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放歌没想到胖鹅会为他做到这一步,不由得一愣。
胖鹅又踢了他一脚说:“你什么愣啊,快滚!”
吴放歌这才如梦方醒,飞也似地跑向军营大门,那儿胖鹅的专用座驾,一辆拆了顶棚的吉普车正停在那儿,司机也是相识的。
一路风驰电掣直向南方狂奔了六七个小时,终于在下午闭园前赶到了烈士陵园,虽说卫艳入园的时候吴放歌不在,可是胖鹅想的周全,派来的那个司机是知道位置的,所以由他带着路,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卫艳的墓碑,那司机把吴放歌带到,叮嘱了几句后就到外名等着去了,只留下吴放歌独自一人。
墓碑上,卫艳的照片美丽动人,笑容甜美,宛如在世。吴放歌的心绞痛着,耳边似乎能听到她温柔的话语声,墓碑前有香火痕迹,烟火也还未散尽,说明不到半小时前也曾有人祭奠过,会是谁来过呢,吴放歌没有多想,反正有人来过就是了,来的人多,就越说明卫艳的好。
吴放歌替卫艳收拾了墓碑前的残灰,想说两句话,千言万语的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最后才说一句:“艳姐,我要走了……”才说完,一股悲伤从双目喷涌而出,他突然忍不住抱住了那冰冷的墓碑,放声大哭起来。
本以为自己有着比常人多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早已经看淡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可在卫艳面前这一切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果不是我的重生,卫艳或许还能幸福的生活着。他时常这么想,可是即便是前世,他也没有查过越战阵亡人员里,有没有一个叫卫艳的,美丽善良的女军医,因为在那一世里,他与她全无瓜葛。
吴放歌抱着墓碑,他哭着,嘴唇在她的照片上亲吻着,他相信,无论卫艳现在魂在何方,也一定能感受到他的浓浓爱意。
“叔叔?你干嘛抱着我妈妈?”一个童稚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放歌被诧了一下,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不过六七岁左右,长的很甜很精致。
吴放歌慌忙擦擦眼泪,毕竟一个成年人在女孩子面前哭是很没面子的事。问道:“你是……”
“她是我妈妈。”小女孩说。
“对对,你是小燕儿。”吴放歌勉强做了一个笑容说“我,我是你妈妈的战友啊,我退伍了,来看看她。”
小女孩说:“你是我妈妈的野男人。”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无邪,也没有恶意。
吴放歌一下子慌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被卫艳的女儿这么说,足以让他无地自容了。
小女孩接着说:“我新妈妈就是这么说你的,她骂我爸爸:还想你老婆呐,人家现在有了野男人了,你想也白想。”小女孩模仿一个悍妇的表情语气居然惟妙惟肖。
吴放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在小燕儿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坏人,她不过是重复了‘那个女人’的话而已。
吴放歌看了看周围,虽有几个祭奠的人,但整个园子还是显的很空旷,至于卫艳的前夫,吴放歌在追悼会上也远远的见过一回的,并不在附近,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祭奠她的母亲,应该是有大人带着的,于是吴放歌又问:“你爸爸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不好。”小燕儿说“我爸爸正在和新妈妈吵架。”
吴放歌问:“你新妈妈也来了?”
“嗯。”小燕儿说:“爸爸带我先来的,新妈妈抱着弟弟后来追来的,他们吵架,我就跑回来了。”
吴放歌心想这下麻烦了,这世界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新欢旧爱撞到一起,可也不能就这么把一个小孩子扔到这儿啊,更何况还是卫艳的孩子。于是吴放歌又说:“你悄悄跑出来,你爸爸会着急的,而且……”他说着指着卫艳墓碑上的照片说:“你妈妈也会因为你听话生气的。我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嗯……好吧。”小燕儿这才勉强点头答应。
于是吴放歌牵了小燕儿小手儿,带她出园。
卫艳的前夫果然还在和老婆争吵不休,吴放歌就听见了一句,那女人说:“不到半年你就来了两三回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啊你。”听了这句话,吴放歌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虽然年轻貌美,却嫁了而一个她原本不该嫁的男人。其实这祸根全在男人身上,却让两个女人承担了所有的后果,而且还后遗症不断。
见吴放歌带了小燕儿回来,男人的态度是客气而疏远,女人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目光比x光海具有穿透性,让人极不舒服。
表面上客套了几句之后,吴放歌就告辞了,他必须连夜赶回军营去,小燕儿甜甜地对他说再见,让他在冬季的寒冷中找回了一丝温暖。
