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隐隐有股凌历之气,好似上官小姐给人的感觉,却又不是完全相像。
绮罗静静地看向棋盘,忽然抬头直视诚然道:
“不用一个时辰,我现在就能解开。”说罢,便拿起棋子毫不迟疑地放入中间的位置。
诚然蹙眉,叹息般地道: “何必!玉石俱焚太残忍了些!”
“这根本是死局,同归于尽是惟一的解法。”
“棋如人生,绮罗太偏激了!”
“是少爷顾虑太多了才对!”
诚然表情一滞,继而苦笑着道:
“是啊!放不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奔儿,再去取些水回来。”将奔儿打发走,他又说道:
“好,算你解开了,你想要什么便说吧!”
“我……”望着诚然悠然淡定的眸光,绮罗迟疑了一下,她究竟想要什么呢?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十年前诚然在她心中只是个模糊的影像,十岁的小姑娘对他能有什么期待?然而,二十岁的女子呢?她有意寻他,却又有意躲他。姑姑恨意未融的脸,诚然的微笑恬淡,交错显现在她眼前。恍恍惚惚!
“少爷,先欠着行吗?等我想好后再向你讨要!”
“好。”诚然看着她,慢慢地点下头,清亮的眸光静静地凝视着她,直到绮罗不自在地垂下头,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许久,诚然似叹息般地说道: “绮罗,绮罗,你究竟是谁?”
绮罗一惊, “我以为少爷永远不会有好奇心呢!”
“我只是一个自知命不久矣的平常之人,会有什么好奇心?”诚然自嘲般地道。
“少爷那晚明明看见我杀了人,却不动声色。在五少爷问起时还替我掩饰,就凭少爷的这点儿胆色就是非平常之人所能做得到的。”
诚然无奈地摇摇头,笑着道: “我也没想到我会跑得那般快啊!若知如此,我会慢些赶到。”
“少爷是担心我。”
“其实是我多虑了……不过,绮罗夜间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绮罗脸色蓦地一红,想起自己跌倒撞墙的糗事,
“其实,我的眼睛是天生的,夜间看不大清楚,白天还好些……呵呵!”干笑两声,忽然语气一转,
“少爷不可以笑话我喔!不然……不然……”她本想说几句威胁的话,谁知一对上诚然淡笑的眼眸,便觉得脑袋发晕,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然如何?”诚然笑了笑, “绮罗的本领可大着呢!我这个做少爷的还真有些怕啊!”
“少爷连生死都不惧了,怎会怕我!少爷还是别捉弄绮罗了!”
绮罗撇撇嘴,斜睨了诚然一眼,不自觉露出那娇嗔的眼神,散发出诱人的风情。诚然心中一动,笑声却更大了,爽朗清脆,直透林间。
“少爷!”绮罗气得直跺脚,
“我杀了人啊!我身份诡异……少爷,麻烦你不要笑了好不好?”笑得那般好看,明明是想对她用美男计嘛!
“少爷,你不怕我混进欧阳府是别有用心,意图加害你吗?”
诚然总算止住笑, “我感觉得出,你对我及我家人并无恶意。”
“你就那般自信……好,那你说,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进欧阳府?”绮罗眯着眼睛,气呼呼地逼问道。
“我也不知你是谁。我只知你棋艺不凡,你会武功,你毁尸灭迹……至于进欧阳府,或许是为了躲避仇家,或者只是厌了江湖打杀,隐匿遁世。欧阳府对下人向来宽厚,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我曾听五弟说过,江湖中有一种易容术,可以改人容貌,或许绮罗已经是七老八十的前辈,到欧阳府只为安度晚年也说不定啊……”
“胡说!什么安度晚年!我才没那么老呢!”绮罗再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爹啊!娘啊!你们是不是把女儿生得太过平凡了!不漂亮也可以忍受,也省去不少麻烦。若经常让人误会成婶婶、婆婆,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诚然大笑,好久没这么畅快地笑过了。这丫头有时聪明得诡异,有时又迷糊得让人哭笑不得!他欧阳府里竟有这样有趣的人,回去应该好好赏赐一下管家才是。
等诚然笑够了,绮罗没好气地道:
“我若想害你,又怎会让你看出来?你一直生活在欧阳府里,怎会知道江湖险恶!”其实她也刚入江湖不久啦!大部分时间又在当人家婢女,尤其进了欧阳府,一待就是大半年,竟没像其他人家那样被轰出去,也是万幸。
“是不是害我,待会儿便知!”诚然悠闲地品茗,眼望远山,眸光悠然,似乎痴了一般。
绮罗呆怔住,眯着眼睛想了想,她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前后一寻思,便已猜出,忽然大叫一声,直指着他:
“少爷!你……你……你是故意的!”
