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敖群峰自从投师在“一剑傲春”端木正门下学剑,便与端木正的小女儿端木宛暗生情愫,近年来感情更为炽热,出出入入都是成双成对,联袂共闯江湖,似若一对恩爱的武林小伉俪。敖群峰此际一听到程秉南所说的“联手”两字,果然满心欢愉,脸上现出灿烂笑容,和那女子端木宛相视一笑。两人均觉眼前这小老儿尽管形貌猥琐,却是为人精干,甚为明白事理。
敖群峰轻咳一声,洋洋说道:“恩师端木总镖头曾经说过,天下的镖局应该结盟成一家,统筹运措,到时大伙儿唇齿相依,才能互相照应,守望相助,才能威摄群小,做大做壮,否则为安全起见,不能跨省运镖,更加不能坏了别省兄弟家的生意。程总镖头,你们雄威镖局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那蓝衫少女听到敖群峰左一句“端木总镖头”,右一句“端木总镖头”,喋喋说过不休,心头当即极为反感,冷笑道:“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得,原也轮不到旁人指手划脚。你们天下镖局要做大做壮,便自个去做大做壮罢了,别人理会不得,可要管到人家头上,却未免手脚伸得太长了吧?我们雄威镖局虽然局微势弱,然则还高攀不上你们天下镖局的这棵大树。”
第五章 乡下小子(四)()
丰子都一听之下暗自点头,想道:“应当如此,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也是轮不到旁人指手划脚。听这姓敖的话中意思,那个什么天下镖局总镖头雄心勃勃,要把其他所有镖局都兼并过来,统揽做大做壮,那么天下最后便只得剩下他一家镖局,一人独大。可是这般做作,只怕未免有些强人所难,自以为是,眼前这家雄威镖局就难免心存芥蒂,不肯依附。”
他却是不知,天下镖局总镖头端木正自从创建天下镖局后,经过多年打拼,分局已经遍布各行省府,一时江湖上威赫无俩,风光无限。所谓欲壑难填,端木正野心勃勃之下,便想去将天下的镖局都统揽到天下镖局名下,做那真正天下的总镖头。端木正心智武功俱高,门下又是人多势众,数年兼并打压下来,虽然还做不成那天下的总镖头,俨然已为镖局联盟的盟主,权柄势力均可与武林泰斗少林武当等门派分庭抗衡。
端木宛大怒,喝叱道:“没大没小,这里那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说上话?”手掌一扬,一支袖箭向那蓝衫少女胸**去。
程秉南见端木宛竟然一言不合就此动手,大为着急,抢出腰间长烟竿,向那袖箭点去,一边叫道:“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端木侄女,我这个孙女年纪尚小,不懂道上规矩,说错话得罪了千万见谅则个。”
那蓝衫少女拔出身上的短刀,挥刀劈落那支射到身前的袖箭,说道:“哈,你们天下镖局当真只手能遮天吗?忒也可笑。告诉你们,我雄威镖局就是不去加入你们所谓的镖局联盟,回去告知端木正,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刀式斜起,摆个揖门迎客的架势。
她曾听镖局里趟子手说起过,两个月前四川震远镖局因为不接端木正号令,一夜之间镖局上下四十三口人全部遭到虐杀,没有人生还,虽然事后端木正极力否认杀人夺取镖局一事,但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她瞧见爷爷程秉南近期来脸色沉重,致使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知道当是因为此事忧虑衷衷,生怕某日便接到端木正号令,到时不知道该接为好还是不该接为好。她也听说这个天下镖局财大气粗,人多势众,网罗到的江湖异士比比皆是,自己雄威镖局势微人寡,与其相争,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但要双手奉上祖宗基业,从此听从端木正号令,始终是心有不甘。
此刻蓝衫少女见到敖群峰和端木宛两人趾高气扬,嚣张拔扈,对旁人颐指气使,口中大出不敬言辞,只觉得这个天下镖局当真是欺人太甚,登时心头火起,哪里还顾虑得上利害关系?心想天下镖局倘若真要兼并雄威镖局,尽管自己势单力薄,又岂能低头认输?势必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敖群峰冷哼一声,走前两步,对程秉南道:“程总镖头,这妮子到底是谁啊?我们正要商量着大事,她怎可这般妄自僭越,越俎代庖?莫不成她才真正是雄威镖局的总把子?又抑或你们雄威镖局自持艺高人大胆,竟敢藐视我们天下镖局来着?”
