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觉得还算可以的一个女孩儿叫大王,她高中毕业,有思想,性情温和; 一对大眼睛流盼之间像会说话一样。她一段时间里老到我们宿舍里来,还帮我拆过 被子,但我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对待她,后来她就跟了别人。所以在当老插期间我 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故事。
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我拿到了北京一所著名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上二年级 时,我去临近一所工科大学卖我们出的内部文学刊物,不想被这里的一个女生盯上 了。她看我卖完了杂志收拾起东西要走,就上前来堵住我聊天。她说他们工科学校 无文学书可借,懂文学的人更少,而她是个没文学书籍就过不下去的人;问我能否 帮她借点文学书,常同她聊聊文学,我爽快地答应了,并与她互留了地址。她够性 急的,第二天就来到我们学校找我。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好朋友。
她的确喜欢文学,而且悟性很高。她很有兴味地细致阅读从我这里借去的文学 史书籍,每章每节都做笔记,还写下不少的心得体会。她写了一个文学剧本,情节 波澜起伏,文笔很好,蛮像那么回事儿。当时的功课很紧,我抽不出太多的时间与 她来往。但她似乎很离不开我,一有空就跑来找我,或是央求我去她那儿。我觉得 她性格很好,有思想、有情趣,也很温柔;就是相貌不太吸引人。我对她不木感兴 趣。但由于她的执着,我们还是试着建立了恋爱关系。
有一次我去找她,宿舍里就她一个人,我们便谈起文学。我滔滔不绝地向她介 绍文学名著中的情节、人物,发表自己的见解,她很认真地听着,还时而记点笔记。 晚饭时,她百般照顾我,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收拾完餐具,她温柔地靠着我 坐下,要求我再给她讲点什么。我从她挨着我的身体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从她仰起 的脸上看到一种渴求。我不能自持,一下抱住了她,她略微呻吟了一声,把脑袋埋 在我胸前。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女人,只觉得热血沸腾,心跳加剧,全身如失去了重 量,变得轻飘飘的,脑袋里似乎一片空白。我俩就这样相拥着,一动不动,不知不 觉度过了几个小时。后来,我让她坐在床的一头、背靠着墙,把脑袋埋在她怀里。 我先静静躺了一会儿,接着翻过身来用头在她怀里和大腿间拱来拱去,身子不安地 蠕动着,口中喃喃他说:“真像妈妈,真像妈妈。”她大为感动,随即像母亲护卫 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我、抚摸着我,一会儿又紧紧地抱着我。一直到夜半十二点, 我才不得不离开她那温暖柔和、令人心醉神迷的怀抱。
我们的关系整整保持了两年。尽管她给了我无数迷人的时刻一给了我她宝贵的 “第一次”;尽管她温柔善良、聪慧无比,别人都说我俩很合适;尽管她无数次地 央求我不要离开她,为了我她可以丢弃所学专业、可以不回她家乡那座历史名城跟 我到我家乡小城的一所中学去教书,用一生的精力帮助我成就事业,我最终还是离 开了她。
临别时,我们最后一次做爱,草草完事之后,我望着她的泪眼说:“别再强求 我了。”她点点头,轻轻他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希望它晚些来到。我 总是糊弄自己,给自己编织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梦。我缠了你这么久,让你为难了, 真对不起。”我觉得一阵轻松又一阵内疚,缓缓他说:“我再不可能找到像你这么 对我好的人了,今后我的痛苦将是你对我的惩罚。”
她马上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不,不!我不要惩罚你。都是我自愿的,我 既然把女人的一切都献给了你,我的心就随你一辈子。分手只是物质性的,我永远 爱你,我不要惩罚你!”
