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庙祝见到众人打群架,刀来剑往的,哪里曾遇到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苍白,唯恐殃及池鱼,早已转身跑进庙内,紧紧掩上庙门,缩在桌子下面簌簌颤抖,连要念菩萨保佑这句话都是忘记得干干净净。
端木宛趁此空暇忙拔出长剑在手,心神顿时大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叱喝,长剑遥指,施展开父亲所授的“飘零花雨剑法”,与程谷瑶快刀对攻。
程谷瑶瞧到爷爷程秉南出手经已接上敖群峰的剑招,当即放下心来,先前尚怕事后要遭到爷爷责骂,说她沉不住气,怪她招惹是非,这时益加淡定,默念“冷月刀法”口诀,一刀接着一刀,越使越快,越使越急。烈日下但见一团刀光剑影滚来滚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第五章 乡下小子(八)()
众趟子手知道总镖头武功高强,人老姜辣,对付一个敖群峰应是卓卓有余,发声呐喊,都纷纷提着武器抢到程谷瑶这边,口中不断地鼓噪,趁势时不时递上杀招。他们恼怒敖群峰出手毒辣,天下镖局行事横行霸道,赶尽杀绝,哪里还顾及得上江湖道义而手下留情?手中器械尽是往端木宛身上要害处招呼。
敖群峰数招一过,暗自心惊,自己剑招源源递出,仿若惊涛骇浪一般,对手却始终就似那浪尖上的轻舟,虽然如履薄冰,历尽险恶,但每每中总是安然度过。敖群峰又连变数种剑法,将师父端木正所授剑意中的“险雄峻奇”等等要诀尽数施展开来,见还是对程秉南奈何不得丝毫,不由得有些慌乱,这时方自知道师父为何迟迟不对雄威镖局着手兼并,雄威镖局尽管忒微,江湖上名声无甚响亮,这个总镖头“金麒麟”程老头的武功可实在是不容小窥。
丰子都眼中只是瞧着程谷瑶,见她突然遭遇数手险着,端木宛那柄长剑总在她心窝边划来划去,她的短刀却是攻不出去,而众趟子手为漫天剑势所逼,已经渐退渐远,那边程秉南又腾不开手来救,不由得万分焦急,想道:“怎生想个办法帮助才成。”左右四顾,要寻些小石子来背后偷袭端木宛,令其分心,无暇倾力相搏。
正顾盼间,忽然瞥见那边大路上一高一矮走来两人,仔细看去,却是百草门那高矮师兄弟。丰子都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六神无主,便只想速速遁去无踪。转头看见旁侧庙门,灵机一动,趁着众人混战,悄悄掩身近前,伸手就去推那扇大门,要潜入庙内躲藏。谁知大门从里闩着,一推之下纹丝不动,丰子都有些着急,手上加劲再推,但闻“砰”的一声,大门瞬间向两边飞开,不禁愕了愕,想不到这门竟是如此腐朽,没有多虑,当即折身从门边蹩进去。
庙内庙祝正自缩身在贡桌下面簌簌颤抖,抬头猛地瞧见那个头发蓬乱,满身污垢的少年破门进来,惊吓得身子顿即软瘫倒地,嘶哑着声音只是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丰子都看那庙祝一把年纪居然还惶恐至斯,于心有些不忍,过去扶他坐起身,温言说道:“老神仙不必害怕,我只是要借你这间庙宇来暂时避避,不会伤害你性命。”庙祝闻言益加大急,又是拜伏着地,砰砰直磕头,说道:“是,是,不过老朽这庙小,恐怕……恐怕容不下好汉金身。此处前去十多里有座大庙,香火历来鼎盛,好汉可到……可到那里安身礼佛。”丰子都心中悲苦,知道其会错意了,以为自己要来强夺他庙祠,笑道:“老神仙放心,我不会霸占你这间庙宇去的,只要避过风头我自然就会离开。”暗自摇头不已。
