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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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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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耸然一惊,齐地转目望去!

只见远处一艘扎彩湖船的船篷上,叉手站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大肚妇人,戟指毛臬大骂道:“你若对得起朋友,你若不会忘记朋友的好处,程枫怎会被你杀死?”语声激愤,满面俱是泪痕。

群豪大多认得,这妇人便是七剑三鞭中‘鸳鸯双剑’林琳,听得她这番说话,都不禁暗中惊奇。

‘灵蛇’毛臬面色大变,脱口道:“程枫与我义如兄弟,我怎会将他杀死,你……”

林琳仰天悲嘶道:“你竟然还有脸说与程枫情如兄弟,我且问你,程枫若是未死,他此刻在哪里,你说他此刻在哪里?”

满湖群豪,千百道目光,一齐望向毛臬。

毛桌纵是一代枭雄,但此刻面对着千百道询问的目光,他心神也未免有些惶乱,呐呐道:“他……他……不错,程大哥已不幸仙去了!”

林琳双拳紧握,怒喝道:“是谁杀死他的?”

‘灵蛇’毛臬呆了一呆,半晌未曾说话,湖上便已响起一阵窃窃私议之声,有的人已不禁在暗中摇头私语:“程枫与毛臬那般交情,可说是生死与共,他若真的是被毛臬杀死,灵蛇毛臬也未免太狠心了些!”

突听一声冷笑,毛臬身后,缓步走出一个形容僵木,有如死尸一般的汉子,厉声大呼道:“程枫是我杀死的!”

林琳切齿大呼道:“你与程枫无怨无仇,为何要将他杀死?”

“还魂”冷冷道:“他对不起我毛大哥,我就将他杀死了!”

群豪立刻为之哗然,齐地暗忖道:“果然是毛臬主使,将程枫杀死的!”

满湖群豪,十中有九知道程枫与毛臬的交情,此刻一听毛臬对友如此,一些热心的朋友,也不禁寒了心。

“还魂”目光四下一转,接口又道:“十七年前,我毛大哥开设了一家地下镖局……”

“灵蛇”毛臬一听这“闪电神刀朱子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了自己的隐私之事,不禁怒叱一声,一掌推在“还魂”胸前,喝道:“退回去!”

“还魂”仿佛脚步不稳,一连后退了几步,“砰”地一声,仰天跌倒在船舱里,口中犹自大呼道:“毛大哥,小弟全是为了你,你为何对小弟如此?”

本已有些寒心的武林群豪听得‘灵蛇’毛臬竟开设了武林中人最最不耻的地下镖局,又一掌将一心为他的朋友打得仰天跌倒,不禁更是心灰,有的人已在暗中冷笑数声,悄然而退。

毛臬眼见自己多年所建的基业,今日竟将毁于一旦,心下更是惶急,连连抱拳,连连大呼道:“众家兄弟,切切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林琳已荡着一只轻舟赶来,嗖地一声,跃上船头,毛臬变色道:“你要作什么?”

林琳悲嘶道:“你既然杀死他,索性也将我一齐杀死算了!”

嘶声中急地攻出数招,招招俱攻向毛臬致命之处!

她招式虽然凌厉,但究竟是身怀六甲,已将临盆,脚步间大是不便,怎会还有昔日的威风?

毛臬恼羞成怒,怒喝道:“泼妇,你敢在这里撒刁么?”

反腕一掌,斜斜击在林琳肩骨之上。

林琳悲呼一声,仰天跌倒在船板上,放声痛哭起来。

江湖豪士,本就同情妇人弱者,何况林琳此刻怀有身孕,众人一见毛臬竟出手殴打孕妇,心中更是不忿,虽然仍对毛臬的声威有所畏惧,但已忍不住发出义愤不平的呼声,更有许多人愤然拂袖而去。

“河朔双剑”汪氏昆仲无言地对望一眼,他两人见到毛臬这般情况,不禁齐地想起了“缪文”的言语!

两人不约而同地暗中忖道:“毛臬近来如此狂傲,纵容他女儿对长辈无礼,他此刻眼见已是众叛亲离,我两人何不乘机将之除去!”

一念至此,汪一鸣突地振臂大喝道:“灵蛇毛臬面带忠厚,内藏奸诈,我等纵是情义兄弟,也看不惯他如此放肆狂行,愚弄天下江湖朋友!”

