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被廖雅权唤为季陶的中年男子就是时任考试院院长的戴季陶。
戴季陶听见廖雅权亲昵的唤他名字,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而眼角那因着岁月流逝而显现的鱼尾纹也更加的明显了。
“今晚有时间吗?”戴季陶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些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对着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使得廖雅权唇边的微笑浓了几分。
“时间是有的,你有什么事吗?”廖雅权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后笑着回道。
戴季陶向前倾了倾身子,使得他与雅权的距离更加近了,“我知道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那里的东西味道不错,想请你陪我一起去,不知道肯赏个脸么?”
廖雅权向前靠了靠,轻轻点了一下戴季陶的肩膀,看似亲密的动作却把他们间的距离拉开了,“当然,你戴院长的面子我能不给吗?”
戴季陶嘴边的笑意显得有些得意,“那我们现在走吧?”
“现在吗?”廖雅权皱了皱眉,而后显得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可是招待所还有事要干,等晚上吧,到时间你来接我,好吗?”
“那……好吧”戴季陶点头答应了下来,“记得在这等我,晚上我来接你。”他恋恋不舍的转身,在廖雅权点头淡笑答应后这才离开了招待所。
廖雅权看着已经下楼不见得身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而脑海中浮现的一个英俊优雅的身影,却使她幽深的眸子带了丝寂寥。
美惠子,你……还好吗
格调高雅的西餐厅中,悠扬的小提琴乐声萦绕于餐厅中每位客人耳边。这些或西装革履或旗袍加身的客人,便很有兴致的边和同桌的友人谈天,边赞美着这提琴声的优美。即使,他们未必能听懂。
这时,西餐厅的门被侍应生拉开,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只是,女子的美貌太过令人惊艳,或多或少的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男性的目光。
二人跟着侍应生的脚步走到无人的一桌,男子并没有当即坐下,而是绅士的为女子拉开了她面前的座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女子微微晗首一笑,而后坐了下来,男子这才坐到了她对面。
二人点完单后,男子端坐的身子微微前倾,笑着问道“雅权,喜欢这里吗?”
女子笑而不答,转而说道:“ Leopold Auer 的曲子,是我毕生挚爱。”
男子一愣,而后附和着笑,“对啊,我也很喜欢他的钢琴曲,听起来很舒服。”
女子闻言一笑,没有言语。
这二人,便是戴季陶与廖雅权了。
这时,侍应生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将他们点的牛扒与葡萄酒轻放在餐桌上,而后礼貌的说了一句“慢用”后,转身离开了。
戴季陶见侍应生离开了,马上迫不及待的微微探出身子,眸中闪动着炙热的光亮试探道:“雅权,今晚去我家如何?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廖雅权微微一笑,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朝戴季陶面前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轻抿一口后,优雅的笑,“戴院长要送礼物,我又怎么敢拂了您的面子呢。”
戴季陶望着雅权唇边残余的点点酒渍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迷离的光泽,不由有些痴愣,一时回不过神来。
廖雅权见他发怔的样子,又加深了笑意,掩去眸心深处的厌恶,没有言语,自顾优雅的用刀叉吃起牛扒来。
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后,戴季陶喜不自胜的开着车带他心仪的女子来到了他的另一处住所。白天的时候他就跟妻子说了晚上有事不会回,如今看来,今晚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想到此处,戴季陶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女子,唇边笑意更甚。
车在他因着心急而加速的驾驶下,很快的停在了一幢欧式风格的公寓前。
“雅权,到了。”戴季陶为车后座的廖雅权打开车门,顺势拉着她的手,关了车门朝公寓走去。
廖雅权瞥了眼他握着自己有些不安分的手,冷冷的笑笑,也没有挣脱。
进了公寓,戴季陶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那双细腻柔滑的手,有些得意的张开双手做了个环抱的姿势,“雅权,这间公寓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怎么样,喜欢么?”说完,有些期待的转过脸去看女子的表情。
如他期想的,廖雅权脸上露出了一副惊讶加不可思议的表情,许久,才用她那优美的嗓音说道“季陶,谢谢你送我那么珍贵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这太贵重,我不能接受。”
看着廖雅权淡然而坚定的神态,戴季陶感到非常满意,于是他也没有坚持,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女子,“那么,你既然不想接受这份礼物,就请接受我的心意,收下这串钥匙,常和我来这里玩吧。”
廖雅权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犹疑着接过了钥匙。而就在她的手与钥匙接触的一刹那,一双带着男性气息的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并加大力度将她拉了过去。“雅权,今晚,留在这里吧。”戴季陶有些急促的声音在廖雅权耳边响起。
廖雅权没有挣扎,顺势倚在了他怀中。那扬起的唇边掩饰的失落下,是对多年前一双温暖修长的女子的双手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Leopold Auer、我就不说他其实是个小提琴家了【斜眼
☆、05、布局
黑暗而微凉的室内,一盏灯“叭”的打开,昏黄的灯光稍稍驱散了那令人不安的黑暗。洁白而凌乱的床上,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床边整理着杂乱的衣裳,而床上裸、露着上身的男子心满意足的望着女子的背影,没有说话。
许久,戴季陶靠了过去,将女子拉入怀中,笑着道:“雅权,你真美丽。”
廖雅权一笑,拉开了他的手,从他怀中坐了起来,转过头望着他,笑的有些漫不经心,“戴院长,我刚刚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哦?什么问题?”戴季陶单手支起身子颇有兴趣得望着面前这个如孩童般纯真的女子。
廖雅权笑笑,忽然将面贴近戴季陶的面,用充满诱惑的嗓音问道:“不知道戴院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购买这幢公寓?”
