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我原来觉得大海在外边搞女人,他欠我的;我同那个小伙子好上后,我又觉得我欠大海的;当大海用刀刺入我后背时,我觉得这一切都扯平了;可大海这一死,我又欠了大海,欠了一条命啊,这什么时候能再扯平呢?
我的单身是婚恋失败造成的。为了生活的平静,也为在内心给逝去的他留有一 块领地,我愿一直孤独地生活下去。
我是养父母养育大的。我的亲生父母至今不知是谁。他们只想要儿子,在连生 两个女儿后将最小的我送给一对毫不相识的夫妇。这对夫妇就是我的养父母,他们 不能生养,视我为掌上明珠,没命地爱我。
在养父母的百般慈爱和精心护育下,我渐渐长大了。上初中时,我出落为一个 美丽聪明、人见人爱的姑娘。我不用怎么打扮就很引人注目,学习上不怎么用功也 很出色。在班上,我座位旁的男生们常拿眼睛膘我,我的课本和桌子下面的小抽屉 里常常都有男生给我写的小纸条。我总是脸一红,悄悄将那些纸条儿揉成团抛掉。 最让人气恼的是在放学的路上,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跟踪我、堵我,与我纠 缠。有一次放学回家,两个高年级男生追上我,其中一个要和我交朋友,另一个在 旁边帮腔起哄。我被他们纠缠住,走不脱,急得直掉泪。大海来了,他挺着胸脯, 正义凛然他说:“她是我的女朋友,谁敢欺负她我就跟他拼命!”此后大海常护送 我回家,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再没敢来跟我捣乱。
大海是高一的学生,比我大3岁,我们成了真正的朋友。我养父母非常反对这 件事,说这么小就谈恋爱还怎么有心思读书,并百般阻挠我与大海接触。可我偏要 跟大海好,我们想方设法找机会约会。我们有时接吻拥抱,有时出去玩。我们的求 知欲很快被青春期具有神秘感的情欲所代替。第二年,我们有了性关系,我的少女 时代便结束了。后来,学校发现了我们的事,分别给了我俩“留校察看”的处分。 我们似断实连,仍偷偷幽会,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两次人工流产。最后一次人流被学 校知道了,这次不用他们处分,我们自动辍学了。失学就等于失业。大海东跑西颠 地打零工挣钱,我闲待着无事可干。这时养父母已认为我是个不可救药的坏孩子, 不再那么疼爱我,对我的约束也少了。
20岁上,我们找人开后门领了结婚证,我与大海开了一家小饭馆。我真后悔没 有继续上学,我过早地结婚挣钱,把个好前程全毁了。婚后不久我又怀孕了,这次 不必去流产,可以堂而皇之地生一个孩子了。腹中的胎儿一天天长大,我的性情变 了许多,我不再任性,也不再幻想什么,只等着孩子出世做个母亲。
一天,我给丈夫洗衣服,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一封一个女人给他的信,开头 一句就是“亲爱的”。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许多,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丈 夫回来后,我跟他大吵大闹。为了他,我失去了疼我爱我的养父母,辍了学,毁掉 了自己的好前程,刚20岁就来支撑这个不像家的家,这会儿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世 … 。几年来的怨屈和苦水都化作一声声哭叫,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丈夫给吓傻 了。他开始时楞楞地望着我,继而也大哭起来,哀求我饶恕他,保证以后决不再同 那个女人来往。我是爱他的,看着他那痛苦自责的面容,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语, 我的心软了。我们言归于好。
