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的,至少中国的许多独 身者是如此,他们属于被动的独身者,我虽然不是天生就想过独身生活,但我幸好 还算不上是被动的独身者。因此,我更会享受独身的乐趣。
我生在一个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某语言学院的教授,由于受家 庭内外环境的影响,我接受西方的东西比较多。这所院校的外国学生比中国学生还 多,家里经常来一些父母的洋学生,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在这所院校,我有时也 带些外国同学到家里玩,大约从那时起直到出国留学,我说外语的时间几乎比说中 国话的时间长,久而久之,思维方式日趋西化。
有一次,我领一个叫蒂娜的美国学生到我家玩儿。蒂娜比我大10岁,她以前是 在加利福尼亚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后来辞职到中国学汉语。我们已是很熟的朋友。 因此无话不谈,年龄、家庭等西方人避忌人知的隐私在我们之间已经被中国式的关 心所涉及。当我问她打算何时结婚时,她倒有些诧异地反问我:“为什么非要结婚?”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接下去的谈话可以说是对我日后选择独身生活的启蒙教育。“ 蒂娜,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否受过什么伤害吗?哦,我指的是感情上。”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蒂娜耸肩道。
“请别介意,我是想说,你为何选择独身呢?”
“独身是很正常的事啊!这只不过是一种可供选择的生活方式,不是吗?我喜 爱这种非常自由的生活方式,仅仅是喜欢就足够了,我就因此选择了它。”
“那么在西方,年轻人是否为赶时髦而独身呢?”
“也许吧,但这种时髦绝不同于穿时髦服装。你读过《新女性》(美国)杂志 吗?它对3万多名女性所做的调查显示,40%左右的单身女郎不急于找伴侣,80%的 妇女向自己质疑:是否该把爱情放在生活的第一位。真正的爱情每个人都乐于品尝, 问题是真正的爱情还役普及到每人一份。我几乎难于发现真正的爱情,许多人把生 理愿望当做爱情了,找一个能相处的性伙伴就觉得自己有了爱情,仅仅为了性的需 要就结婚,没有必要,那要牺牲事业、时间、爱好,甚至改变自己的性格,太不值 得了。”蒂娜滔滔不绝。我则似有所悟。
有了与蒂娜的那次闲谈之后,我开始留意独身现象,从中外的一些报章杂志中, 我了解到:美国的独身者逐年递增;法国的单亲家庭占1/4;日本出现一个“小贵 族”阶层(事业有成,财富颇丰的女性)……
最初我关注独身现象时,并非欣然接受它,尽管我以为这种生活方式很容易被 理解。但我想我的这种关注在冥冥之中为后来选择独身生活埋下了伏笔。
在浪漫四溢的外语院校里,我和许多妙龄女子一样不乏追求者,我与许多同龄 人一样品尝爱情的滋味。
我的男友不是那种伟岸英俊的男子汉,他浑身弥漫着书卷气,渊博的学识和一 口如母语般熟练的伦敦音英语使所有接触过他的外国人都误以为此君曾在英国生活 过。我和这位“绅士”脚步和协地共同徘徊于外语和西方文化之间。我们同在英语 系学习,只不过他已在读研究生。相似的兴趣爱好和家庭背景使我们的感情逐渐亲 密,我们的恋爱也不再仅仅是柏拉图式的了……
1988年,出国潮已吞没了中国的大江南北,这年我大学毕业,而我的男友也正 好读完了研究生课程。也就是在这一年,我们在首都机场缠绵地分手了,他登上了 飞往英伦的航班。我则于当年晚些时候留学于哥本哈根。
在丹麦这个被称为性解放先驱的北欧国度里,男女关系是较随便的。我所在的 大学里,我分不清同学们中谁是谁的男朋友或谁是谁的女朋友。我所谓的男女朋友 当然是咱们中国人所说的恋人关系。
