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最最关键的不在此处,最最关键的是,泠染那厮说什么她认得路,她比我还不会认路!我们俩凑一堆,那就是两只瞎猫!
(三)
一路上泠染看似甚为兴奋,不知她从哪里打听来的,说做仙会的那位紫极仙君颇有修养长得亦是十分养眼,尤其是他座下的那些童子个个水灵得很。
我还道紫极仙君是位老仙人呢。
听泠染咂巴口水的声音,我便忍不住道:“那紫极仙君如何养眼耐看,泠染你觉得与我师父相比如何?”
泠染如一只斗败的山鸡,霎时鄢了。谁都晓得,三界就属司战神君生得面容绝美。只听泠染颓然道:“你的又不是我的。”
我道:“泠染若是想看容貌俊美的神仙,鬼界鬼君你兄长魑辰亦是鼎鼎大名,为何还想看别的?”
泠染瞥了我一眼,道:“弥浅你想想,若是满园子里只有一株花,你天天只能看那一株花,你腻是不腻?”
我思忖了下,道:“不晓得,要看那是一朵什么花儿了,比如像泠染这般的我就不会腻。”泠染是一株彼岸花,很妖冶很美丽。
泠染凑过身来,低声笑问:“那你师父呢?”
“我师父?”我看了看泠染,道,“我师父怎么可能是一朵花儿。”
泠染拍拍额头,叹道:“我忽然觉得弥浅你师父特别可怜。”不容我多说一句,她便拉着我快了些脚程,又道,“走罢走罢,莫要在路上浪费时间。我不过就是想去瞅瞅那紫极仙君长如何一副模样而已。”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仍旧未果。听泠染那口气,师父到底哪里可怜了。
没多久我们便到了天庭紫霄宫外。
我与泠染仰望着这座紫光闪闪的辉煌宫殿,风采不减当年啊。
这次我与泠染再不用偷偷摸摸进去了,泠染老气横秋地递上柬帖,然后大模大样地踏进去。我走在她身后,忽然觉得她走路很有几分恶霸上街的架势。
紫极仙君面子果然忒大,今日他宫里来了不少仙家,且大多皆是年轻一辈的,男的女的个个衣着光鲜红绿相衬的。
然待我与泠染一进去,里边的光景似乎停滞了一瞬间。男女仙友皆停下动静来打量我与泠染。大抵是觉得我与泠染不曾在天庭上走动所以有些面生罢。
可泠染不如我拘谨,生性开放得很。她大大方方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丝毫未被他人所影响。我抹了两把冷汗,硬是拉下老脸跟在泠染后面坐到她边上。
大殿里的谈笑风生这才又渐渐恢复了起来。
倒是泠染看得开,我还未说话她便拉着我安慰道:“弥浅莫紧张,我们是有柬帖进来的,管他们这些俗气的眼光作甚。我料想他们应是在天庭很少能见到像你我这般容貌出众的仙女,一时见到了定然是侧目与嫉妒都有一些。嗳,天上的神仙就是迂腐,你我权当那些女神仙是羡慕嫉妒恨,男神仙是惊艳赞叹美,摆好了姿势挺直了腰杆承受下来便是。”
泠染如是说,我的心情霎时跟着抖擞美丽了起来。想当年,我何曾不是有与泠染一般厚的脸皮和一般壮志的雄心。
(四)
期间,我与泠染总算是见着了紫极仙君。仙君一张面皮不如大多数仙家那般秀气,反而方方正正生得浓眉大眼的,一身衣袍衬出他身材伟岸挺拔,如何看都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泠染见了,不住摇头叹息。显然那不是她的菜。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其中还是有一两个耐看的,就是不晓得泠染喜欢哪种口味。我就瞅见有一位白衣翩翩的男神仙,长得很是斯文干净,全身透着一股静淡的气质。他时不时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来,往我们这处望了望,如何瞧如何都觉得有些许眼熟。
但眼下我却没再有心思顾及其他,泠染一旦郁卒起来就十分悲壮,她拿着酒杯就不断地与我碰杯喝酒,大吃大喝好不爽快。还好这酒是琼浆玉露不怎么醉人。
只是才一刻功夫,泠染便懒懒散散地出去大殿寻茅房了。嗳,别的什么暂且不说,就爱上茅房这一点我与她是十分的志同道合。
