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和蓝天野商定,由我用计引你母亲返回北都家中,然后,再由他们动手拿人。”任俊如道:“我和蓝天野说得明白,不许他伤害到你母亲,到时先由我出言劝说,实在不行,再动手也不迟,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
天生道:“父亲,您用了什么计策,把母亲从北极引来北都?”
“我飞剑传书给你母亲,说自己练功时走火入魔,伤重将死,只求在临死,前见你们母子一面,你母亲与我夫妻情重,她是不会不来的。”
天生叹道:“后来怎样了?”
“想不到,蓝天野他们早有计画。”任俊如恨道:“你母亲刚飞临北都,离家还远,他们便出手袭击,完全把我蒙在了鼓里!
“原来,他们怕我顾念夫妻情义,坏了他们的事,所以,竟违背与我的约定,提前下了手!”
天生转首向洞壁看去,只见第五张图上,正是自己母亲与蓝天野等混战的画面,那一晚,北都正下着茫茫大雪,母亲看来下手极重,有两名剑客被她所伤,血染白地。
“你母亲平时温柔可人,性格却是极其刚烈,她被我欺骗,盛怒之下,当即与蓝天野等人以命相拼。大战之中连伤数人,自己也受了轻伤,后来虽然逃出了包围,却在混战中丢失了你。”任俊如道:“我当时还在家中等待你母亲到来,全不知混战已起,多亏绮绮也是参与围攻你母亲的剑客之一。
“那日,我和你母亲结婚的时候,她和你母亲最为投机,两人以姐妹相称,也幸亏有她暗中放水,你母亲才能逃走,事后,更是她将此事告诉了我。”
天生心道:“原来,绮绮老师也认识妈妈。”
“我得讯之后,立刻去找蓝天野理论,与他险些拔剑相向。”任俊如道:“后来虽被人劝开,我却对国家剑学会失去了信心,干脆反出了国家剑学会,投入暗黑剑盟,十八年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天生这才明白了,任俊如为何会成为暗黑剑盟盟主,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幻境中,见到蓝天野率众追杀女子的场面,原来,那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
任俊如又道:“我反出剑学会后,四处寻找你和你母亲,你是踪迹全无,而你母亲在逃离北都后,曾返回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我几次求见,她都不肯见我,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这个水晶洞,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说到这里,任俊如道:“生儿,这十八年来,你是在何处生活,你体内的阴脉,又是如何治愈的?”
天生便将孙院长如何在雪地中救了自己,如何抚养自己长大成人,至于体内阴脉,天生只说,那是两个本领极大的朋友帮了自己,碍于誓言,自己却不能将他们的来历说明。
“这位孙院长对你我父子有恩,我自然会报答她。”任俊如道:“至于你那两个朋友,一定是绝世高人,生儿,如果有机会,可否请他们两个加入暗黑剑盟?”
他此刻身为暗黑剑盟盟主,听天生说有两个高手朋友,立起招揽之意。
天生苦笑道:“我这两位朋友自由自在惯了,恐怕不愿加入剑盟。”见任俊如还有些不死心,忙岔开话题道:“父亲,我的名字叫甚么?今后我还是叫天生吗?”
任俊如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符号,你今后还是叫天生好了,不过不是孙天生,而是任天生了。”
天生点了点头,道:“谢谢父亲,这个名字用了十八年,如果一旦换了,我还真不习惯。”
任俊如道:“生儿,你今日既然已经认祖归宗,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与天生,道:“这上面的人,就是当年围攻你母亲,使我一家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我要你将他们一个个斩尽杀绝!”
天生向纸上看了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只见那上面赫然有着蓝天野、冯杰、司徒朋、罗素梅等几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当今国家剑学会的元老级人物,是自己尊重的前辈,其中的蓝天野,更是自己恩师,自己怎能向他们下手?
任俊如见天生一脸犹豫神色,怒道:“怎么?国家剑学会给了你一个七品剑客头衔,就让你忘了毁家之恨吗?”
