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切像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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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一切像海难-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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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我喊你:“开门。”
好象是为了回答我,你在屋里弹起钢琴。那架何霁文经常摆弄的钢琴被砸坏了,发出别扭的音调。如果不是你高声唱,我根本不知道是哪首歌。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今我失丧,今被寻回,瞎眼今得看见。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我心已得安慰;
初信之时,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宝贵!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已平安经过;
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领我归家。
将来禧年,圣徒欢聚,恩光爱谊千年;
喜乐颂赞,在父座前,深望那日快现。”
我听你唱,唱很多遍。我们都不信神。但现在我仰望上苍。“那里是出去的路?”我困惑地想。有几只老鼠青天白日就从我脚下忙碌地跑过去。我没有办法,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后来我就蹲下去,在桂花树下狠命撒了泡尿。
——秦则走了,柯朗的语言魔法就消失了。我不只一次这样想过。不仅仅是秦则,还有戴娅、何霁文、爱徽……他们就像沉默进暗夜里的影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我生命里不存在了。一旦有光——我经常暗地这样忖度着,有光就有了无尽的可能。有那么一段时间,虽然酒吧空无一人,但我不肯离开那里。我整天躺着,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我要写一本书,一本大大的、可以装订成册的书。我觉得很惶急,也很快乐。我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甚至不吃饭。我找来一些大大的布,用它们遮挡着窗户,房间里全日黑暗,我只有在中午太阳最盛的时候,才出去走一会。




像圣人那样歌唱(11)



我经常做梦,有一次我梦到地狱:很多人拿着东西从火边经过,那些东西,映射到墙上,为我们所见,我们仅仅看到的影子,永远无法触及真实事物;有一次我梦到森林,我们在荆棘密布的丛林里开辟新路,不断用树枝勾住我们的衣服,让我们无法前行;还有一次,我梦到秦则:我们躺在温暖的阳光下,仰天躺着,后来我扑到他怀里。耳鬓厮磨。他问我,小朗,拿什么和你换,你才肯离开呢?他笑着问,不当真的那种。我就瞎掰,“去夏威夷的双飞机票!”“哦!”他说。“一幢大别墅”我又说。“一颗‘海洋之星’!”他大笑起来。我很高兴。后来,有个很彪焊的枪手出现了,我和他混战,在躲避子弹的飞跑中,我从梦里醒来。
我出去的时候也坐电动环岛车。有时候,就有幻觉,好象坐着车子,狠命地向前,就可以没有约束地到同伴边上去。那是一刹那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簌”地把亮光竖起来。
但我会听到很多真实的声音。比如有人怨天冷了,有人说海水被污染了,有人着急地说自己没找到工作。海岛上很多老式的房子拆了,盖我们从没见过的新型别墅群。我仍旧会被许多莫名的东西打动。在车上,我曾经看到一个老人,很老很老了。头上带着帽子,耳朵边上挂着一个KITTY的护耳,那必是哪个人卖给他的,粉红色,小巧而鲜艳。我看着,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还有一次,海岛第一次竖起分贝牌,七、八个小孩在那里,他们突然尖声大喊,想把分贝喊上去,我也跟着哈哈大笑。今天下午,我从工地路过,听到一个工人正对拿话筒的谢苏鹃说:“你们快给写写啊,报道报道。工头不给我们钱过年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和我提到“写”这个字了。我转过头去,端详那个工人满是皱纹的脸。
晚上,我又做了个梦,奇怪的梦。
我梦到我们躺在一块礁石上,齐刷刷肩并肩躺着。风中传来海水的讯息。我们知道大浪就要来了。那是远古迩来的浪,带着数不清的尘埃与水滴,声势浩大吞没万物。它就要来了。我们手拉着手,昂头望着苍天。天一平如洗的蓝,我们互相问“你害怕么?”还催促对方:“快说啊,这辈子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情啊?”
“在车上自慰,吓哭了一个小姑娘。”何霁文说。
“皮鞋店的老板多算了我十块钱。”爱徽说。
“小朗骂我下贱我没还口。”戴娅说。
“正想拉肚子找不到茅坑。”秦则最后说。
我们都爆笑,紧密相依,快乐极了。海水汹涌而至,碧蓝广阔,深不可测。
它把我们吞没了。
它把我们彻底吞没了。
我从梦里睁开双眼。揉揉眼睛,抬起身子,风把东墙上残余的那些诗稿吹到我身上,覆盖着我。是春天的雨么,我想。我看见闪电打在桂花树干上。“要下暴雨了。”我对还在梦境里转悠的自己说。雷那么大,以至那架坏了的钢琴“蹦蹦”乱响。
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们全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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