我确实受到了惩罚,不是她给的,而是我自找的。与那个痴情的小姑娘分手后, 我来到家乡的一所大学里执教。这是一座省会城市,文化环境很好,又是在求知热 的八十年代初期,虽然此时我已过而立之年,还是成为众多姑娘追逐的伺标。人们 知道我是单身,都要给我张罗对象;我所任课的班里的女生也向我频频发起进攻。 这一切弄得我应接不暇。我于是乎更加飘飘然起来。我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加之教 学和研究又很忙,所以遇到真正看得上的姑娘才与之来往,我先后谈了三、四个。 一个是我们学校经管系的女教师,外省人,人温柔体贴,长相不错,就是有些古板。 我们接触了半年,合不来就分手了。一个是我们系一个老教师的女儿,个子高高的, 苗条的身段里透着一种秀气。她是学艺术的,过分地浪漫,让人有些受不了,没三 个月我俩就掰了。再有一个是我的学生,小我十二岁,小巧玲戏,秀色可餐,就是 过分单纯,而且与我在一起时总显得拘谨,所以没多长时间又“拜拜”了。
我的确是挑花了眼,在众多可选择的姑娘中比来比去不知要谁才好。母亲一次 次来信催,朋友同事也劝我赶快成家,我自己也觉得一个人老耗着不是个事。不得 已,我下决心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我想了一个逻辑方法,将可作为“目标”的七、 八个女孩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用另一张纸分别写出长相、身材、性格、情趣、文 化程度、职业、年龄等档的分值;然后用这些分值一一给名单上的女孩打分;再计 算出每个人的总分,最后得出她们的分数序列。
得分最高的是一位中专老师,教工程学的,长相很好,额头高高的、宽宽的, 颧骨也略高,一脸的福相,而且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就是个头大了些,身高1。72米。 其他方面平平,但人显得很大方、很开朗。我决定要她了。通过一位朋友向她转达 了我的意思。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每周见二三次面,她对我很好,每次来都给我 带些好吃的东西。她的那个红尼龙兜好像是个魔兜,掏不完的水果、奶粉、茶、名 烟… 。我俩每次见面虽没有多少话好谈,但我心满意足。觉得她很像个妻子。三 个月后,在她再三的要求下我俩领了结婚证。因为学校还没给我分房子,我又不愿 到她家住,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来往,只是偶尔趁我的同屋不在时亲热一下。
不料,我们的蜜月还没有开始就拉开了夫妻大战的序幕。我所说的“惩罚”就 是指这个。有一次,我交给她一百元钱要她替我寄给我父亲,她面带愠色地接过钱 走了,过了一会儿她怒气冲冲地回来,将钱摔在我面前,说我没给她邮寄费,汇款 员找她要她才知道,这叫她在外面丢了脸。我吃惊地看着她因生气而扭曲了的脸, 不敢相信她的这些举动是真的。又有一次我们一同去看家俱,她看上一套豪华型组 合柜,一千七百多元;我说我手头没这么多钱,等一等再说,她便怒发冲冠地朝我 嚷道:“没钱你结什么婚?!把人骗来就算完事?”我因积蓄太少,并不愿这么快 结婚,是她安慰我,说没钱没关系,她有几千元积蓄,可先凑合着买些简单用具, 以后再慢慢添置。
分明是她骗我结婚的,怎么反来指责我?她对我大部分时间用来读书写文章也 十分反感,说我就知道傻读胡写,娶了媳妇搁在一边不管。她一生气就来摔我的书 和稿子,我的小书架被她踹翻过两次,手稿被她撕毁达十几页。我们在一起时,她 不许我接待来看我的同学、同事和学生。一有客人来,我与客人没聊上几句,她就 扔锅摔盆、指桑骂槐的,弄得客人和我都很尴尬。对于她的这些行为,我开始时都 以忍气吞声对付过去,后来因为这样的事太频繁了,而且愈演愈烈,每天搞得我精 神很紧张。我实在受不了,就提出离婚。“离婚?你占了人家的便宜就想拉倒,没 门!”我不得已指出三条路:一、好好相处;二、马上离婚;三、破罐破摔。她说 与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她说不出)没法“好好相处”,“马上离婚”又太便宜 了我,只好“破罐破摔”了。还说要把我从现在的三十六岁耗到五十六岁,或者干 脆耗死拉到。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不可理喻的人,我只好上法院了。在法庭上她鼻涕一把泪一 把地指责我,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说她坚决不同意离婚,如果法庭判离,她就 磕死在法庭上。法庭拿她没办法,又怕她万一出事不好向上级交待,只得判决不准 离婚。过了半年我再一次起诉,法院还是不敢判离。气得我大叫:“你们再不判, 我也去死!”法庭不相信我会死,可在宣读不准离婚的判决书时,我真的喝了一瓶 灭蚊剂。我被救活过来,等到法律规定的时间一到,又递上了离婚起诉书。我们认 识仅三个月,领结婚证后在一起待了不到两个月,可离婚整整用了三年!在这三年 里我吃够了苦头。个中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
“四十岁才明白”。我已四十三岁了,我是明白过来了,可太晚了。我失去的 太多大多。现在不但没有姑娘来追我,就是我主动送上门也常常被人家堵回来。现 在的人看重的是钱和权,没有人肯要我这又穷又呆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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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你能原谅我吗?
在独处的日子里,我记起了你的许多好处,深悔自己当初的糊涂和轻率
一年前的今天,当法官宣判我们的婚姻已经破裂、从此将分道扬镳时,我的心头曾掠过一丝快意,有一种如释一负之感。然而,就在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一种惆怅和隐痛之感却油然而生。按说,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一旦判离我该庆幸;可不知怎么搞的,那天我的情绪很不好,回到宿舍一个人灌了小半瓶白酒,最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
晓艾:你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我鼓足勇气给你写信。
我之所以选择今天给你写这封信,是因为一年前的今天是我们离婚的日子,我 想你一定记得的。这一年间我们尽管见过几次面,却不曾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谈 谈我们各自的现状,谈谈我们的孩子小逸,谈谈你我今后的打算…
晓艾: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一年来我经历了痛苦的反思,从中悟出许多为人之 道,也深悔自己当初的糊涂和轻率。你知道,我是个好冲动的人,既有热情爽朗、 孜孜以求的一方面,又有好生变故、任性幼稚的另一方面。当然,我此次给你写信, 是在经过好长时间的抉择之后才拿起笔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能原谅我吗?