天生心道:“蓝老师他们不知血灵魔镜就是伏羲镜,出手袭击妈妈,多半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出发点本是好的。
“再说,他们都是我的前辈师长,我怎么能对他们下手,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任俊如见天生半天不说话,越发恼怒,喝道:“生儿,你在想什么?难道要违背父命?”
忽然想起一事,天生忙道:“父亲,不是生儿不听你的话,只是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报仇。”
任俊如怒道:“现在还有甚么事,比报仇更重要?”
“记得父亲曾说过,母亲的元神被困在伏羲镜中,生儿以为,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解救母亲被困的元神。”
任俊如被天生提醒,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倒把这件大事忘了。
“可是,现在希可勒得到了伏羲镜,不知跑到了哪里?我们却到何处寻找他,解救你母亲呢?”
天生道:“希可勒野心勃勃,不用我们去找他,他迟早也会出现,生儿认为,母亲多年修炼,虽然元神被困在伏羲镜中,肉身应该还不至于损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母亲的肉身,否则,一旦母亲的肉身损坏,就是我们救出她老人家的元神,母亲也只能重新修炼,多年的功力,就要毁于一旦了。”
任俊如叹道:“可是,这谈何容易?我多年寻找,都没有丝毫线索,难道,你有办法?”
天生想了想道:“父亲,您回想一下有关妈妈的一切,或许能找出甚么蛛丝马迹。”
任俊如皱眉想了想,道:“你母亲为人恬淡,除了人生得美艳如仙外,实在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如果说,一定要找出些什么……对了!”
天生忙道:“父亲想到了甚么?”
“我记得你母亲生性爱洁,虽然不要求穿着的衣物有多么华丽,但她的每件衣服都极其干净,尤其喜欢熏香,你母亲亲手制作的香囊,更是精致……”
“香囊?”天生从怀里取出自己在水晶洞中得到的香囊,道:“是不是这种?”
“是了,是了。”任俊如大喜道:“这正是你母亲亲手所制的香囊,你是从哪里得来?”
天生当下将自己与林清如何来到此地,并发现水晶洞的事讲述了一遍。
任俊如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发现,此地有人来过的痕迹,想不到竟会是你,也罢,林佩起与我家没有深仇大恨,你与他女儿交好,我倒不反对。”
望着任俊如手中的香囊,天生脑中灵光一闪,叫道:“父亲,我们有线索了。”
任俊如“哦”了一声,道:“快说。”
“生儿曾到过藏青高原,在那里帮助过一名藏民。”天生兴奋地道:“他好像曾经闻到过这种香气,如果生儿没有猜错,他应该见过母亲。”
任俊如双目大张,一把抓住天生肩膀,道:“那个藏民叫什么名字?”
天生想了想道:“生儿一时记不清了,不过,我一定能够找到他,请父亲放心。”
他其实并没有忘记贡觉吉布的名字,只是知道暗黑剑盟的行事作风,生怕任俊如兴奋之下,将人家一族人全抓来问话,那可有些不妙,因此推说忘记,准备自己前去调查。
任俊如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先去查探,有了消息立刻通知我。霓裳,这次我找到了我们失散多年的孩子,你总该原谅我了罢?”