诚然收回眸光,投向气急败的绮罗,温和地一笑,道: “是啊!”
“少爷!”绮罗气得跺脚,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悠然儒生,明明就是玩世不恭嘛!他竟然用这种方法试探她!他怎么可以视生死为儿戏?
“少爷,你一会儿会发病对不对……天啊!你不是昨天刚刚发过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清楚?天……怎么又严重了?提前到一天发作一次,那你岂不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以自己的生死做赌注来试探她。他发病时,五少爷必在此时用内功护住他的心脉,否则性命不保。然而,现在五少爷不在,会武功的只有她一人,她若不救,他就只有等死;她若救了,自然就证明她无加害之心了。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大胆自信之人,若说他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倒也罢了,可他只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富家公子。
然而,麻烦的是她的真正身份。她若一救,那姑姑……天!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不行,绝对不能心软!她忽然大呼大叫:
“奔儿!奔儿!我们要走了……他到哪取水去了?还不回来?”蓦地瞥见诚然噙笑的嘴唇,“又是你对不对?是你把奔儿支走的……哎呀呀!少爷,我被你害惨了!走,我们快走,我扶你回马车,我们赶快回欧阳府找五少爷!”说罢,绮罗强行拉起少爷。
“绮罗,你确定不会在林中迷路?或者说不会撞到树干、树根什么的?”
绮罗蓦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精神霎时萎靡下来,惨了!林中绿油油的一片,对她的眼睛来说,跟走夜路没啥区别。而面前这个能识路的少爷,根本不会带她出去。
她脸色突然一冷,
“少爷,命是你的,你若不珍惜,我也没办法。我绝不会对你施手相救的。尤其是在受人威胁之下!”说完,绮罗松开少爷的手,静静地直视着诚然。
然而,诚然只是淡淡地一笑,不以为然地坐下,信手捏起几颗棋子,随意捻玩着。突然他咳嗽了两声,绮罗的心蓦地一跳。片刻,绮罗便看到诚然的额间冒出细细的微汗,他却仍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那双清亮的雪眸,却越加深邃难懂了。待到诚然咬紧牙关,浑身抑制不住颤栗时,绮罗的心好似也被撕裂了一般,苍白的脸色与诚然的惨白不相上下。
想不管,想不看,想跑开,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像被点了穴般。她的眼睛只能停留在他惨白的脸上,紧蹙的眉间……看着他痛,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在生死之间徘徊!他是十年前对她笑的大哥哥啊!她怎能忍心、忍心他死在她面前!
她的心挣扎着,如惊涛骇浪般撕扯着她,最终淹没了她的理智,顾不得其他了,她愤愤地一跺脚,“好,我救你就是了!”说完,一俯身将诚然扶坐起,一手扶住他的后心,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另一只手被她用牙咬破,放到诚然嘴边,“快吸!快吸啊……天!这时候你还拒绝什么!你以为我能拿什么救你……都痛成这样了,竟然还有神志!快点儿吸吧!我的血可以抑制毒性的,我没有你五弟功力深厚,护不着多长时间的……喂!你,你再不吸,我就真的放下你不管了!”还好,这句威胁的话管用。
诚然喝完血后,痛楚果然渐渐地减轻。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仍是清亮透澈,在看到绮罗手上的伤口时,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懊恼与愧疚,许久,他虚弱地笑着道: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绮罗满脸疲倦之色,她虽会武功,但内功却是有限,加之失血,原本粉嫩的唇色变成一片青紫。蓦地,她吃痛地蹙了下眉,从内襟下摆撕下一条布,正要包扎,却被减然夺去,
“我来!”
他细心地为她包好伤口,其间却因为他此刻手软乏力而失败数次。待包好后,他就像做了重活般累得气喘吁吁,抬起头,对她一笑,
“没想到会是这样,很痛吗?是我的不是了!”他表情诚挚地说道。
绮罗低头不语,许久, “其实,也……不是很痛啊!”
“少爷……”失踪多时的奔儿终于泪流满面地出现了,他的后边跟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五少爷,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出现如释重负的表情,使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孔变得柔和俊逸了许多。
看到他们出现,绮罗只是蹙了下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想挣开被诚然握住的手,不料竟被他握得更紧了。
第四章
一路无语。回到幽竹院后,厅里却多了两个陌生人,绮罗眯眼看清楚其中一人后,拔腿就想跑。不料刚转身竟一头撞进随后进来的诚然的怀中,诚然身形踉跄了一下,却仍是扶稳了她,
“绮罗,怎么了?”
