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有戳穿秦帅的做态。因为他的话让紫霞丫头的眼中闪出了羡慕的目光。我历来是不太愿意打破别人美好幻想的。再加上紫霞有这样的幻想,其实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情。人们这样的眼光未尝不是一个鼓励我干下去的动力。
但要去唱歌,就必须到繁华地段去了,我们峨眉一元一首的卡拉OK,都是集中在“好吃街”的背面。因为据说在当初市政建设的时候是为了讲究“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很刻意这样布置的。虽然是十一点了,但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却是刚刚开始显示它另一面的活力。白日里大家在工作,干活当中所看到的彼此,其实都是带了面具的。夜晚的活力才真正的活力,各种各样的方式帮助人们把压抑着一部分解放出来。
这段路程虽然说起来还是远,但是最终大家都选择了步行。跨出西郊民巷这一带,瓶瓶罐罐,蜂窝煤炉子,摇水井,歪斜的房子,还有路边翘这一条腿在电线杆子上撒的脏稀稀的老狗,都突然看不见了。这么晚上了,灯火依然亮着,越走人越多。秦帅和紫霞说说笑笑,我的心头却老有疙瘩。好几次都想问问紫霞怎么认识我们的。可是谁能够问从小和自己长大的老邻居这个问题:“喂,你哪里人!”一定会有人说我是健忘症。
正想着,耳朵边却突然响起了一极其极清脆的童音:“先生,给买朵花吧,”我一怔,眼前说话的是一个很瘦小的卖花姑娘,身子很是单薄,给人的感觉就是出来打工的一类所谓盲流。我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到处闪烁着五色的倪虹,原来周围已经是一片歌声了。我们走地真快,我想。
我对卖花姑娘说算了,不买不买了。
紫霞丫头却把拉近小姑娘的花篮,深深的吸了口气。
好香,她说,这是香水百合吧,她拿起了一枝,仔细的看着。
我突然有想买的冲动,刚动着念头,脸突然红了。赶紧瞟了一眼秦帅,好在他正在顾看四周,似乎在找到哪家去唱歌。这早被彩色光染的变了形的夜里,没人能看到我的脸色。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脸色————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想错了,卖花姑娘好象看透了我的念头,接着就对我说:“先生就买一朵红玫瑰吧!送给这个漂亮的姐姐,代表最真挚的感情!”看来这小孩是搞错了,一下子,我很尴尬的望了望紫霞,发现她并没有生气,只的脸上表情有点说不出的怪,我都说不出是脸红,生气还是什么的。倒是秦帅听着嘿嘿的坏笑了出来。
小孩真是鬼精灵,一下看出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换了口:“这里还有黄玫瑰,代表最珍贵的友谊!”这让一瞬间的尴尬减缓了许多。
我刚要掏腰包,紫霞已经抽出了一朵黄玫瑰,然后送到我的面前:“给,天宝,这个送给你!”这动做有点让我促不及防,说话间一朵幽香的黄玫瑰已经送到了我的面前。
“真失败,阿霞,竟然让你给我买花,本来我是想给你买的!”我伸手接花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现在正带着明显受创伤的表情。我有点夸张的挫折表情,把阿霞给逗乐了。
秦帅更逗,看起来如同有人欠了他钱,在哭丧着脸对我说:“我才失败,你还有朵黄玫瑰,我连一朵都没有,阿霞把我给忘记了。”
这下连我都笑了…………
我们最后选择了一家叫做“清音”的小歌厅。唱歌的时候(当然,我唱歌不能叫唱歌,只能叫吼歌),我趁着高兴劲头,点了自己喜欢的黑豹,零点等摇滚。秦帅当然喜欢的是被我称为“小资”的缠绵歌曲,屁如说张信哲之类的。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自己没有喝酒。可是有了点飘的感觉。吼起摇滚来特带劲头。特别是唱黑豹的〈无地自容〉,因为我的歇斯底里感染了周围的气氛,惹得专点缠绵小资歌曲的秦帅也跟着吼了几声结尾句。
阿霞唱的歌,却狠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连续点了邓丽君的〈南屏晚钟〉,李铃玉的〈莎里哇〉,甚至还有《让我们档起双桨》。因为歌曲太老了,害得放碟子的那小伙子两次跑到隔壁一家里借光碟。这丫头唱歌也很投入,比起我来,还有点专业,声音挺甜美。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下面,我还、是能够感觉到眼睛闪着光泽。不过她唱的歌连我都嫌老,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初那个酒廊情歌时代。那个时代,我还是除了贪玩,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整天里关心的就是怎么逃学去打电子游戏。
趁着秦帅正在搞笑而“动情“的反串女声唱〈独角戏〉,我对紫霞说:“阿霞,我还以为你喜欢唱的是萧亚萱,陈惠琳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喜欢老歌。”听到我问,她的视线从屏幕上的许如云转移过来,竟然有点有些奇怪的说:“怎么不可以呀!又不是头一回听我唱歌,越老的东西越是经典嘛!”
