纪武功便已经臻至化境,百毒不侵。葛天庚刹那只感到心灰意冷,颓丧无限,惟暗自悲苦不已。再过得片刻,葛天庚缓缓站起身来,又将丰子都和阮玥两人瞧一眼,一言不发,过去捡拾起适才被震跌落于一旁的软鞭,脸色阴沉得可怖,望山下蹒跚着沿路就走。
第十三章 荆家姊妹(三)()
他却是不知道,自经殷在野用道家至上心法抱怀无相神功将丰子都任督两脉强行贯通以来,丰子都体内真气源源不息,内蕴守一,已渐臻至化境。在遭逢安徽湖北交界天堂峰的至毒青蛇齿噬之后,虽则生死存乎一线,历尽无穷苦痛,那内息反而便如同石磨般将群蛇齿毒吸化纳有,转化盈盈无穷的内息流转全身四肢百骸。机缘极度巧合之下丰子都竟然因祸而致得福,炼就世间罕有的百毒莫侵的御清躯体。
阮玥睨视着丰子都好大片刻,眼神只是迷离变幻。在转头瞧见葛天庚瘦小的身子即将没入路旁一块大岩石后,于即重重哼一声,冷冷说道:“怎么?葛老先生就这样便想一走了之?”
葛天庚本性阴鸷自负,这次大意下暗沟里折戟,竟然完败于两个后辈晚生,直为觉得是生平莫大的耻辱,兀自郁闷恼怒异常。闻言他霍地回转身来,双眼狠鸷冷森森地瞪着阮玥,嗄声叫道:“你们两个待要怎么着,划下道儿来,老夫定当奉陪到底。”虽说如此,脸上肌肉然而终究有些微微轻颤。
阮玥双眼望天,“嘿嘿”冷笑数声,脆声说道:“凭着葛老先生这点微末道行,难道还想着要我们两个给你划下道儿来?”葛天庚一听心头不由得是默然,阮玥尽管及笄年纪,却见机事明,下毒功夫犹在自己之上,更何况她身边尚有一个形貌奇特的乞丐,武功深不可测,偏就百毒难侵,自己断断不可是他的敌手。阮玥见到葛天庚脸皮黯然失色,知其心意,顿了顿,淡淡又道:“葛老先生,藏红星罗的解药你到底要是不要?”
葛天庚心里一动,那藏红星罗之毒始终为心头大患,附骨之疽,所谓欲要除却而不可得,然而要堂堂的“圣手尊者”当着众人面前,向这及笄丫头低声下气去乞讨解药,面子上总归扯不下脸皮。听言葛天庚又是抬眼望向阮玥,鼻中轻轻哼两声,沉声说道:“藏红星罗的解药虽则配制起来甚就麻烦,然凭老夫累积所学,终必有路径可寻。嘿嘿,些微小小的毒术伎俩,尚为难不倒老夫。”
阮玥只是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星罗藏红忌会,犹同鸩毒,无解。葛老先生既号称‘圣手尊者’,学识当然渊博,必可寻得解药的方子。却是有一样不好,这星罗藏红之毒两个时辰后便要发作,到那时候身上的皮肉一块块掉脱下来,连五脏六腑都要烂掉,就怕葛老先生再无余暇去配制解药。”
葛天庚大怒,喉头低嗥一声,禁不住踏足冲前三四步,厉声喝道:“姓阮的,你到底却要怎么样?”丰子都看见葛天庚瞬间面目扭曲,状若疯狗,暗吃一吓,生怕他就此闯上前来伤害到阮玥,急忙斜身跨步抢先站在她的身前。
第十三章 荆家姊妹(四)()
见及此情形,阮玥不由双眼望向丰子都,须臾,眼眶圈却忽地微微一红,隐约间泪花盈然。又过得片刻,她低低叹息一声,对丰子都轻声说道:“有劳大哥。”丰子都讪讪着道:“我以为……以为……”阮玥莞尔笑了笑,道:“我都知道。”说罢袅袅站到丰子都身边的右侧。
山风陡急,呼呼疾响。阮玥朗声问道:“葛老先生,能够使一个人不知不觉中便断经截脉,然而那表面上却又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惟剩无穷无尽的苦痛与绝望,就算辗转着要寻求一死都是不可得。这种高明至极的下毒手法当是你葛老先生的独有法门吧?”
