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动物们各回各窝,杂草断木间,偶尔闪过一点两点的黑,别慌张,那只是这群小东西好奇的瞳。
马车使至深林入口,慢慢停下了步伐。
马儿又是一串长长的鼻泣。
车帘被一双手掀开,从车内下来一个白衣长袖的公子,那公子生的甚是好看,颀长的身形,狭长的眸,微翘的薄唇。
他向车内伸进一只手,很快便见他的手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车帘再次掀开,这次下来的,是一个黄衫长裙的漂亮姑娘。
姑娘大约二八年华,鹅蛋脸,肤质姣好,五官精致,唇边噙着微微浅笑。
姑娘下车后,那位公子便解开了拴在马儿脖子上的链条,马儿得到自由,欢悦的跑进森林深处去了。
那姑娘看着只是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哥哥,你放走了马儿,我们不成要徒步回去?”
那公子闻言轻笑,漆黑的瞳仁间倒映着女子温和的笑颜,古道边响起他清雅的声线:“那我们便不走了,好不好?”
“自是不行。”姑娘想也不想的摇头。
“这是为何?”眸中微讶,他握紧掌内柔荑,语中含笑。
姑娘眨眼道:“你不讲,师父而今正住林间,莫不是我俩要厚着脸皮叨扰他老人家安享晚年?”
他摇头轻叹,曲起指骨,刮了刮女子精巧的鼻:“瞎说,怕是你忍受不了这里的清静闲暇,还拿师父当作借口。”
姑娘轻轻晃了晃脑袋,耳环上长长的流苏也跟着一起动,巧笑倩兮:“哥哥,我们祭拜完师父便离开吧。”
“为何?”
“我不知道。”那姑娘敛起脸上的浅笑,柳眉微微隆起,她道:“不知为何,我进了这里,心里总感到难受。”
他微怔,漆黑的瞳间划过清浅的色泽。
红尘如梦,几度痴迷【结局3】
她复而道:“我也不知晓是何原因。”她往前走了两步,轻柔的声音随着她的走动渐渐微弱:“大概是突然间不适用吧。”
“在在。”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儿。
“嗯?”她回首,看到被自己不知不觉中落远的男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回过身,小跑过去,牵上男子的手,向左向右的摇摆。不知是夕阳过于明媚,还是女子的笑颜太过灿烂,他总觉得,低头凝视的瞬间,她的眼底闪烁着金灿灿的笑痕。
那是,比阳光更为灿烂的快乐。
……
……
风儿拂过躁动的空气,穿梭在婆娑的枝叶间,夕阳细细点点。
老远望去,一大片金黄金黄的颜色中,不知何时融入了一道更为靓丽的风景。
鹅黄色的身影在余晖下雀跃欢舞。
指尖始终彼此相扣。
她的身后。
跟随着白衣的男子。
淡漠的眸,此刻笑意遍染,仿佛只要牵着那姑娘的手,心底便再也容不下更多世间再美好的事物。
拥有她,已是永恒。
……
……
林间搭建的竹屋,本以为会显凌乱。两人入了室内,竟发现,屋内设施虽简,却是纤尘不染,似像是有人长久的居住在此。
“哥哥,是有人住在这里吗?”云在在好奇的往里屋探了探,可惜,里面隔了扇门,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我也是许久不曾来。”舒卿歌心下也觉奇,按理说,这里地处隐蔽,这么一间竹屋,该是不因有外人觉察才对。
‘吱呀’里屋的人听到外面的人声,开了屋门,走了出来。
“是谁回来了?”略显苍老的女声,却很是健康。
舒卿歌见着那人,本带几分的困惑顿时清明,他向那人恭敬的唤了一声:“花姑姑。”
云在在冲着那人乖巧的笑了笑,也跟着唤道:“花姑姑。”
花姑带着笑应了一声,此刻她早已不是兮甄阙面满浓妆的妇人,亦不是焰灵教地位不凡的护教,而是一位长者,一位厌倦了世俗的生活渴望隐居的长者。
她道:“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想呆的地方,记得那老头当年对我说过,若是以后老了,跑不动了,就来这竹屋跟他一块儿隐居。”
她笑着摇了摇头,此时这笑中带了几分惋惜几分惆怅:“只可惜,这老头命短,先去了,我住在这儿,也算留个念想。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常来,这老头怕是要寂寞的,我过来陪着他,了了最后的心愿。”
舒卿歌颔首道:“那边劳烦花姑姑了。”
他向云在在道:“这是你花姑姑,你自小便是由她带大的。”
云在在本是拘谨着,听下便也放开了拘束,含着甜甜的笑容,亲昵搂住了花姑的胳膊,她轻轻道:“姑姑好,对不起呀,在在生了一场大病,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哥哥说你是自小将在在养大的,那你便是在在的干娘对不对?”
