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走了女儿,内心的焦虑愧痛无可言表,但有外人在场也不能自失身份对下人发作,铁青着脸喝问:“管家,山庄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管家吓得浑身发抖:“这,这好象是小姐自己带……”
武圣岂能容他再说下去,怒喝道:“住口!还不快带人去找,找不回来,你提头来见我!”
许成上前道:“前辈不用担心,我自会将丽人小姐寻回,保证毫发无损地交回到你手中。”
一边的美丽医生轻轻推了一下无情人,叫他也上去表态,无情人无奈,只得上前:“前辈,这种小事交给我办就是。”
武圣道:“好,你们两人中,若是谁能将丽人救回,我就将她许配给谁!”说完就不再理会他们,转回了内厅。
武圣当然知道求亲者的意图,但他既不想卷入两大集团的争斗,又不想得罪这江湖上最大的两股势力,女儿被劫自然使他无比担心,却又缓解了他当前的尴尬局面。实际上无论把女儿许配给谁,他都不会再有清静的日子好过了。因为这意味着总有一个会成为他的敌人,但即使是两家都不结亲,他也会深遭猜忌,迟早被人对付。他刚才的允诺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是为了转移矛盾以图随机应变。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
这边正乱作一团,三方势力纷纷调兵遣将,搜山救人。却不知天使丽人已被劫持到了仙踪林黑龙潭边的一棵菩提树上。
她坐在一根粗如儿臂的枝条上,神情轻松自若,一点也不象是被绑架的人,她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笑道:“谢谢你啊,怪人,我一点也不想去相什么亲,还是这样好玩。”
那怪人道:“要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救了我。”
天使丽人笑道:“不是我救的你,是蜘蛛救的你。”这时她突然想起那难为情的一幕,顿时羞红了脸,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掉到水里去的?”
那怪人皱起眉头,沉思半晌才道:“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好象我的名字中是有一个龙字的。”
天使丽人奇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啊,那我就叫你阿龙吧。”
那怪人苦思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使丽人巧笑倩兮:“别急,慢慢想,阿龙,等天黑了你就送我回去,好吗?”
阿龙正待答应,却发现树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一看,竟有数十只藤妖和毒妖围在树下,挤挤挨挨,纷纷举头向上望着。
天使丽人也看见了,吓得惊叫一声,向上缩起双腿,好象它们随时都会窜上来一般。
阿龙虽然全身被蛛丝外衣包裹,但还是能看到他双臂坚实的肌肉一阵波动,那些藤妖和毒妖见到他,全无一点凶相,温柔得象刚出生的小猫。阿龙跳到地下,他的眼睛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伸出一只手五指叉开捉住一只毒妖的头顶,一股黑气顺着毒妖的身体传到他手心,很快,那只毒妖就象是被吸干了精髓似的空壳,倒地化为一滩浓血。
天使丽人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既害怕又兴奋:“阿龙,你好厉害埃”
阿龙脸上的黑气一现即隐,他跳回到树上,挥了一下手,那些藤妖和毒妖如蒙大赦,纷纷退去。他的眼神一阵朦胧,又伸手摸向天使丽人的头顶,在他的手指触及她发梢时,全身颤抖了一下,仿佛突然清醒过来,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天使丽人有点害怕,小声道:“刚才,你一伸手就杀了一个毒妖,你好厉害。”
阿龙惊道:“我,我什么都记不清了,怎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他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惊恐和无助。树林中的群鸟听到他的啸声,如遭狂风摧树,纷纷飞起。
这一啸很多人都听见了。
许成听到了,他心中暗忖:“能发此种啸声的人非同小可,更何况他能在众多高手包围下逃脱,实力深不可测,我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现在最好先按兵不动,等无情人之流去试探一下虚实我再作打算。”想到这里便约束着手下放慢了搜寻的速度。
无情人听到了,他是根本不打算去找那怪人,但又不能在手下人面前失了堂主的威风,出了敬亭山庄后走走停停,半天也没走多少路,干脆停下来对美丽医生说:“小美,那个怪人实力很强,如果我们去硬碰的话一定会有伤亡,还是先等一等。”
美丽医生道:“怕什么啊,有我在呢。我看天使丽人真是国色天香啊,你就一点不动心?正好是英雄救美埃”
无情人急道:“要不是老大发话,我才不会来呢。”他虽然暗恋美丽医生,却从来不敢表白,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高兴。
美丽医生微笑道:“快去吧,抢了这个头功,老大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这是我们会和沙城四海盟抗衡的重大举措,你可不能辜负了兄弟们的期望。”
无情人被逼无奈,只得磨蹭着向黑龙潭方向前行,心中还在翻来覆去的咒骂着该死的佛地魔。
武圣也听到了,他心中是又惊又惧:“难道是他?前几天跃马古刹方向雷光大盛,难道就是预示着他解开封印?不可能,不可能的,但他的相貌和啸声也真是象埃龙神之子,龙飞扬,但愿他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取出自己的极品披挂,亲自下山搜寻。
庄周和弈云也听到了,庄周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到这里了,用不了多久,他的魔性就会吸满,如果他再得到英雄之剑,那一切就都完了,对他而言,英雄之剑是无需开封的,他的魔力加上足够多的鲜血就能把这把剑变成万劫不复的血剑。”
弈云惊道:“龙神之子?他到禁地了?”