葛天庚猛然听到阮玥口中说出这般的几句话,身躯突地震抖数下,踉跄着接连倒退两步,灰暗的脸色刹那只变得十分之惨白。他嘴里咕哝几声,抬手指着阮玥颤声叫道:“原来……原来……你……你……阿修罗夫人到底是……是你的什么人?”丰子都甚觉有些诧异,向阮玥望去,但见她柔弱的身子微微一颤,苍白的面色忽尔闪过一丝丝的黑云,眼神里面却充满了缠绵悱恻。
葛天庚心知自己断然没有那能耐来化解星罗藏红的混毒,恐怕于今天下,唯有白云神尼可解,阮玥这小妮子对此满不在乎,自当是揣有解药。星罗藏红之毒虽然毒发时异乎非常,惨不忍睹,但好在一时三刻不便发作。听阮玥的语气,葛天庚心头明白了然,这小妮子必定以为阿修罗夫人一事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权衡比较数番之后,摇摇头,徐徐说道:“那等断经截脉阴险狠辣的下毒手法,老夫岂可有机会去窥觎?不过倒是听说贵州百草门前掌门人荆尚咎曾经通会这一手法门。”
阮玥“啊”的一声轻呼,脸色骤然间更为苍惨雪白,婀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阵轻微颤抖。丰子都在旁边看得真切,只十分奇怪,想道:“听葛天庚和阮姑娘话里所说,阮姑娘似乎应该认识那个阿修罗夫人,而现今那夫人却被贵州百草门前掌门人暗中下毒,致使全身经脉截断,死得极其悲惨。阮姑娘这里是要查明事实真相,好将来去为她报仇雪恨。”
忽然听到阮玥长叹口气,说道:“天理循环,屡报不爽。你‘毒手无盐’原本作恶多端,该得此报,但本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有好生之德,故而暂时饶你一命。快快就滚下山去罢,寻个偏僻所在,挖一个深坑把自己埋在里面,仅留口鼻透气,十四个时辰之后倘若不死,抑或尚可苟延残喘多几年老命。”说罢扬手向葛天庚抛去一粒绿油油的药丸。
葛天庚经已明白此情此景再要去从阮玥身上讨回彩头,甚为艰难,这仇唯有日后慢慢寻找机会伺机归还。于即伸手接过那绿色药丸放入嘴里吞下,睁眼瞪视丰子都和阮玥两人片刻,鼻中重重哼的一声,转身下山而去。他竟然是毫不理会地上一直软瘫躺倒着的孙靖伯,以及那个晕死昏厥过去的从云子。
第十三章 荆家姊妹(五)()
孙靖伯见到葛天庚不顾大伙儿同来的份上,要独自抽身离开,念起眼前这白衣少女那毒术的厉害,明白只要“圣手尊者”一去,自己便当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禁不住骇然失色。眼望着葛天庚的身影即将没入坡下,孙靖伯慌忙扯尽全身力气叫道:“葛老先生,请别走,务必要救我两人于一救,千万带上我两人再走亦不迟。”却见葛天庚一路转过斜坡树林,终再无见踪影。孙靖伯既惧又怒,但苦于四肢软绵绵地,使不出半分力气,心中悲苦,遂由不得破口大骂,把葛天庚的十八代祖宗一一来问候个遍。
阮玥由得孙靖伯唾沫横飞地骂毕,上前朝他肋下狠蹬一脚,寒着脸问道:“你是要死抑或要活?”孙靖伯这一下甚为机警,立即猛点其头,说道:“要活,要活。请两位少侠看在我家里尚有八十岁老母的份上,饶我一命。”阮玥怒道:“胡说八道,我看你的面相,你家里母亲早就已经被你活活气死。现今却哪里来堂上尚有老母一说?”
孙靖伯暗暗吃惊,顿时瞠目结舌,讲不出话来。其家中老母确然两年前便已让他气得五荤三厌,一命呜呼哀哉。此际看到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圣手尊者”葛天庚尚要惨败于这两个娃子手下,他益觉此行凶多吉少,想起自己居然受此人唆使来抢夺哪劳什子的《草本素经》,致使现今落个七上八下的境况,肚肠子后悔得均俱青绿一片。过得好一会儿,孙靖伯又猛摇其头,叫道:“在下实在该死,在下实在该死,万望两位少侠饶命。”
丰子都哈哈一笑,说道:“孙寨主既点头又摇头,这下倒让我们两人有些为难了。你说,我们到底是该要饶你命呢,还是不该要饶你命?”孙靖伯满脸涨得紫红,仔细想来确实觉得点头既不是,但摇头也似乎为不妥,当下哪敢再晃动脑袋?只一味连声叫道:“饶命,饶命。”阮玥旁边“扑哧”一下笑出声,抬起腿来再踢孙靖伯一脚,说道:“药王谷是个什么地方?岂可容你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饶你狗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孙靖伯脸色悲苦,然而这次再无丝毫犹豫,点头点得极快,叫道:“莫说一件事,就算十件事,一百件事,也是统统依得。女侠有言但请吩咐。”阮玥闻言双眼倏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瞥一眼孙靖伯,缓缓说道:“此间南下六十里处,有个叫做白霓桥的市集,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