程秉南陪笑道:“岂敢,岂敢。敖世侄,这是老汉的孙女程谷瑶,她年纪还小,爹娘又死得早,从来自小便跟随老汉闯荡江湖,都不懂什么规矩,让大伙儿见笑了。”转头对程谷瑶招手道:“谷瑶,过来拜见过敖世叔。”
程谷瑶摇头道:“爷爷,这可是他们先动上手的,他们不对在先。我们雄威镖局虽然力量忒微,然而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大不了大家手底下见分晓就是了,岂能容他人在旁指指点点?”程秉南跺脚轻咳一声,长叹着道:“这孩子,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第五章 乡下小子(五)()
敖群峰冷峻的眼光在程谷瑶脸上停顿片刻,倏地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我们也不来与你一个妮子一般见识。程总镖头,这次你们雄威镖局巴巴的从云南赶到湘中这里,保运的到底是些什么镖红啊?可否让我这个小师妹开开眼界?她毕竟见惯了大场面,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们这些小镖局所运的镖保,终究有些好奇,既然今次给碰上了,便想来探究个明白。”
这些话实是大大触犯镖局行业的禁忌,无理荒谬至极,程秉南闻言暗自恼怒,想道:“你是天下镖局的人,怎可也如此不懂规矩?”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微笑道:“我们雄威镖局只是图个糊口而已,那里比得上你们天下镖局,做的都是大生意。有个浙江商人离家在云南贩卖药材,现在老来无依,思乡心切,便想回家终老,他瞧老汉忠厚正直,办事又来得,故此托付我们雄威镖局护送一程。那镖车上的尽是些寻常物品,原也上不了敖世侄和端木侄女的法眼。”
敖群峰道:“既然是些寻常物品,那么就让我们师兄妹看看又有何妨?”说着便向那边镖车走去。程秉南闪身拦在敖群峰身前,“咳”的一下,说道:“敖世侄这是要为难老汉了。镖局规矩,敖世侄不是不知道,客人打了封印,做了记号,途中如有擅动,出现差池,老汉可是万万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敖群峰剑眉轻扬,冷冷道:“看一眼又没有少了你们镖局什么,何必这么小气?”暗运劲力向程秉南身上撞去。
丰子都此刻已经知道敖群峰是在故意找茬儿,先前见他挥舞长剑时灵动快捷,气势惊人,武功显然不弱,程秉南身子瘦小,他这般猛撞上去,身骨怕是难以吃消,急忙出声提醒叫道:“总镖头小心,这人不安好心,故意撞上来啦。”他心里甚为厌恶敖群峰端木宛两人人前盛气凌人,胡乱妄作,心知此言甫出将有不测后果,但念起曾受程家爷孙一顿饭恩,于心不忍,终是脱口叫出。
程秉南望一眼丰子都,略微点头,以示谢意,转头对敖群峰道:“敖世侄何必定要为难老汉?”待得他撞力将到未到之际,挺身迎上,使出暗劲向旁边牵引。敖群峰一个趔趄,跌出两步,登时满脸通红,急忙拿桩稳住身子,叫道:“好啊,程总镖头原来是要考究我功夫来着。”抬手欲去拔剑。程秉南笑道:“敖世侄小心了,这路面崎岖不平,碎石子又多,走起路来极是容易摔跟头。”伸手假意去相扶,运掌轻挫,压制着令其拔不出剑来。
端木宛怒声叱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竟敢狗抓耗子多管闲事?找死!”抬手又是一支袖箭射出,“嗤”的一响,径向丰子都面门钉到。
程秉南心中大急,只道这邋遢少年是那丐帮中人,然而不知他在帮中辈分,武功如何,如果因为雄威镖局而受伤,虽说在对抗天下镖局中能够挑动天下镖局和丐帮的仇怨,己方大为受益,可毕竟不能见死不救,终究这少年是好心提醒自己而得罪上对手,倘若真的由此而让他受到伤害,良心十分过意不去。忙递出铜皮旱烟竿拦截,叫道:“这少年只是个外人,端木侄女莫要误伤无辜。”