庄周肃然道:“不错,能对抗他的只有一剑一书了,书在长青手中,但剑却不知在谁手里。”
剑自然是在无极手里。
剑心死后,他陷入了极度的自责中,虽然飞雪最终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看出剑心的想法呢?每天他都带着这个疑问喝得烂醉,没钱了就去砍树,用血剑砍树很费力,因为树是没有血的,卖了木柴又去换酒喝。常住土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穷途潦倒的剑士。而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个叫飞雪的美丽少女默默地陪着。
这个早上他又背了一捆木柴去市集卖,他是有原则的,每天只卖一捆,有钱够飞雪一日三餐再加自己的酒钱就行。
刚把柴担放下,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问话:“你的剑卖吗?”
无极的血剑一向是插在柴捆里的,只留一段剑柄在外面,卖了柴就把剑抽走。他抬眼一看,心跳呼吸都停了,一个紫衣少女站在他面前,他慌乱地用手掏摸着胸前,取出一个戒指。那少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羞恼,别过脸去不看他。
无极手里握着戒指,那戒指却没一点反应,似乎连光泽也大不如前了,可他面前的明明和戒中少女长得一模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我不卖,卖的。”
那少女有点好笑:“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无极盯着她的侧脸,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卖。”
少女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可惜,剑柄上的花纹挺好看的。”无极注意到,插在柴中的血剑的剑身在微微颤动,他惊恐万状,挑起柴担飞奔而去,那少女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无极满头大汗地跑到客栈中,这时他还握在手中的戒指又开始闪现出迷人的光彩了,他的心也随之绞痛,他高声叫道:“飞雪,我们走,离开这里,我们快走。”
但今天很奇怪,飞雪并没有答应他的话,他挑着那柴担冲上楼梯,飞雪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却已经是空无一人,无极吓坏了,象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店里的伙计跑来告诉他:“那位姑娘一早就走了,是一个人走的。”
无极松了一口气,汗涔涔地坐在床沿上,心中却又立刻被空虚填满,嘴里满是苦涩:“走吧,都走吧,都走了好,剑心兄弟,你为什么要叫我背这把剑啊,为什么?”
