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派真武阁一代强手不僭道人,倘若其没有任何制束,这里尚有何人可是敌手?那个不僭道人被掼破墙壁摔将入屋后,半晌只没有动静,料必已然凶多吉少。既斯,朱灿又怎敢去稍作分神松怠?全身劲力惟自透臂贯腕,尽数倾注于双手十指,紧紧地来扣压住丰子都腕下的“神门穴”不放。
刀光片片,剑影重重,两团黑影移来动去。冯提农抡刀与端木正快剑对攻有十多招,心头突地一动,一声暴喝,急出三招连砍五刀,瞬息间将端木正逼退开两三步。冯提农怒声问道:“你剑术有形无神,须却不是‘一剑傲春’端木正。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那端木正嘿嘿冷笑数声,说道:“你且管我们到底为谁,总之纳命来就是了。”说罢执剑猱身再度扑上。冯提农哈哈大笑,喝道:“凭你鼠辈也来敢取冯某人颈上人头?”迎着对方来剑,手中那柄厚背薄刃鬼头砍刀,一连数刀猛砍疾劈,刀势沉悍迅狠。
戚长发尽管掌法精奇倔朴,掌力雄浑沉实,但黎简蒲通和裴行俭三人武功毕竟均自不弱,一剑一刀一铁拐又占尽兵器上“轻、猛、横”之利。一对一自可周旋应对,然而一对三,顾此失彼,戚长发不时便即陷入重重围攻。要不是黎简蒲通和裴行俭三人甚为忌惮其掌上招式诘屈,奔向击点往往出人意外,防不胜防,恐怕戚长发早已难以来得应付其中三四。
现在听到冯提农所言,再瞥眼见到丰子都遇袭受伤倒地,戚长发心念电转,立知这干形貌上的所谓端木正等人其实早有预谋。不知是否真的黎简蒲通裴行俭三人来缠磨住自己,而那个武功最高的端木正当要去拖斗冯提农,余下的则寻隙施袭丰子都,务求一击中矢,一举将之擒获。
江湖上人人皆知丰子都身份悬殊,所为者不过因为其背后那一桩有关于前朝宝藏的传闻而已。念及此,戚长发暗暗骇异,虽知武林中有一门易容秘术,往往可以将一个人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个人,形神俱似,而身边人不易去有所发觉。但如眼前这般,对方居然组团去相扮本帮座下众多堂主来出现,蒲通裴行俭朱灿不说亦罢,这个黎简自己近几个月可是朝夕相处的。今日和冯提农两人接到讯息急急赶上到这天下镖局后山翠微亭,却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个黎简的异样,岂不是真正怪哉?
戚长发瞧见裴行俭挺着铁拐中路疾扫,这十多招撕拼下来,知道对方三人中以此人武功为次,立即心下大有计较。猛地双掌左右分别斜斜劈出两掌,逼开一剑一刀,冷嘿一声,趁势双掌收拢归来,突然冒险径抢裴行俭手中铁拐,同时尾随一脚贴住铁拐踹出,喝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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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裴行俭眼看戚长发竟敢托大双手来夺铁拐,随来的那一脚更是摆明目中无人,心头暗怒,方待运劲执拐狠狠撞出。突然想起这人素向奸诈多变,当前断断不可能甘冒奇险使出如此招数,其必定相应埋伏有着什么厉害后着在等住自己。念及此裴行俭急忙侧身回过铁拐,身前呼地一竖,使招“魂断巫山”,守中有攻,攻里带守,以窥戚长发后续招式伺动。
哪知戚长发滴溜溜一个转身,对着黎简和蒲通又各劈出一记怪掌,借住那两股掌力身子突然一矮向后弹出,倏忽间竟从裴行俭铁拐旁侧穿过。这几下动作看上去虽则简单,似乎胆大妄为,却是戚长发一身功力毕现并经过精心计算致使,他看准裴行俭在自己冒险去抢夺铁拐后,必定心头有所生疑,断断不敢挺住铁拐上前发招猛攻。