原本心神荡漾的戴季陶在听清廖雅权的问话后,身子有了一瞬间的僵滞,而后躺□子,有些含糊的说道:“我有做一些投资。”
“哦?投资么?”廖雅权笑着重复了一遍,而后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份文件,优雅的扔在了戴季陶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投资呢?”
戴季陶一怔,而后紧张的坐起身拿起那份文件翻看起来,在细细的看完后,他顿时惊呆了,抬头望着面前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要知道,那薄薄的一叠文件中,记载的全是他受贿的证据,以及他暗中购买的各处房产。若是这份文件被公布了,他不但职位名誉不保,甚至会被抓起来。他从来没有像站在这般绝望的发现,面前这个有着甜美笑容,被他认为天真纯澈的女子,是这样的恐怖。
廖雅权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戴院长,皇军希望你能和帝国合作。”
“你是日本人?!”戴季陶恍然大悟的惊叫,“你是故意接近我的?我是不会当汉奸的……”
可是,不等他说完,一个冰凉的物体顶住了他的脑门。
“戴院长,站在不是你表明忠心的时候,你只要知道,如果你不答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消失,而你也会被关进监狱,剩下你美丽的妻子与可爱的儿子无家可归的等你出来。”廖雅权不慌不忙的单手拿着手枪对他说道。
戴季陶一愣,没有再说话。而廖雅权也不急,静静的等待那个意料中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只不过,你要保证我和我的家人不会出事。”戴季陶皱着眉说道,神色有些颓然。
“很好,季陶,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的,并且,会给你一笔不菲的金钱,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廖雅权浅笑,而后转身离开了公寓。
“砰”关门声从楼下传来,戴季陶颓然的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
人,总是要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负责任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窗外,暗蓝的天幕上,一轮残月高高悬着,斑斓清辉洒向大地,却并没有将那一片黑暗照得亮堂些,反倒与那浑浊的肮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余后
波光粼粼的湖中,不时有几尾游鱼轻轻划过,漾出淡淡的涟漪。
“最近有什么消息吗?”湖中央,一条小船上一男一女正在亲密的交谈。
男子稍稍低下头,靠近女子,仿佛很亲昵的样子,“我这里有一份吴淞口要塞司令部向国防部作的扩建炮台军事设施的报告简件,他们近期设置的几个炮台点里面都有写。 ”
“很好,帝国会记住你的功劳。”女子笑着用脸亲蹭了蹭男子的脸颊,可是男子却仿佛并没有心思,只是皱着眉低低的说了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戴笠已经注意到我了,你最好快点。”
“哦?戴笠这个老狐狸眼神倒是挺锐利。”女子不以为意的淡笑。
“不说了,下次有消息再通知你。”男子将船划到了岸边,神色显得有些焦躁。
女子晲了他一眼,也不恼,而是装作亲密的挽过他的手,将一叠厚厚的钞票塞进了男子的衣袖,而后意味深长的笑笑,“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可千万不要想些不该想的啊。”说完,转身优雅的离开了。
男子愣了愣,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捏了捏袖子,眉头紧皱,而后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几个月前,迎来了新的一年。在那烟火绚烂的夜晚,云子望着不断有烟花炸开的时明时暗的半空,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如风一般洒脱的女子。洒脱到让她难以接近,只能不断追逐的女子。
她接到消息:那个女人结婚了,和蒙古王族。或许只是为了任务,但“结婚”二字还是不可避免的刺痛了她的心。
在她的心里,最重的永远都会是帝国的使命吧。
云子拿起手中一杯泛着流离光泽的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眸中有淡淡愁绪,没有遮掩,完全的释放出来。今夜,就此一夜,让我沉沦一夜,让我放纵一夜,明天后,我还是廖雅权,还是一名优秀的特工。
然而,今夜的她,只是竹内云子,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内心有着思念,有着感情的女人。
“啪”又一朵烟花在暗蓝的天幕中绽开,短暂的绚丽后,没落于黑暗。或许,这和她是极像的罢,也是在这青春年华那样极美的艳丽时刻绽放,但却是在这谍场之上,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何其的讽刺呵。
半空中,一弯皎月,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在那光晕中,云子仿佛又看见了那朝思暮念的人的面容,依旧是那样英朗清秀,依旧是那般自信迷人。欲要伸出手去抚摸,却又缓缓消散了。
“美惠子……”淡淡哀愁的嗓音有些嘶哑,暗含道不尽的思念之情。
思念的人太多了,就连月亮都躲进了云中,不再想为这人间情感所困扰。
1930年的上海火车站,一名英俊潇洒的男子穿着一袭宽大的长衫从人流如潮的车厢中走出,他站定在站台前,抬首看了看南京的方向,忽而笑了,“多年未见的友人,你,还好吗?”低缓沉稳的嗓音,却分明可听出是女子独有的细腻。
☆、06、死局(番外)
美惠子——
犹记得浩瀚江波之上,宏伟舰船之中,你轻晃酒杯,眼神比那灯火还要辉煌。
“等你任务归来,我会在国际酒店顶层为你接风洗尘。”
你说,等你归来啊。等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那个你的下属,你的伙伴,你的……谁?究竟是你的谁呢?