花姑拍了拍她的手,眸中带着化不开的宠爱,柔声道:“没事就好,姑姑心里疼着你,你愿意怎么叫便怎么叫。”她边说,边不放心的看了眼舒卿歌。
舒卿歌会意道:“姑姑放心,已无大碍。”她有没有以前的记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开心,重要的是,他心里装着的,始终是满满的她。
花姑终是欣慰,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牵挂。
……
……
枯叶丛中,虫鸣鸟过,彩蝶翩翩起舞,羽翅间落下寸寸花粉,引得空气中花香遍布。
世外桃源,别有一番另类风情。
红尘如梦,几度痴迷【4】
凸起的草地间,立着一块长长的长生碑。碑上刻着一竖大字,世外逍遥终隐闲人之墓。旁边刻着一竖小字,是用朱笔刻画的,写的大约是,无名氏刻录。
云在在墓前摆好带来的东西,见了两排字体,好奇的问身旁人:“哥哥,为何师父的墓碑刻着这样的字。”
舒卿歌微微笑着,伸手拂掉她发间沾上的一缕杂草,解释道:“师父是不想在将来被人认出。”
云在在道:“为何?被人记得不好吗?如果被忘记了,那多难过啊。”
舒卿歌淡淡道:“有人记着固然好,但若不是心中重要之人牵挂,其他人记得再多又如何。”
云在在“嗯”了一声,似懂非懂。
舒卿歌问她:“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你会希望我记得你吗?”
云在在立马道:“在在不会离开你的。”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她又道:“在在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是,人过世了,希望的是被喜欢之人,心爱之人牵挂。”
舒卿歌笑着点头:“也可以这般理解。”
他看向墓碑,眼前虽只是一块冰冷的石碑,他却似见到了那位早逝的长者。
他屈膝下跪,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云在在也跟着下跪,在他身边,对着老者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舒卿歌凝视着墓碑,许久不曾言语。
云在在知晓,他大概是在难过,重要的人过世了,最难受的是那些留下来的人。
她对着石碑,那在记忆中该陌生的,在心里,却是格外的温暖亲近。
她想,在她未曾失忆前,对这位过世的老人,大抵也是十分尊敬的吧。
云在在道:“师父,在在可以这么叫你吗?”她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其实仔细看,便会发现,在一旁的嘴角,她有着一个淡淡的酒窝。
只是,这酒窝实在是太淡了,修饰在这张脸上,却是格外的恰当。
她的声音舒舒缓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我们也会常来看您的。”
山风吹动着树枝咯咯作响,仿佛是老人来自地下的回应。
“师父。”沉默许久的舒卿歌突然开口,表情平淡语气亦平静,他低下头,握住了云在在的手,云在在侧过脸看他,却见他又看向石碑,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满足:“您以前对徒儿说的一番话,徒儿现在懂了,虽是迟了点,没让您亲眼见着。但幸好,我没有错过。”
十指环环相扣,彼此贴近,对方的温度不加隔离的相互传递,云在在蓦然感到鼻尖酸涩。
他道:“这便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的妻子,云在在。”
他的话刚说完,云在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舒卿歌将她搂在怀里,只觉得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待稍稍平复些许,他逝去她脸上的泪水,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云在在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隔着衣料朦朦胧胧的传来:“就是想哭,哥哥,我感到自己好幸福。”
红尘如梦,几度痴迷【结局5】
他搂着的手臂些许僵硬,复而将怀中之人更深的搂入怀中,云在在趴在他胸前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眨着通红的双眼,捂着脸离开。
舒卿歌道:“在在,我既然已经在师父面前允诺,你便是我的妻子,我自小无父无母,心中早已将师父当作了我的父亲,你可愿在师父的面前,唤他一声爹?”
