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玥骤然瞧见戚长发和方大镜两个人面上那般古怪神情,她娇媚的眉靥不禁霎时间大为窘促,嘤咛一声,忙去挣脱开丰子都的手握。丰子都料知女子人家脸皮薄,以阮玥的性子,更是容不得人前有所亲热,遂来哈哈一笑,踏前一步,对戚长发说道:“戚大哥,这处须是个什么地方?只恁地十分险峻。”看到前去路面上泥泞不堪,多行脚印纷杂,当知那众丐已经自行遁去。
方大镜稍躬身子,应道:“禀告丰堂主,脚下这座山峰有个大大名目,素闻年间鹰鹫多次翔翱会顶,争嘶夺鸣,煞介奇观。所以当地人就来把这山叫做‘鹫台山’。丰堂主但知,我等一行现今经已处在福建省域内。”
丰子都一凛,忖道:“想不到我和玥姑娘两人,兜兜转转,却是已经踏足进入了福建省内。”知道福建省一向为是丐帮茶花堂的辖属所地。他倏忽间隐隐觉得,自己这番无意之中进入茶花堂统属辖区,应该断断不是表面上那般样简单。念由及此,丰子都不由得向阮玥投去一瞥。
第陆佰伍拾捌章()
孰料这个时候,阮玥亦正从背后抬眼向丰子都瞧过来。两下一瞥,她那眉际间竟是忽然迷离不已,频怨频嗔,脸色晕红,转身撇下众人,飞快跑到断崖边上,凭崖伫立,但只去瞧着不远处山脚下的一片茂密竹林。山边疾风倏起,那片竹林迎风摇曳,一层一层竹叶起伏翻涌,四人耳边听及的唰唰声惟仅时急时缓,骤缓骤急。
见此,丰子都毕竟年少,于那风情之事初逢乍遇,知之有限。望住阮玥背影,他心头只是诧异,似懂非懂。许久,丰子都转头又去眼光在方大镜那脸上扫得两扫,徐徐说道“原来这座山就叫做‘鹫台山’,难怪如此险恶峻峭。听方香主一说话,现今才自知道我和玥姑娘不知不觉中,却已是踏足从浙江省进入到了福建省境内。”
说到这里,丰子都猛地念及自己这番从飞云峰下山之衷,原是要着赶去刺杀乾隆皇帝,替妹妹雪耻,拜奠妹妹那一缕芳魂。于则乎他不禁暗叹口气,忖道“早知道抬脚间便能到达福建省境内,当初我就该一鼓作气,挥刀杀入那则个乾隆行宫,诛奸伏邪,但好去为冤魂飘零的妹妹报仇雪恨。”
丰子都再是暗自叹息,想到自己现今渐次身处异地,离乾隆那老儿只为越来越远,所谓时机纵逝,当前形格势禁,如斯势必妹妹的大仇,最终更加难来报以一刀之恨。既此,丰子都愤愤然,霎时间不由得心头十分懊恼。
旁边戚长发和方大镜两人,又岂来明白丰子都此刻心中真正所牵所虑?他们看见丰子都那脸色瞬息间异样,都道这个人在获悉自己不意间闯入福建省境内后,有所去担忧顾虑。毕竟众所周知的事,虽说丐帮各堂口尽属莲花座下,但辖管终归不同。若果有人贸然踏界临身去相纠,万一由此而滋生那无由事端,实在为是大违兄弟堂口之间的帮中情谊。因此丰子都身为梅花堂一堂之主,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其怎不来难免去所心存踌躇与避讳?