泠染一走,我们的桌案前就只剩下我一人。我闲下来又朝那边的白衣男神仙处看过去,心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怎知我却看见他的位置不知何时空空如也。
莫不是他亦起身去寻茅房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了几颗葡萄,再喝了两杯酒,却还没见泠染回来。那货,定是迷路了。她比我还瞎。
想了一想,我还是觉得出去寻寻泠染稳妥些。泠染一向心急,若是她迷路不知干出些什么事来那该如何是好。
正待我欲起身出去时,我却感觉有一束怪异的目光牢牢锁住我。之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我以为仙友们见了我与泠染如斯模样,私下偷偷瞧我们亦是情有可原,我便没去多做计较。
然眼下那束目光束得我很不自在,我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
起身时,我装作无意在大殿上扫视了一周,待发现那束目光的源头时,于是我愣住了。她亦在旁若无人地直视着我。
那是一位女子,粉衣着身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自然流出一股清高之气,纤纤玉手捉住酒杯时轻盈而优雅。在场的所有仙子无一人能盖得下她的芳华。可惜我不曾抬眼看遍整个大殿,不晓得她也在这里。
真难得,瑶画仙子竟舍得来参加这个仙会。
上次蟠桃宴上有幸见过瑶画仙子一次,那时我很是感叹,仙界有如斯美人真是不错,连尧司与她走得亲近我亦觉得那是尧司艳福不浅。
时至今日,感触却大不相同。七万年已去,我却还是认得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微微挑了挑唇,天庭第一美仙子瑶画,果然名不虚传。我没再多看她一眼,便出了大殿寻泠染去了。
章五十二
(一)
且莫说我与泠染搭在一起算是两只瞎猫,眼下我向四周望了望没望出个东南西北,到处亭台楼阁花花草草倒是葱郁得很,我该上何处去寻泠染才是。
嗳。怪只怪这紫霄宫忒大了些,这样十分不好。
一口老气哽在心头,我如无头之鸟一般在宫殿后院里来回上下飞窜了好一阵,愣是没觅得到泠染的身影。
我颓然地停了下来,此时却是连回去的路都一并不晓得了。
恰好前方有一角方亭,我忧郁地走了进去十分沮丧,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前乖乖等泠染回去大殿找我了。但若真一直呆在大殿,等到卯夜星君当值也指不定泠染能不能找到迷失的路回得来。
呔,还是早先我该与泠染一道去寻茅房最妥帖。
我走进凉亭欲先歇一歇,遂靠着一张玉石长椅眯起了眼。今日起得早得先阖上一觉,心道待我歇息好了再去寻泠染。
然才不消一刻便有人来搅了我的清静。一阵轻盈的步子由远及近,进了凉亭,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淡淡的花香钻进了我的鼻子,我皱了皱鼻,不想一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我有些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来。
玉石长椅边,果真站了一个仙子,粉衣招展,眉目精致胜画,正半低着眼帘静静地瞧我。我心头一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她计较她倒先计较起我来了。
仙子身后跟了两名仙婢。她稍稍抬了抬手,仙婢便乖顺地退了出去。天界鼎鼎大名的瑶画仙子,想来在天庭过的日子十分滋润,如斯容貌如斯气质,哪个神仙不爱她几分。
我勾了勾唇,懒懒散散地自长椅上坐了起来,冲她轻笑道:“呀,瑶画仙子,甚巧。”
瑶画不苟言笑,只淡淡扯了扯唇,道:“弥浅?”
