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她呆呆看着握着自己的手又要睡去的男人。
那手心里的温热依旧,仿佛又回到那些年,他们心手相牵的日子。现在看着他,才惊觉那些早已是尘封的过往,而现在的他们都已有了各自最想牵的手。
突然觉得手上一松,她抬头,正好看见那个刚刚还在沉睡的男子猛然间清醒,他浑身一个激灵,倏地拉开与她的距离,还没有完全适应光线的眼布满血丝。
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了。
“怎么回事?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坐直身子,还没有睡醒的人仍怀疑自己所见到的。
她可是真实的?
他问完,还不确定的伸手抚上她的头,直到手下那柔软发丝的触感带给他真实肯定。
她,是真的。
明艳的笑靥扬起,再也控制不住,唇角弯曲着颤抖,泪水滑落。
两种情绪,它们与这笑容与泪水混在一起。已经远离多年的她终于回来,再也顾不得这样的年纪再在他面前哭鼻子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她扑进他的怀,环住他的后背──
“我回来了……哥……”
难以置信地看着分别多年的同胞,他一时间忘了反应,直到那哭声才将他的魂魄扯回。
当年那具小小的身体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他抱着,感觉那一股股的不真实感。
“回来就好了,就好了……”
他一遍遍重复相同的话,喉头酸涩,用力抱住这个分别许久的妹妹。
待她情绪平复了,兄妹俩才有机会好好的看看对方。
“哥,你瘦了。”顾颍抽了他递过来的纸巾擦着未干的眼泪,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他闻言未语,只是笑了下,一带而过。
“子衿没有好好喂你哦,待会见了她我可得好好和她掰扯掰扯。”
“你当你哥是猪喔?”这孩子从小嘴就不饶人。
她很不典雅的抹去鼻水,分神道:“你很累啊哥?怎么就在办公室睡起来了,累了就请假回家啊,家里的床不比这鬼沙发舒服?”她从小就爱叨叨,现在长大了这习惯倒是有愈发严重的倾向,“还有啊,你刚才在睡梦中捉着我的手呢,也就是我,要是换作外面的哪个女人,看人家不告你性骚扰!哼哼……”
“嗯……小颖,我刚刚只是捉着你的手,没说什么梦话吧?”
随意端过一旁的咖啡喝着,微微掩饰自己眸中的信息。刚刚感觉自己好似在梦里说了句什么,又好像没说。不确定的感觉很不好,他有些把握不了的失控感,这让一向把事情都计划好的他有些着慌。
“说了啊!”
握着杯沿的手一紧,他不留痕迹的问:“说什么了?”
掏出包包里的粉底,她开始画皮。“你说‘别闹我……’”学着他刚才含糊深沉的的语调。
“就这样?”
“嗯!”她重重地点头,“就这样!”
不出三分钟的时间,补妆完毕,这遮瑕粉底的功效终于显现。
顾颍满意的朝镜中的自己点点头。
“走吧,我亲爱的哥哥!请你小妹吃饭去吧。”
顾颍挽着顾谦的手一起走出,某口的秘书小姐一脸惊诧。
她倒是一脸得意,只能由得他开口解释:“这位是我妹妹,顾颍!”
第三十四章
“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不了的就是这个味道。”顾颍喝着陈嫂泡的清茶,心头无不感慨。
子衿微微一笑:“那就别再走了,你也该定下来了。”
顾颍是那种永远不知疲倦的人,她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可由不得我。”
抽出一旁礼物里的一件拆开,一条米黄的丝巾,绕在子衿的脖子上,她有些得意:“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适合你的,果然是这样。”
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子衿心头不免一阵失落。“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小颖。”
笑容有些僵硬了,她明白子衿的念头,于是试着劝慰:“你也可以啊,只要你把身体保护好,等哥哥闲下来以后,让他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活在这个牢笼里真的太久了。”
顾颍看着这华丽偌大的房子,这个城市变了这么多,变得让她几乎认不出,可这里似乎游离于时间的变迁,它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竟然还能找到自己儿时贪玩在这里的某个桌脚刻下的小龟壳。
而何子衿就像是这里被囚禁的公主,她一年一年在这里,似乎没有释放的期限。这栋老房子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也许就是这些太过沉重的记忆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桎梏了她。
掩饰住眼底的落寞,子衿开怀一笑:“你瞧,我现在的身体不就比以前好很多了吗?”
“嗯,真的比原来健康许多呢。”看着老友已经变得红润康健的脸色,顾颍多年的担心终于放下,心头的不安也开始释怀,于是竟也有了玩笑的心思:“回头让陈嫂再把你养的胖一些,身体允许了才可以生出健康的宝宝啊,我这姑姑可是等得头发都要白了呢!你要抓紧呐。现在外面这么复杂,你要知道,像我哥那样的男人最容易惹桃花了,生个属于你们俩的宝宝,把他牢牢的拴住!”说笑着还夸张地摆出一个套牢的动作。
几秒钟没有得到回应的顾颍,诧异望向子衿,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真的在仔细计划啦?”
