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爹包下一处酒楼,支上台子,摆上棋局。招亲一共三天时间。共设三关,步骤如下:第一关,考的是棋艺,只要胜得过韩老爹者就可通过。韩老爹为了女儿的婚事可谓做牛做马,事事亲为了;第二关,很简单,只要在竹帘外站上三刻钟便可,帘后吗?别瞎猜!绝不是绮罗,她才不会那么无聊,依她设想,什么三关啊!多麻烦!直接破棋局即可。事实上前两关,是两位老人自己加进去的,而守在帘后的自然是绮罗的娘亲韩夫人了;第三关,在顶楼,中间位置上摆着绮罗布下的棋局。
外人只知绮罗是个过了适嫁年龄的女子,高矮胖瘦美丑一概不知,绮罗虽在江湖游历多年,却都是男子装扮,身上虽有才艺,却从不显山露水,加之不爱多管闲事,一路装傻扮痴,优哉游哉。
就算救齐寒一命,也是因为重伤倒在沙漠里的齐寒求生意志强烈,死抓着绮罗的裤脚不放,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把他搬上骆驼,带回客栈请郎中救治。
事后,齐寒是很感谢她的搭救之恩的,后来,无意中看到绮罗给她自己开药方,才知她会医术,且还医术不凡,当即气愤不已,因为绮罗明明可以亲自救他,却把奄奄一息的他拖到客栈,给他找了个半吊子的郎中,让他多受了罪,伤也是养了许久才好,这还是因为他抢了绮罗为她自己配制的药膳才好的呢!这也是后来齐寒无论如何也要跟在绮罗身边的原因,没办法,好奇心被挑起来了吗!
知道绮罗其人的不多,但知道凤祥牧场与三本奇书的人却是大有人在。牧场虽不是人人想要,但传说中的奇书却是每个人都想看看的。于是乎,可想而知,人潮之汹涌,场面之热烈了。
绮罗本人虽看不到,但人家的爹可是一直坐在台上的,虽然已年过五旬,但那泱泱气度,魁梧挺拔的身形,英俊的五官,微眯的眼眸,都说明他年轻时绝对是一位美男子。想来女儿绝对差不到哪去,想想韩家另一个美人韩怜月就知道了,只是韩怜月美则美矣,就是脾气那个……差了点儿,听说现在还未找到婆家呢!
韩老爹的棋艺不差,第一天下来,勉强只有三个人过了第一关。至于第二关,韩夫人秀眉一挑,两个字,不行。
第二天,胜韩老爹的人多了些,韩夫人也挑了两个自己看起来中意的算过了第二关,过关的两人上得楼来,却见只有一绿衣丫环在。二人环顾四周一眼,便把视线落到了那盘棋局上,冥思苦想,三个时辰很快过去,两人颓丧地离开。
第三天,又上来几人仍是弃械而归,天至傍晚,眼看着再过半个时辰,这场招亲的戏就要结束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觉得不会再有人来。
“绮罗,没人了!怎么办?”齐寒一边偷眼打量外面的人,一面不时地提醒绮罗。
“我都没担心,你跳什么脚啊!”绮罗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为我自己急啊!你嫁不出去,逼我以身相许怎么办?”
绮罗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唉!呆坐了一天,身子都酸了!”话声刚落,韩夫人踏着梯子走上了二楼,
“绮罗,外面有位年轻的妇人,说是为自家的相公来破这棋局。”
“妇人!”绮罗双眸蓦地变亮,霎时射得齐寒睁不开眼睛,
“这倒是有趣,世间竟有这般大方的妇人,我定要看看,娘,让她进来吧!”
第九章
冷烟婷轻抬裙摆,一步步迈上二楼,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抬起头,微微转首,见窗边躺椅上斜坐着一绿衣打扮的丫环,单手支着下巴,眼眸半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旁边则站立着一少年公子,白衣似雪,英挺俊朗。奇异的是她先注意的却是那个看起来毫不显眼的绿衣丫环。
不是应该主子坐,丫环在旁站立着侍候吗?这二人怎么刚好相反啊?突然想起出门时,相公对她说的话,秀眉一蹙,莫非当真如此!于是,她笑着面对绮罗,轻轻一福,说道:
“韩姑娘,我家相公命令我来破此棋局。”
“你倒是第一个认出我是韩绮罗的人!”绮罗半眯的双目,射出来的眸光更加雪亮。
“韩姑娘误会了,是我家相公临行时告诉妾身,若见一貌似平凡女子,眼眸半眯,神情悠闲慵懒,那必是韩姑娘无疑。”
绮罗看向旁边的齐寒,问道: “我眼眸半眯?”
