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级夫人 作者:杨晓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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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级夫人 作者:杨晓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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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老周的情绪很好,可以说是兴高采烈的样子,黄小毛不知道老周为什么要这么高兴。黄小毛又看见杨司长坐在了书房里,不知是看文件还是看报纸。

这次黄小毛又输了一百多,只有这样他才心甘情愿,心情也就比较放松,如果是赢了钱还要想着请老周吃饭什么的,很是劳神费力。输了,他反倒一身轻松了。

散场之后,黄小毛本想快点回家,躺在床上睡上一觉,他现在只感觉困。老周的情绪却很好,拍着黄小毛的肩头说:今天我请客。

老周的情绪很好,打麻将时的手气就很旺,接二连三地和牌。他不仅赢了黄小毛一百多,还赢了其他两人各一百多,老周的情绪就一直很好。老周要请客,这对黄小毛来说还是第一次。黄小毛本想推托,但又怕影响老周的情绪,况且,以前都是黄小毛请客,这次老周说要请客,黄小毛的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席间,老周喝了挺多的酒,黄小毛眼见着老周的脸红了起来。后来老周举起杯子和黄小毛碰了一下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周说完这话,卖了个关子,不直接把话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大口酒,咕噜有声地咽下去,又巴叽了一会嘴才说:知道么,你们的新部长,住院了。

黄小毛就张大了嘴,他不知道新部长住院又有什么好消息,他不明白,老周就为这个高兴?

老周又笑一笑道:知道你们部长是什么病嘛,是癌,都快晚期了,这一住院,就再也不会从医院出来了。

黄小毛一下子清醒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脑子里也急转弯似的乱转,一切后果,他都明白了。不受待见的杨司长,以后可能仍会受到重用,也就是说,新部长立下的规矩,有可能被推翻,要改天换地,世界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消息对黄小毛来说,无疑是振奋的,一时间,他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人立马就精神了许多,他站起来,把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一口气喝了两大杯。

结账的时候,他小兄弟的感觉又找到了,和老周撕撕扯扯地争着要去“买单”。最后还是老周把账结了。

回家的一路上,心里燃烧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没有走进家门,他就把衣服扣子解开了,虎生生的样子。老婆小于不在家,可能出去买菜,或者是干别的什么去了。只有小姨子带着孩子在玩,小姨子今天穿得比较多,黄小毛看小姨子时,觉得小姨子长得并不怎么难看,眉眼间还是有些朝气的,年轻女人嘛,怎么说都有些可爱之处,一冲动,他走上前,在小姨子的腰上拍了两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小姨子就用一双惊慌的眼睛看他,又忙说:我姐一会儿就回来。

小姨子显然是误解了,小姨子这么说完之后,眼里转瞬就多了层雾气一样的东西,脸也红了,看样子,以前还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对她。看到小姨子这样,黄小毛的心里多了些怜爱成分,然后就挥挥手说:你工作的事就快有着落了。

小姨子听了这话,脸孔愈发的红润了,史无前例地冲他说:姐夫,你还没吃饭吧?

他摆摆手就躺在了床上,他想睡觉,却睡不着,许多美丽的景像在眼前飘来荡去的。马上又要改朝换代了,处长老郭的报告是不能算数的,如果杨司长重新得到重用,自己处长的位子,那是不会有什么动摇的,到那时……他又想到了长得很像前女友的小雨,他就有些冲动了。

老婆小于回来的时候,情绪是很不好的,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动静很大地往冰箱里放,然后又有声有色地往里间走,走到他床前,看了他一眼,看他大字似的躺在床上心里就多了些火气,每次他打麻将回来时,都觉得理亏,总是把自己尽力缩小地躺在床上。这次,他很放松,一放松就躺成了大字。老婆自然不高兴,嘴里说:睡睡,就知道睡,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黄小毛忍不住了,一虎身坐了起来,字正腔圆地说:过,怎么不过,不仅要过,而且还要过好。

没等老婆发火,黄小毛就很沉不住气地把从老周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老婆小于。现在黄小毛急于把好的消息告诉所有的人,让人们一起和他分享快乐。

老婆小于脑筋转弯比黄小毛还要快,她自然知道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立马呼叫一声,把黄小毛扑倒在床上,又是亲又是叫的,弄得黄小毛很不适应。

周一上班的时候,机关里上上下下果然跟地震似的不同凡响起来。部长住院了,这么大个机关不能一日无主,一位姓刘的副部长开始全面主持机关工作。周一上午便召集所有司以上领导开会。

下午的时候,各种消息便接踵而至了,杨司长又回到人事司主持工作,其它被调整过的领导又官复原职了。黄小毛这才知道,姓刘的副部长,原来是老部长的人,老部长退休时就力保他接自己的位子,可新部长斜刺里冲出来。现在好了,一切又按照原来的既定方针办了。机关里上上下下,热水似的沸腾了。有高兴的,就有哭的。