云在在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点头道:“当然愿意。”
她对着墓碑,此时却有了几分羞怯,隔了许久,才听到一声轻轻小小的“爹——”
……
……
转眼,两人在林间渡过了几日的光景,云在在心中念着药王谷,便更是呆不长久。隔日一早,两人即向花姑道别,花姑并未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嘱咐二人,在外一切小心。
本以为那匹放掉的马儿不会再回来,云在在起先还苦恼着回去该怎么办,刚出了院门,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马鼻声,心中一惊,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果真见着那匹棕黄色的马儿甩着尾巴懒懒散散的模样。
不止是它,身边还多了一批全身雪白的白马,两马亲亲热热的噌在一起黏糊。
云在在看的脸红红,跑进房内将正在打包行李的舒卿歌拉了出来。
“哥哥,你看,马儿回来了。”她指着马匹,甚是欢喜。
舒卿歌看了一眼道:“不止,有三批马呢。”
“三匹?”云在在呆了呆,棕黄色与白色,她数来数去也是两匹啊。
舒卿歌道:“这个月,是马儿的发情期——”
不等他解释完,云在在一拍手指着棕黄色的马儿道:“它它它坏,糟蹋了人家马姑娘,人家马姑娘现在都找上门来了。”
棕马闻声硕大的马眼瞪了过来,胡说,那分明是哥魅力大,这是我媳妇儿。
白马羞答答的凑过去在它耳朵上蹭了蹭,似在认同。
云在在怒道:“它它在我们面前还占人家马姑娘便宜!”
舒卿歌哭笑不得:“这……”
又听到她轻轻的嘀·咕声:“连马儿的动作都这么快,主人家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舒卿歌怔了怔,蓦然间明白了什么,眼中很快浮现笑意。
“在在。”他唤她。
“嗯。”云在在抬起头,粉颊微红。
愣神间,他精致的五官在她的瞳孔无限放大,她恍恍惚惚的发怔,只觉嘴唇被什么温柔的含住。
他微俯下身,微凉的唇瓣印在了她的唇上,似怕吓到了她,他的动作很轻柔。
云在在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却是徐徐软软的,脑中‘轰’的一声嗡嗡作响,心跳快的不规律,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生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生怕这只是她的一次的错觉。
红晕从脸颊两边一直扩散开来,连耳朵上也涌上了血气。
云在在慢慢感到真实了,他的唇从嘴角划过,最后落在下唇上,启唇极尽温柔的触碰。
云在在配合的微微张开了嘴。
ps:写到尾部才写到本文第一个实质性的亲亲。汗颜。。
174。 红尘如梦,几度痴迷【结局6】
一直到坐上马车,马车熟悉的颠簸感传来,云在在托着自己的小脸,眼睛看着窗外,眼神却不知跑哪儿去了,时不时嘿嘿傻笑几声,外界的一切干扰与她而言都是虚伪。
舒卿歌见此也只有无奈失笑。
马车的上方,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白色飞鹰,飞鹰的爪上系着一封信,它发出几声鸣声,马车窗口很快探出一只白色衣衫的手臂,飞鹰俯冲而下,将爪中的信封恰到好处的投掷在了主人的手中。长啸一声,向天空展翅而去。
舒卿歌展开来信,信是叶西雨带来的。
想到叶西雨,此刻他对这人的印象也总算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在那时候,若不是他及时逼出了在在体内的忘川,恐怕……这个后果他到现在都不敢去想。
幸而,除却失了记忆之外,她终究是好好的回到他身边了。
大神医
你的谢意我收到了,摆喜酒的时候请我喝一杯便是,你的大鹰挺帅的,蛮符合我个人的气质,这种品种现在的可少见了。
你那个叫柳堇的徒儿,能力不一般啊,略施小计便揪出了焰灵教的两大隐患(这里指仇刃夏郄二人,第九十九章有提到,柳堇柳叶的番外里会具体写到。)怎么样,跟你讨个人情,将你的这个徒儿留在我焰灵教如何?