我继续与在英国的男友通信,在信中我们时常重温昔日校园的浪漫情梦。随着 时光的流逝,他的来信日渐减少,他在信中表示学业甚紧,压力很大,又要打工, 不能有更多的时间写信了。丹麦的大学是免费的,学习也轻松,学生考试不及格, 毕不了业可以接着重读,没时间限制,只要你有耐心,可以一直学到年老再毕业。 闲则生愁,我于较为闲适的读书境况中更有暇体会到身在异乡的孤寂与相思之苦, 还有浓重的思乡之情。同时,我觉得周围的同学比我活得滞洒,他们似乎无牵无挂。
留学的第二年,我不幸身患重病,不得不辍学回国。
罗登巴煦在诗集《禁锢的生活中》中说疾病是“灵魂的洗涤。”我害这场大病 的感觉则像18世纪德国诗人白洛柯斯第一次害病的感觉一样,是一个“惊异的大发 现”。我躺在故乡久别的家中开始了诸多思考:我和男友毕业后没有打算马上结婚, 出国最终替代了为能厮守而留于国内的想法。这是为什么呢?感情不深吗?不是。 我们都在追寻那一份属于个人的自由,而自己战胜了爱情,所以尽管我难舍难分, 但最终还是暂时各奔他乡。那么当我身在异国被相思之苦和思乡之苦所累的时候, 我感到我的心失去了自由,我的心被它们牵挂与束缚住了。裴多菲的那首诗:“生 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好像有更多的深意。恋爱、 结婚、生儿育女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重复的唯一生活模式吗?这种生活模式能给我 带来真正的幸福吗?自由在我看来是最幸福的标志,那么自由与爱情,婚姻之间有 某种矛盾,如何解决这种矛盾?独身似乎是唯一的好办法。……诸如此类的问题我 养病期间曾多次反复思考着。
我终于又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他告诉我,他攻读完博士后不打算马上回国, 他要以事业为重,他现在感到很累,不想再拖下去,希望就此结束我们的关系。读 完他的信,我很平静,谈了多年的恋爱的确也累了,此时我反倒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如你在放一只风筝,线牵得愈来愈长,风筝飞得越来越远,远到你已经看不见了。 但你仍然仰着酸痛的脖子在张望,抬着手臂用力拽着那根线,心也在跳动中不停地 追寻,可突然线断了,在失落的同时,你肯定也有突然轻松了的感觉。你反倒因为 这风筝肯定回不来了而踏实了。因为在潜意识里你已经不再愿意仰着脖子,手牵长 线,望眼欲穿地累下去了。我们劳燕分飞后,我就像风筝挣断线的牵挂而得自由一 样,我的心线也不再有所牵挂而一如清风般自由了。我如清风般自由的心不必再托 举着风筝了,将来也不想再托举什么,因为我知道那太累太沉重。想必身在英伦的 他正是有此同感而挣断了万里长线吧。
酒愈沉愈香,而爱情陈到一定的时候就易变味道,通常是味道变淡。西谚有云: “两个朋友间隔道篱笆才能使友谊常青。”那爱情呢?爱情之间往往容不得插道篱 笆,因此也就难以常青了。正所谓亲极反疏。爱情难长久,得来也累人,不如不得, 不得也就无累无失。爱情尚如此,那么作为其坟墓的婚姻就更可想而知了。难怪有 人将独身奉为“至高享受”的境界。在我身体完全康复的同时,我有了上述种种自 己的人生哲学。
我留在了大学母校当老师。80年代未的大学校园涌动着各种思潮。在大学生们 忙着校园恋爱的一片卿卿我我中,另一些学生则推崇“独身主义”。
我和学生在一起是感到非常愉快的,他们和我是朋友,我与其中的一些人无话 不谈。这些学生中有独身主义者,有男有女,与他们聊天儿时,常能听到一些高论。 我常邀一帮学生到家里神聊,有时我也去他们的宿舍。那些主张独身的学生们的观 点不尽相同,有的观点与我相似,我想我常和这帮学生聊天无疑潜移默化地互相鼓 励了独身的做法。
一位朋友的偶然来访使我独身的想法坚定不移。这位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结 婚后1年就离了。谈到婚姻家庭时,她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看你这么过挺好, 别结婚。婚姻带给女人的是更多的男女不平等。女人做了妻子,既要完成她的社会 角色,也要完成她的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女人因此会很累,除了家务活。