既念及此。戚长发望一眼方大镜,脸上忽尔淡淡一笑,伸手去轻轻拍一拍丰子都肩膀,朗声说道“丰兄弟,我们丐帮之所以能够叱咤江湖数百年,武林群豪瞻仰是首,于那乱世中闯下不朽功业。其实一切来,皆因莲花座下八大堂众弟兄间,求同存异,人人齐心协力,个个奋勇争义之故。”说罢眼芒炯炯,却只是望住丰子都双眼。
丰子都历经险难,正所谓往往生死存乎一线,危之险极,险之危极。如斯这般一一下来,自再不是当初那一个初涉江湖的懵懂少年。何况他于丐帮八大堂那上下诸事,尚算略知三四。丰子都一听,心中不由霎动,转念想道“戚大哥这一番话,目前看罢,须恐甚有着什么深意。”
果然听到戚长发说到这里,顿得一顿,突然摇头长叹一声,接住又去说道“若果不然,大伙儿只顾现今这般,群龙无首,各不统属,仅是乱乱作一堆散沙。嘿嘿,遑论最后什么立帮宗旨,什么行侠仗义,临终了,便不由外人相侵,就是我们丐帮自个儿,恐怕都要各自蚕食,归根难逃殆亡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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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佰伍拾玖章()
这时方大镜在旁边击掌,大声说道:“说得不错,戚堂主不亏是帮中擎柱,坐观成败,一言中矢。丰堂主,倘若我们丐帮尚似现今这般群龙无首,八大堂口又各不统属,那强敌环伺之下还在私顾蚕食,相互倾轧。”猛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接着道:“恐怕偌大的一个江湖赫赫大帮,最终不是来亡于他人之手,而是自毁于堤堰。”
丰子都尽管年纪不大,然而经历颇多,加上明白丐帮目前状况,闻言念头转得几转,一时之间但是似明非明。丰子都暗道:“戚大哥和方香主现今来对我说上这些话,却不知是些什么意思?”遂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八大堂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韩帮主,请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大局。”
这则个丐帮韩阔海韩帮主,丰子都那是久闻大名,然而素未谋面。仅自知道此人自经断云峰一役后,从此下落不明,音讯全无。丰子都暗暗忖道:“须不知这韩帮主究竟是怎生的一个英雄大豪?他那下落不明,又究由是不是与殷大哥有关?”倘若韩帮主之失踪一事确然真的扯乎上殷在野,他作为韩帮主座下梅花一堂之主,实在为是想不到以后该当如何去面对众丐质疑。
戚长发忽尔又是微微一笑,转身指着山脚下一片竹林,徐徐说道:“丰兄弟,此间山脚下过了那竹林,再直入三里处,有一碧波大湖。湖中孤立一山,山势北陡南平。正谓名由状起,是以左近之人都来把这山唤作孤山。”最后一句“孤山”两字,他语调猛然重得一重,说罢,只双眼眼光炯炯,瞬也不眨地望住丰子都。
“孤山”两字甫将入耳,丰子都立即想起荒屋中那“降龙伏虎”胡谭两位长老曾经说过的一番话。遮摸丐帮但来要召开的“孤山大会”,就在戚长发此刻口里的这个“孤山”上举行?戚长发和冯提农当初是有曾说过的,只是数个月以来,诸事杂生,波折频起,丰子都兼顾不及,一时抛之脑后罢了。
丰子都“哎哟”一声轻轻呼叫,狠狠地去拍打一下自己那脑袋瓜子,对戚长发苦笑着说道:“戚大哥,时光飞梭,我不逮,却是把这一重要事给忘却了。山下这则个孤山,是不是就是我等丐帮但要来召开大会的那个孤山?”
戚长发见状哈哈朗声大笑,说道:“丰兄弟和阮姑娘这一段时间以来,一心只为想着如何去寻衅那天下镖局端木正老儿的晦气,是以一时不过是贵人事忘罢了。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山峰间远远地传送出去,刹那间周遭瓮瓮回响。方大镜在旁侧嘻嘻附笑应和,惟却眼神间甚就十分古怪。
丰子都听到这两人笑声,想到这数日来,自己与阮玥在山肚中的历历所尝之事,不禁是脸上忽然赭红一片。过有片时,丰子都望一眼凭风伫立在山崖边上的阮玥,回头嗫嚅着说道:“其实我和玥姑娘,也不是尽想着去寻衅天下镖局那个端木老儿的晦气,只不过是一些……一些……”猛然间觉得,只不过到底是一些什么,实在为不能说得出口。
