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丰子都危急间神功甫现,竟能反手持刀突兀挡在后背,事先全无征兆。马脸少妇这下大出意料之外,猝不及避,一声尖叫尚来不及叫出口,飞起的身子已经撞到刀尖上,但闻“嗤”的一下响,刀尖自前胸刺入从后背透出。
丰子都一愣,暗自叫道:“好险,幸亏有程姑娘在旁边提醒。”回转身一脚踢开马脸少妇的尸身,骂道:“背后伤人,真正该死。”举起血淋淋的单刀指着剩下的那个汉子。那汉子唬得只是肝胆欲裂,浑身战栗着,望望自己一对铁沙掌,又望望丰子都手中那把滴血的单刀,一连倒退四五步,脸色忽青忽白,突然喉咙咕哝一下,尖声嗥叫,转身撒开脚丫子沿着长街彼端就急急窜逃。
可那汉子刚跑出四五步,丰子都已自随后赶至,伸脚将他踢翻倒地。丰子都正要手起刀落结束那汉子性命,然而瞧见他眼中惊恐至极的神色,全身抖颤个不停,遂有些于心不忍,暗自叹息,大声喝道:“今日暂且饶你狗命,可须得好好听着,回去告戒那狗贼家人都知道,倘若以后再敢胡作非为,鱼肉一方,我总须有日要回来一并算个总帐,到时统统将你们颈上的脑袋瓜子割了去。”
那汉子听到自己那去了九成多的性命居然得以容留,喜出望外,慌忙鸡啄食般不停地点头,应声说道:“是,是,小人务必把大侠的告诫传达到各位,人人引以为戒。总之是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不敢了。”又是脑袋上下大点特点。
丰子都“哼哼”冷笑,道:“死罪可饶,活罪却是不能免。你这劳什子铁沙掌今后就不要再练了吧。”挥刀下去,将他左掌齐腕切断。那汉子惨声大叫,一口气转不上来,竟尔痛得昏厥过去。自他这铁沙掌练就,单计应家口便有多人曾受过其残害,岂知今日惨遭断腕之痛,当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丰子都惩罚罢那汉子,过去抱起倒地的程谷瑶,见她身子只软绵绵地,神色间却是无甚异样,顿即宽心。程谷瑶又羞又急,“哗”地痛哭出声,幽怨着怒道:“都是你这小子不好,害得人家一不留意,倒着了那贼厮的手段,竟被他封住了穴道。”丰子都忖道:“这个怎能怪到我的头上?”知道她一个女孩子素来脾性,忙说道:“程姑娘不必着急,我这就为你解穴。”承蒙程谷瑶曾经教过他辨认身上诸般经络穴道以及如何运行等窍门知识,当即运气指尖,于她腋下相应穴位透劲进去,一冲之下不刻便解了那受封的“天溪”穴。
第八章 应家口集(十五)()
程谷瑶站起身看到丰子都腿上那兀自流着血的刀伤,刚止住的泪水又沿脸颊流下,慌忙去马脸少妇尸体上扯来布条为他包扎。丰子都咧嘴笑笑,说道:“却是无碍,这些寻常刀剑伤我受之已多,也不觉得甚痛。”程谷瑶望一眼丰子都,眼神里既有痛惜又有悲悯,泪花益加盈然,伸袖拭去,转念恨恨道:“都是那狗贼不好,忒为无礼,害得大哥尽为我受伤。唔,须是轻饶那狗贼不得。”便去屋檐下拾起短刀来,抬头四处寻找那纨绔子弟的行踪。
丰子都“哎哟”一声,叫道:“正是,这狗贼为群恶之首,断断不可让他逃脱,否则遗害无穷。”先前那把单刀劈砍多时已然裂口甚多,于是从地上另外捡来一把,攥在手里。
两人提着刀急忙到处搜寻,然而长街上空荡荡地,除了数具尸首和一地的摊档货物之外,一个人影也是没有,哪里更有那纨绔子弟的踪迹?
丰子都和程谷瑶接连转过几处街角,放眼所到处都是不见,不由得甚为懊恼。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旁边有家店铺这时呀地推开半扇门,一名老者微微轻咳一声,伫在门板后招手示意。丰子都和程谷瑶颇是诧异,对望一眼,便即走上前去。
那老者打量丰子都程谷瑶两人数眼,又是咳嗽一声,拱手执礼说道:“两位少侠执刀仗义,为民除害,老朽等甚感恩德,这里众人都是欣慰,从此可过太平日子。请问两位少侠,此刻可是在找钟家那孽障?”
