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气无力的站起身,道:“既然你真的不知道,那我就回去了。”
换作平时,易尔阳少不得要多留她一会儿,但今天被拷问半天,差点没给他上明清十大酷刑,他巴不得她快快离开,闻言真是喜出望外,三两步抢着去开门。
“原来我是这样不受欢迎……”
风萍四十五度的仰面哀叹,几欲泪下,满脸悲惨的走了。
下楼的时候,她想起安悦生的公司就在隔壁大厦。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他正准备要开会,匆忙间约了明天晚上见面,地点再定。
风萍合上手机,拦辆车到时光练了一会儿瑜伽,然后做美容头发护理等,如此打发掉一个下午,晚上便和方君浩一起用餐。
时光的顶层餐厅从来不缺乏名人,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少不得要暗中犯嘀咕:风萍身为唐迦南的未婚妻,却有和方伯韬的绯闻见报,如今又和方的儿子一起吃晚饭……唐方两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密了?
不理解啊不理解!
好在风萍并不渴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她高高兴兴吃完饭,由方君浩充当司机,一路送至唐宅。
出于礼貌,她邀请他进去坐坐。
结果,方君浩一口答应,抬脚要进门时,她却又拦住他,道:“喂,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时间太晚了,你可以拒绝……”
方君浩打掉她的手,一声冷笑道:“我早就想到这里来看一看了。”
他说着抬脚进门,先打量院子里的小花园,再打量别墅,口不择言道:“这房子是哪个朝代建的?是古董吗?真的能住人吗?”
这幢别墅原是唐迦南的母亲早年住所,式样较为传统,缺乏某些现代的高科技装置,但也因此显得别有风味。现在方君浩这么一说,让前来为他们开门的凌伯尴尬起来,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批评唐家的房子。
“我倒觉得非常雅致。”风萍瞥了一眼凌伯的脸色,然后拉住方君浩的袖子,“你不懂得作客之道,还是快回去吧。”
“你好像也不懂得待客之道,都到了门口,怎么能叫客人回去呢?”
方君浩甩开她,大步跨进别墅大门,把正朝门口走过来的陆管家吓了一跳。
风萍紧跟着进门,看到她在跟前,便正好吩咐道:“他是我的朋友,请帮我们泡一壶红茶,送到客厅来。”
陆管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看了看,然后才答应一声,转身去准备泡茶。风萍一边脱外套,一边又问了句:“阿南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陆管家说完就进厨房去了,片刻后,一壶玫瑰红茶,搭配着柠檬冰糖奶罐蜂蜜一起端了出来,放到茶几上,任其按照个人口味调配。
风萍执壶给方君浩倒了一杯。方君浩端起来浅饮了一口,立刻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陆管家顿时变色,泡茶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风萍瞥了一下陆管家的脸色,忍着笑道:“你将就一点吧,这里就属红茶还稍微像样一点……”言下之意是,这杯红茶虽然不好喝,但其他东西更差。
陆管家的脸整个都绿了。
方君浩不知道她是故意要气陆管家,瞪着眼睛惊呼道:“那你还住这里?赶紧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去住吧。”
陆管家气恼之余听到这话,不禁又吃了一惊。
方君浩常年在国外,为人低调,甚少在圣罂市抛头露面。陆管家完全不知道他是哪根葱?和风萍又是什么关系?
风萍笑道:“我现在可是唐迦南的未婚妻,搬到你家像什么话?”
方君浩沉吟一下又道:“干脆我从法国叫两个糕点师给你用吧?”
风萍微笑着拒绝他的好意:“我如今已经不注重口腹之欲了。”
“哦?那你现在注重什么,□吗?”方君浩说着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走过去。
风萍被他的口没遮拦气得想笑,眼见他很没规矩的往楼上跑,显然是不怀好意,她连忙赶去拦截,警告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方君浩终于露出此行的真实目的,嬉皮笑脸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俩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萍压低声音道:“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滚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身手不错吧……”
方君浩立刻缩回脚,转身迈步走向大门,大声道:“晚安苹果小姐,谢谢你的怪味红茶!”
于是,陆管家的底线被挑战了。
她看向风萍冷冷道:“风小姐,您的这位朋友可真没礼貌。”
“是啊,所以我让他滚蛋了。”
风萍笑着说完,然后就转身上楼了。留下陆管家一个人在楼下郁闷。她精心泡制的玫瑰红茶,居然被说成是怪味红茶?真是……粗鄙,太粗鄙了,跟他们谈茶道无异于对牛弹琴。
46
当晚,唐迦南应酬回来,要了一杯醒酒茶。陆管家趁着送茶的机会,就想汇报今晚的事,结果唐迦南又让她去放洗澡水,放好了洗澡水,就把她请出去了,搞得她非常郁闷。
因为晚宴上喝了酒,唐迦南沐浴完毕,就睡在自己房里了。
风萍凌晨醒来,开灯看一下时间,眯着眼睛来到隔壁房间,门没落锁,她进去一看。唐迦南像死猪一样横在床上,那睡姿连瑜伽高手都自叹弗如。
她转身回房,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帮他盖好被子。
翌日清晨,唐迦南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声讨风萍:“喂,你给我醒醒,醒一醒……”一边叫,一边拍打她的脸上。
“干什么啊?”