七月的藏青高原,天气就像孩儿脸。
这里经常是早晚冷如严冬,到了中午,却能热得人叫娘,所以久有“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说法,气候之恶劣,可见一斑。
天生一路疾飞,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当日与贡觉吉布一族相遇的地方,却见眼前空旷无人,原先高可及人的草地,已变得短不过寸,有些地方还裸露出了地皮,不由得傻了眼。
他忽然想起,藏民素以游牧为主,经常是逐水草而居,千年以来,习惯不改,并无一定住所。
贡觉吉布一族足有上千人,牛马数量只怕要在十万以上,吃光了这片草地,自然要迁往别处。
想到这里,天生飞身到万丈高空,运足目力向下方望去,果然被他看到几处升腾而上的炊烟,于是依次前往察看,连着发现了几族藏民,却不是贡觉吉布所部。
如此连寻了五、六处,当天生有些气馁地落到一族藏民的营帐前,正要开口询问时,几名在营前巡逻的藏民已看到了天生,忽然兴奋得大叫了起来,同时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不多时,只见营门大开,数百名藏民手执牛角巨鼓,又吹又打地迎了出来,中间的三个人,正是贡觉吉布父子与那位美丽的卓玛。
不等天生说话,贡觉吉布已哈哈大笑着冲到天生面前,拉着天生的手道:“老吉布的恩人,我最尊贵的客人,我们终于等来你了。”
扎巴坚增也冲到天生身旁,咧开大嘴呵呵傻笑着,挥动巨拳连连打在了天生右臂上,以示亲热。
天生生怕他被自己护身真气震伤,忙收起功力,扎巴坚增本是族中第一大力士,能徒手将恶狼撕成两半,这几拳,怕不有千斤之力。
天生的身体虽说经过了两次质化,也不禁被打得一阵酸麻,不由得咧了咧嘴,暗道:“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真是让人消受不起,这也就是我,换了普通人,不是要当场被你打成重伤吗?”
扎巴坚增见天生坦然受了自己三拳,竟能若无其事,不由得佩服的五体投地,当下大喝一声把天生抱起,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藏人的最高礼节,扎巴坚增肯这样做,表示已经死心塌地的拜服天生,愿意为奴为仆,甚至为天生献出生命。
天生本欲挣扎,但见到周围藏人的神色,隐约猜到这是藏人的一种礼节,也就不再拒绝,任由扎巴坚增驮着他,在藏人的簇拥下,向营帐内走去。
贡觉吉布一族是藏民中的有数大族,营中布置也是按照藏人传统,毫无缩水,跑马场、箭靶一应俱全。
那一个个供人居住的牛皮或羊皮帐蓬,看似随意而设,却是大有章 法,一旦遇到敌人或野兽袭击,各帐便可相互呼应,同力御敌。
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藏民们仍然保持着一贯的传统,时刻准备应付可能的战斗,可见藏人武勇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天生坐在扎巴坚增的背上望去,只见营中不时有一些身穿黄衣的喇嘛出没,这些人手中拿着法铃、金钵一类的法器,在营中来回走动,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心道:“上次来的时候,可没有见到喇嘛出现,他们到藏民的营中来干甚么?”
C国自从剑术兴起,一些佛家教派纷纷撤出了国境,但藏域的喇嘛,却是例外。
这与藏族的历史有关,在藏族的历史上,喇嘛教中的首脑活佛,可谓集藏域的君权神权于一身,所有的藏民,都必须拿出自己的财产,来供奉他与教中弟子,就是C国元统,也要给活佛面子。
说起来,喇嘛教不过是佛门旁支,但修炼宗旨与正统佛门完全不同,不但可以喝酒吃肉,更提倡所谓的“男女双修”。
本来双修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这类高明的修炼方法,并非任何人都能使用,喇嘛教却将其推而广之,难免有不少人藉着双修之名,乱搞男女关系,弄得好好一个教派乌烟瘴气。
因此,正经的佛门弟子往往看不上这些喇嘛,甚至根本不承认他们是佛门弟子,在C国的历史上,中原的佛门弟子与藏域喇嘛冲突不断,甚至白刃相加。
天生对他们无所谓好恶,只是觉得这些喇嘛在这里出现,有些古怪,但自己身为客人,也不好贸然询问,只是皱了皱眉。
扎巴坚增一直将天生驮到贡觉吉布的大帐中,才将他放下。
贡觉吉布笑着招呼天生落坐,扎巴坚增与卓玛落坐相陪,不多时,便有藏民如流水般地送上酒食与面饼。
藏民的食物简单,贡觉吉布虽然贵为族长,所食的也不过是抓羊肉、青稞面饼和奶茶等粗食。
天生试着吃了两片抓羊肉,竟然入口绵软香滑,且无丝毫膻气,知道这是上好的绵羊肉,不是中原人所吃的山羊,不由得连连叫好。
贡觉吉布酒量本豪,平日里要多喝几杯,儿子儿媳总要唠叨半天,今天藉着天生到来,总算可以大快朵颐,当下连灌了几大碗青稞酒,老脸通红地道:“孙天生好朋友,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是想念我的美丽儿媳了么?”