一年前的今天,当法官宣判我们的婚姻已经破裂、从此将分道扬锁时,我的心 头曾掠过一丝快意,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然而,就在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一 种惆怅和隐痛之感却油然而生。按说,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一旦判离我该庆幸;可 不知怎么搞的,那天我的情绪很不好,回到宿舍一个人灌了小半瓶白酒,最后昏昏 沉沉地睡去… 。
我记起了咱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我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头戴鸭舌帽, 手里拿着一张当天的《中国青年报》,站在市中心那座有名的桥上。不一会儿,你 来了,一件浅灰色薄呢子大衣,一条说不清什么颜色的花头巾,一双黑色牛皮靴。 你走过来,怯生生地问道:“您是朔凤同志吗?”我的心中漾起一阵得意,继而上 下打量着你,然后热情地伸出了右手。我把这戏剧性的见面称为“遥控”,因为你 我不曾相识,而是靠我那远在外地的姐夫书信传递信息,才有了这特殊的“桥头约 会”。
说句实在话。我当时并未因你而动情,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只需两个字即可概括: 普通。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善于遮掩,我们才一起比较轻松地听完了“谷建芬作品音 乐会”,我又把你送上了开往你家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原本我只想对姐夫负责, 与你保持一段关系再分手;不曾想,你我的交道一打竟成了“持久战”——四年谈 朋友、四年要孩子,等到小逸降生,你我都已三十有二!
晓艾:你大约还记得,我们之间从相识到分手不知吵过多少次。还记得那次在 中山公园吗?我因为说了两句比较刺激的话,你气愤得站起来就走;我追着你说了 许多好话,一直追到公园大门口你的气也没消,而是忿忿地冲出大门。那欢约会我 们不欢而散,我痛悔自己说话太不注意分寸,我们毕竟认识才几个月,彼此应有一 定的距离。不过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脾气也很大,不能说“不”字,只能说“ 好”字,经常弄得我们难以交流感情。
婚后,你我闹别扭吵嘴的事更多了,现在想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是 个事业心较强的女子,并不满足于整日简单重复你的护理工作。每天下班回家,你 总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吃过晚饭便埋头看书学习;即使是上夜班,白天你也要抽出 一定的时间听英语。在你到泰国学习的那两年里,我独守空房,饱尝“单身汉”之 苦。为了不太寂寞,有时就在单位玩到挺晚才回家。有时我也问自己:这像个家吗? 妻子你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吗?
自从有了孩子,你我的负担更重了,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总有忙不完的活儿。 为了支持你的工作,夜里喂奶总是我来承担,以至于白天昏昏沉沉,看稿子都犯迷 糊;为了你拿主管护师的职称,我推掉了几次出差和重要的采访任务,留在家里看 孩子以保证你的考试和答辩顺利通过……我以为,为你做出一些牺牲会使你“金石 为开”,谁料到你却连几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似乎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为了孩子,我丢掉了评编辑职称的机会,也很长时间没拿出像样的稿子,而这 是搞新闻工作之大忌。相反,有时孩子哭闹,你却表现得很不耐烦,还无端地指责 我没有看好孩子。许多次我想发火都压了下来,因为考虑到家庭、孩子和面子。但 你说话时那种不顾场合、不顾情面的方式,都使我反复地问自己:是否我太谦让太 懦弱了?假如你在单位对病人、对领导、对同事说话都这么冲,怎么会捧回“优秀 护理工作者”、“模范护士长”的荣誉证书,又怎么能得到领导的赏识而在事业上 有所成就呢?
我们的争吵终于升级:你抱着小逸回了娘家,不管我怎么劝说你也不回来,后 来你父母发了话你才回来住。我承认,我的脾气不好,说话也很不注意分寸,可能 也使你大伤其心,作为一个男同志我应该承担主要责任,向你致歉请你原谅。但是, 每当我看到邻居一对对小两口温馨和谐共筑爱巢的时候,又总是羡慕人家的妻子具 有女性的温柔体贴和细腻淑娴,我多么希望女性的特点在你身上也能得到一些体现 啊?
晓艾:我离婚后越来越发现,自己是多么地疼爱我们的小逸;尽管每周我可以 见她一面,但每次离别又使我心如刀割。离婚时,考虑到你的感情需要,我忍痛放 弃了孩子,这是何等令人心碎的选择啊!还记得吗?为了要孩子,你我吃了多少苦? 为了给尚在“月子”里的小逸治病,你我又受了多少累?当初我给她起这个美好的 名字时,你不同意,说是这个字的声音“不吉利”。今天看来,你的话应验了:一 是她跑医院跑得次数太多,与“医”有着不解之缘;二是小小年纪就饱尝“一”的 孤独,心灵创伤恐怕-生也难抚乎。
记得那天,小逸到我单位来玩,一进门就拽着我的衣襟赏我说:“爸爸,你怎 么老不回家啊,你真是个坏爸爸……”说得我鼻子一阵发酸。小逸不到4岁,却已经 尝到了父母离异、家庭残缺带来的痛苦,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些,脾气也不如其 他孩子好。那天她在我这里玩得挺开心,晚上姥览来接她时,她噘着小嘴不愿走,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