赶回军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吴放歌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何建等人也问他这一天都跑去了哪里,他谎称忘了点东西在疗养院,回去取了一下,大家也都深信不疑,除了一个人。
疯子。
“你去看她了。”疯子让吴放歌帮忙他打托运包,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对他说。
吴放歌心里一颤,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疯子又说:“其实我也想去,只是胖鹅很偏心。”
吴放歌说:“兄弟们谁不想去看看自己的战友?可是胖鹅也没那么大权力啊。”
疯子略带嫉妒地说:“战友就很多了……可我也算是她男人啊,当初……”
吴放歌盯了疯子两三秒,然后狠狠一拳打在疯子的脸上。
虽然是吴放歌先制人,可论格斗的本事还是远远不及疯子,就算是周海传授了拳脚也不行,不过他俩很快就被旁边的老兵拉开。
“怎么这是?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就不能好合好散呐。”何建说。
吴放歌和疯子两双血红的眼睛对持着,谁也不买谁的账。
事后胖鹅把他们俩一起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又单独谈了话,至于谈话的内容他们彼此都不知道,但是胖鹅对吴放歌私下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又过了两天,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历经战火的退伍兵们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九十六章送别
还没到火车站这些退伍兵就分成了两批,其中一批是云南本地的兵,乘长途汽车就能回家,还有几个要坐的火车班次较早,也提前就进了站,至于吴放歌等人就必须坐火车了,最远的是何建,他的家远在东北。
昆明火车站附近有个批市场,叫南窑批市场,由于距离车还有三四个小时,胖鹅特批了大家一会儿假,大家就都齐涌到南窑批市场,又买了些云南土特产,还有几个兵买了不少金光闪闪的廉价饰,多半是准备拿回家乡哄女孩子的。吴放歌买了两盒云南白药和几盒干鲜果脯,也算是孝敬一下这一世的父母吧。说实话,吴放歌对这一世的父母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后爹后妈一样,又联想到回去后为了工作婚姻家庭等事,还免不得生些矛盾纠葛,心也就冷了。这几个月来,书信联系也到了少的不能再少的地步,也很少谈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倒是他的立功喜报寄回家中之后,父亲来过信,心中内容无外乎勉力提醒注意安全一类的话,吴放歌全然没有往心里去,他一向以为在战火横飞的战场上,能活下来到有一大半是因为运气,注意不注意安全,根本无关紧要,该死的终归是要死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还是自己的父母,至少这副皮囊是他们给的,因此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终于进站上了火车。吴放歌原以为既然已经是第二次了,总不会和前世一样居然有那种感觉吧,可是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更何况这次又与上次不同,毕竟都是生死弟兄啊,多少平时硬朗朗的小伙子,这个时候哭的就跟个泪人儿似的。在一个锅里吃了三四年的饭,这一分别有些人恐怕是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吴放歌随着大流,眼眶子也一个劲儿地热,远远地看见胖鹅的眼圈儿也红,可当他现吴放歌在看他时,立刻就把身子背过去了。
送别的场面一浪高过一浪,就在这时有一个女军官,沿着火车车窗挨着一个个地找了过来,有认识的兄弟刚喊:“放歌,有人找你,快过来!”来人是周敏。
吴放歌赶紧挤到了窗子边,侦察营的兄弟们也知道吴放歌历来对年长的女性军官很有杀伤力,就哄笑着让开一条道,吴放歌骂道:“笑个屁!把眼泪先擦了去!花脸猫一样。”
从车窗探出头,吴放歌有几分惊喜地说:“你怎么来了?”
周敏说:“我再不来你就跑的影子都不见了。这个给你作纪念。”说着拿出一个包的好好的小礼盒,分量很轻。
吴放歌接了道了谢,周敏不满地说:“谢一声就完了?怎么也得给我个纪念品啊,礼尚往来嘛。”
吴放歌这下才觉坏了,刚才买东西的时候还真得没想到这一出,那些东西哪里适合送给情人呢?
周敏笑道:“你不会啥也没有吧,快点,随便给点东西嘛。”
吴放歌想了半天,想起自己买了两盒云南白药来,就赶紧取了一盒说:“想点样子的就是这个了。”
“嘻嘻……”周敏笑着说:“这个也成啊,我只要一小瓶儿。”
吴放歌撕开包装,拿了一小瓶儿给她。周敏心满意足地把药瓶放进口袋里说:“这还差不多。”然后红着脸又说:“你敢亲我吗?”
“?”吴放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周敏又说:“我知道周围人多,可你敢亲我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大家又哄了起来,纷纷笑道:“亲呀,干嘛不亲!”
“亲她!”
“亲她!”