管教孩子, 其他什么爱好全都失去了。家庭生活枯躁,毫无浪漫色彩。你知道男人有句口头禅, 老婆是别人的好。为了做一个贤妻良母,女人要付出很多辛苦,男女平等只是口号, 实际上差着很远。我自己感觉离婚后我自由多了,我可以按自己的方式生活,我不 再急着赶回家为他做饭,也不再担心回家晚了他生气发火… ”她在谈话中提到男 女平等问题,我就此接着她的话题说道:“咱们国家的传统观念就是重男轻女,男 人们长期有一种性别优越感。西方男人则更尊重妇女,你看在挤车的时候,男人发 挥他们的体力优势,没有什么女士优先的做法,在公共汽车上也绝少Lady First, 你见过男土主动给女士让座吗?在中国,女人本来就活得不够平等自由,如果再飞 进婚姻这个金丝笼里,那就是做茧自缚了。”
也许有人会说,不结婚太孤独了。对此我有自己的看法。有了家庭就能没有了 孤独吗?孤独的感觉是精神上的,心灵的孤独无处可以逃避。然而,一个热爱生活、 感情丰富浪漫,兴趣广泛的人是不太容易感到过多的孤独的。我就如此。我的生活 乐趣建立诸多的爱好上,这些爱好可使我享用一生。我时常与一些朋友。学生们聚 会,通常是每周或两周一次,大家因为是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朋友,所以聊天说话 都很随便,很开心,不会有恋人间的过多谨慎和夫妻的机械,甚至无言。与朋友们 吃饭,喝酒、聊天儿,郊游大概已成为许多人学生时代的美好记忆,而我却仍能时 常享受到这番美妙的乐趣。
书籍实际上是使我远离孤独的好伙伴,没有朋友来时,我就与之交流。那里的 世界太丰富多彩,把一生中更多的时间用来享受读书之乐真是太妙了。还有音乐! 当我在自己的小屋里聆听悠扬的乐曲,闲读书籍时,也许邻居家的夫妇正在斗嘴, 孩子在哭闹…
我是否有感到孤独的时候,答案是肯定的,但恰恰是孤独带给了我快乐。我既 然选择了独身生活,我就不怕孤独。我丰富浪漫的生活内容恰恰因我有孤独的那份 自由而产生。
吃完饭,我可以先不洗碗而靠在沙发里看会儿书;下了班,我可以先不回家而 去逛逛街,吃点小吃,看场电影;星期天,我可以先不洗衣服而背上行囊去郊外爬 山;月白风清,夜深人静时,我可以先不睡,而下楼散散步,望望朗月与疏星,听 听校园里蟋蟀的秋唱;清晨,我不必急着为丈夫和孩子准备早点,而可以到林中小 跑;馋嘴时,我不必征求谁的意见,而找个馆子享用一番;过节时,我不用先与谁 商量一下就可以招帮朋友小聚家中,难得畅叙友谊,大家一起动手做饭,没有夫妻 间为今日该谁做饭的那番争执;放寒暑假时,只要我有兴趣,随时可外出旅行一两 个星期而无后顾之忧;今天有个画展,明天有场音乐会,下周有场球赛,我想去看 就能去,不用担心晚回家,不用担心谁不同意。
我想独身生活尽管缺少家庭生活中的某些乐趣,但她具有家庭生活所缺少的最 大魁力——自由。我因独身而有机会充分享受生命的自由。生活中的饮食起居、工 作的重新选择、业余时间的安排全由自己决定。家庭琐事和夫妻感情纠纷,养育孩 子的辛劳,因负担家庭经济而产生的焦虑不安都与我无缘。
独身给了我自己的天,独身给了我自己的地,我在天为云,在地为风,轻松飘 洒,自由自在。我喜欢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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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想有个孩子
我惧怕枯燥而沉重的家庭生活;我不要婚姻,但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失眠了,孤独也走进我的生活,挥不去。