我道:“亏仙子还记得。不过眼下我已不叫弥浅,名倚弦,乃司战神君座下弟子。”
瑶画双目闪了一闪,道:“想不到七万年之后,竟能还再见到你。只是先前我一时竟没能认出你来。”
我沉寂道:“彼时在仙子眼里弥浅不过是一只鬼界小妖罢了,如何摆得上台面,如今倚弦长大了身子亦长开了,自然容貌有所变化。”
七万年纵使已成过往,我对七万年前的是是非非纵使已能勉强学会云淡风轻,但惟独对这眼前之人不行。如今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弥浅,何必要委屈自己;我面上与她说话镇定自如,但我心里却是澎湃汹涌。
(二)
说起瑶画,七万年前她算是我的情敌。但若在外人眼里看来,瑶画与尧司乃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我只是一只连身都未长开的小妖而已。
我那时愚蠢,竟豪气云天理所应当地将瑶画划为我的情敌。我想与她来一次最公平的竞争和较量。
后来我才渐渐领悟,初初那种不知死活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想法都多么的可笑。将她设想成我的情敌,我输得好不惨烈。
我甚至连什么都未来得及做,她便已经让尧司渐渐远离了我。其功力深厚得不可估量。
七万年前,老天君一把年纪还自诩年轻气盛风流不减当年。他隔三差五便让尧司给他捏雄风大力丸。尧司能成为跟前第一红人,那是势不可挡的。
彼时天庭一排和谐热闹。每隔三年老天君便会主持天界开一次联谊会,说是要时不时让众仙家能面对面切实交流情感。
每到那个时候月老便会特别忙,忙着拉红扯线。
恰好我去天庭的那段时日,老天君就举办了一次联谊会。那次联谊会意义非凡,所有目光和笑意皆指向身边紧挨着我的狐狸大人尧司。
尧司是一只白狐狸,那是我在药神殿住下许久之后才发现的。一日清早我蹭进尧司的房间,他将红红绿绿的丸子都藏起来了,我寻不到便去他房间寻。不想我偷偷摸摸进去时,尧司却还在睡觉,那一刻我眼睛都直了。只见尧司安静地躺在榻上,头顶平白无故冒出两指尖尖的白色毛茸茸的耳朵,榻上还顺着一条同样色泽的毛尾巴,十分美丽可爱。我心头一荡便扑到他身上去摁着他要摸他的耳朵,我开始以为那是兔子耳朵,后来尧司黑着脸与我纠正数次我才记住,那是狐狸耳朵。尧司是我的狐狸大人,整个药神殿便只有我如此唤他。
老天君只意味深长地对尧司道了一句:“爱卿啊,我天界一株万年不动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老天君的话我听得一团云雾。
只见月老满面红光瑞气地走过来,翻了翻他手上的姻缘簿子,笑道:“恭喜司医神君,老仙这姻缘簿上总算是现出了神君的名字。神君的姻缘线搭上了。”
姻缘线我晓得,听说凡间的男女最后能永远在一起都是靠月老搭线的。只是想不到,这月老管得忒宽,凡间的线他要搭,这天庭的线他也搭。
尧司蹙着一双修长的眉,问:“是谁?”
(三)
月老乐呵呵地笑道:“两日前老仙的姻缘牵不知是被风吹还是如何弄得乱糟糟的。老仙去理顺红线时,不想却发现神君的姻缘线竟长出来了,还与另一只红线纠缠在了一起。”
我听得心惊肉跳的。前两日……不正是我趁着月老出门了偷跑进去看他的姻缘牵么。我是想着将我的红线与狐狸大人的绑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可到头来我没能找到尧司的亦没能找到我自己的,遂得悻悻作罢。
没想到,才将过两天时日,尧司的红线竟自己长出来了?!