但距离毕竟有些远,所谓鞭长莫及,端木宛发射袖箭又是来得十分突然,眼看丰子都便要中箭受伤,程秉南不由得暗暗一阵焦虑。
丰子都骤然间瞧到一支袖箭迎着面门射至,“哎哟”一声,竟是吓傻一般不知道应该要去躲避。
程谷瑶一见大是惶急,疾声叫道:“喂,傻小子,不要命了吗?快闪开啊!”丰子都方才醒悟过来,再要去趴低身子闪避已经来不及,慌乱间只得手忙脚乱地伸出两根手指往那支袖箭挟去。程谷瑶见状脸色顿然惨白,跺脚不已,那乡下小子就这般贸贸然伸指去挟那袖箭,最后还不是要被袖箭贯头穿脑?吓得别过脸去,没有胆量再看。
第五章 乡下小子(六)()
谁知丰子都两指甫出,那支袖箭恰巧来到指间,他两指一紧,登时挟住,袖箭余势不衰,兀自在指隙间震颤。丰子都只觉得十分有趣,叫道:“奇怪,奇怪。”忙不迭甩手丢开。那支袖箭“嗤”的一声锐响,直向旁边一名趟子手疾射过去。
那名趟子手大惊失色,急忙抡起手中齐眉镔铁棍砸出,“叮”的一响,将袖箭砸在旁边。可他却也因此被那袖箭一撞之下,推得向后“腾”的一跤坐倒落地。那趟子手莫名其妙,十分不解,又是吃惊又是羞恼,爬起身来朝着丰子都怒声喝道:“小子,你要干什么?”
丰子都也是吃惊不小,料想不到自己随手丢弃的袖箭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能够将一个大汉推跌倒地,慌忙陪着笑脸说道:“哎呀,对不住,我可不是有意的。”心中甚觉歉疚。
敖群峰连拔数次长剑都只能拔出半截,便被程秉南手劲逼回鞘内,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内力可不是这个老头的对手,但手中无剑,武功就大打折扣,白净的脸皮顿时涨得紫黑,神情间极为尴尬。
程秉南微微一笑,撤掌后退两三步,说道:“敖世侄多加注意,路途险恶,我们还是要小心些为好。”转过头去瞧一眼丰子都,心中颇为疑惑,看适才情景,这少年根本不会武功,然则偏就内力雄厚劲霸,当真世上异闻,实在难以明白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谷瑶暗自诧异,斜睨丰子都一眼,转头娇喝一声,叫道:“卑鄙小人,就只会暗箭伤人。”手腕略斜,短刀疾翻,刀锋自下向上,削向端木宛左肩,正是程秉南所授武功“冷月刀法”中的一招“逆来顺受”。
端木宛艺高胆大,浑不将程谷瑶放在眼里,心想你这个黄毛丫头这般目中无人,原来不过是自持有着身边那个武功怪异的乡下小子。想道本姑娘须得在一招内抢下你的短刀,好好折坠一下雄威镖局的威风,方能显摆自己的能耐。是以也不拔出腰间长剑,倏地晃身闪过,冒险暴进,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伸手便去抢夺程谷瑶手中的短刀。
程谷瑶一见不禁微微冷笑,想道:“这是你托大自个儿要来寻死,须怨不得我。”喝道:“来得好。”刀锋突然回拖,变招迅捷,后发先至,抢先一步中宫疾进,一刀撩向端木宛腹部。
这一刀刀法精妙,招式灵奇,端木宛大意之下胸前衣衫顿时让那刀锋割开一道口子,暗自有些吃惊,忖道:“这丫头武功原来恁为了得。”拧腰堪堪避过,登时收拢轻敌之意,凝神见招拆招。
程谷瑶既然一招占先,得势岂能饶人?短刀连削带砍,从不同方位频频攻出,瞬间展开七八招刀法。她的这套刀法是以攻代守为主,刀为兵器之形,奉行大开大合,程秉南在传授刀法给她时,根据这个孙女的性格,将长刃改为短刀,渗入峨嵋派“清风明月刀”中的巧妙招数和心法,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刀法更趋精致凶悍,招式间更为紧凑衔接,几若无缝,一气呵成。程谷瑶一经将刀法使开,立即刀光片片,咄咄逼人。