那庙祝高悬的心登时跌回腔内,长舒口气,伸手来擦拭额头上汗水道:“原来是这样,先前可把老朽吓得够呛。好汉自便,好汉自便。”然而牙关始终却是“格格”上下叩击个不停。
第五章 乡下小子(九)()
丰子都来到后院,见土墙边竹竿上晒有几套衣服,想来该当是那庙祝所穿的,略作凝思,取来一套换下,把原来身上所穿沾满污垢血迹的衣衫拢来灶台点火烧去。念起百草门那高矮师兄弟两人的凶残恶狠,兀自害怕,又取些锅灰满满涂抹在脸上,跟着躲进角落处柴堆里,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再把些柴草满满遮盖在身上。
藏好身子完毕,丰子都尚且担忧,心里暗暗祈盼那对活宝仅仅只是路过此地,最好转头便离开,否则他们一旦进入到这庙里来搜索,自己藏身所在终归难免会被发现。然而从土墙缝里瞧出去,却看到那师兄弟俩站在一株柏树下,对程秉南等人交战指指点点,丝毫没有就要离开的意思。
只见场上程秉南尽管处处占据上风,可敖群峰仗着剑招精妙周全应付,一时之间尚为难分难解,而程谷瑶虽然得到众趟子手倾力相助,终究功力稍逊,还是渐斗渐退,头上秀发已经蓬乱披散,胸口起伏急促,娇喘吁吁。端木宛兀是一剑紧过一剑,剑剑迅捷狠辣,瞬间又刺伤一名持刀的趟子手,眼看再过得片刻,程谷瑶必败无疑。
那姓甄的矮个子突然高声叫道:“喂,我师兄问你们,你们可有见过一个形迹斑驳的少年人从这里经过?”他内力既强,腔声又是洪亮,猛然出口疾呼,叫声只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程秉南铜皮旱烟竿急抡三竿,左掌竖起忽然斜劈一掌,逼退敖群峰两步,“腾”地跳出场来,放眼循声瞧去,一见之下心中不禁“嘎噔”直跳,暗暗叫苦。认出那两人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贵州百草门掌门人的两个师弟,知道那两人武功甚强,素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使毒手段尤其令人防不胜防。程秉南急忙赶上前去抱拳说道:“老汉不知神农两位大仙到来,致使得罪莫怪。”
他先前和敖群峰游斗,却一直担忧孙女程谷瑶的安危,时刻注视场上变化,掌中扣着的铁蒺藜始终蓄劲待发。这个孙女令程秉南颇为头痛,其虽然得到峨嵋派武学真传,尤其在刀法上的领悟直指同辈翘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毕竟欠缺江湖实战经验,尚难独当一面,便想藉此机会让她好好磨炼一下,是以竟没有发现百草门高矮师兄弟两人的到来。
姓符的高个子眼光从端木宛和程谷瑶身上转回来,咕嘟一声吞下一大口口水,望着程秉南嘿嘿直笑数声,说道:“原来是程总镖头,别来无恙啊,想不到一年不见,程总镖头老当益壮,手底下功夫竟是丝毫没有落下。唔,这两个少年少女到底是些什么人呐?武功还算马虎过得去,嘿嘿,莫不成他们看上了你的家当,现在要劫镖来着?”又是瞥一眼端木宛曼妙的身姿。
程秉南闻言更是忐忑不安,素来知道百草门的毒术在江湖上久盛淫威,那是人人闻之色变,何况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谈笑间便杀机悄起,他全身上下都具剧毒,防不胜防,一不留意就要中招,结果惨不甚言。于是暗暗凝神戒备,呵呵一笑,说道:“大仙言重了,这位敖世侄和端木侄女只是闲来无事陪陪老汉练练手走走腿而已,尚谈不上什么劫镖。不知两位大仙现今可要往哪里去?”