另外,你那个好兄弟六王爷现在手中有了两块玉癸,似乎对我手中的这块很感兴趣,我估计朝廷上也有一场风波了,小心他再来找你。
除却这些,余下就都是一些废话了。
舒卿歌几眼扫过,便将信捻碎,白色碎屑洒了一地。
取出笔墨,他大笔挥下,在宣纸上写了潦草的两个大字,随即将信纸折叠,掷向空中,炽攸盘旋而下,衔起信纸,向着目的地远去。
云在在这时回过了神,搂住他的胳膊,问道:“谁带来的?”
舒卿歌笑笑道:“叶西雨。”
云在在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笑眯眯道:“是有什么事吗?”
“嗯。”他沉吟,随即道:“他提醒了我一件事。”
“啥事?”
“我起先答应六王爷,待到我手头事情了结,便去他的王府治小王妃的病。”
“那……”云在在眨眨眼,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六王爷府邸吗?”
“不,还有一事未了。”舒卿歌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什么事?”
“昨日小三儿带信回来,说礼堂已经布置好,就等着我们回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融化在细碎的吻中。
云在在配合的仰起脸,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这次她的反应不再生涩,亦不再手足无措,她学着他带给她的悸动,唇齿相应……
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未来的道路上,我一转身便能找到你的身影。
只要相依相偎间,伸手便能握到你的手。
只要沿途的风景,有你与我一起欣赏。
那么
一切困难,一切阻挠
与我而言
不过是
随风而过的沙砾……
——舒卿歌
……
……
正文最终章
某年某月某日
叶大教主终于收到了来信,本来还以为会有意外惊喜的某人,在看到信上潦草的两个大字时,一度陷入迷惑不解。
思来想去理不明白之后
他决定去问教中脑子应当最顶用的执事恒以瞳。
“以瞳,你说。”叶西雨眉头皱的死死的,样子跟手中那张被他捏的皱皱的纸张差不多:“我那封信上,总共写了那么多件事,他却只回了两个字,舒卿歌这两个字究竟是回复的我哪件事啊?”
叶西雨摊开纸只给恒以瞳看,信上写着两个大字【做梦】
下笔有力,乱中有形。
恒以瞳的眉毛一下子锁住了。
叶西雨以为这表示他也不知道的意思,摸着下巴又嘀·咕开了:“你也不知道啊,没事,教主我也弄不清楚呢,他这两个字回的事喝喜酒这档子事呢还是我暗示他把大鹰送给我这档子事呢还是我直白跟他讨要徒儿这档子事呢……”
恒以瞳眉毛一跳,终于听不下去了:“教主,恕属下直言——”
叶西雨眉开眼笑:“你想出来了,但说无妨。”
恒以瞳道:“按属下的理解,舒卿歌这封信的意思是——这几件事,你都做梦……”
……
……
(完)
彼时。
他是享誉盛名的神医,她是臭名远扬的毒女。她下毒他救人,十年沉浮,如影随形。
舒卿歌,你可知。全天下的人都可怕她惧她,唯独你不行,只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