果然一击奏效,刹那间脱却对方三人一剑一刀一铁拐重重围攻。戚长发哈哈大笑,弓身抢到端木正身后,骤地两掌斜起,呼呼径拍。冯提农一见,立知茶花堂堂主的意思,猛然暴喝一声,挥动厚背薄刃鬼头砍刀,倾刻接连砍出七八刀。未待这七八刀刀势尽消,冯提农又再为唰唰唰三刀急递,与戚长发只是对住端木正前后一轮快捷夹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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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提农这十几刀刀势迅猛疾急,一刀接住一刀,毕竟为正面交锋;戚长发两掌却是背后骤击,隐隐包含着七八种厉害后着,断不得不去防。那个端木正暴声喝道:“且亦狂妄。”脸上紫气顿现,手中长剑轻颤,一道剑光倏忽泻出,连攻带守,身前嗤嗤有声,只仿如一道闪电天际间划过。
冯提农识得其中厉害,叫道:“好气功!好剑法!”提刀使招“霜中金英沾露”,刀刃斜抖竖上,亦守亦攻,暂避端木正剑锋寒芒。端木正嘿的一声,更不转身,长剑已然肋下回过,身后划出,又是一道剑光布匹般凌厉奔袭向背后的戚长发。
戚长发一凛,想不到这个易容装扮成端木正模样的人,居然也会来练就御气驭剑。当年他随同韩阔海韩帮主南下福建时,曾在武夷山大王峰峰巅与“一剑傲春”端木正有过一面之缘。韩阔海和端木正两人评论时下武功,韩帮主要不是仗持刚练成不久的丐帮历代传下绝技参商旷若掌,恐怕在两百多招后亦要来棋差一着。
现在再次见到,戚长发知道这个人驭剑术当应亦来锐不可挡,所遇者恐要莫不披靡。忖道:“这人虽不是则个端木正,终究剑法亦然都了得。嘿嘿,天下堂果然收罗有着不少的武林奇人异士,看来此个端木总镖头野心当真不小,断当不囿于护镖行镖一道。”眼看对方剑光甫及,急忙展开身法,双手突然交错,忽上忽下,倏左倏右,猛地呼呼两声怪响,趁隙身前拍出两掌。
那个端木正模样的人看到自己仅凭着似是而非的御气驭剑,一剑之际便占尽先筹,令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丐帮座下两大堂主瞬息间手忙脚乱,心头不免来暗暗窃喜,忖道:“他虽叮嘱我等不可伤害了这两个人性命,可是眼下机会难得,我等总不能白白有所错过。”说时迟那时快,尖声叱道:“统统剑下纳命就罢了。”方待趋前乘势继续施剑。
孰料这时候却见到戚长发和冯提农突然间狂呼大叫,两人转身齐齐朝住丰子都倒身所在只为恶狠狠地飞扑上去。这一下那个端木正模样的人由不得来大惊失色,此次精密布局,所有着意者仅不过为是丰子都一人而已,千辛万苦方自到嘴的肥肉岂容有失?“哎哟”一声,慌忙执转长剑,往戚长发和冯提农两人身后挺剑急刺。
而那所谓则个黎简蒲通裴行俭三个人,见状亦然“哎哟”大叫,纷纷握住手上兵器趋赶上前来拦截。他们个个均自心头十分了然,执帚老者,济生和这谓个朱灿一身武功虽则不弱,真正论起来武林中也当独挡一面。然而倘若让丰子都有所脱却众人些许束缚,以其那神乎其神岂有此理的一袭武学,恐怕场上再无谁人能够制服得他住。
便在此当时,听得簌簌声响,竹屋内外数道身影电闪般扑出,四下包围着俱都向住冯提农和戚长发两个人掠赶追逐上来。一名青袍中年汉子急声叫道:“大伙儿听住,切不能让他们有所近身于那个姓丰的。”言犹未毕,自己手中长剑已然“嗤”的破空声锐响,电光石火一般,向着冯提农身子上猛掷过去。
冯提农听到声息不敢大意,回身执刀“当”的大响,击落飞掷射至的长剑,前趋的身形却也由不得由此挫得一挫。冯提农“嘿”的一声,骂道:“你奶奶的。”明白当前再要相助丰子都一力,经已万万不可能为。与戚长发相视一眼,一刀两掌齐出,逼退开那则个围追赶至的黎简蒲通裴行俭三人一步,两个人身子倏忽几个起落,逆向径朝竹林深处窜将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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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干人其实所在意者只不过是丰子都一个人而已,看到冯提农和戚长发速速逃遁远去,却均顿步不再追赶。不时听得戚长发的声音从竹林深处远远传将出来:“但要本帮座下丰堂主有甚差池,丐帮那数十万弟子,从此与天下镖局不共戴天!”喝叫声四下里訇然不止,话音未落,即刻又再传来数人悲呼大号。想必是匿藏散布于左近的那些镖局中人,在围追堵截上去时,谁知不意惨遭冯提农和戚长发两人转瞬狠手击杀。