姓甄的矮个子喝道:“老子岂管你们到底是在摸手还是在摸脚?喂,程老儿,我来问你,你可否见过有人曾从这里路过?他奶奶的,这人十六七岁上下,身子瘦小单薄,乞丐装束打扮,长得倒也眉清目秀,一副白脸皮。”突然朝前“噗”地吐出一口浓痰,晃脑骂道:“王八蛋个龟孙子,这小白脸忒为可恶,害得老子尽被掌门师兄一顿责打。”越说越恼,张口又是“噗噗”两声,两口浓痰吐出。
第五章 乡下小子(十)()
程秉南急忙侧身避开,摇头说道:“惭愧,路上人来人往甚多,老汉一时却不去留意。既然现在两位大仙吩咐下来,以后老汉于此上多多着意便是。”心中忽地一动,想起先前柏树下那个形貌古怪,身上衣衫破烂褴褛的少年,近半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他略闻一二,百草门既然在到处寻找那少年,不禁暗暗忖道:“难道当前那少年就是……”
端木宛正欲乘势一剑击倒程谷瑶,听到有人在旁边呼呼喝喝,满心恼怒,飞眼一瞥,见到两个奇装异服的怪人站在一株树下指手画脚,胡言乱语,料得是些荒外蛮子,登时脸上如同罩上一层寒霜,喝叱道:“哪里来的蛮荒矮冬瓜在此大呼小叫?报上名来,本姑娘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姓甄的矮个子自来最为忌恨别人说他是矮冬瓜,骤听之下当即暴跳如雷,转过头去久久瞪着端木宛,怒声叫道:“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端木宛冷冷道:“我是谁?说出来恐怕吓破了你的狗胆,站稳妥当身子好好听着了,天下镖局‘一剑傲春’瑞木正瑞木总镖头就是我的父亲,我是他最小的女儿瑞木宛。哼,本姑娘不管你们到底是谁,如要活命,便赶快滚开去吧。”说罢手中长剑虚劈数下,嗤嗤声响。
百草门高矮师兄弟两人一听心中各自微凛,互望一眼,天下镖局总镖头瑞木正近年来在江湖上好大的声望,人人都说其剑术通神,天下少有对手。然而两人终是仅闻其名,没有亲眼见到,都想道武林传说岂能当真?一唬十,十唬百,聊以欺人之谈而已,试问怎可有人真的能够将剑术练至神化?
姓甄的矮个子哈哈大笑,说道:“这娘皮泼辣得很,师兄,正好对合你口味。唔,等阵你把她奸污之后切要记得留下一条小命,容待师弟再慢慢来炮制这娘皮一番,我定叫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姓符的高个子淫笑着道:“也好,这娘皮长得还真是不赖,白白嫩嫩的。”说着时双眼直勾勾地在端木宛胸部扫来扫去。
端木宛如何受过此般侮辱?既羞又气,心里想道本姑娘这次不把那两个怪人劈成七八截直是难解心头之恨,娇叱一声,长剑斜指,便欲飞身扑上。
敖群峰闻言也是怒火中烧,郁愤难忍,伸手拦下端木宛,叫道:“师妹且慢,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小丑竟敢在我们面前胡说八道,师兄已经先且按捺不住,待我就去为你把他们的手脚都砍断下来,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再说。”一招“平沙落雁”,挥剑如匹虹,抢在端木宛前头疾削那高矮个子两人。
姓符的高个子先前见到敖群峰和程秉南相斗,其虽然内力有所不足,剑术却是相当了得,见剑光击到,不敢大意,曲指弹出,“嗤”的一响,一道蓝芒朝敖群峰射去。敖群峰喝道:“雕虫小技,亦敢出来争辉?”长剑轻颤,剑尖已然拍中那道蓝芒。
丰子都从土墙后面瞧见敖群峰居然直挺挺挥剑击落高个子射出的暗器,立感不妙,知道这是百草门惯有的施毒伎俩,那蓝芒上附有易爆之物,一经对手触碰,立即爆炸,威力无穷。他在江边已经领略过一次,此刻想来犹为惊悸,心道:“这姓敖的恐怕要遭殃?”果然猛地里“砰”的一声大响,一团火球冲天而起,碧惨惨的火焰四处飞溅。
敖群峰眼前乍见冲天火球,总算反应敏捷,大惊之下立即纵身倒跃,方不致被火球炸中。他深吸口气,提剑正要再次出击,鼻中倏地闻到丝丝甜味,脑袋顿即一阵昏眩,暗呼不好,尚来不及运息驱毒,已经倒栽在地,人事不知。火星点点散落,登时把敖群峰头发和衣衫烧着。
第五章 乡下小子(十一)()
端木宛见状不禁尖声狂叫,无暇多虑,冲上去便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敖群峰身上冒起的火苗。百草门高矮个子两人只是哈哈大笑,姓符的得意洋洋地道:“甚好,甚好,倒也免却老子一番折腾。”端木宛一听大惊失色,方知那飘散的烟雾有毒,就在此时,眼前倏地金星乱闪,再也把持不住身子,嘴里嘤咛一声,已经软绵绵地跌倒在敖群峰身旁。