藏族人向来豪爽,如果有人夸奖他的妻子美丽,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把这人当成真正的好朋友,更有命自己妻子陪客人过夜的风俗,客人如果拒绝,那就是看不起他,说不得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贡觉吉布见天生青春年少,以为他一定是怀念自己儿媳美貌,才会不远万里巴巴地赶来,因此才会这样问,只要天生点头,今晚扎巴坚增少不得要尽主人之责,命卓玛陪天生过夜。
天生被吓了一跳,才想起藏人的奇怪风俗,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有事请老族长帮忙。”
此言一出,卓玛立即冷哼一声,把手中酒碗重重地掷落桌面,转身走出了帐去。
扎巴坚增见天生对自己的妻子毫无兴趣,也是大为不满,如果不是他真心佩服天生,只怕立刻就要与天生决斗。
贡觉吉布皱了皱眉,道:“尊贵的客人,老吉布愿为你效劳,有事就请说吧。”
天生从怀中取出香囊,递给贡觉吉布道:“老族长,您上次说过,这香囊的味道您曾经接触过,请问您能不能回想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这种香味吗?”
贡觉吉布把香囊在鼻前闻了又闻,半晌方道:“这味道真的很熟悉,我一定闻到过,是在……啊,我想起来了,是在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天生紧张地道:“您还能想起,是在哪里闻到了这种香味吗?”
“让我想想,是海心山,不,是海心山旁的青湖。”贡觉吉布道:“有一天,我一个人驾船,去青湖打鱼。
“我的客人,你知道,在藏青高原,鱼是多么的珍贵,我重病的父亲要吃鱼,可是我又买不到,就只好自己去打了。到了湖心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我的船翻了,而我又不会水性,以为自己死定了。”
藏族人弓马娴熟,在陆地上个个都是好汉,可是,会水性的却没有几个,贡觉吉布不会水,掉到湖里,只怕是九死一生。
“我被水流卷到了湖底,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裂缝,不,是个水洞,我被卷了进去,然后就昏迷了。”贡觉吉布道:“可是我却没有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湖边的草地上了。
“我恍惚记得,在我昏迷的前一刻,好像闻到过一阵香气,啊,就是这个味道,和你的香包一样的味道。”
天生大喜过望,心道:“难道,妈妈在湖底住过?”忙从贡觉吉布手中拿回香囊,道:“谢谢老族长了,我先告辞了,因为,我要去寻找香囊的主人。”
贡觉吉布摇头道:“不,不行,你已经拒绝了我美丽的儿媳,如果不吃完饭就走,就是侮辱老吉布,侮辱我的族人。”
扎巴坚增重重地点头道:“是的,你看不起我的妻子,就是看不起我,但是你是恩人,我不怪你,你现在走,看不起父亲,我就要与你决斗。”
天生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连连道歉:“是我不好,老族长,我吃完饭再走好了。”
贡觉吉布这才转怒为喜,拿起面前酒碗,又连干了三碗酒。
忽见帐门处悬挂的羊毛毡一扬,两个大喇嘛走入帐来。
两个喇嘛都生得一脸横肉,身上的黄色僧袍油腻不堪,走进帐后,也不同贡觉吉布父子打招呼,大剌剌地坐下便吃,喝酒吃肉,旁若无人。
天生看得大怒,这两个喇嘛虽说出自藏域密宗,但怎么说也是佛门弟子,怎可如此行事?竟没有半点礼貌。
但他看贡觉吉布父子都没说什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