“不,眼眸半眯,那是客气了!事实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眼睛,只是一条缝而已!”
“哦!”绮罗又把眸光转向神情冷艳、容颜绝世,妇人打扮的冷烟婷,指着中央的棋盘说道:
“破棋局吧!我拭目以待呢!”
冷烟婷缓步走到棋盘边站定,凝视着棋局,沉思了片刻,蓦地,拿起一颗棋子置于盘上,抬起头,微笑着道:
“棋局,我破了!”
齐寒难以置信地走过来,口中喃喃地道:
“不会吧!半炷香的工夫还没到呢!你就破了……咦!这棋局哪有这种破法啊!这根本就是……”
冷烟婷接口道: “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相公说,这是此棋局惟一的解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错!”绮罗点了点头,由椅中缓缓站起,背着手一步步走了过来,
“这的确是惟一破解之法……你破了此局,现在能否告知绮罗夫人相公的尊号?”
冷烟婷轻轻一福身道: “夫家姓欧阳。”
“你……你就是那个冷烟婷!”旁边的齐寒惊讶地颤声道。
冷烟婷点了一下头。
绮罗眯着眼睛,微蹙着眉。
冷烟婷见绮罗不惊不讶,只是垂头沉思,倒有些好奇。
“欧阳诚然他自己怎么不来?”齐寒冷冷地道。
“他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了,对吗?”绮罗突然开口道。她看向冷烟婷,见她一脸惊讶与不信地望着自己,她笑了,
“看来我猜对了。”
齐寒不愿被忽视,他不解地问, “什么猜对了?”
绮罗眯眼扫了冷烟婷与齐寒一眼,道:“我摆此招亲擂台,其实只为了欧阳诚然。”
“这个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猜得出。”齐寒没好气地插话道。
绮罗没理他的嘲讽之言,接着说道:
“我先前只猜到两种情形:第一,他不来,他死;第二,他来,他活……”绮罗声音顿了一下,齐寒在一边则听得满头雾水。冷烟婷有些明白,盈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了然及得知真相的骇然。绮罗的目光投向棋盘,道:“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派了人来,而且来人的身份还是他新纳的妾室……他既然用玉石俱焚破了此局,便已猜到了我的用意,他即知我的性情却没有来,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出了大事,来不了了对不对?”说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眸突然转向冷烟婷。
冷烟婷惊骇,难以置信地看着平凡温婉的她,在一瞬间半眯的双眸中射出来的光芒竟然如此凌厉与决绝。她背负着双手,虽身着女儿装,但那淡淡的眉眼,那睨视天下的表情,那嘴角边淡淡的睿智笑容,却有着不一般的气势。
何止冷烟婷,连齐寒都被震住了,他认识绮罗半年多,印象中的她,表面迷糊懒散,经常性的迷路与跌倒,很自私冷漠,不爱管闲事,喜穿男装。偶尔会变得很聪明,总之跟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就是了。
冷姻婷曾是天香院的头牌,有胆识,有气魂,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聪慧绝伦,如今见绮罗如此与众不同,终于明了像欧阳诚然那般气质高贵,儒雅恬淡的男子为何会痴等这看似平凡的女子五年之久。若不是这女子有多重性格,便是她太能伪装了。
“韩姑娘说得很对,相公的确出了事,而且受了伤。”
绮罗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道: “我随你回去看一下他好了,我可不想没过门便成了寡妇呢!”
“喂!这于理不合吧!”齐寒开口道。
“合不合又不关你的事!”绮罗斜睨了他一眼,“让开,别挡路,冷烟婷我们走。”
两人下楼,齐寒从后面跟了上来, “喂,从后门走,外面还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呢!”
绮罗蹙起眉, “还围着啊……你出去告诉他们我找到相公了。”
齐寒跳脚, “为什么是我?”
“那我自己去说!”绮罗绕过齐寒,推开一道门,不一会儿,她又退了回来, “那里是厨房!”
齐寒点头道: “我知道,你走错方向了!”
“哦!这样啊!”干笑。
旁边的冷烟婷再次傻眼,这……这个人是她刚才所见的韩绮罗吗?两个人吧?欧阳诚然会爱上这般的女子?那个……弄错了吧?
“那你去通知爹娘好了,善后的事让他们处理,我跟冷烟婷去见诚然。”
齐寒随手抓过身旁一个丫环,道: “刚才小姐的话都听到了?”
“听到了!”
“那就去转告韩老爷!”
绮罗看着丫环消失在另一道门后,转身面对齐寒, “这也行啊?”
齐寒挫败地皱着眉道: “你是主子!”
“啊!我忘了!”
“……”无言!