程秉南和众趟子手看到敖群峰和端木宛接连无故栽倒,经已知道那火球中含有迷魂之类的毒烟,俱都屏息闭气,躲避得远远地。程秉南想道:“端木正的女儿落入这两个淫贼手里,恐怕难保洁白之身。”虽然内心甚为鄙弃端木正和天下镖局的所作所为,但真要自己看着百草门那对师兄弟蹂躏糟蹋端木宛,毕竟难能直视,于心无忍。然则那两人毒术防不胜防,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贸然冲上去最后还有可能要搭上这里众人性命,救与不救程秉南着实一时委决难下。
就在这时,从小庙屋顶上鹰隼一般疾冲下来一条青色人影,去势迅捷,手中长剑闪闪,刹那间连向百草门高矮个子两人分别攻出一十三剑。百草门高矮两师兄弟猝不及防,陡见眼前剑刃已然及身,均是大惊,来不及多想,慌忙各自伏地打滚闪避。
那青衣人哼哼冷笑数声,踏步上前,又是向高矮个子两人各刺出七八剑,却不去取夺他们的性命,剑尖只在他们眼皮下鼻子前轻颤,沉声喝道:“拿解药出来便可饶你们不死。”
百草门高矮个子两人此刻已经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那青衣人相差得太远,根本没有还手余地,骇异之下姓符的高个子只好乖乖地从怀里取出一包解药递给那青衣人。
那青衣人接过解药,冷冷说道:“倘若药力无效,三日内我必定令你们百草门鸡犬不宁,人人难逃劫数。”将长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左右手一边一个抱起端木宛和敖群峰,长啸一声,身子倏忽拔地而起,跳上屋顶绝尘而去。
尽管那青衣人来去迅若奔雷,程秉南还是看见此人脸上蒙着一块青巾,身形高高瘦瘦,想象着这人出剑有如电闪,仿似雷轰,不由得神驰目眩,暗想道:“倘使这人这般向我出剑,我到底能够抵挡得上几招?”虽然他江湖阅历甚丰,却始终猜想不出此人是谁。
忽然心头一动,“这人剑术通神,出手相救敖群峰和端木宛,不是天下镖局的,也应该与天下镖局有着莫大的关系,遮莫便是端木正本人?”程秉南背脊上登时冷汗尽出。如果此人真是端木正,以他这般神鬼难挡的轰雷剑法,雄威镖局上下又有谁人抵挡得住?实在是想不出雄威镖局今后将要何去何从?
百草门高矮师兄弟两人狼狈着爬起身,脸色都是惨白得可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望出浓浓的恐惧之意。
第五章 乡下小子(十二)()
过得片刻,姓甄的矮个子低声问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姓符的高个子黯然摇头道:“此间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师兄弟两人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姓甄的矮个子点头道:“正是,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一个也不能留下活口。”两人一般心思,倏地疾奔过来,双掌齐出,四掌尽数击在距离最近的那名趟子手身上。
那名趟子手哼也不哼一声,随即萎缩倒地,脸皮变得紫黑,经已瞬间毙命。众趟子手又惊又怒,齐声吆喝,各持武器团团围住百草门高矮师兄弟两人。
程秉南也是愤怒气极,想不到那两怪竟为突然出手伤人,越众而出抱拳行礼冷冷说道:“我们雄威镖局向来与贵门相交菲薄,年年都有拜帖,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我这位镖头曾在哪里得罪了贵师兄弟,竟至惨遭两位毒手?老汉愚钝,盼请见示。”
姓符的高个子“桀桀”怪笑,叫道:“这里人人都要死,大家一拍两散。”说着间身形突然晃动,伸手向左边一名趟子手抓去。那名趟子手早有戒备,知道眼前这两人周身奇毒,丝毫沾染不得,见高个子侵身袭击,大喝一声,急忙挺刀上撩,呼呼呼连环三刀猛砍,全取攻势。
程谷瑶叫道:“爷爷,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舞动短刀,刀光闪闪,扑向姓甄的矮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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