丰子都一听甚喜,急忙还礼说道:“正是,我两人途经贵地,恰见那纨绔子弟纵容家人为非作歹,气焰嚣张,均为瞧眼不过,是以出手聊以惩罚,可不知他家到底姓些什么?既然老丈得知那畜生下落,亟待告示。”
那老者叹息着道:“这钟家勾结官府狼狈为奸,一直以来恃强凌弱,尤其是那孽障,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应家口此处人人都是苦不堪言。天幸今日终于有报。”又是拱手说道:“两位少侠替天行道,救民于水深火热,楷为当世侠义。此去街尾有间柴房,那孽障应便躲藏在那里面。”丰子都和程谷瑶闻言大喜,告辞那老者就往街尾去寻找那柴房所在。
街尾尽处果然有间柴房,门扉虚掩。丰子都踢开门扉,当即见到那纨绔子弟正自缩身在柴堆里簌簌颤抖。程谷瑶想起自己先前曾遭受此人的非礼,一见之下如遇仇家,郁愤难抑,冲上前去就是一阵乱刀便砍。可笑那纨绔子弟尚未来得及出声呼叫救命,一缕魂魄已然颤巍巍地趋往地府里去。
丰子都和程谷瑶杀毕那纨绔子弟,转身离开柴房来到街道上,但见夕阳将下,满天云霞血似的红。想到终是能够把那恶贼除掉,还应家口民众一片清宁,两人心情俱都不错,相视为之一笑。
第八章 应家口集(十六)()
然则两人正宽慰犹是来不及,就蓦地听到街道一侧突然喧嚷声大起,众多脚步声纷沓涌至。丰子都程谷瑶有些奇怪,均想道难道那恶贼家中尚有人当真不怕死,还要来行恶作难?抬头看去,却见是七八个公差簇拥着追赶。那些公差个个拿着戒刀铁尺锁链,一面大喊大叫着“莫可走了兀那凶徒,快上。”“犯人可要跑啦,弟兄们追啊。”一面一路奔近过来。
不多时众公差赶到跟前,瞧到街道上血迹遍地,横卧多具尸体,不禁都是大惊失色,发声喊纷纷上来围住丰子都和程谷瑶两人。为首一人嘎声大喝道:“好啊,你们两个竟敢众目睽睽之下持械行凶,可是没有王法了吗?这里八九条人命,凶器又现场缴获,当由不得你们不认。这就乖乖地随咱们走吧,回衙门吃官司去。”
丰子都和程谷瑶冷眼斜睨着众公差狐假虎威,色厉内荏,只是嘿嘿冷笑。一名公差见状不由得恼羞成怒,叫道:“哪里钻出来的这对狗男女?此刻尚且不知死活。看来老子不给点厉害你们瞧瞧,你们还不知道官家的威风!”扯着铁链啷啷声上来便要锁人。
程谷瑶听到那公差口中说出“狗男女”三个字,俏容陡寒,喝叱道:“嘴皮子给本姑娘可得放干净些。”迎身轻晃,抢上去一个耳刮子就是狠狠地掌掴在那公差的面颊上,“啪”的一声响过,掴声清脆利落。
那公差但见眼前人影一晃,脸上便莫名其妙地挨上一巴掌,耳鼓登即嗡嗡作响,金星瞬间冒迸,由不得大吃一吓,惊怒交迫之际竟至腾地跌身坐倒在地。他兀自不明白这巴掌是谁人怎样揍过来的,一边摸着红肿的脸,一边哇哇叫道:“造反啦!快来人啊,有人造反啦!”张口“噗噗”两声却吐出两颗门牙。
其余公差已经惯于作威作福,骄横嚣张,正所谓一向只有他们给予别人掌掴呵斥,哪会遇上过这种反倒调转来的事?看到同伴居然被揍,纷纷大声鼓噪,以为两个乡下少男少女能有多大能耐,大伙儿一拥而上还不是手到擒来?举起戒刀铁尺就向丰子都和程谷瑶两人身上打去。
毕竟这许人都是官府衙役,非那闲人聊汉,程谷瑶一个女孩子家,心里始终有所顾忌,难便就此痛下杀着。眼见众公差放肆杀到,程谷瑶暗自恼怒,当即娇叱一声,把短刀收回腰间,施展开峨嵋派内家掌法,晃身抢进,掌影飘飘,指东打西,与那七八名公差对打。
只见她一袭身影在众多戒刀铁尺间有若惊鸿翩舞,婉龙照影,甚为曼妙美奂。那些公差只是略懂棍棒功夫,所倚仗者不过为官家之威风,又怎能是峨嵋派嫡传弟子程谷瑶的对手?不时便被打得人仰马翻,筋断骨折,倒在地上惟有阵阵痛叫惨呼。
