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量了下,笃定地答道:“不,一般人无法超越我。”
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因为这八卦之道,不仅是门艺术,要完全参悟还得靠纯熟的技术和不正的心术。
三界之内,能在这一领域超越我者,唯有一人。那便是我昆仑山无敌牛叉骚摇的大师兄溪羽。
要死君大抵是眼红我有如此深奥的境界,遂轻蔑地瞥了我一眼,道:“一般人怕是连你脚后跟都赶不上。”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懂得谦虚礼让。我矜持而端庄地轻轻说道:“哪里哪里,要死君过奖了。”
话音刚一落,要死君猛回过身来,看着我。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委实惊悚。
只见他半眯着眼睛,探究地打量我,然后道:“叫我尧司。”
我一颤,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捂上了嘴。
(二)
昨日来药铺的那些凡人今日又来了。
若是开门做生意,这应该是件好事,可眼下要死君的眉头渐渐凝重地皱了起来。
我很理解。毕竟身为天界司医神君连一些凡人都治不好,的确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
于是趁着煎药的空档,我蹭过去安慰了下他,道:“仙友莫要忧伤,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定是昨日仙友施药不足,今日他们才又来了。”
要死君淡淡地瞟了我一眼,道:“别说是施药不足,他们就是只沾了我的仙药之气就足以痊愈了。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深思了下,道:“莫不是你的仙药过期了?”
要死君黑下脸来,道了声“白痴”,就走开了。
这时药罐盖子“蹭蹭蹭”地扑腾着起来,我揭开盖子,里面的药汁正费力翻滚。我多看了两眼,神脑灵光乍现,忙叫住要死君问:“要死君,昨日的药是不是都用水煎的?”
“煎药不用水难道用……”要死君话说了一半,回过头来,愣愣地盯着药罐里热气腾腾的药。
大抵云家施赠的汤药跟我们这里差不多,所以病情才总改善不起来。
我抬起头来,恰好对上要死君的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道:“不仅煎药需用水,凡人每日生存皆需饮水。”
我啧啧点头表示赞同:“水是万恶之根源。”
有那么一瞬间,要死君的脸抽了一抽。
随即他迅速配出丹药,均是一小粒一小粒的,褐黄色的像粪球一样。
我捏着鼻子问:“这些东西你为何昨日不拿出来?”
要死君白了我一眼,道:“昨日忙不过来,只是撒了些粉末进药汁里。”
待要死君弄好了,他立即给每人发几粒,顺带连他们尚还活着的家人的份儿也一齐发了。
此药不仅能治好他们的病,还能保住他们的身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而不识饥渴。
要死君特别交代,服了此药切勿再食任何东西,尤其是水。三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忙到最后,药铺里只剩下我与要死君两人。他才懒洋洋对我道:“小神仙,我们只有三日时间。”
我问:“你就没有能让人十日不吃不喝的药么?”我想要是十日的话,我会更加从容一些。
要死君淡淡一笑,道:“有自然是有。”
我瞪了他一眼,道:“那你怎么不用?”
要死君翩翩从我身旁走过,带着飘渺的药香,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了瞥我,道:“身为神仙,连三日的时间都还办不妥这瘟疫,怕是枉为神仙了。”
咳咳。我稳了稳心神,道:“三日时间怕是太长了些。”
(三)
这座染上瘟疫的城不大也不小。
贯穿此城的有一条河,虽谈不上是护城河,但城里的凡人饮水用水皆从那河里取得。
而好巧不巧,处于此河上段的正是城里第一富人云家。
一切打听好之后,我与要死君当夜双双潜入云家。这次我们都放聪明了,预先施仙法隐去了身形。
此番我们是专程来查探水源的,看这城里所有凡人饮用的水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我不怎么识路,要死君却有方向得很。他拉着我弯弯绕绕地在云家宅邸里转。
然我们途径一座院子时,里面响起了低靡飘悠的丝竹声。我不禁想进院子里看个究竟。
这么夜深了,到底是谁在缠缠绵绵个不休。
入院是一个大堂。我与要死君站在大堂门口,愣愣地看着里面宽敞明亮,一派骄奢淫乱的景象。
大堂正上方的椅榻上,躺了一个男人,胸膛羞涩地开敞着,宣泄出一片春光。此刻他正眯着眼睛,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地笑,瞅着四下弹琴跳舞还有近身伺候他的好些个女子。
女子皆衣着暴露,若仔细看还能将她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个透。
我细细观察了一下那个男人,脸长得不算丑,五官都摆放得相当整齐,就是气色差了些。想必是纵欲过度了。
大抵他就是云家做主的人云上初。还是我打听来的后一个样本可靠,他果真是个好色滥情的登徒子。
眼下他手指冲那些女子一勾,那些女子随即便摇摆着如蛇一样柔软的身子匍匐在他四周。他随意拉过一个,翻身就将人家压在了身下。
(四)
画面太劲爆了。
一时我情难自禁,鼻子里杀气腾腾。
直到所有的女子都被他勾上了榻,我还想再看,忽然手上一紧,要死君硬拉着我离开。
转身前,我再瞟了一眼,却无意瞟见他看那些女子的眼神。他的神色虽迷离,但眼睛里却是空洞而没有温度的。仿佛那些女子从未进他的眼里。
登徒子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啊,定是我眼花了。
神思之间,我已被要死君拉出了好远。
待他停下来时,我没留意到,撞上了他的后背。
我揉揉鼻子,闷闷道:“要死君为何这么逃也似的离开,莫不是怕看见不该看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要害羞。”难得一场好戏,看不成了。
要死君低低沉沉地问:“你看得还不够尽兴?”