处长老郭和小宫就属于哭的那一拨的。两人的脸都拉得很长,又关起门来,密谈什么去了。

打字员小雨当然看清了风向,快下班的时候,小雨偷偷地塞给黄小毛一张实验话剧院的门票,说今晚的话剧叫《坏话一条街》。黄小毛以前就听说过,小雨的父母好像是和什么话剧院有什么关系。黄小毛是个记吃又记打的人,他毫不留情地又把那张话剧门票推给了小雨。自己不看小雨的脸色,挺胸抬头,很有骨气地出门,下班了。

吃完晚饭的时候,黄小毛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他急于到老部长家坐一坐。下午得知姓刘的副部长是老部长的人这条消息时,他就想到了老部长,他后悔那次没有立马认老部长和老伴为干爹干娘。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又和老部长一家近了一层。这次黄小毛不想空着手去,他先拐进一家超市,买了一堆营养品什么的,重重地提着,走进了老部长家。果然,他受到了老部长一家的热烈欢迎。

老部长已在雷打不动地收看新闻联播,但还是把头扭向了黄小毛这一边。老部长自然早就知道了机关上下的变化,他又向黄小毛通报了一遍,黄小毛显得很冷静,仿佛刚听到似的,也惊讶了一阵子。

老部长就拍着膝盖说:小刘(刘副部长)是很能干的,他主持工作我是放心的。

黄小毛就笑,并马上说:那是,那是。

老部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小刘,小刘这人很好,没有架子。

话还没说完,老部长就去打电话,熟门熟路的样子,电话接通了。刘副部长并不在家,对方显然知道了是老部长的电话,很热情地寒暄了几句,老部长就很领导地说:小刘回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了。

电话就放下了。

老部长打电话时,黄小毛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老部长放下电话,就冲黄小毛说:明天你到小刘办公室去一趟,认识认识,小黄你这孩子不错,我要向小刘推荐你。

黄小毛就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还为老部长削了个苹果,为部长老伴倒了回茶,他一直期待着老部长或老伴再说孩子什么的话题,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跪在二老面前叫一声干爹、干妈。可惜,一直到走,两位老人也没提。黄小毛自然不好叫,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在夜路上,黄小毛的心情也是空前绝后地好,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时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一句小时候耳熟能详的现代京剧里面的台词,于是他大着声音就唱了出来:幸福生活万年长——

引得路人纷纷向他侧目。

于光汉是某县常务副县长,有人说他受贿嫖娼,有人说他使价值千万的国有资产流失,还有人说他竟然在县府和女人胡搞,真真假假,他被纪委双规审查了。而且,就在这不久之前,他发现他的妻子有了外遇……

县政府仍然在旧筒子楼里办公,六个副县长的办公室一字排开,一间挨着一间。常务副县长于光汉刚进办公室,挂职副县长刘玉成就踱了进来,在于光汉对面坐了,一脸不好意思,好像有话要说。

刘玉成到任还不到一个月。于光汉主动问,怎么样,县里穷,比不上你们省城,这一阵也胡忙,没和你好好聊聊,还习惯吧,有没有什么困难。

刘玉成苦笑一下说还好,然后说,有个事我想向你反映一下。县里让我分管医疗卫生工作,我主动到卫生局找唐局长,了解一下情况,商量一下今后的工作。我去了唐局长就很冷淡,谈工作时我提了一点建议征求他的意见,问第一遍时他闭上了眼,问第二遍时假装打瞌睡,问第三遍时他自言自语说,组织部门也瞎了眼,怎么派了个外行来领导内行。我当时愣了,简直就没法下台。他如此傲慢不讲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唐利生是卫生局多年的老局长,也许有升副县长的想法,觉得刘玉成来挂职堵了他的路,但如此狂妄无礼于光汉还是感到吃惊。挂职副县长虽然两年后要回去,但后娘也是娘,当一天就是一天的副县长。于光汉正要发作,想想又将火压了下去。马上要换届选举了,唐利生是县人大代表不说,卫生系统还有七八张选票在人家手里操纵着,如果惹翻了,不仅这七八张选票得不到,唐利生在选举时捣个鬼鼓动一下,让任何人落选都有可能。现在的官场也复杂,上下级的关系已和以前不大相同,真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于光汉给刘玉成倒一杯水,问,你给大老板说了没有。

副县长们把县长毛富成称为大老板。刘玉成说,毛县长忙,这些天一直没见到,这件事我和王县长说了,他可能也有难处,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下文。我想你是常务副县长,就和你说说。

刘玉成挂职前是省科技厅农牧处的副处长,没做过基层工作,对县里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县里让王峰副县长帮助刘玉成工作一段时间。出了这样的事本应由王峰来管。于光汉出门对着县办主任室喊,李主任,大老板到哪去了?