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我俩都很高兴。我们暂时关了小饭馆。我在家里坐月 子,大海主要时间用来照料我们母子,有时抽空出去跑点买卖,孩子两个月时,大 海又不安分了,他常常很晚才回来,有时干脆在外面过夜,凭第六感觉,我知道他 在外面搞女人。我问他,他便掀谎,谎言自有破绽,一攻即破,弄了几回,我简直 想同他拼命。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过下去,就提出要离婚。大海听了,呆了一阵, 突然流下了眼泪:“我求求你,都是我不好,我再不干那种事了。”男人不轻易落 泪,他的痛哭流涕真让人受不了,我再次原谅了他。这时我整个人像遭霜打了一样 蔫,常常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连照镜子的情绪都没有了。
这种事像抽大麻,开了头就甭想有个结束。有一次他与一个单身女人整整缠绵 了两天两夜。我心灰了,意冷了。他坚持不肯离婚,我只好破罐破摔了。
初夏的一天,我外出跑点货。天晚了,我蜇进一家饭馆。这饭馆很清净,此时 就我一个顾客,我找靠墙角的一个位子坐下。从柜台后走出一个小伙子,打开菜谱 递过来,问我要点什么。我摆摆手说,简单些,来点饺子或面条吧。他看出我一付 做生意的模样,随口说了句:“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别亏了自己的身子。”一 句话勾起我全部的心酸,泪水一下溢出眼眶。他定睛看了我一下,面部显出惊诧的 表情,转身回到柜台里去了。不一会儿,小伙子端来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内 容很丰富,有鸡蛋、有肉丁,还有葱花芹菜。结帐时我付他五元钱,他坚持只收两 元。打那后我每次外出都要在那里落脚。终于有一天,我把自己的事一五一一地告 诉了他。他听后舒了口气,说:“我喜欢你,可担心破坏你的家庭,现在可好了, 我们有理由相爱了。”
当大海再一次在外拈花惹草时,我冷静地将我同那个小伙子的关系告诉他。大 海吃了一惊,他习惯于将我忘在家里,习惯于背叛自己的妻子,却没有想到妻子在 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也会背叛他。他勃然大拧。狠狠打了我。我擦擦带血的嘴角。抚 摸着身上的伤痕,给了他一个坚决的回答:“离婚!”
离婚将要变成现实,可我并没有多少欢喜。我们到底是从初恋走过来的,我们 是在青春最嫩绿的时刻自愿投入彼此的怀抱的。
我去了趟法院,问清了怎么写离婚起诉书,买回了写起诉书的规定用纸;一笔 一划地写起来。我的心乱极了,写了大半天还只有三四行字。我们的初识,我们的 相爱,我们的生活,甚至连我们一起做爱的情景都一幕换闪现在我的脑际,我内心 深处此刻有一个声音在叫:为了以往那刻骨铭心的爱,别离了吧… 。正在这时, 大海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温柔地抱住我的双肩,用头和脸贴在我的脸颊上来回地 磨擦,口中喃喃他说:“我爱你,真爱你。”我觉得耳边湿液涌的,是他的眼泪。 我扔下笔转过身来抱住他,只听他含混不清他说:“我们就要到另一个世界上去了。” 我猛地一惊,还没回味出是怎么回事,背上已被捅了一刀。我吓得腾地站起,大声 叫道:“大海,你忍心杀了我,你下得去手?”接着又有两刀扎进我的背部。我一 下扑进他的怀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人们将我抬进救护车时,我用最后的一点力 气说:“谁也不许报案。如果报案,我马上就死”
我伤愈出院后得知,大海在刺伤我的当天夜里自己吊死在门框上。我听到这个 消息一下晕倒在地上,身上的伤痛刚医好,心上又给插了几把刀子。我被朋友们救 醒后就撕心裂肺地嚎陶大哭,直哭得昏天黑地。第二天我买了黑纱和鲜花来到放置 大海骨灰的地方,将黑纱缠在臂膀上,捧着鲜花置于大海遗像前。都是我不好,是 我害死了他。如果我不同那个饭馆里的小伙子好上,如果我不坚持离婚,这一切都 不可能发生。我原来觉得大海在外边妇女人,他欠我的;我同那个小伙干好上后, 我又觉得我欠大海的;当大海用刀刺入我后背时。我觉得这一切都扯乎了;可大海 这一死,我又欠了大海,欠了一条命啊,这什么时候能再扯平呢?