“今天中午不要忘记给我送饭,知道吗?”
“知道了。”
风萍困极,不管什么全都答应,说完立刻滚进被窝酣睡,看得唐迦南打心眼里羡慕,无限感慨的上班去了。
十点刚过,他就开始看表,直到十二点过半,风萍才姗姗来迟。进门就见唐迦南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叫他也没反应。
“吃饭了。”她打开箱子,往外取食物。
还是没反应。
“睡着了?”
继续没反应。
“你没事吧唐迦南?”她伸脚踢在他的鞋底上。
唐迦南同学立刻就像触到机关一样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哀呼:“我已经饿晕了,我的大小姐……麻烦你看一下时间,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吃午饭很正常啊。”
“你不识数吗?差五分钟就是下午一点了,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还力气说话,不是吗?”风萍丝毫不为所动。
“唉——”唐迦南没辙,望天兴叹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难怪圣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现在需要喂养的人是谁?”风萍端起饭菜凑到他面前,微笑道。
唐迦南张嘴吃下她送过来的食物,笑嘻嘻给予回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可是只动口不动手的那个。”
风萍也不恼,笑道:“那我们扯平。赶快吃饭吧。”
唐迦南昨天中午吃的很少,昨天晚上酒会,吃得更少。今天早晨的牛奶面包,早就已经消化完毕,故而午饭吃得特别多,把风萍折腾得够呛,没生孩子,倒已经体会到喂食的辛苦。
吃完饭,两人一边一个的躺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十点。”
“我什么时候能够像你一样,好好的睡一觉啊?”
“明天不用上班,你睡一整天好了。”
“明天要回老宅孝敬长辈……”
“可怜的。”
“你也要去。”
“嗯?”
“你是唐家未来的儿媳妇啊,唉,以后有你受的……”
风萍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正常情况下,除了唐迦南几乎没有人打手机给她,肯定是安悦生。她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他。他来电是为了确定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风萍自然是听他的安排,一连说了三个好,简明扼要。
唐迦南好奇问一句:“谁啊?”
“一个朋友。”倒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没有主动交代的必要,“我们约了晚上吃饭。”
这话倒是提醒了唐迦南。
“我晚上也约了人……”
他是经常有约的,风萍习以为常,哼了一声便转回到刚刚的话题:“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我受的?”
唐迦南轻笑一声道:“因为我奶奶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她……”
一语未毕,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讲了十多分钟,仍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风萍听得十分无聊,起身把餐具收拾一下,提着箱子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他们二人各自赴约。
唐迦南手指受伤,便由唐诗充当司机,她一边驾车一边道:“我昨晚给尔阳打电话,他说要去电视台担任什么评委……”
她没说完,唐迦南也想起来了。
“没错,周末电视台有模特大赛,怎么办?他有说什么时候结束吗?”
唐诗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道:“瞧你紧张的,就算我们俩个人,我还能把你吃了?”
唐迦南顿时脸色讪讪:“我不是这样意思……”
唐诗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放荡不羁在学生时代是出了名的,唯有在她面前是规规矩矩的,不会过于放肆。她曾经很引以为傲,如今影响力正在衰退,令她多少有些惆怅。
虽然专心开车,嘴边却挂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知道自己怎么样笑才最美,最神秘,也知道自己的侧面很好看,她永远懂得拿出最好的一面。这种本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至今她尚未在男人身上失败过。
风萍则恰恰相反,她在感情上很失败,安悦生的存在一再提醒她的失败。她坐在他对面,在情调高雅的餐厅,旋律优美的钢琴声里,精致得像电影里的画面,回忆一定不能是甜蜜的,千疮百孔才更像一出戏。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微笑起来。
安悦生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风萍微笑,转移目光看住餐桌的红酒,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速战速决,“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虽然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但你想见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她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措辞,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安悦生表现得很有耐心:“是什么事?”
风萍沉默顷刻,又低头笑了笑。
这一下,把安悦生搞得心里没底,不知道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仿若突然害羞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样子很好看。
风萍终于调正好心情,抬头重新看着他,微笑道:“你听说过西方三大强权吗?”
安悦生料不到她的思维如此跳跃,忽然间竟岔到这样一个话题上,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在聚会上听人说过,挺神奇的。”
风萍精神一振:“那么,你肯定也听说过翠明湖?”