程秉南知道孙女程谷瑶于这套刀法浸淫有时,敖群峰和端木宛得自端木正所传虽然剑法缜密凌厉,终究本性浮浅,料想两人根基不实,又太过目空一切,俗话说骄兵必败,只要程谷瑶严谨慎致,攻守有度,武功上暂时还是有得一拼。他内心甚为憎恶天下镖局所作所为,但是忌惮于端木正的武学修为和野心势力,历来敢怒不敢言,心想这次任由孙女出面给天下镖局一点挫败,正好教端木正有所顾忌,凡事不致太过妄为。
第五章 乡下小子(七)()
当下程秉南退开旁边,对敖群峰笑道:“你瞧我这个孙女,唉,女孩子家的,总是不听话。你们代我教训教训她一顿也好,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着时手里暗中扣着一枚铁蒺藜,好在程谷瑶危急时能够及时出手施救。
敖群峰“哼”的一声,拔转头去双眼紧紧盯着场上端木宛的一举一动,脸上神情甚为担忧焦躁。
端木宛心存轻敌之意,失却先机形势瞬间急转直下,手忙脚乱地勉强应付过程谷瑶前面七八招急风暴雨式的快刀攻击,内心大是后悔。想道早知如此,当初出手时便须当拔剑一剑搁倒这个黄毛丫头,免得现今在众人面前露乖出丑,连累自己面子不说,还折坠天下镖局的威名。
又拆得十多招,端木宛终究是一代枭雄的嫡传,耳濡目染,武功底子菲薄,这二十几刀快攻一过,心神渐定下来,再无当初交手时的急怒慌乱,双掌上下翻飞,守中带攻,攻中佯守,已自颇有些章法。只是她数度想要去拔出腰间长剑来伤敌,总为程谷瑶精奇刀法所逼,无暇拔得出来。
敖群峰眼见端木宛俏脸上汗珠渐现,喘息声越来越是粗重,内心不禁极为焦虑,知道再过得片刻,师妹内力便将难以为继,掌劲无锋,最终要被程谷瑶刀刃所伤,急忙暗自筹思脱困计策。转头瞧到程秉南面露笑容,手拈八字须洋洋得意,他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烧,瞥见四五名趟子手围拢近来,当即喝道:“好不要脸,要以多斗少吗?”拔剑在手,一招“云蒸霞蔚”,剑光挥洒出去。
那四五名趟子手只因程谷瑶刀法妙奇,瞧得入神,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陡见敖群峰剑锋扫至,于是纷纷取出随身兵器挡架。一人终究慢得半拍,大腿上中了一剑,登时鲜血淋淋,哗哗大叫,滚开一旁,也不去包扎腿上剑伤,掣出条龙凤子母锤,怒吼连连,双锤照着敖群峰脑袋就砸落。
敖群峰避开当头双锤攻击,哼哼冷笑,转身拖剑,另一名趟子手躲闪不及,手臂被长剑拖中,吃痛之下手中朴刀“呛啷”一声掉落在地。敖群峰跟上起脚踢出,把那名趟子手踢飞出去,“哈哈”大笑,抢至端木宛身边,长剑抖动,向程谷瑶接连刺出三剑。
程秉南万分焦急,大声叫道:“大伙儿都别乱动,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却见程谷瑶刹那间身处险境,全身被闪闪剑光笼罩,大惊之下无暇思索,手中旱烟竿连连点出,接过敖群峰剑招。他当年从峨嵋派艺成下山,不屑寻常刀剑,只以随身旱烟竿作为使用武器,凭着秉赋,融会所学,武功上已自独成一家,闯出一方天地。
丰子都瞧得只是心惊肉跳,喃喃说道:“这些人怎么突然间就全都打上架来了呢?”终究心忧那小姑娘程谷瑶的安危,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敢眨一下,紧张地盯着场上不放。
而那庙祝见到众人打群架,刀来剑往的,哪里曾遇到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苍白,唯恐殃及池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