丰子都看到程谷瑶一个纤弱女子家,居然赤手空拳之下可将众公差打倒在地,不禁为她所使掌法的神妙大为佩服,想道:“以后有机会须得央求程姑娘把这套掌法教予给我。”仰天哈哈大笑,纵声叫道:“你们众衙役听清楚了,这里八九条人命,都是为我所杀,与应家口其他人统统无关,你们要捉拿便来捉拿我,倘若趁机相挟,殃及无辜,此刀就是样板。”举起右手单刀,左手拗住刀身,两手齐地用力一崩,那单刀已“啪”的一下应势断为两截。丰子都掷刀于地上,又是哈哈大笑,拉住程谷瑶往市集外便走。
众公差俱已受伤,瞧见丰子都竟能徒手拗断钢刃,都是惶恐万状,哪里再敢从后追赶?其时残晖血红,娇艳欲滴,遁迹藏身的应家口民众人人视为异象,莫不惊魂荡魄,噤若寒蝉,尽管英雄离开,又怎敢现身出来夹道相送?惟是目睹着丰子都和程谷瑶两人身影越走越远,渐渐隐没于彩霞里。
第九章 渡口风波(一)()
丰子都和程谷瑶离开应家口集,心想须得尽快找到爷爷和雄威镖局等人,沿路只管东去。这日因为贪赶路程,错过投宿,夜色降临时,尚在漫漫途上。两人放眼望去,但见暮霭已经四处漫起,归鸦阵阵,前面偏是又有一条江水阻拦去路,不由得心中十分焦急。
地处荒滩野岸,天冷地冻,没法留处,他们只好沿着江边且行且走。夜色已经沉沉涌至,四周一片黑暗,又走有数里,忽然看到前面隐隐有些灯火出现,两人都是欢喜,想道终归天不欺善,急忙循着那灯火走去。
到近一看,却是一个渡口,稀稀拉拉只错落有着七八户人家,临江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尽头处开着一间客栈,旁边还相邻有一家饭馆,微弱的灯火正是从那里透出。摆渡人早已歇船返家,丰子都程谷瑶两人惟得在那间名唤“望江”的客栈投宿,拟待明早渡过江去再赶程。
这渡口地处僻远,南北来往客商甚少,街道上很是冷冷清清。丰子都和程谷瑶连赶多日的路,风雨兼程,均是饥渴疲倦,难得在此地竟有现成热饭热菜可吃,安置好投宿便踱到那间饭馆就膳。
饭馆里灯火昏暗,仅仅只有三名食客。照庭过道是个青衣汉子,高高瘦瘦,四十来岁年纪,脸色苍白木然,瞧不出丝毫喜怒抑或哀乐的神情,双眼眼光却是渗透出阵阵犀利逼迫的寒芒。他后背背负着一柄长剑,血红的剑穗迎风摆动,夜色清冷,犹添种种莫名诡异,依装束来看当是武林中人。这人桌面上堆满了鱼肉等菜肴,而右手举着的竹筷却久久不去动上鱼肉一箸,只望着自己左手酒杯里的酒水沉沉出神。
柱子后面角落处,一个年轻白衣俏女郎端坐于桌边,丰子都和程谷瑶踏进饭馆里来,她转头稍稍瞧了一眼,又转过去继续遥望着江面上的一弯疏月,脸上神色甚是寡寂落寞。程谷瑶听到那女郎忽地轻轻一声叹息,微感奇怪,抬眼看去,见她只是捧着一杯清茶久久不动,身上白衣裳却随着江风柔柔轻拂,心中诧异于这种地方此刻竟能看到绝色佳女子,不禁是细致瞧多了两眼。
对过两桌还有一名却是个苍发老人,看不出他到底多少年纪,双眼眼神已经迷糊,尤兀自趴身在桌面上,用手指醮着酒杯里的酒水,颤巍巍地在那桌面上一横一竖的写着字。但听他边写边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第九章 渡口风波(二)()
丰子都看到那白衣女郎似曾相识,心头倏地一动,但骤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禁表情突然是一阵楞怔。旁边程谷瑶瞧见,只道他被那白衣女郎美色所惑,顿即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嘴里重重“哼”的一声,撇开丰子都径自走到靠里墙的桌子坐下。然而她终究心情烦躁,嫌弃所坐的板凳离得桌子太近,便伸腿去狠狠地踢了一脚那桌脚。