既听戚长发此话,这干人均俱心下戚然。丐帮向来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帮内人多势众,其中一流高手着实不泛。虽则说近两年来丐帮因为韩帮主下落不明,座下八大堂更因相互之间争权夺利,趋赴离合,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只倾轧分化得十分厉害;上个月丐帮梅花堂尤其惨遭重创,几若覆亡殆尽,全帮上下元气由此大挫。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数百年传承积蕴,丐帮实力从来就不容有所轻窥。
然而念及那一桩传闻中的前朝巨额宝藏,这干人又都霎时间眼光灼灼望住丰子都,个个俱尽飘飘然,惟不知当前所以乎。正谓鸟为食毕,人为财亡,人人又岂可肯来因为戚长发区区“不共戴天”四个字,而舍弃去心底深处的那一份贪婪?仿似此刻众人眼前经已早就堆砌有着一座巨不限容的金山银山,以及取之不尽的诸般宝石珠玉。
那青袍中年汉子脸色凝重,抬头望住头顶竹梢上一片风中摇曳的竹叶,若有所思。良久,他忽地一声长长叹息,缓步走近过来,双眼瞬也不眨地盯视着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丰子都,惟一言不发。
丰子都不意之下被对方数大高手突击施袭,致使被擒受制,只是满腔愤郁。看到走来那青袍汉子高高瘦瘦,四十多岁年纪,脸上却为苍白木然,根本瞧不出丝毫喜怒抑或哀乐的神色,双眼眼光仅仅渗透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寒芒。丰子都心头一动,顿即想起渡口小饭馆里曾经遇见到的那个青衣汉子。这人剑术内功俱高,当时若不是武当派苍发老人暗中出手相援,恐怕自己和瑶妹两人在劫难逃,再不能有命走出那间小饭馆的门口。
想不到两人竟在如斯环境下再度相逢。丰子都强自忍耐住腿上两断骨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哈哈大笑,说道:“青山常在,绿水还流。却想不到我们两个人果真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那易容扮成丐帮桃花堂堂主裴行俭的汉子,在旁边见到丰子都此刻尚敢嘴硬,胡言乱语,不禁大怒出色,按捺无住抬起腿来就狠狠一脚向住丰子都身子上踢去。可脚板刚刚踢出,他猛然间想起武当派不僭道人先前遭遇,心头由不得瞬间大急,慌忙撤腿收劲,脚板“呼”的一响从丰子都鼻子尖上擦过。总算见机极快,收束及时,那汉子打个踉跄,稳定身子,暗吁口气,望着那青袍人问道:“少主,这家伙甚不识趣,却要不要我去封住他那口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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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袍人岂有不明白丰子都话中意思?那自是讽刺其在小饭馆里曾来被苍发老人吓得逃之夭夭一事。青袍人脸上隐约露现一丝黑云,淡淡说道:“却可惜当时我放却了你。”转过头去对那则个端木正说道:“劳烦上官先生便施展神通。这就把这小子提往方正洞去罢。”
那则个上官先生点头道:“甚好。”提着剑向住丰子都缓步走将过去。丰子都此刻双手被些个朱灿死命扣住,身子由执帚老者紧紧贴身抱着,万不敢丝毫放松,而那济生则尽力抓住一对脚踝不放,地面上只是哪里能够有所动弹?瞧见这个上官先生步近上来,手中长剑寒芒烁烁,知道形势极为宕落。既斯无可奈何,丰子都反而一颗心沉回腔内,冷眼瞧着身周众人,嘿嘿惟就冷笑。