汪一鹏反腕拔出长剑,厉声道:“程大嫂,看我兄弟为你复仇!”

嗖地一剑,直刺毛臬左胁!

“还魂”立在船舱的角落里,目光中已露出得意的神采,程驹、潘佥对望一眼,嘴角也微微泛出笑意。

“左手神剑”丁衣肩头一动,正待长身而起,却被百步飞花林琦筝一把拉住,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坐山观虎斗,多么舒服,逞勇强出头就无趣了!”

丁衣怔了一怔,手按剑柄,缓缓坐了下来!

只见毛臬身形闪动,避开了汪一鹏的一连七剑,口中厉喝道:“汪一鹏你疯了么?”

汪一鹏冷哼一声,剑势不绝,又是一连三剑刺出,他独臂使剑,剑走偏锋,端的辛辣已极!

毛桌脸色铁青,难看之极,显见他内心也气极怒极,但他似乎有着某种顾虑,而仍不愿与汪一鹏过手还招,身形闪处,又自往后斜让开去,挥手低喝一声:“人来!”

汪一鹏挥剑再进,突地——四道寒光,挟嘶嘶锐啸之声,交尾疾卷过来,只听“铮”地一串繁密的金铁交响之声过处,汪一鹏撤剑暴退三尺!

只见四个蓝袍黑履,手持长剑的中年汉子,一字排开,挡在他身前,四柄锋利的长剑,剑尖外吐,其势虽未展动,但已将对方进退部位,完全封住。

这四个蓝衣剑手,一个个肃然屹立,目光不瞬,凝注在汪一鹏身上,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汪一鹏心头微凛,暗忖道:“毛臬这厮果然险恶深仇,竟早已暗地埋伏了这般好手……”

思忖未已,却听毛臬朗声道:“汪大弟,愚兄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当着众家兄弟面前,你须放明白些!”

汪氏昆仲在西湖上受挫于毛文琪之事,怎好向天下群雄说出,汪一鹏目光一转厉声道:“你寡廉鲜耻,开设地下镖局,背信忘义,暗杀我程枫大哥,欺凌孤寡,集好险毒辣于一身,天下之人皆得诛之,我弟兄替武林除害,又何须有私人恩怨!”

这一席话,说得义正词严,留着未走的群豪,莫不耸然动容,甚至己有人按剑而起。满湖船娘,更早已乱成一堆。

毛臬满面怒容,微一挥手,冷冷叱道:“杀!”

叱声方起,四名蓝衣剑手,身形齐展,四柄长剑,同时疾刺而出!

汪一鹏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施剑!”

人随声动,剑走轻灵,独手振处,剑尖弹起四朵剑花,将四名蓝衣剑手的长剑一齐封住,随即挽臂一圈,剑光如虹,急攻过去。

四个蓝衣剑手身形微挫,霍地一分,避攻还招,闪电般还了一十二剑,剑剑指向汪一鹏全身要害之处。

汪一鹏一声轻叱!振臂疾挥,长剑划出一圈圈光弧,盘空而起,有如一幢华盖,将身形护住。

四个蓝衣剑手,顿觉手中长剑如同刺在一堵坚壁之上,剑势为之一挫!

汪一鹏纵声笑道:“灵蛇门下剑手,还有几人?”

笑喝声中,手腕微振,一连四剑,有如惊芒掣电般击出,蓝衣剑手齐声大喝,身形复合,四柄长剑织成了一片光华!

瞬息之间,双方已互攻出十余招之多,汪一鹏长剑挥洒,游走于四柄长剑交织的光华中,表面上虽是从容无比,但心中却是烦躁已极,目中杀机骤盛,手中剑势突变,由疾而徐,仿佛剑身有千钧之重,每一剑刺出,其势虽缓,但俱蕴含着极厉害的变化与无穷潜力。

四个蓝衣剑手的剑招虽是辛辣诡异,但功力修练上,哪及汪一鹏深厚,是以顿时为对方剑身上发出的潜力所逼,辛辣凌厉的剑招,再也施展不开。

毛臬在一旁叉手督战,见状,心中不由大为着急,唯恐再打下去,自己费了多年心血训练出来的这四名剑手,又将毁于一旦!

心念思忖间,他不禁又自想起了昨日随程枫出动的另四名剑手,竟直到此刻为止,还不见踪迹。

他悄然走到角落里的“还魂”身畔,沉声道:“你昨天杀死程枫时,可曾见到过身穿蓝衣的剑手?”