“我不要你为我洗尘,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像现在一样。”她轻柔的嗓音如罂粟般让你锐利如鹰的眸子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但却又很快被那冲天的火光以及破空的炮响震醒。
战场之上,没有女人!你是这么想的,所以避过她柔情的眼神,躲过她接近的举动,用冷然的神色警告着她的靠近。
谁又知道,你是在用那面具上的冷然掩饰灵魂中的动荡呢?你不敢靠近,因为你怕沦陷,沦陷于深情的眸心深处,再也无法自拔,这对于战争中的你和她,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隐忍,你拒绝。
只是,这拒绝,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有了接近的欲望——那一声宝贝儿,那一个挑逗的举动。真的仅仅只是调戏么?不然吧,只是灵魂的躁动不安,导致爱意忍不住的喷发。
得知她任务失败被捕入狱,一向稳重平静的你眸中闪动着掩不住的恐慌,但你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在最短的时间布置出最完美的计划,想要救出扰乱你心神的那个女人。
或许,你在营救她的路上内心还在唾骂她“你这个笨女人!”然而,在你成功的见到她之后,所有的恐慌与埋怨都被突如其来的安定代替。
你没有忽略她眼中的惊喜,但你还是避开了,你对自己说——不应该,不可以。所以,没有能看到她眼中更加浓重的爱意。
那个有着瓢泼大雨的阴雨天,你的心被那划破半空的闪电搅动得不得安宁,所以你犹疑着来到了她的隐居之所,在她开门的瞬间安下心来。你熟练的褪下外套,露出笔挺的西装。她熟练的接过外套,悬挂在了一旁。
“好英俊的男人啊,我都要动心了。”她出言戏道,言语似真似假,令你难以分辨。
你微不可察的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很快掩饰过去,拍开了她的手,再次躲过她赤、裸、裸的爱慕。
她接二连三的靠近你,使你都要忍不住就范,使你想要就此沉沦,却还是被那龟缩在一角的理智惊醒。
她卧在你的怀中,像一个小女人,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小猫,你快要崩溃了,相对长久的沉默后,却还是躲开了她。你为她沉沦,为她心烦意乱,为她失了你的冷静,变得不再像你。
又是一个阴雨天,她要离开了,你亲自驱车前往,只是为着缓解心内那份担忧,那份不安。
车停在门前,你静静地等待着,幻想着她上车之后的一举一动。她会说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说,用那一贯深情的眼神望着你呢?你不由自主的展露了一丝笑意,与那眸中掩饰不住的宠溺。
然而,一声枪响,打破了你所有的幻想,使你嘴角少有的笑意化为惊惧。
你等到的,只有那依旧滂渤的大雨,以及,那一顶熟悉的暗紫色礼帽。
你的世界,就此陷入黑暗。
她离开了,带着伤离开,也带着你的心离开。一年过去,你再也没有见到她。你依旧是你,沉稳干练,有着他人所不能媲美的机智;你却也不再是你,眸中缺了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的空洞与隐隐的忧愁。
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了那个女人?你极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你知道那是事实。
一年后,你奉上司的命令,前去拜访渡边,却被渡边告知有一个熟人要见你——森村,一个陌生的名字,你却意外的感到一丝悸动。
于是你听从渡边的话,前去寻找;于是你见到了一个身穿军装的清朗秀气的副官;于是你惊喜的看到墨镜下那副熟悉的面容。
云子,你终于回来了。
你唤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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