“是吗?”我迎着她的目光,现在没人注意我,我的勇气几乎就出来了,差点就下定决心把事情问个清楚。但看看我们现在的兴致,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目光也软了下来:“其实我一直都在想,现在的都人都在追求快节奏的东西,偏偏你那品位那么古典!”
“什么古典不古典,喜欢就喜欢呗,我哪里有什么品位呢”紫霞对着我做个个怪脸“天宝,犯职业病,转文了吧”。我想想紫霞说得对,说得也是酸了点,就自己笑了起来。秦帅这时候刚刚唱完正学着港台歌曲星的样子说:“谢谢,谢谢!”我们连忙鼓掌捧场。紫霞的注意力也转到那边去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听。紫霞到是真心的叫好来着。
刚鼓完掌,新的音乐响起来,竟然是大话西游中插曲《一生所爱》。
秦帅把话筒递给我:“天宝,这个还是你来唱吧,
这是我我喜欢的很少几首慢歌之一,所以当仁不让了。拿过话筒,音乐响起,我便跟着哼了起来。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回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荡白云内
苦海,泛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
虽然这家卡拉OK店并不是用的那种投影大屏幕,但是二十四寸大电视,配上不断旋转的小型雷光灯和这样的音乐,依然营造出了一片忧伤的气氛。这对我有了一些触动,唱也得分外的入神。秦帅叫老板开了两瓶清爽528啤酒,紫霞不喝酒,只要了一瓶雪碧。
唱完以后,又是紫霞的歌,秦帅说:“你小子粤语太他妈蹩脚了,不过每次唱这歌都那么动情,整个一副失恋的摸样儿————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有失过恋啊!”
“去,”我往嘴里灌了一口清爽528,“哥哥我还没恋过,失什么失啊!”
“哈哈,那还不快点!”秦帅真的有点喝高了,居然和我说起这个老话。我连忙拿起酒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干了干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听人阿霞唱歌!”秦帅见我一仰头就倒了一杯酒到嘴里,就不再说了。可能他自己有发现有的话是那么的触机大家敏感的神经,所以也自己也一抬头,干了手中那杯啤酒。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几年的学校生活,我中规中矩,心无旁骛的就过来了。丫头们象云一样在身边飘过,按说没特定的动过谁的脑筋。比起一些同窗,我总以此为骄傲。可是最后终于还是被感染了毕业时候流行的忧郁症。
连秦帅都想不通刚毕业不久,怎么我就开始喜欢诸如《一生所爱》这样忧郁格调的歌曲。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的肯定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怎么的我不能让花儿白白的在我身边开了又谢。
这时候的阿霞,正在唱这那首著名的《送别》,也就是那首“长亭外,古道边。”也是经典得不得了,更是勾起了我们的一些回忆。从前读中文系的时候,素有学校小百灵之称的我们班主任董小宛训练过我们班搞合唱。就是这长亭外古道边,最后唱得某些女生鼻涕跟着眼泪滴。阿霞当然没有象曾经学校的小女生们一样流起眼泪鼻涕来,但她嗓音的特质终于还是让我和秦帅想起了学生时代唱歌的女生们。
我从桌上的红河烟盒里掏出了一枝,顺手扔了一杆给秦帅,秦帅帮我先点燃。
“好久没听这歌了,”他的,声音竟然有点低沉。
“大概有半年了吧”我吐了口烟。“唱得真有味道,象咱们从前班上的女生,我发现阿霞的声音挺象小敏,有有股子学生味!”说完这话,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开始回忆。
秦帅打断了我的话头:“去你的,我看你说话才是学生味十足,别跟我提小敏行不行,我都忘记了。一毕业她就消失了。再说阿霞本来就是学生,当然有学生味了!”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提到小敏的,我知道小敏是秦帅的致命伤,这家伙从来都是自信得彻头彻尾,但是毕业的最后时间里,他却在小敏面前胆怯了。不过具体的情况,已经是往事,我时常想能忘记就忘记得了,没想过要去提的。倒是听到秦帅说阿霞也是学生,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关于阿霞的任何一点信息,对我来说,都是揭开疑惑的线索。
“哦,阿霞也是学生啊?”我问
“你别装做跟不知道似的!”秦帅回我一句。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郑重其事的对秦帅说,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秦帅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笑了起来,在飞旋的镭光灯下,甚至看到了他露在外面被光染了色的牙齿:“去你的,你的妹你会不知道!懒得和你开玩笑了”
“咳”我没将这样没趣的对话继续下去,故意分散了注意,去听阿霞唱歌。知道问了也不会问个结果,闹不好以为我脑袋有问题。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有很大的收获了。至少我又知道了重要的两点:
一,紫霞还是个学生,只是,暂时不知道是哪里的学生。