我要为大海守寡,虽然我只有25岁,我要以我一生的孤独来与大海扯平,告慰 他的在天之灵。我坚决拒绝了那个饭馆里的小伙子,也拒绝了亲戚朋友的一次次提 亲。有人说我迂,说我傻、也有人说我封建思想严重。我自己知道,都不是的。我 服从自己的感觉,听命于内心的安排。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一个人活得很宁静、很自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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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涅磐
爱情和婚姻她全拥有过,又都失去了。
今天她不再羡慕婚姻,也不敢苛求爱情,更不会苟全没有爱情的婚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屋子里静极了,整个单元都静极了了,从窗外射入的一道阳光中她看到细小的尘灰静静落下,这让她想起一个夏日的午后,在医学院图书馆的走廊里。
她站在窗前看一阳光里带下的灰尘发楞,无意中抬起眼,发现对面有一双眼睛却在冲着她发楞,她习惯地笑一下,那双眼睛里竟进发出激情的火花,从此,那双眼睛便不离她的左右。直到毕业后她宣告要与他结婚时它们才痛苦地隐去,此刻,这双眼睛又在飘落的尘灰中显现。望着她,没有激情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她愣愣地感受着,有些糊涂又似乎有些明白。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不懂得什么叫痛苦,只是本能地视母亲为生存的全部依 靠,是巨大的母爱弥补了失去父爱的缺憾。出身名门的母亲给她以最周到的呵护和 关怀,在她成长的环境里,充满阳光和温馨,而母亲便是阳光的主宰。
她属于那种纯洁质朴、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她的美有着超脱凡俗的震慑力,尤 其是一张娃娃脸上永远挂着天使般的微笑,即使在医学院这样的女儿国里也是鹤立 鸡群。很快,她被追求者包围了,这是一些才华出众又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他们的 学识令她钦佩,当她终于选定一位白马王子,其他几位竞选者几乎痛不欲生,她的 白马王子是同窗中的佼佼者,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他们是最佳组合,他们在别人或 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相伴出入于实验室、图书馆和周末舞会,爱情与事业的成功 使大学生活成为她生命的华彩乐章。
大学毕业后,出于对孩子的一片爱心,她选择了做儿科医生,他中专毕业后, 已在电影发行业干了5年,他矫健、漾洒,聪朋、肯干,是她母亲几十年教育生涯 的骄傲,母亲认定只有他才配做自己的女婿,她没有抗拒,只有低声的缀泣,从小 到大,,母琴为她安排了一切,她习惯于把母亲的希望变成现实、从不曾让母亲失 望过,这次,他依然像母亲所希望的那样,擦于眼泪告别恋人,成为他的妻。
新婚之夜,他激动得泪流满面,一边狂吻着她一边发誓永远像侍奉女神一样地 待她,她默默承受着,她已习惯随遇而安,既为人妻,就决定安分守己地做个好妻 子。
他出身于干部家庭,在他的家族里有着严格的等级制观念,来客和吃年饭的时 候,女人是不能上桌的,只能在厨房里凑和,这对于在开明环境里长大的她来说是 不可想象的,第一次挤在厨房里,她皱着眉,一脸沉重,而公公婆婆的脸色比她的 还要难看,他也是满脸的尴尬,的确,他家族里的女人从没有这么“个色”的,她 让他在家人面前很没面子,几次强化记忆之后。她学会了主动退人厨房而不再做任 何表情,尽管婆婆还是一万个不满意,丈夫却从她的顺从中找回了尊严,于是格外 得意地特别唤她为客人再添两次饭,这次她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在扫向他的目光中 闪过一丝轻蔑。
作为儿科医生她是出色的,她的医术和医德为她赢得了各种荣誉。但是在那个 年代,除了纯理性的科学知识,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思想教育,没有人告诉她有关性 爱的知识,对于丈夫频繁的冲动和爱抚,她只是出于义务和顺从而被动地接受。