“兄弟们!拉着我!”吴放歌豪气勃,因为周敏身材娇小,要探出车窗亲她,还得费点力气才行。
“没问题啊。兄弟们帮帮忙啊。”何建第一个叫了起来,其余兄弟也跟着鼓噪,上前一下子就把吴放歌塞出窗子去了,吴放歌一不留神就中了招,多亏了周敏怕他摔着,一下抱住,看不出她那娇小的身材,力气还不小。
“亲呐,我们快没劲儿了。”何建等人继续哄着,手脚还不老实,不知道哪个家伙还把吴放歌的鞋子脱了,抠他的脚心,也有掐腿拔腿毛的,没有一个清静时候。吴放歌整个上半身都在车外,根本没办法抵抗,只得强忍着。周敏知道有人起哄,却不知道他受着罪,又害羞,脸早已涨的通红,一咬牙一闭眼说:“亲呐。”
吴放歌也是心一横,把嘴唇印了上去。
时间仿佛停滞,腿上的痛痒也消失了,就连周围人的鼓噪声也变的遥远,这一吻直吻了个天昏地暗。
“再见!”似片嘴唇终于分开,周敏的泪也下来了,她说出再见两个字后,突然松开手,转身分开人群,逃走了。
周敏跑的干脆,直苦了吴放歌,他的上半身失去了支撑,差点没摔下去,还好军队的锻炼,他的腰力不错,勉力支撑了一会儿,车厢里那些兵还不知好歹的恶作剧,多亏胖鹅及时上前制止,算是救了吴放歌一命。
好容易被拉回车厢里,吴放歌要找刚才对他恶作剧的家伙们算账,又哪里找的到?不过经过这一插曲,送别的悲伤气氛被减轻了不少,大家也闹腾的有些累了,所以当列车启动,月台上的广播播放着《送战友》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晚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音乐声中,士兵们看着窗外的景致缓缓向后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送行的战友们不见了,昆明火车站不见了,而家,开始从梦中慢慢地走近。
火车开了好一阵子,车厢里的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兄弟们开始拉家常,谈着回家后的打算,可是没过一会儿,大家又觉得无聊了,回家的路同时也是一种等待,而等待往往是很折磨人的。
乌鸦又在一旁开始鼓噪吹牛,吹他在昆明,在家乡泡妞的事迹,甚至连细节也透露了一些,或许是用了家乡的习惯方言,他把泡妞叫‘扳苞谷’,可正讲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何建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少吹牛啦,你再厉害能强过咱们放歌?”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伙的矛头顿时全指向了吴放歌,非让他说说在疗养院的幸福生活不可,疗养院可是个美=人窝啊,就刚才不是还有个漂亮女军官来和他吻别吗?可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吴放歌还真不好说‘没有’!那样就成了明眼儿说谎了,可这些事情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吗?真是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正在为难的时候,车厢的一头突然闹腾了起来。
“打架了打架了!”有人喊道
“怎么回事!干啥玩意儿,这都快到家了还闹啥啊。”何建林出前被任命为临时负责人,平素威望也高,对着那边高声喊道。
有人回答说:“临车厢的人打我们侦察营的兄弟!”
这还了得?退伍兵是一群被压抑了几年的群体,在退伍这几天有时候就跟黄蜂过境一般,招惹不得的,更何况这批兵都是打过仗的,生死关里也闯过一头的。而打架在退伍的路上也是极为平常的,不同地域的,不同军兵种的,经常扎了堆的打,彷佛是为了宣泄这几年被严厉的军纪压抑的脾气一般。
“还是一样的啊。”吴放歌自言自语地说着,没错是一摸一样,重生前退伍的时候也是这么的不清净。
侦察兵们嗷嗷叫着扑向相邻的车厢,拳头脚尖起飞,那些兵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节节败退,差点就准备坏规矩抄家伙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侦察兵们突然停下手来。
吴放歌原本就对打架这些事提不起兴趣,有精力打架还不如多想想以后的规划呢,可看到前面突然没声音了,觉得奇怪,也就挤过来看看情况。
“怎么回事?”吴放歌问才刚刚大战了一场的何建。
“自己看吧。”何建说。
火车的座位中间的空地上蜷缩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消瘦,正用身子护着另一个,他的军装是没有军衔的干部制服。
是姜道富!他护住的人是周锡卿!这两人还真的不离不弃啊。
姜道富在惩戒排任过职,也算是侦察营的人,周锡卿也是。由于姜道富在突击行动中支援不力,导致陆昊的小分队几乎全军覆没,陆昊本人也阵亡了,姜道富落了个罪上加罪,几经周旋才落了个按当年度义务兵退伍处理。
胖鹅这个人心胸比较广阔,退伍的时候也专门派人去接过姜道富和周锡卿,可是姜道富不愿意回来,胖鹅也就没有强求,造化弄人,他们的车厢居然是挨着的,可至于他们为什么挨打,却不得而知,多半只是一些小事,或者本来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吧。
“放歌?”对面一个被打的乌眼儿青的家伙忽然喊了吴放歌一声,吴放歌抬头一看,原来是工兵连的文书孙家豪,再看周围也大多是工兵连的兄弟,吴放歌一咧嘴乐了:“哈哈,原来都是自己人呐。”顿时一下子也明白了姜道富为什么挨打,想必是姜道富以为自己在工兵连当过连长,和工兵连的退伍兵一起走多少能受些照顾,可惜他当连长的时候很‘照顾’别人,所以这一路上别人也很‘照顾’他,而且他被削职为‘兵’,正所谓脱毛的凤凰不如鸡,被昔日的老部下报冤仇也在情理之中了。
第九十七章在路上
有了吴放歌夹在中间,这个架一时是打不起来了,而且在领教了侦察兵的拳头之后,工兵连的兄弟们也不想主动在挑起。
架是打不起来了,可侦察营的兄弟们却有点不知所措:姜道富和周锡卿到底该怎么处理?留下吧,保不准等会还会挨揍,带走吧,这两位确实不叫人待见,正犹豫呢,吴放歌说:“胖鹅说了,在侦察营待过的都是侦察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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