县办马主任急忙过来说,毛县长到地委去了。于光汉回来坐好,对刘玉成说,这件事我和大老板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我的意见是他至少得向你道歉作检查,你看怎么样。

刘玉成说,也用不着道歉,关键是他不再顶牛,能配合工作就行。

于光汉又问刘玉成一些生活情况,刘玉成表示对生活很满意。临告辞时,刘玉成几次感谢于光汉。看着刘玉成出门的背影,于光汉不禁一阵感慨:放着轻轻松松的大机关不蹲,偏要跑到烂泥坑里来受罪。都以为县官好当,车马随从酒肉宴席,一呼百应威风八面,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等着吧,说不定还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桌上需要批阅的文件摞了一厚摞,于光汉随手翻一翻,又掂掂重量。这才出去几天,文件就堆了一堆。拿起笔,脑子里仍一堆乱七八糟。唐利生是老局长了,虽然自以为有点专长本事,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此公开顶牛,如果没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长期被王峰娇惯纵容的结果。早就听人说过,说王峰才华出众又能平易近人,特别是对手下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宽宏大量。卫生局原来归王峰分管,如果平时管严一点,量他唐利生也不敢如此张狂。

换届选举在即,谁都要树立正面形象,糊里糊涂答应要管这事也有点不妥。于光汉细听听,感觉出其他副县长都不在。大家都很忙,也不知都在忙什么。蹲基层下乡镇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联络感情拉拢中层干部获得更多的选票也是某些人的目的。于光汉已在副县长的位上干了八年,这八年团结了一些人也得罪了一些人,看来也得跑一跑,把各方面疏通疏通。

楼下突然人声嘈杂,于光汉往下看,心里不由得一紧。又是集体上访闹事,这次来的人还不少,将整个县府大院都挤满了。

办公室马主任进来说,于县长,是地毯厂的闹事来了。

于光汉分管工业和交通。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县里也没什么工业,以前就数地毯厂最大最强,但说垮台就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两年就完全停了产。地毯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有三百多工人,厂子一垮,这三百多人怎么办就成了全县头疼的大事。厂里的工人已经来闹过两次了,闹一次只能给解决一点工资,根本问题始终没法解决。在县委县府的会上,于光汉多次提出地毯厂的问题,每次都是议而不决,毫无办法,最后不了了之。

于光汉拨通了毛县长的手机,说了闹事的情况。毛县长说他有事回不来,要于光汉给县委牛书记汇报一下,看牛书记怎么说。

下面的工人喊着要见县长。马主任说,于县长,不见怕是不行,拖下去会把矛盾激化,如果他们动手砸东西,事情就闹大了。

工人们整齐地坐了一院子,把大门都堵死了,门外都围了不少人看热闹。于光汉站到楼门口扫视一遍,看不到一个厂领导。都他妈的滑头,如果没有厂领导支持,绝对不会这么有组织有秩序。于光汉高声说,我是副县长于光汉,地上潮湿,有什么事请到会议室说,我们一起商量个解决的办法。

工人们坐了纹丝不动,于光汉再次请大家到会议室时,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说,于县长,活人要有良心,如果是你,一年拿不到工资,一家老小没有饭吃,病了没钱看病,孩子没钱上学,你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法活了,你们还能哄就哄,能推就推,应付过去就算了事,你们还有人的良心吗?你们还是共产党的干部吗?

老者有七十几岁,以前没有见过,可能是退休老工人,也说不定是什么时候退休的老厂长。老者显然过于激动,浑身都在哆嗦,如果弄出个脑出血心猝停可不是闹着玩的。于光汉急忙说,老前辈您消消气,地毯厂的事上上下下都在想办法,可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把我打死我也拿不出钱来,您还得容我们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旁边一个汉子说,那你就说个时间,什么时候能找到办法,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你们整天酒足饭饱可以慢慢研究,我们饿着肚子可等不了多久,最多也只能撑个十天半月。

众人跟着一片叫喊,整个院子乱成一片。于光汉明白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弄不好只能更加群情激愤。于光汉大声说,我现在就去找领导开会想办法。然后对马主任说,烧几桶开水提来,天还热,别把同志们渴着。

回到办公室拨通牛书记的电话,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于光汉说,牛书记,我现在就过来给你汇报一下吧。

牛书记很不高兴,抱怨批评半天才答应于光汉过来商量。

牛书记从副县长到副书记再到县长再到书记,十几年在县里转圈,年龄只有五十一二,比于光汉大不了几岁,但自认为资格老,说话办事比较专断。牛书记现在正生气,如果不想好几条解决的办法去汇报,肯定要挨点批评。于光汉踱着步想办法,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地毯厂拍卖掉,用拍卖得来的钱给工人投保和买断工龄,彻底甩掉这个包袱。

果然牛书记要于光汉拿出个处理意见。于光汉说了自己的想法,牛书记说,问题是这个烂摊子有没有人要,怎么才能拍卖得出去。于光汉说,地毯厂的房产机器设备也没几个钱,唯一值钱的就是地皮。地毯厂占地有二百多亩,位置也好,如果一亩地按五万算,也能卖个一千多万,买养老保险买工龄也差不多够了。

牛书记吸了烟深思一阵说,我同意这个意见,你先和毛县长通个气,如果他没意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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