“还魂”漠然点了点头,冷冷道:‘见到!”毛臬目光一寒,追问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还魂”冷冷道:“死了!”

毛臬霍地跨前一步,面沉如水,厉声道:“怎样死的?”

“还魂”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木然答道:“难道他们还会病死不成?”

毛臬双拳紧握,一字字缓缓问道:“是谁动的手?”

话声未了,船头已响起两声金铁交呜的大震,闪目望去,只见两柄长剑冲天飞起,带起两道光弧,斜斜坠人湖中。划开两道碧波!

两个蓝衣剑手疾退而出,手上空空,长剑已失。

汪一鹏如影随形,口中大喝一声:“着!”

剑尖伸缩,仿似毒蛇吐信,一分为二,闪电般直取二人咽喉。

两个蓝衣剑手的身手虽自不弱,但对方这一剑,来势又准又狠,却令他两人避无可避。

刹那间,另两道剑光从旁边一闪而至,“铮铮”两声,硬生生将汪一鹏刺出的这一剑撞开了数寸。

只听‘哧哧,两声,这两个蓝衣剑手虽幸免剑洞咽喉,但肩上业已被汪一鹏的剑锋余势,划破一道血口!那出手拯救的另外两个蓝衣剑手,也被汪一鹏长剑反弹之力,当堂震退三步。手中长剑斜斜垂下,几乎触及舱板,显见再无还手之力!汪一鹏独力斗败毛臬四个贴身剑手,心中大为得意,横剑作态,凝视着毛臬,冷冷笑道:“还有人么?”

毛臬目光闪翻,发现群雄当中,竟有大半在怒目相视,那程驹、潘佥二人依然大马金刀地坐在席位上,神情冷漠,似乎是对所发生之事,丝毫不感兴趣。

还有那“百步飞花”林琦筝和“左手神剑”丁衣,也是面含诡异莫测之色,显然是幸灾乐祸的成份居多。

第二十九章

他目光闪动,心念亦在闪动不已,沉吟半晌,兀自缓缓道:“汪大弟,须知这次大会,乃为了对付仇独的后人而召开。当年之事,贤昆仲也有一份,怎地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大事?”此时此刻,除了阴鸷沉猛的“灵蛇”又有谁说得如此不带火气的话来。

汪一鹏冷笑道:“你狂做跋扈,处心积虑地诛除异己,难道也是为了对付仇独的后人么调毛臬目光一转,竟突然撇下了汪一鹏,转身对群雄高声道:“各位可知道那仇独的后人,便是近日在江湖中,掀起无边风涛的‘金剑侠’?”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动容,有的甚至惊呼出声来。

只因那“金剑侠”出现江湖为时虽短暂,但事迹都已传遍江湖,同时,江湖上更存着许多有关他神秘的传说,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如何如何地不近人情,心理狠毒。

倘若这种种传闻都是真的,那无异即是第二个仇独出现江湖,“仇先生”,昔年的事迹在群雄中多半记忆犹新,故毛臬之言,怎教他们不惊?

毛臬目光何等锐利,已自将群雄神态心思洞察无遗,不由心头暗喜,朗声接道:“今日毛臬身受误会,死不足惜,但恐众家兄弟为此而各自生心,致力量分散,授人以各个击破之隙,咳咳……那时……”他此刻自知已将众叛亲离,是以一面以言语拖延时间,等候奇迹,一面更想以言语转回群豪的离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迟疑不语。

群豪面面相觑,暗忖道:“灵蛇毛臬领袖草莽英雄垂十数年,江湖间总算平静无波,这次一旦将他的领导地位废掉,则后继之人能否有此魄力来担负这千钧重担?”

群雄各自心念闪动,盛气已渐平息,而毛臬脸上的惶急之态,亦自消失不见,突地——素女林琳一惊而起,乾指毛臬,嘶声道:“当年是你用阴谋暗算仇独,使他两腿残废在先,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仇独的儿子找的只有你!”

她大骂数句完了,又面向群雄,放声大哭道:“诸位千万不要听他的,可怜程枫当年替他卖命,到头来反被他害死了!”话声未了“灵蛇”毛臬突地一掌挥出,强劲的掌风,使将已临盆的林琳再也禁受不住,竟呼一声,跌倒在地,当场晕厥。

汪一鹏振臂高呼道:“程大哥夫妇的遭遇,便是咱们前车之鉴,今日不先杀了这不仁不义的恶贼,将来咱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呼声一落,振腕一剑,唰地直取毛臬胸膛!