戚长发眼见丰子都倏忽间那般忸怩神情,心头登即了然,想道:“他们孤男寡女,山里间数日相处下来,自当是有些时候要情不自禁。”遂轻轻一笑,说道:“老哥曾为过来人,一切明白。”拍一下丰子都肩膀,随即脸色一正,缓缓去点了点头,望住丰子都双眼继续说道:“丰兄弟说得不错。现今在这山脚下,丐帮八大堂口各处舵点,但凡是有一定职司在身的,不论其大小,俱都经已从天南地北等地赶来,务求大家相聚。”
丰子都一凛,丐帮里但凡有一定职司在身的,尽俱赶到孤山相聚,这到底得是要多少个人?戚长发说到这里,稍顿得一顿,突然仰天长声叹息,长叹罢只摇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丰兄弟,大江南北各地丐帮弟子,受召来此目的,皆因人人知道,丐帮当前禁制囹圄,已经刻不容缓。他们个个只是要共同会商我等丐帮那往后之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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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佰陆拾章()
丐帮那往后之大计,众所周知,丐帮现任帮主韩阔海经已下落不明,音讯无,整帮上下目前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况。所图之大计者,如此岂不昭然若揭?丰子都转念间登即恍然大悟。
就在此个时候,忽然听到山崖边上阮玥叫道“丰大哥,你看,有人只是上来了啦。”说着指一指脚边山下。丰子都和戚长发以及方大镜闻说,各自相视,均都张眼依言向那侧山下瞧去。果然远远看见七八个人,其中却有男有女,转出竹林,沿住一条山间小路,一字成排地朝这边山上急赶。
戚长发和方大镜只为对视一笑。方大镜又去望住丰子都,笑呵呵着说道“丰堂主年少英侠,近两年来秉义执仗,声威大震天下,人人莫不打从心头去景仰。如此不成是有些弟兄,当听到丰堂主已经到此,那等之不及,所以纷纷恭迎了上来?”
丰子都见到那上来众人中,几个女的青丝飒然,身子婀娜,七八人里一前一后根本未落下风,看上去武功均自不弱,不禁略作奇怪。艰途险世,形格势禁,丐帮中一向甚少收有女弟子,更何况是这等风华正茂之蔲?
既见及此,丰子都理会不得戚长发和方大镜,急忙趋近到阮玥身边,在她耳边低低声说道“玥姑娘,那来人里有几个武功恐怕不在我之下。我看,这一切须甚有些不妥。”
阮玥歪着头睨视住丰子都大有一会,嘴里忽然“哼”的一声,转首去只望着山下那数名衣襟飘逸的女子,淡淡说道“有什么不妥的?我看呐就妥当得很,大大妥当得很。我们的丰堂主年少英侠,风流倜傥,那声名更是远播天下,人人景仰。如斯岂不是那则些个女的弟子们,当听说我们丰堂主到了,个个娇喘乱怀,可还不巴巴的尽赶迎着过来?”
丰子都一听,瞠目结舌之下顿即哭笑不得。他实在料想不到在这般当前紧要关头,堂堂的药王谷大掌门人,竟然还能来对那劳什子的端由,莫名其妙地去醋意大盛。丰子都瞧着眼前阮玥那倏忽变得十分漠然的神态,禁不住霎时间心头念涌起程谷瑶也曾经如嗔似怨的一般情韵,不由得为就暗暗一声长叹,苦笑住摇头忖道“看样子她们这些女的,个个都应是一个姿态。”
乌云散尽,天际间数抹金枝迸射乱颤,倾俄耀眼夺目。戚长发突然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瞥一眼阮玥,走过来拉住丰子都的手,朗声说道“俗话有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丰兄弟,我们还是这就迎着下去便罢。”只不由分说,半携半扯,与着丰子都前面下山小路径行。
阮玥既听方大镜先前一番言说,但见上山来人中竟有数名妙龄女子,不知怎么的,忽然间惟是心烦意躁,无来由地感到一丝失落。本不欲随着一同下山去,然而看到丰子都被戚长发携拉住走得远了,又始终是放心不下,只好恨恨地咒骂一句自己也根本不明白的话什,后面那期期艾艾的跟随住去往。