子衿羞红了脸,辩解着:“哪有?”
“怎么没有?你脸都红了……先说好啊,我想要一个侄子、一个侄女,两个哦。一个都不能少!”
见子衿脸红着却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她不禁心头一动。
“你干吗?又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能不能别在摆出这种不知世事的样子,跟我还装纯情呢?”
“小颖,我……我和你哥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我们……”
顾颍不耐烦的挥挥手,制止她再继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夫妻之间有什么可复杂的?当年在他承诺娶你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是不能分割的了。这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的,你想它简单它就可以简单,你要它复杂它才会复杂。”
子衿静静看着顾颍,她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能看穿她的心思,她们之间几乎不需要语言。
顾颍将壶中的茶倒在自己与子衿的茶杯里,两个杯子一样的高度,里面的茶水一样的幽香。
“子衿,我是一个欠人家东西的人,我还债的唯一办法就是对人家好,尽一切的对人家好,你明白的。我是你和哥哥最亲最亲的人了吧,我就想你们幸福,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哥哥能幸福的生活。”小颖握住子衿的手,这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单薄纤细,似若无骨,“子衿,答应我,好好把握住你的婚姻。婚姻不是一味的等待,而是要靠自己用心去经营的。咱们都明白的,哥哥是个好人,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的。好吗?”
何子衿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眼中一片氤氲。
“好……”子衿幽幽说着,看着老友怏然的神色,她也开心了。
也许,自己真的该开始计划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第三十五章
“你在干吗?”突兀的声音冒出。
正在敲击键盘的手一顿,他不由得叹气:“在国外这么多年怎么还学不会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
顾颍捧着大马克杯,晃荡晃荡走到他眼前,在他合上笔记本的前一秒以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屏幕。
他在聊天!和谁?这么晚了。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她辩解。
他开始收拾一桌的文件,上面需要保密的东西太多。职业的守则,即使是家人也不能例外。
对这些东西一向没兴趣的她现在倒是对他的电脑来了劲儿,伸手拿过笔记本坐到沙发上,见他倒是也没有拦她,便大胆的察看他的私人领域。
这个时代,电脑无疑是每个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么小小薄薄的电子组装体可以包含一个人最私密的一切。
她像是小时候偷看哥哥换衣服一样,同样是那种窥视的心情与兴奋度,她试图走近哥哥不为人所不知的某个地方。
他竟然还在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她正在看他的电脑耶?竟然没有如她之前料想的一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个箭步冲上来阻止她的行为,而是任她胡作非为。
好!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他的电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简直没有丝毫的情趣可言。蓝天白云,经典的桌面,干净的桌面,中规中矩。都是一些必要的应用程序,没有一个娱乐性质的软件,这就是他的PC。
一直觉得电脑是一个最不稳定的东西,它可以为主人保有各种专属的信息,哪怕是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但是,一旦它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它也一定会出卖它的主人,如果不是碰到菜鸟一只的话。
找了半天几乎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刑法、民法、商法……乱七八糟的。几乎都是文本文件,她怀疑他整天看这么东西到底有没有烦的时候。
相册!
这个文件夹的名字让她眼前一亮,颓靡一时的心情很快又蹿升至刚刚的兴奋点。
这里总会有不一样的东西了吧。
鼠标移动到它上面的时候,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当年那个透过门缝偷瞄刚上高中的兄长在卧室换衬衣时的情景。
也许她还没有长大,但是当年的她只是好奇而觉得好玩,如今,她要找的,已经不是儿时的新奇。
双击!
她要找的答案即将揭晓!
弹出一个对话框──请输入密码……
原本蹙起的眉头在看到这个对话框时更加深了褶皱。
密码?他竟然设置了密码!这说明什么?这里面一定是他急欲隐藏、不欲被人得知的东西。果然,他还是有事情瞒着她的,也许不只是她,包括子衿在内,也许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也说不定。
他的名字,不对;他的生日,不对;名字加生日,不对;他的电话号码,还不对;子衿的生日,也不对,家里的电话……
她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密码组合都试了一遍,可仍然弹出──对不起,您输入的密码与初始设定不符,请输入正确的密码。
以前在大学里有个计算机专业的同学送给子易一个自己研制的解码器,当时还因为好奇而借来把玩了好几天,她开始回想最后他们把那个小东西放在哪了?