汪一鸣适才目睹毛臬躲闪乃兄的身法,情知单打独斗乃兄定必讨不了好,于是,也将长剑撤出,欺身疾上,挥剑向毛臬拦腰扫去!‘灵蛇’毛臬与汪氏昆仲合伙多年,深知双剑合壁之威,非仅凭赤手及身法所能抗拒。

只见毛臬手探腰际,身形疾转,‘呼,地一声,锐风骤起,一条拇指粗细的黑影,盘空而起!这一根奇形长鞭,又经过了毛臬十余年来的朝夕苦练,招式更是辛辣凌厉,诡异莫测。只见鞭梢点处,汪一鹏的长剑立被荡开,跟着鞭身一折,呼地反向汪一呜长剑反卷而去!汪一呜哪敢让长剑被他缠住,赶快挫腕抽剑,身形倏地横飞数尺,已自兴汪一鹏并肩而立。两兄弟身形一并,不待毛臬第二次攻到,倏地又飞掠上前,双剑并起,宛如两条经天长虹,交尾而出。汪一鹏的剑光自左而右,汪一呜自右而左,挟嘶嘶锐声,直取毛桌!双剑这一合壁攻出,威力何止倍增,顿见森森剑气,逼人眉字,观战群雄,俱不由暗赞:“好剑法!”

船舱之中,还魂仍自木立角落,程驹、潘佥依旧漠然端坐,但左手神剑丁衣及百步飞花林琦筝二人,脸上神色已自接连几变,四道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在毛臬身上。

灵蛇毛臬见汪氏昆仲竟将绝传武林多年的两仪剑法练成,心头不由一凛,但口中却冷笑道:“很好,毛臬倒要瞧瞧贤昆仲这两仪剑法,练到几成火候?”

笑语声中,真力尽聚右臂,眼观剑锋及身不足一尺,霍地一振腕,长鞭呼地绕身急转!

汪氏昆仲骤觉长鞭转动之时,四周风声都随之起了一阵漩涡,两柄长剑被漩力一吸,竟不由自主猛地互相撞去。

两弟兄心头俱不禁为之一凛,忙各自运劲撤剑,手腕疾翻,两剑各自划了个半圆,倏地从中心刺出!

毛臬一招生平绝学“龙卷风云”未将对方长剑吸住,便知胜负已不可测。但他为人老谋深算,明知群雄此际尚自按兵不动,无非是慑于他平日之威而已,万一他在神态上稍露出一丝不安之色,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下,他扬眉作态,敞声狂笑道“两仪剑法不过如此,咄!还不退?”

身形疾转,鞭影暴涨,矫逾灵蛇,一圈接一圈地向攻来的两柄长剑卷去。

他鞭势盘屈不定,竟将鞭风范围,缩小至数尺以内,但门户却防守得严丝密缝,口中连连嘲笑道:“毛臬且让贤昆仲展尽所学,然后才予以还击,好教你弟兄输得心服!”

汪一鸣冷笑道:“你想株守待援,简直作梦!”

汪一鹏大喝道:“放眼湖上,还有谁肯帮你这好恶之人,你就乖乖认命罢!”

说话之间,双方已互拼了三十招,只见汪氏昆仲剑势如龙,冲刺搏击,愈益猛厉,那嘶嘶剑风破空之声,竟远达十数丈之遥。湖岸边的丝柳丝叶被剑风一激,有如雪花般飞舞起来。

此时,在群雄当中飘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看样子毛大哥恐怕不行了!”

“想不到河朔双剑,竟这般厉害……”

“咱们何不乘此时机,助他兄弟一臂,斗杀毛臬,拥立新盟主?”

这一阵阵私语之声虽微,但在此群雄屏息观战之际,竟也传出老远。

离这一排画舫十数丈远的左方,堤岸上,柳荫掩映之下,绰立着一位娇俏女郎,她黛眉紧蹩,两道秋波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上臬的那艘大船,那一阵阵私语之声进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剑一般刺着她的心弦。当然,毛臬的遭遇,也一椿不漏地烙在她眼内,她苍自的樱唇微微颤抖着,吐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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