避不开。那一个个无眠的夜晚,我被身体内部涌起的渴望折磨着,被孤独吞噬着。回首走过的漫漫长路,只有一行歪歪斜斜的脚印,没有过爱的经历。不能为人妻,是一份情感的欠缺,于我,已经成了一种不能弥补的遗憾,我无法从自己生活惯了的独立而清高的天宇中走出来,走入正常人的生活。我想我只能努力使自己做一个健全的女人,享受一下为人母亲的快乐。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风吹起地面上的纸屑在空中打个旋儿,飘向街的那一边。 商店的霓虹灯孤独地挺立在夜风中,显得没精打彩。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偶尔从 夜色中冲出的公共汽车将车灯开得好亮好亮,将黑暗撕开一道裂缝,把我的影子投 射到地上,随即影子向右旋转、缩短。汽车冲向我前方的夜色中,奔向它的终点站, 又一辆汽车被黑暗吞没了。我想在这暗夜的另一边一定有一盏灯,为那夜行的人儿 亮着,否则,他们何以都如此的行色匆匆?
凑近一盏路灯,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12点了,便向家中走去。
今天,是我的34岁生日。我为自己在桌上摆了一副刀叉,斟满一杯酒,在组合 音响中放入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并拉灭了屋里的灯,回到桌前,我一支支 点燃了蛋糕上的小蜡烛。烛光摇曳着,屋里呈现出一片暖洋洋的红色。我想为自己 创造一点情调,让自己放松一下……
我是个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这个研究院工作已经快10年了。
上大学的时候,有不少男孩子向我表示好感,他们中有高年级的,也有同一年 级的,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那时的我,年轻、漂亮、心高气做,感觉良好,总认 为他们不是太浅薄、太俗气,就是太学究、太正经;反正,我没有看上他们当中的 任何一个。
就因为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没有看上谁,我便整天埋头读书,功课便也就显得突 出。我想,等吧,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让我看中的男人出现在我生命旅途中,上帝既 然创造了我,就不该把我遗忘。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临毕业前,同学 们都相继有了朋友,开始考虑怎样才能两人分在一起,为日后的婚姻生活打下基础, 只有我仍旧子然一身,便考入了研究生院。
3年的研究生院生活过得忙碌而充实,似乎还没时间考虑恋爱的事情,便已经 毕了业,分配到了这所研究院。
在新的环境中面对陌生人的热心关怀与好奇的探询,我仿佛在一夜之间意识到 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们所说的“大龄青年”中的一员,但我却发现自己无法走入婚姻 的围城中去。
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开始议论我了。
“这人真难琢磨,怎么还不找男朋友?难道她是冷血动物?”
“我想没准是追她的人太多了,挑花眼了,不知道该和谁结婚了吧?”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成天绷着个脸,来单位有两年了吧,谁见她笑过?”
“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或者以前失恋过?失过身?”
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有一条就是关心别人,而在大部分中国人的头脑中,是没有 隐私这个概念的,以为关心猜测别人的隐私,就是给别人关怀和帮助了,并理所当 然地认为应该得到别人的感激。而我偏不这样认为,别人沸沸扬扬的议论,我并非 不知道,可是,我并不想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从小便深受父母的熏陶,对知识有一种天生的渴 望,童年时代,家中那占了一面墙的书柜中的各种书籍是我的全部快乐所在。不管 是否看得懂,书中的那片世界对我充满了吸引力。当我慢慢地长大的时候,我将眼 光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