那桌椅为椐木所造,比较结实沉重,程谷瑶只觉脚尖蓦地一阵剧痛袭来,由不得“哎哟”一下轻呼出声,眼眶里瞬间泪珠盈盈。
丰子都听到叫声回神过来,哪里料想得到程谷瑶此刻女子心思,以为灯火昏暗下她没有瞧清楚堂道,只走得急切无意中踢到桌脚所致。不多作他想,急忙跟过去问道:“程姑娘,你怎么啦?不小心踢到桌子了,是不是?可痛不痛?”紧挨着在程谷瑶身旁坐落。
程谷瑶瞪一眼丰子都,轻轻咬住嘴唇只是不说话,身子却稍稍挪离一边些许。过得片刻,程谷瑶方自冷冷说道:“一点都是不痛。哼,我就喜欢走路踢到桌子了,关你刘二大侠什么事?”说罢转头去扬手招呼店家过来点膳。
丰子都闻言不由得是一愣,暗想道:“那桌子可有什么好踢的?唉,程姑娘毕竟小姐家脾气又为发作了,也是难怪,她亲人却不在身边。”讪讪然笑了笑,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当下说道:“程姑娘说得甚是,爱踢便踢,只要脚板不痛就好。”
谁知程谷瑶却忽然尖声大叫道:“哎哟,哎哟,脚痛死了,脚痛死了。”跺着脚板,频频地倒吸口气,以示双脚果真是痛得很。丰子都又是一惊,奇怪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一点都不痛的么,怎地现在又痛啦?快让我看看,莫不是折断了脚趾骨?”慌忙蹲身欲去察看。
那知程谷瑶猛地缩回双脚,淡淡道:“我爱痛便痛,可用不着你来多操心。”语气间甚为冷漠。丰子都愕然,万分难明她的心境,忖道:“程姑娘这是怎么啦?却有谁来惹她生气了?”惟是嗫嗫嚅嚅,连连苦笑。
他哪里知道,程谷瑶此般喜怒异常,善变无状,突然十分不可理喻,皆因自己先前见到那白衣女郎时心神骤然露出一瞬恍惚所致。正所谓侣心独享,那是悠悠万般就,眼前唯一物,自来由不得心生丝毫旁骛。
那店家捧着茶水来至桌前,看到丰子都和程谷瑶正在闹别扭,会心抿乐,知道眼前这小两口仅是打情骂俏而已,陪着笑脸问道:“不知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今日倒有新进牛肉,时鲜菜肴。”
程谷瑶道:“多说些什么,店家但有只管上来,你眼前这位大爷肚量可是大得很,蠢牛也没有他吃得多。”忽然捂嘴“扑嗤”一笑,斜睨丰子都一眼,又道:“这样罢,先给上来两斤牛肉,一条鲈鱼,再打一壶黄酒,时鲜菜肴便随意来一碟。”
那店家看到这对男女男的蓬头垢面,女的偏就娇媚绰约,暗自诧异,心头只为嘀咕不已,陪笑道:“却怕两位客官吃不了这么多,本家店小,概不赊数。”却是容容时日来,丰子都因为任督两脉已通,一身浑厚内力,强横霸劲,异于常人,身子长高长粗了不少,唇上渐现须根,胡子拉碴,声腔沉实,再不是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柔弱少年。
第九章 渡口风波(三)()
程谷瑶俏容顿寒,冷冷说道:“怎么?你道我们吃不起你的饭菜么?”扬手丢出一锭银元宝在桌面上,呛铃铃直响。那锭银元宝正是她在应家口集取来,当时那家丁奉玉清道人之令捧着四千两银两来续东主性命,岂知丰子都凶恶,连杀数位护院,大惊之下生怕刀锋及身,无端送上颈上脑袋,惶惶然哪里还顾及身外所物?弃丢手里银两便只顾夭夭逃命,尚恨爹娘给少生两条腿。程谷瑶见到,心想这是不义之财,白取白不取,于是老实不客气地拾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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