一天晚上,在她终于完成义务,困倦地准备睡去时,丈夫突然掀开被子拧亮床 头的台灯,把灯光对准她,说是要好好欣赏一下,她一脸恐慌地抢过被子,紧紧裹 住自己,除了浴室里,即使是丈夫面前,她也从未在亮光处暴露过身体,挣扎了许 久,她终于让步,丈夫兴奋得像个孩子,她却窘得不知所措,全身的肌肉紧绷着, 既不敢抬头看丈夫,也不敢低头看自己,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枕头,脸上没有一点表 情,那一夜她没有睡好,做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梦。
也就是那个晚上以后,丈夫的冲动更加频繁,而且每次都很强烈,渐渐地,她 有些难以承受。
儿子和女儿相继出世为单调的生活平添许多色彩,两个小人儿的一颦一笑占据 了她的全部心思,在与小儿女的呀呀对话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童年,与他们 一同重新成长。她把女人天性中的母爱发挥到极至,一张娃娃脸笑得更加灿烂,她 无暇也没有心情再顾及丈夫的要求,在一次婉言推辞之后。她学会了但然拒绝,当 然,孩子是最好的借口。
她不了解男人总是男人,被压抑的欲望总要寻找途径渲泄,一向为丈夫所称道 的她的贤惠与学识,突然在丈夫眼中变得不倾眼了,无论她怎么躲避退让,他总能 找出一些理由来和她大吵一场,她呢,依然故我,以为夫妻嘛总是兔不了吵架,都 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也就完了,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夫妻之间的不愉快 并不只局限于夫妻之间了,来自亲友的旁敲侧击开始指向她,大意是指责她太骄傲, 看不起丈夫,不格守妇道,对这些闲言碎语,她也感到气愤。更多的是觉得无聊, 于是索性不予理睬,直到夫妻之间冷战格局形成她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僵持两个月 后,他们分居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仍然是挺美满的一对,她也极力维护着幸福家庭的形象,即 使从只言片语中听到些有关丈夫另有新欢的传言,她也只是淡档地笑笑,然后以坚 决的态度令搬弄是非者无地自容,她相信,丈夫永远是丈夫,他不过一时受人挑唆 才冷淡她,她和孩子才是他的家。
她没有料到丈夫会跟她离婚,更没有料到他的态度竟然那么冷静、那么坚决, 眼看着他如释重负地离她而去,欣欣然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方寸大乱,全无 往日的沉静与从容,家并不温暖,但家终究是女人的归宿,填写各种表格配偶一栏 时不必空白,别人和自己也就心安理得了许多,何况20年来她已习惯这个氛围,从 没想过要离开它,现在突然让她面对孤独,她又怎么能接受?她没有乞求,没有挽 留,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但她却无法控制住决堤的眼泪,她感到委屈极了, 她不明白,她委屈求全改变自己顺从他的生活而且没有追究他的不忠,为什么他非 但不感激反而还要和她离婚,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毫无价值,想到这儿,她 止住哭泣,两眼失神地向远处望去,目光仿佛要穿越时空探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屋子里静极了,整个单元都静极了,从 窗外射人的一道阳光中她看到细小的尘灰静静落下,这让她想起一个夏日的午后, 在医学院图书馆的走廊里,她站在窗前看着阳光里落下的灰尘发楞,无意中抬起眼, 发现对面有一双眼睛却在冲着她发楞,她习惯地笑一下,那双眼睛里竟迸发出激情 的火花,从此,那双眼睛便不离她的左右,直到毕业后她宣告要与他结婚时它们才 痛苦地隐去,此刻,这双眼睛又在飘落的尘灰中显现,望着她,没有激情也没有痛 苦,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她楞楞地感受着,有些糊涂又似乎有些明白。
她先是呻吟了一声,随后便爆发了,她从床上猛地跃起,一边咆啸着,把屋子 里一切能打碎的东西都打了个稀烂,如果破坏能够抚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