二,紫霞是我“妹子”。但这样的关系并不明确,在别人的眼睛里面,“妹子”可能指的是亲妹妹,堂妹妹,表妹,甚至结拜的妹妹。这一层上我还不清楚。但有一点,这丫头把我当成哥看起来,和我周围的人,都已经建立了一定的关系网,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电光火石的在心里做了以上两个推理。虽然比起最初我更靠近真相的石头,但是迷雾却更加的深厚。但这没有什么,我相信自己还没有疯狂,对自己脑袋所拥有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我会悄悄的,不为人知的进行调查,总有那么一天,上帝社设定的这个谜团,会被我所破解。
紫色,忧伤的背景色,几个中学生打扮的人站在未名湖边。如果我没有记错,《送别》正是北大的校歌曲阿霞,我认真的看她在屏幕其那的侧影。好象她也是这个MTV中间唱歌的一员。————我记得拍这个著名MTV的歌唱组合是美少女合唱组。
我在心里问:“阿霞,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没有人会听我的,我想,他们都以为,她只是我的妹子。可我始终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有老天,我倒真希望能够问问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们每个人的周围都有那么多的秘密。
今天晚上我和秦帅很尽兴,喝得很多,而喝酒的快乐是虚而不实的。秦帅为了小敏,我却不知道为了谁喝那么多。或许可以这么说,为了所有从我生命里出现又消失的女子,为了花开花又谢吧。
秦帅酒量大,但是很容易醉。我和阿霞几乎是把他象抬死猪一样抬到了我的新房间。阿霞对我道了声晚安,便隐没在了她房间的门里。在我看来,她关上的那道门是那么的神秘。尽管我们都没有说出口,但每次喝完酒我都感到很明白,不仅能够看到自己心里面去,还能够看到周围人的心里面去。
紫霞轻轻合上她的门,深怕影响了深夜熟睡中的同楼的邻居。这时候我为自己刚才的疑问找到了答案。或许我是为我身边的神秘事物而喝醉的。因为我从小理想的生活就是生活在一片神秘的气氛中,可以让我不断的探索。但那些神秘的东西,比如女孩,总是等不及我去探索,便匆匆的消失了。我常为他们喝酒,虽然我从为意识到这个问题。
后半夜,我突然从无梦的睡眠中情形,熟睡的精灵的诅咒,在那一小段时间里突然对我失去了作用。我看见老秦正肆无忌惮的打着呼噜,享受着睡眠这一上天给我们的礼物。听说梦中的人说的都是实话。
于是我我推了一下他!
“什么事情?”秦帅颞颥着问。
“告诉我,紫霞是从哪里来的?”我轻轻的问,在他的耳朵边上,用这样方式问话。
秦帅转过身来,眼睛看着我,窗外的月光印在了他的眼睛里。我几乎以为他要给我一个答案了。
他嘴动了一下,瞳人里面月亮的光辉突然暗淡下去:“你小子,别拿这么愚蠢的问题来问我,他是你妹子!”
当我再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今天问不出个什么结果。
睡眠的精灵从新控制了秦帅,
很快,他们也从新控制了我。
第四节
我有这样的习惯:做事情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傻躺在床什么话都不说,既不憧憬也不回忆,任凭我身边熟悉的事物在我的脑海里面悄悄表现出它们的神秘性。扪心自问,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从本质了解了身边最简单的一样东西,或者是一盆吊兰,或者是一杯完全无味道的白开水。这或许是我的一个乖僻习惯。这习惯也是倍受秦帅所不齿的。有时候他开玩笑的时候叫我做“不可知论者”。这个词当然不是秦帅的发明,但暗中我还是承认用来叫我还比较合适。
我没想到神秘性的真正显现,远远比我预料的要早得多,并没有如同我预测的那样,在多年之后或是临老死之前才看到。就在我刚刚开始踏上自己的生活轨迹的时候,我就面临了最大的谜题————飞来的妹子,紫霞。
我是一个不会也不愿意让自己飞扬的思绪侵占我正经事的人。不能说我除了工作别的问题就不是正经事,但是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我和秦帅所找的这份临时工作。这关系到我们的现在吃饭问题。确切的说,是我吃饭的问题,对于秦帅来说没有这么紧迫,他的家境允许他不那么紧迫的去谋生,但是对他来说是另外一种紧迫感————找一份自己能够立足的工作,这关系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这或许才是属于我的生活吧!”秦帅用这句话表达了自己对继承家业做个石膏矿老板的厌恶之情,同时对着我微笑,拍拍我的肩膀。我跟着他一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报社办公室中的空气。我们面前这个如同小会议室的空间,被有乳白的办公桌和半透明的有机玻璃所隔开,老编和老记们济济一堂。
这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新化大厦二楼我们报社的门口。我看了眼秦帅,发现他笑有点勉强。由此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是在硬撑着精神来上班。短短一天的搬家假,并没有给我们带来过多的休息。相反,帮阿霞搬家,晚上去唱卡拉OK,喝酒,搞得我们很疲惫。但既然是帮别人打工的,自然没有道理因为自己的这点困难就影响老板分配下来的活路。相对于毕业的同学中那些进机关,进学校等行政事业单位的人来说,我和秦帅简直就是随两只随时被大浪掀下水去游泳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