尧司只顾凝着眉不做声,我偷偷瞅了瞅他,心里也慌得紧。若是他与别人有了红线牵,是不是他就会和别人在一起了。
只听月老顺了两把胡须,又道:“啊呀,神君的姻缘委实是来得奇来得妙啊。与神君有姻缘的另一头竟不晓得是何身份但隐约仙气不凡,两头红线不用老仙栓便自己缠稳了,老仙起初是以为被风给搅乱了想解开,可却丝毫解不开反而越缠越紧。神君你说这奇不奇!”
尧司沉吟道:“那连月老都不知晓本君的对方是谁了?”
月老再摸了两把胡须,道:“老仙确实不知,至少这天庭上还未有如此一位仙子。但老仙的姻缘镜上却有幸显现过一回她的原身,似一只蝴蝶一般的光景罢。照眼下紧缠的姻缘线来看,这姻缘怕是有三世都不得湮灭啊。”
天庭的各路神仙都听到了,知晓尧司与一位蝴蝶仙子有着三世不灭的姻缘。或许因为那所谓的蝴蝶仙子不是我的缘由,这让我觉得荒唐,我不信。
我以为,我会在药神殿与尧司一直在一起。
可是后来,天庭竟真的晋升了一位顶美的仙子,一位蝴蝶仙子。不光大家相信尧司与她有三世姻缘,渐渐连尧司自己亦是相信了。
我第一眼见了蝴蝶仙子便很不欢喜,她看我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我无论如何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般。当然在药神殿我无论多雄纠纠气昂昂,可是看见了她,尤其是那前凸后翘的身体和惊艳无双的面皮,再回头摸摸自己的一块平板,如何都提不起斗志有些自卑。
那只蝴蝶仙子不如我身体强壮娇贵得很,日日差人来遣尧司去她那里为她调养身子。做个神仙能做成她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委实是她比我有本事。
(四)
眼下瑶画与我同在凉亭里坐了一阵,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打算。而我歇息够了也该去寻泠染了,遂站起身来,谦和有礼道:“此处是个凉快的好地方,仙子不妨多在这里坐坐,我还有其他的事便不陪仙子了。”
我才将将踏出两步,瑶画便幽幽出声道:“弥浅已离开药神殿七万年,如今可是要回去神君身边了?”
我道:“那药神殿到处一股难闻的药味,哪里比得上我所在的昆仑山,我还回去作甚。”
瑶画顿了顿,又道:“你可知,神君他……念了你七万年。”
我心口倏地抽痛,缓缓吸了两口气,转过身去看着瑶画,定定道:“他若是肯念我七万年,当初何不与我一齐跳下那断仙台。”
瑶画一怔,随即眼梢微扬,眸子里流光闪烁。她缓缓挑起唇沿,道:“时至今日,你果真是不一样了。”
我冷声道:“是不一样了,不再会那般蠢,那般委曲求全。所以也不再会对你客气。”
瑶画神情从容淡然,依旧清高矜贵,她一字一句道:“那你何故要活过来,何故要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果真是我死透了眼前之人便开心了高枕无忧了么。那我为何要如她的意。
我无谓地耸耸肩笑道:“谁晓得,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亦是说不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瑶画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未说一句话。
我不欲与她再多费唇舌,扭头便走。身后瑶画却又忽然出声道:“弥浅,都说天界第一仙子与司医神君有三世不灭的姻缘,你都忘了么。无论你多努力多挣扎,你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瑶画那不冷不淡不将人放在眼里的高傲态度,很是成功地激怒了我。本我不想再与她计较什么,但眼下我不计较我就不是小人!
章五十三
(一)
七万年前天上晋升了一位蝴蝶仙子,是天界最美丽的仙子。
我整日守在药神殿,见着尧司自日出而出自日落而归。全天庭都知晓,司医神君日日往蝴蝶仙子那里跑,大家似乎已经预见到不久之后的将来,司医神君与蝴蝶仙子将是羡煞三界最匹配的神仙伴侣。
听药神殿的童子说,蝴蝶仙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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