听要死君那语气,像是若我说不尽兴就定会被他胖揍一样。
我决定保持沉默。
此时我将将揉鼻子的手指间,忽然一股黏糊糊的感觉。我脸皮有些挂不住,好久不曾流鼻涕了。
可待我将手伸到灯火下一照,心里突突跳了好几下。
是好久不曾流红鼻涕了。
我料想,大抵是先前被要死君的背撞了一下的缘故,遂抬头埋怨地看了看要死君,道:“你这背是铁铸的吗,如此硬?”
要死君黑着脸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道:“你鼻血洒了一路,你才知道?”
经要死君一点,我鼻子里面顿时变清凉了起来。我仰着头不让血继续流,摇摇晃晃道:“难怪我有些晕。”
要死君及时扶住了我,两指夹着一颗丹药喂进了我的嘴里,没好气道:“自作自受。”
恍惚间,我努力眨了眨眼,看见了他美丽的侧脸。
章十二
(一)
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坐了起来,揉揉自己酸疼的腰背。睡个觉,辛苦得很。大抵是昨夜我在云家费了不少力气,太操累了。
这时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醒了?”
我一吓,惊悚地抬眼望去。
要死君正侧身站在柜台前,半垂着眼帘。柜台上摆满了花里胡哨的东西,此刻他正施着仙法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他面前,绽开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看见要死君身后一大排高高的药柜时才清醒过来,原来我们在药铺的前堂里。天杀的,我居然在坚硬的木长椅上睡着了,难怪腰酸背疼的。
既然腰酸背疼,我又顺带躺回去了。
看着要死君挽着雪白的宽大衣袖,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在柜台上忙活,我不禁问:“要死君,你这是在作甚?”
要死君扭过头来,绷着脸抿着唇看了我一眼,道:“尧司。”
这一眼,销魂得很。我浑身哆嗦。
只见要死君脸色不怎么好,眼神却犀利了不少。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四周,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估计他是刚起还没睡醒。
有起床气的神仙不是一个好神仙。
本着良好的修养,我温和地冲要死君笑笑,道:“仙友上午好。”我越是不跟他一般见识,越能体现出我的仙操。
要死君听后脾气却愈加恶劣了起来,黑着脸道:“现在还是上午吗?”
我疑惑地看向窗外,恰好看见沉沦的半边夕阳。我这睡了一天,着实是不好,对身体不好。
见要死君不再理我,而是转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我便好奇地走上去想一瞧究竟,他在干些什么。
出于对仙友的关爱,我与他寒暄了几句,问道:“仙友为何将自己搞得如此憔悴?”
他头也不抬,没好气道:“你最好给我闭嘴。”
要死君也太没风度了。眼下他正凝着眉,将柜台上闪着光的物什取量调和,最后竟调成了清透的如水一样的东西。
他莫不是在配仙药。
我遂又问他:“这是干什么用的?”
直到将透明的东西用小瓶装了起来之后,要死君才捏了捏鼻梁,深呼吸了几口气,道:“还本复原之用。”
我将小瓶拿了过来,嗅了嗅,没味道,遂伸出指头蘸了蘸放进嘴里尝尝,还是没味道。原来仙药并不皆是十分可口,但能吃一点总是好的。反正仙药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死君却是怒了,道:“有你这么乱吃药的吗?”说着他伸手就来抢我的瓶子。
我动作快他一步,躲开了。然后当着他的面,再往嘴里放了一点,道:“这有什么不好,多吃多健康,莫不是你舍不得。”
然要死君看着我,我估摸着他刚想发火,可他却愣住了。
(二)
要死君这一愣,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不禁将小瓶递了出去,试探地问:“仙友也想尝尝?”
要死君的嘴角慢慢扬起,看着我道:“我说了这是还本复原之用。”
我忙收起小瓶,点点头,道:“哦对,要是拿去除瘟疫的话也能还本复原,现在不能太过浪费。”
但转念想想,又觉得要死君有些小气了。我问道:“仙友,就这一小瓶东西怎么救整个城里的凡人?”