随即她发现,并不是只有这个文件是加密的,还有许多文件都是加密过的。
原来,这就是他放任她侵占自己电脑的理由,确实像他的行事风格,他从小就是那种考虑周密的人。
与这个哥哥比起来,她还是太幼稚了。
既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密码必然不是她能猜到的。乖乖的关上电脑,放到他的桌子上。
“你这样子的三八性格,哪个男人敢要你?”他早已收拾好东西,见她就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把电脑放到桌子上。
“我哪里三八?不过就是看看你的电脑,怎么年纪越大越小气了呢?”不满的哇哇叫,“我怎么了?怎么了?是那些男人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才退缩的。”
瞧她蜷缩在沙发上,这么多年了,她喜欢的姿势还是这个受气包的模样。
不理会她的抗议,给自己到了杯茶,起身走到窗前。
已经到了时候,窗外的秋海棠不知何时开得一树的花儿,后院地上满是落下的残花。风一吹过,便有花随着离开树枝,完成化作春泥而在来年护花的使命。
“这树这么多年了,长的还是那么好啊!”她也随他看向这树,不禁感慨。
它在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春去秋回,人都变了,有人来,有人走,可它还在那里,一直一直都没变过。
原来,植物真的比人要坚强许多。
“听说子易也要回来?”他打破半天的沉默,问她。
有些讶异他这样问:“怎么听说?你到现在还没见到他?”
一边的剑眉微微上扬。
看他的表情就已经心领神会,她继续道:“我这次打算回来,一是因为那边的学业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再有就是他跟我说他要回来了。我想着,这么多年了,他可能也是想家、想子衿,才想回来的,毕竟我们已经走的太久了。你知道么?哥,有时候,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们还会不自觉的用外语交谈。”自嘲的一笑,“等我们意识到母语的存在的时候,那种心酸的感觉让我俩都一时无语,再开口,只有别扭。那种感觉很不好。”
“于是,直到他那天跟我说要回来。我什么话也想不出,只是说好,好……他订了转天的机票,因为当时我还有些事情要交接,所以滞留了一周才回来。你没有见到他?子衿也没有么?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见面了呢。”现在提起来,她也终于觉得怪异,明明他比自己提前一个星期回国,为什么没有回家?就连他最挂念的人都没有去见。他现在到底在哪?在干什么?
“他比你早一个星期回国?”他想确认。
她肯定点头:“是的,我还到机场送他了呢。”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够久了。
食指摸着光滑的杯沿,指腹上的茧子阻隔了热度,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又隐隐的不知是什么。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看见她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熟了。
他宠溺的一笑,拉了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
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那样柔软,就像某个小鬼一样。
第三十六章
靳轻才到公司就听见一个爆炸性新闻──她的秘书小姐昨晚被男朋友求婚了!
看着办公室外面那个又不知神游到何处的女人,她不再敢把重要的事情交待给她。一整天,就连传真都是自己亲自发,实在没有勇气相信这时候的小宋秘书。
“轻姐,你说,你说,嗯,钻戒是这种传统的样式比较好,还是……嗯,这个,这个比较另类的款式比较好?”
午休的时候,不再捧着饭盒的小秘书,倒是拿了一本厚重的图文书跑到她办公室向她问东问西的。
靳轻塞了一口三明治,又一边分神看着推到她眼前的画册。
原来是一家珠宝行的宣传图册。
刚看了没两眼,她就被上面各种或华丽、或精致的首饰吸引住了。果然,女人啊,都是珠宝的奴仆,她也不例外。
“嗯……嗯,这个,这个好!”她嘴里还有没咽下的食物,就指着其中某页上的一款首饰嚷嚷。
“拜托!老大,我是让你帮我看婚戒好不好。”这人,看中了一只玉镯。
“让王杰把这个也买给你,多漂亮啊!”她就是很喜欢啊,通透的色泽,优雅的样式,看着忍不住想摸上一下。
“当然漂亮了,价格旁边的数字更漂亮。”小秘书小声低估着。
“说什么?”她没听清。
小秘书一眯眼睛。突然爆出一句:“老大,你给我涨工资吧!”
一口刚咽下的食物差点倒出来,靳轻抽了纸巾捂住嘴巴:“开玩笑,这薪水是我说涨就能涨的吗?我也是给人家打工的,关于职工的福利问题不在我的权责范围里。建议你现在上三十五层,出电梯左转一直走,去那间有双开门的办公室找那里面的人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可能有机会实现你涨工资的梦想。”那个人才有权利决定圣世每个人工资福利。
垮下一张脸的小秘书一口的哭音:“轻姐,你不知道,现在王杰的积蓄全部放在房子上。我们两家都是一般的家庭而已,父母勤苦了一辈子,把钱全花在这上了。其实想想也觉得很不应该,可我不是那种拿婚姻当玩笑的人,结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既然是一辈子,就不可能这么将就着闭眼糊弄过去。我是女人,总爱留下一些回忆。你明白的吧轻姐,等老了,和老伴儿坐着摇椅,慢慢回想着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那样美丽过,即使那时候鸡皮鹤发,可就已经足够了,是不是?”
一个午休都没有讨论出结果,靳轻喜欢的,小秘书嫌太贵;小秘书有想法的,很快就被靳轻一桶冷水浇下去。没办法,谁让这位准新娘的审美水平太差呢。
最后,小秘书还是被靳轻赶出去整理资料,之前抱进来的图册却硬是让她抢下来。理由找的光明正大:“把它留在你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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