安悦生闻言不由得笑起来。许多年前,富豪圈里流传过一则有关翠明湖的传说,据说欧洲五分之三的财富都聚积在那个神秘的岛上。这个传言年代太久,口口相传下来,已经严重失真,现今的圈内人提起来,不过是当作故事讲讲,他也曾在聚会上听过一星半点的传闻。此时见风萍没头没脑地问起来,以为她是刚刚听到这个故事,所以来找他求证。
于是他微笑道:“当然听说过,不过我只是当故事听听而已……”
风萍听他这样说,再一次垂下眼皮,端起桌上的红酒浅浅喝了一口,道:“这么说,你不相信有翠明湖这个地方?”
“也不是说完全不相信,只是,怎么说呢?呵呵,感觉太遥远了,很不现实,相不相信跟我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安悦生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
风萍看见这个动作,心里微微有些刺痛。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通常表示他有些不耐烦了。
果然,他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随便问问。”风萍勉强笑了笑。
“你刚刚准备告诉我什么事?”
“呵呵……”
风萍保持笑容,但心里很矛盾。
安悦生看着她,忽然发现她此刻的表情非常熟悉。他们还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时常这样看着他,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神神秘秘的样子,搞得他很不理解,继而很厌烦。但此时此刻,她的这个表情倒是取悦了他,仿若回到从前,她的喜怒哀乐由他主宰。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伸过去握住她的手。风萍身子一僵,抬眸看他,两人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风萍?”旁边有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风萍转头看到来人,立刻甩开安悦生的手,站起身来。安悦生也吃了一惊,起身笑道:“您好,唐先生!”
47
唐湛对他点点头,转向风萍微笑道:“看背影有点像你,就过来看看。”
“真巧……”风萍也笑。
“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风萍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会,唐先生要是不介意,就请一起坐吧?”安悦生说了句客套话。不料唐湛顺口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果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服务生眼明手快,立刻快步上前呈送餐单。
于是,唐湛打开餐单点起餐来,风萍和安悦生两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尤其是安悦生,真是非常郁闷。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前几天咖啡馆意外遇见,匆忙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现在,他终于准备充分,时间也十分从容,结果才刚聊了几句,他的主题还完全没有得到展开,唐湛就出现了。难道说他的八字和唐家人犯冲吗?
风萍也觉得尴尬。
一个是未婚夫的父亲,一个是分手四年的前男友,这么诡异的情况居然被她给碰上了?真见鬼!她并不打算向谁交代自己的过去,也不希望有人对此感到好奇。答应和安悦生见面,不过是要做个痛快的了结。毕竟他有权知道,自己曾经交往过的人是谁?
原以为告诉他真相,会伤害他的自尊,现在看来,他没准会当她吃错药,或脑子便秘之类。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不会开心。谁都希望自己爱过的男人顶天立地,好借以证明自己昔日的眼光不差,所以知道安悦生事业有成,她是真高兴。
今晚之后,他们本就可以不再见面了,谁知道唐湛忽然跑来插一脚。拜托,任谁都能听出安悦生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他居然真的坐下来了。他可是一只老狐狸啊,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吧?
那么他是故意的?但他既然没有问起安悦生,她也不作介绍。
能够和唐湛共同进餐是很多商人、甚至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对不起,此时的安悦生和风萍实在不能够感到荣幸。
唐湛点完餐,把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不着痕迹地瞥了安悦生一眼。安悦生顿时就产生有一种感觉,好像脸上被针刺了一下。他不相信有人有这么锋锐的目光,定睛再看时,唐湛的眼睛里分明是充满温暖和笑意的。
“抱歉,我今天出门没带钱包,这一餐只好由你们请客了。”
“……”
“你们继续聊吧,就把我当作是一个陌生人好了。”
“……”
他是在讲冷笑话?还是在恶作剧?就凭唐湛这两个字,吃遍圣罂市的所有餐馆都不成问题,哪还需要什么钱包?
但是唐湛并不像在讲笑话,非常专心的用餐。
风萍和安悦生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吃,感觉很魔幻,仿佛不知道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发生的,太离奇了!
唐湛被称为亚洲最有魅力的男人,就连拿刀叉的样子都比别人优雅,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安悦生在他强大的气场下,等同于无形。他对风萍这两年的经历有满腹的疑问和好奇,已经忍耐了好几个月,原想今晚就可以揭开谜底,没想到——他在心里哀叹一声,端起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化郁闷为食量。于是只剩下风萍没什么胃口,默默地看着他们吃。
她想不通唐湛此举的用意何在?
唐湛吃完饭后,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开始和他们扯起家常,先从餐馆的菜式起头,逐渐铺展开去,恣意汪洋,妙趣横生,完全可以胜任美食杂志的主编,可是等他聊起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又俨然是一位旅游杂志的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