“哎呀!少爷,快放手了!”绮罗慌乱地叫道。
厅中一青衫文士,年约三旬左右,起身,微微一笑,朝仍在诚然怀中挣扎不已的绮罗拱手施礼道:“蓝霄拜见师叔!”
“什么师叔啊!我才不认识你!”绮罗摇头否认。
蓝霄身旁的另一年轻人也站起对绮罗深深地施了一礼,
“在下欧阳静然,多谢绮罗姑娘相救三哥!”他正是欧阳家的七少爷,诚然口中的七弟。
原本,欧阳静然一直在追查当初下毒之人的下落,以求伺机得到解药。岂料,到达目的地时,又失去了踪迹,欧阳静然心中一急,想着三哥再无生路,竟病倒在客栈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竟让他遇到了江湖中有神医之称的蓝霄,不但治好了他的病,还答应随他回欧阳府为三哥诊治。两人的机缘巧遇暂且不说。
蓝霄来到欧阳府后,为诚然把脉,只说能为他续命,却无法彻底排除毒素。那两日绮罗正在房中养伤,所以不知蓝霄的到来。后来,蓝霄无意间见到绮罗,觉得眼熟,一问之下,听说她的眼睛不大好,眯眼看人,时常跌倒、撞柱子的糗事后,便已确定了她的身份,高兴地对欧阳兄弟说:
“诚然有救了”。
欧阳家人起初不信,原因是绮罗看到诚然发病数次,却仍袖手旁观。蓝霄沉思了一下,对绮罗略一试探,便明白其中因由,向欧阳家人说明了师门的规矩。于是定下今日之计。
当然为防万一,五少爷还是暗中跟随,如若绮罗铁石心肠,当真不救,他好及时救助三哥。因为蓝霄曾说,绮罗从小性情就有些怪异,心思难定,亦正亦邪,他也说不准她究竟会不会施救!
然而,蓝霄并没对诚然说明,是用绮罗的血解毒,这也是诚然适才眼中会露出惊讶与愧疚的原因。
绮罗见实在躲不过,只得承认了,何况诚然的手一直扶在她的腰间,想挣开,不知为何竟有些舍不得!感到头顶的发丝被他的呼吸拂动,鼻间绕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味。今日之前,诚然从未如此亲昵地对待过她。然而,绮罗对这种身体的碰触却并不排斥,相反地,心中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对不对?”绮罗指着蓝霄,气呼呼地问道。当五少爷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这是个蓄谋已久的计划,而她笨笨地上当了。只是那时还弄不明白,是谁出卖了她,直到见到了蓝霄的那一刻才彻底明白了。
“蓝霄有任何不当之处,还望师叔见谅。”蓝霄道。
“我才不是你的师叔呢!”绮罗没好气地道,她又是婶婶,又是婆婆,现在又是这个中年人的师叔。那她岂不是老得掉渣了!
“哼,我若不救他,你该怎么办?”
“师叔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蓝霄依然好脾气地道。
绮罗偷看了诚然一眼,心想若非是他,她岂会管他人死活。蓝霄的师祖与绮罗的姑姑是同门,只是绮罗的姑姑修习的是毒术,而蓝霄的师祖学的却是医术。区别在于,会施毒的人一定能解毒;而会解毒的人,未必会施毒。
蓝霄也知道这个小师叔并非真正入门弟子,只是从小跟在姑姑身边学了一些,有句话叫做“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学的虽是皮毛,然而她天姿聪颖,学一通十,没多久制毒解毒的本事便已超越了其姑姑;加之从小便食毒草、毒虫长大,以至于她的血液便是解毒圣药。当然,换一句话说,那也叫毒药,正常人喝下必死无疑。只是她从小性情奇特,也无什么野心,加上其家人爱护,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是以别人并不知有她的存在。她从未使毒害人,却也从不救中毒之人,惟一的例外便是亲人。
蓝霄也是在八年前师祖寿宴上远远地看见过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本来是不引人注意的,但她却在跨门槛时,硬生生地跌倒在地,还连带着把端茶的小厮绊倒,手中的茶碗飞出,打到一客人头上,茶水更是溅了众人一身。
小姑娘见闯了祸,爬起来便想开溜。不想一转身没跑两步,“砰”的一声!她撞墙了,“哎哟”一声痛呼又跌坐在地。惹得当日寿星哈哈大笑,从此蓝霄便注意起她来,岂料一打听,那个迷糊可爱的小姑娘竟是他师叔,比他还要大上一辈。郁闷!
“师叔,诚然公子的缠绵之毒,虽然已伤至五脏六腑,但只要师叔答应救治,想来一定能够治愈。”
“你……你懂什么?”绮罗急忙道。
“蓝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