山下那七八个人脚程甚快。丰子都等刚刚转过两处陡坡,他们嘴里呼呼喝喝,经已从一块大石后面纷纷闪出。
丰子都一见到这干人,由不得张大口去“啊”的一声呼叫,霎时之间但觉天旋地转,心头怦怦剧跳不已,既是惊愕又是欢喜,更加宽慰至极。过有片刻,丰子都强自定一定神,忙不迭地大踏步迎将上去,一面扬声长笑,一面急急叫道“原来却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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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佰陆拾壹章()
从山下赶遽着上来的七八个人,丰子都眼尖,经已认出当先的这名中年汉子,正是自己那属下,丐帮梅花堂一朵舵的副香主姚雄。自经飞云峰下天下镖局门前一别,短短月余,此刻但只见其一副面目益加为就凝郁沉重。而紧跟在他身后两侧的两个大汉,一为骆米余,一是陈顺耳,都统属于三朵舵内。丰子都万万想不到,浙江石梁三朵舵一间下屋与他们两人失却音讯后,现今在这福建省境处,竟然意外有所重逢。
姚雄和骆米余以及陈顺耳三人,刚刚纵身转出路边上的一块大岩石,就然徒地看到丰子都大踏步只是冲下斜坡来奔近,兀尚雄姿赳赳,矫捷翩翩。见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然则他们还是不得霎时间去个个瞪眼为相窥,犹自不敢来相信眼前之所闻。
瞬间之后,陈顺耳“啊”的一下噫呼,欢声大叫道:“姚骆两位大哥,茶花堂那些弟兄们说话确然不假。这来的真的为是堂主他尊人家呢。”再按耐不住心头那狂喜,从后挤开姚雄骆米余两个人,只迈开大步急向丰子都迎上。姚雄和骆米余一听,也是个个喜出望外,但乐不自禁,此际试问又岂肯甘去有所落后?忙即纷纷随后迎将趋前。
丰子都孰料不到在这荒山野岭,居然能够骤遇自家兄弟,那何啻于亲人重逢?纵身得两纵,于他们三人面前顿定身子,只去望望姚雄,又转眼来瞧瞧骆米余和陈顺耳,突然纵声长啸,刹那间惟是难抑那心头诸般激动。这一尽情啸呼,倾俄但来震荡得山间上下一片嗡嗡声大作,惊起鸟雀无数。
姚雄和骆米余以及陈顺耳他们三个人,耳边骤然来闻及丰子都那惊涛骇浪般的啸声,莫不个个耳鼓欲裂,再把持定力不住,身子急颤,脸色剧变。姚雄等人互望一眼,均俱骇异想道:“丰堂主神功已成,可兀然还在一路勇猛精进。如此下去,但不出一年半载,世间上恐怕从此无人能是他敌手。”
丰子都待所啸毕,眼光忽然切切,去拉过姚雄的手,再拍拍骆米余和陈顺耳肩膀,顿之一顿,焦急问道:“姚香主,骆兄弟,陈兄弟,你们三个人却怎的都来到了这里?是了,还有其他人呢?他们只在哪里?”
姚雄骆米余和陈顺耳瞠目结舌之下忙疾疾各潜内力,方自堪堪能够抵御过去丰子都那撮腔长啸。此刻眼见丰子都脸上神情一味焦灼急切,炯炯的凝视住自己,只道丰子都挂虑梅花堂那众多弟子一一下落。姚雄等人个个着实既是欢慰又是感慨,忖道:“丰堂主尽管年少勃朗,十分不喜什么的繁文缛节,性子更加脱荡不羁。可毕竟是那血性男儿,义薄云天。”
既见及此,姚雄和骆米余陈顺耳三人由不得暗暗俱念,丐帮梅花堂时至今日,之所以在江湖上羁绊难行,历劫受困,固因兄弟阋墙,外敌环伺所致。根本浚源,还是在于原郝堂主遭人弑害,梅花堂落落无首而引起。现在竟可能有此少年去担承率领,看来梅花堂那往昔荣光要重现,指日可待。
第陆佰陆拾贰章()
然则姚雄和骆米余陈顺耳等三名丐帮梅花堂汉子,性情粗犷,又岂来明白丰子都此刻心中真正所去牵挂?面对着本家那少年堂主,纵然茶花堂堂主戚长发以及本帮竹花堂东方分舵方香主,两人就在不远处瞧着,现在也是顾虑不及什么的上下僭越。欢喜不迭之际,个个俱都忘记了该当要去躬身作礼执敬方可,只是围住在丰子都的身边,人人咧嘴大笑。
骆米余高声回答说道“禀告丰堂主,非但我等三个,便就是梅花堂的其他弟兄,他们现今亦都全部到了。”丰子都眼前骤然遇着姚雄和骆米余陈顺耳等三名梅花堂弟子,尤甚骆陈两人,一切犹来只觉得恍如隔世,之前那所经所历,更加万不敢去相信自己眼睛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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