要死君懒懒地走到我刚刚躺的木长椅上斜靠着,半眯着眼道:“昨晚寻得水源了,浊气太重。将这药倒在水里,让整个城里的凡人皆能饮用,那便能起得效用。”
“哦,原来是这样。”想起昨夜的劳累终于取得了效果,我一时倍感欣慰,遂感慨道:“看来昨夜去云家一趟没有白费啊,可真够累的。”
哪知下一刻要死君突然挺尸一般猛坐了起来,凑近我道:“你还敢跟我提昨夜。”
我不明所以,道:“我是真的很累。”
要死君咬咬牙,凑得更近了些,道:“倘若你睡得如死猪一般还喊累,那我一整晚都一边拎着死猪一边寻水源岂不是累死了?”
经要死君这么一提,我有些记起来了。昨夜我晕血了,惭愧。
我抬眼看向要死君,却惊觉他正离我咫尺。他忽然不说话了,看了我半晌。
难道真是累坏了。我忙轻轻推了他一下:“喂。”
要死君一怔,眼神有些古怪。随即他垂下头,手抚着额头,语气有些无奈,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很久很久以前。”
我一惊。当然见过,我还差点坐断了他的仙腰。不过这件事情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除非我活歪了。
于是我干笑两声,道:“哪里有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要死君也跟着轻笑了两声,道:“也对,记不得哪里见过。大概是我一夜未睡,脑子不清醒了。”
我忙后退两步,道:“那你快歇息一下,莫要真的累死了。”
要死君面色抽了抽,看来累得不轻。
(三)
今夜伸手不见五指,天色漆黑得很。
我与要死君再一次进得云家里来了。此次我们怀揣仙药,直奔云宅里的水源处。
身为神仙,几次三番往凡人家里跑,也太不像话了些。还好是要死君跑在我前面,比我更心急。
很快我们便到了水源处。
那是一个小湖,在四处灯火的映照下,很是平静。
要死君站在斜桥上解释道:“这是云家将河水围起来造了一个湖,这些水会从四面流出,在城里最终再汇成河。”
我一边应着,一边拿出要死君预先配好的仙药,打开瓶盖。
只要我将里面的仙药倒进这湖里,让城里的所有凡人喝了,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便能立马回昆仑山了。
我太激动了,拿着小瓶的手禁不住兴奋地抖动了起来。
要死君似乎瞧透了我的心思,戏谑道:“有这么开心?”
我将瓶子一斜,里面的仙药簌簌落入湖里,笑道:“我们都是怀有菩萨心肠的神仙,眼下马上能治好凡人的瘟疫,怎能不欢喜。”
很快,以脚下一片湖水为中心,浊气渐渐被消除,整个湖泛起了温和的光泽。
原来月黑风高夜,正是离别时。
我心情爽朗地看着要死君,对他作了一个揖,道:“仙友,我们怕是要就此别过了。”
要死君低着眼帘但笑不语。
他这一笑,让四处的阑珊灯火都一下黯然了去。
我遂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转身欲施法快速离去。越快越好。
可忽然他捏住了我的手。
(四)
眼下我的手被他握着抽不出来,估计他是太舍不得我了。遂我稳下心神道:“仙友这是何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仙友还是别太忧伤。”
要死君挑眉看了我一眼,道:“这就想走了?”
我沉稳而真挚道:“我早就想走了。”
要死君放开了我,看向一座宅子,道:“还有一件最主要的事情未解决。”
我心下一抖,问:“最主要的事情?”
要死君斜着眼珠睨我,颇有些“你逃不了”的意味。他道:“瘟疫的根源还未解决。这云家有妖气,你不会是没察觉到吧。”
这哪是妖气,分明是晦气。
我当下扭头不去看他,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云家有妖气这档子事我也是昨夜才发现的。我原本打算给要死君备一份大礼,待我走后他能尽情享受除妖的乐趣。可却被他给发现了我的良苦用心。
委实无趣。
此刻要死君又再拉住了我,完全忽略了我无声的挣扎,边走边笑道:“小神仙莫要亏待了自己,有乐同享才是。”
我顿时脚下虚浮。同享你个毛啊。
不一会儿,我俩就来到一座宅子前。
阴森森的气息从脚底窜起来。
要死君翘起嘴角,道:“看来在地底下呢。”
我推了他一下,道:“仙友你先请,别客气。”
要死君毫不谦让,大方地捏了一个仙诀。当下脚边就出现了一条通往下面的隧道,幽幽的光芒将隧道照得尤为诡异。
然趁我未回味过来之际,杀千刀的要死君在背后忽然一脚踢中了我的屁股。
这一踢,我毫无悬念地给滚下去了。落底之际,我还能清晰地听见要死君在上面开心地说:“小神仙,别跟我客气,我等你凯旋归来。”
我气极,仰头使劲嚎了声:“要死!”
虽说我是从上面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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