这则个上官先生说道:“果然是一个担当汉子。”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不过却为可惜。”说时手中长剑一抖,寒光一闪,剑刃竟然削向丰子都右臂胳膊。原来此干人万分忌惮丰子都那一袭古怪奇异的神功,以免夜长梦多,增生无谓枝节,居然要先卸除去丰子都一对胳膊。
一个人内力纵然再强再厉害,在没有了双臂之状况下,一身武功必定大打折扣,终究不足以为惧。丰子都见状暗自悲叹一声,只恨自己先前太过自信自大,于山下不听姚雄等人劝言,轻窥那天下群豪,以至弄成如今任人宰割的局面。孰不知世上成强者,真正非那武力,实归诡计阴谋而已。丰子都哈哈大笑,瞪眼冷冷旁观。
众人看到那则个上官先生挥剑甫要卸除去丰子都的右臂胳膊,个个不由得窃喜不已,丰子都一袭武功确实令到在场人人忌惮,暗生惧意。孰料这时却见上官先生一颗瘦削身子突然之间前后晃得一晃,手里那长剑凝滞住空中,竟然无法去来斩落。但听他喉咙处呵呵只是嘶叫,忽地腾的一响一屁股跌坐在旁侧济生大师脑袋上。
易容扮成丐帮桃花堂堂主裴行俭的那个汉子大奇,叫道:“上官先生,你这是却为怎么啦?”执刀急忙要来赶近。谁知抬步甫动,但为“啪”的一跤,重重摔跌倒在地上。众人一见益加惊异,仔细再去一看,这个执刀汉子竟尔双眼睁得圆圆的,似乎突然间遭遇到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般。可他脸上反就露出一丝欢愉笑容,蓦地里十分诡谲得很。
青袍人眼见当前忽变如此,立知不妙,果真须臾间鼻中闻及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味。青袍人顿即大惊失色,屏气闭息,伸出手指“嗤嗤”数声,点封住自己心窝周围处“膺窗”“期门”等几个穴道,更不敢稍作停留,身形陡起,急急朝着竹林外就疾掠遽出。
丰子都只道自己手臂这番定要难保,正自哀怆悲愤,怎知眼前事兀突变,所见所遇,不禁心中怦怦剧跳。此时但觉双手手腕处脉门陡然一松,身上劲力顿涌,当即无暇去作思量,翻掌“砰”的一声击飞开那则个朱灿。再回头看时,身后执帚老者却不知何时经已僵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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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时值黄昏,竹林外一丝暮霭冉冉飘将进来。丰子都扳开执帚老者那对兀尚紧紧缠抱住的双臂,强忍踝子断骨处剧烈刺痛,拖着双腿勉力爬坐起来身。放眼看去,但见那个上官先生跌趴在济生大师身上,两人均自脑袋低垂,偏他们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再细看,却已同样毙命于斯。而那些则个黎简和蒲通等,亦来人人倒地一动只不动,便连后来从竹屋窜出赶至的数名青衣人,也都一般无殊。
此些个均具独当一面的武林枭雄,焉何来人人瞬息间争先毙于非命,尤其死时尚且带住一丝诡异笑意?丰子都以前所历所遇,尽管不泛恢恑憰怪之端由,然而终究以此为之最,霎时间由不得既是惊疑又是害怕,更加为万般无解。一阵怪风卷着咽咽声身边吹过,仿若群鬼曳聚。丰子都倏忽只是但觉自己那背脊上,冷汗潸潸尽出。
然则转眼间,却看到三丈远处一根翠竹根底下,长着一株碎叶矮束奇特灌木,而灌木上开有三四朵单瓣花朵。丰子都见状心头猛然一动,这碎叶矮束灌木自己当要在哪里曾经瞧见过,急忙转头四下里寻去,果然发现于南西北处亦来同样各长着此般一束灌木。若不仔细去寻觅,倒是甚难有所来注意。
丰子都腿上断骨伤处毕竟刺痛难忍,何况周遭穴道又被济生以重手劲点截闭封,是以尽管一袭内力浑厚无比,可一时片刻间亦难以来得通经解脉。那内息仅仅游至“冲门”以及“承扶”两穴,便不能再潜运下去半寸,须却如何凭力挪移?突然“哎哟”大叫一声,丰子都双眼竟至上翻泛白,其坐着的身子更是无力支撑,往后一仰跌倒下来,随之全身上下抽搐数下,嘴里两声闷哼,居然痛得转瞬就昏厥过去,人事不知。
又一阵疾风打住卷儿吹过,撩起上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