“……”冷烟婷呆愣在一旁。
三人来到欧限诚然在城中置的府第,一进屋,便看见欧阳诚然脸颊苍白,病容惨淡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眼,嘴角便在此刻慢慢扬起,儒雅的笑容如春目的朝阳般温馨宜人,清亮的眼眸温润如玉映射出绮罗淡淡的眉眼,一瞬间,病容便减轻了几分。
绮罗心中一震,他的笑容还是能影响她啊!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笑得那么好看干吗啊!她下意识地摸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岂知,她的小动作却惹得诚然一阵轻笑,绮罗眉眼刚刚蹙起,诚然便不舒服地咳嗽起来。
绮罗心一惊,立即奔到他床前,抓住他的手腕把起脉来。冷烟婷把他们带进来后,便没了踪影。齐寒自进屋后便一直斜眼打量着床榻上的欧阳诚然,心中郁闷,既然受伤了,还能笑得那般开心。装的!
屋中寂静,绮罗蹙着眉,诚然不时压抑地轻咳几声。许久,绮罗把完脉,眯着眼道: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还没等减然反应过来,便自行掀开他的被褥,撕开里衣,察看他身上的伤口。伤口很长,从左胸一直延伸到腰侧,已然包扎好,隐隐能看到里面渗透出的鲜红血丝。
齐寒怪叫道:
“啊!好长的伤口啊!喂!喂!你怎么随便脱男人的衣服!”他看出欧阳诚然没有生命危险便笑着打趣起来。
瞬间,诚然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尴尬的红晕,绮罗的举动也甚是鲁莽了些,五年前给他治毒伤时,可未像现在这般迅速地撕他衣服。即便是医伤,也该慢慢来啊!
连齐寒都看出没有生命危险,绮罗焉有不知,心莫名地松了下来。她俯身像小狗一样嗅了嗅他身上的伤口,蹙着眉道:
“庸医,用这种药,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啊!”
诚然苦笑了一下,他请的郎中可是城中医术最好的了!
绮罗重新把被褥盖在他身上,起身到桌前坐下,提笔写下处方,写完后,用嘴吹了一下,递给齐寒,道:
“你去抓药,限你半个时辰办好。”
“喂!怎么又是我?”齐寒气急败坏。
“因为旁边没有其他人啊!”绮罗理所当然地道。
齐寒脑袋左右一看,皱眉对诚然嚷道:
“你房间里怎么连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他看着手中的处方,突然感到一件事,他指着绮罗疑惑地问道:
“你说过,你从不给其他人看病!今天怎么给他看?”不服啊!想当初,他都奄奄一息了,还没得到绮罗一纸处方呢!
“要你管!治他我愿意,别在这磨蹭,赶快给我去,若是诚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以身相许!”
齐寒大叫道: “我去,我马上去!”
齐寒离开后,绮罗又坐回床头, “你身边怎么没侍候的下人啊?”
“我身边的人原本只有两个——奔儿与你,你走以后,就剩下奔儿了,奔儿年龄大了,我便吩咐他到商号去做事了,一些事情我也习惯了自己打理!”
“可你现在受了伤啊!”
“只是轻伤而已。”诚然突然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握住绮罗。
绮罗脸一红,想挣开, “你休息!伤口还流血呢!不痛吗?”
诚然微微一笑, “你记起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顾着痛啊!”
绮罗小嘴微微抿起,眯着眼睛,嗔道: “谁说我记起了你!”
“不记我,又怎么会医我……知道吗?刚刚见你进来时,真怕你如先前一般,一脸陌生地面对我!”说完,他伸手从枕下拿出一发黄的丝帕,递给绮罗。
绮罗怔怔地看着,许久才道: “你当初……”
“我错了,是我的错!我情愿你恨我,也别忘了我……咳咳!”他几句话说急了,又咳嗽起来。
绮罗急忙扶他躺好,皱皱鼻子,哼道: “苦肉计!”
诚然笑着道: “咳!咳!你在意就好!”
绮罗拿过丝帕,想起当初亲耳听到被欺骗的情景,心中阵阵抽痛,猛地起身……
“别走!”诚然拉住她。
绮罗回身瞪他, “松手!”
“我怕再见你时又忘了我!”
绮罗跺脚, “你既破了那棋局,便应知我韩绮罗的性情,你以为我收下丝帕,就原谅你了?我可不甘心!”
“我知道,所以你更要留下来,否则你离开,岂不是任我逍遥。”他眸光清亮坚定,紧紧抓住绮罗。
“不会,这次得不到的,我便丢掉,才不会像上次那般傻!”
“那好,留下!”
绮罗眯着眼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