入夜,无极又是喝得烂醉,趴在桌上胡言乱语着。门口丽影一闪,进来一人,正是想买剑的紫衣少女,她服饰华贵,气质清雅,坐到了靠窗的一张座位上。
两名醺醺然的大汉不怀好意地靠上去:“美女,你的手镯不错啊,是谁给你买的啊,让哥哥看看。”说着就要去摸她的手。那少女面色一寒,起身一个抗拒火环将他们推开,那两醉汉脚步虚浮直向无极身边跌去,将他睡着的那张桌子撞翻。
无极虽醉,但他敏感的直觉提醒了他其中一名大汉的手已经抓住了他本来压在身下的血剑剑鞘,他右手早已握住剑柄,顺着那大汉一夺之势将血剑抽出,那两名大汉见剑已出鞘,吓得夺路而逃。无极举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到那紫衣少女面前:“你,你也想要这把剑吗?”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无极一手抚着胸口,迷迷糊糊地笑道:“要就拿去,不过这剑是不祥之物,拿了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呵呵呵呵。”
站在柜台后的盛大客栈的老板抖着嗓子叫道:“大侠,住手,不要在小店伤人。”
无极的眼神和那少女的视线一接触,头就一阵昏晕,整个身体都好象飘了起来,越飘越高,飘到了几万丈的高空中,高处不胜寒,强烈的阳光不能带给他一丝暖意,他抱紧双肩哆嗦着。突然,上升的浮力没有了,他猛地向下坠落,虽然耳边是惨烈的风声,他还是听到了自己那一声尖锐如针的嚎叫。不知过了多久,这无穷无尽的坠落停止了,无极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铺天塞地的棉花堆的包围中,虽然没有一点份量却被这无边的空虚掩埋并窒息,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外篇 血剑传奇十三蛇谷蚁巢
蛇谷的天气总是这样多雨潮湿,在一处隐秘的山崖后,建有一座全竹结构的吊脚楼,楼上一紫衣少女和一老者相对而坐。
紫衣少女问道:“他是我们要找的人吗?”说着她不放心似的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躺在内室竹榻上的无极,中了移魂大法的他仍在昏睡之中。
老者虽然满头银发,却是红光满面,精神矍烁:“不错,此人心地纯真,秉性善良,剑法悟性又高,是做此剑主人的最佳人眩”
紫衣少女道:“可是……”
老者叹道:“但他现在蒙昧未开,且又心性大乱,让他做剑主真是害了他。”
紫衣少女道:“不是说此剑开锋要杀剑主人至亲至爱和至仇至恨的两个人吗?”
老者黯然道:“不错,这太残酷了,但这也许不是唯一的方法,传说中还有一本奇书,叫《幻兽天箓》,书中可能还记载着其它方法。”
紫衣少女露出了悲戚的神情:“不管能不能找到其它方法,剑心已经牺牲了,而且牺牲得不值得。”
老者道:“折羽,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组织会称为蚊巢吗?”
少女不知老者为什么要问这样离题的话,摇头道:“我一直很奇怪,但从没有问过。”
老者道:“对一个蚁巢来说,每一只蚂蚁都是它的一部分,发挥着各自的作用,但无论哪一只死去都不会影响它整体的运转。即使剑心不是孤魔家族的后裔,他的牺牲也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值不值得他自己知道,在我们追求理想的过程中,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叫折羽的紫衣少女用洁白的牙齿叩了一下粉嫩的嘴唇:“我懂了。扫除所有的混乱和阴暗,带给这个世界理性和光明,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为这个目标所做的一切尝试和努力能得到回报。”
老者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他手中的那枚戒指,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确定它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折羽道:“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那本书,对吗?”
老者道:“不错,也许很多迷团都能在书中找到答案。”
窗口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了窗头,折羽素手一抬,那只鸽子顺从地跃到了她皓腕上。折羽从粉红色的鸽腿上取下一个竹管,抽出一张薄绢:“是白云观主弈云来的,那本书已经到白云观了。”
老者激动道:“太好了,我这就动身去白云观,你好好照顾他,等他醒了之后一定要带他来白云观,但你切要小心,此剑出世,必定会引来邪魔作祟。”
折羽答应道:“好,你放心去吧。”
老者走后,折羽取出一块干净的罗帕,用冷水浸湿后敷到了无极的额头,看着他紧锁的双眉,充满孩子气的纯真面容,内心不禁闪过一丝怜悯。背负血剑的人,不可能再过和平安逸的日子了,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无极仍然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的意念仍在漆黑的山洞中行走,走着走着发现前方的一点亮光,他加快步子跑过去,但无论他跑快还是跑慢,那点光亮却始终离他那么远,当他最终要放弃的时候,那光亮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是一个人拿着火把,那个人竟是孤魔剑心,无极快活地抱住他:“你还活着埃”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剑心,那张脸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他惊叫一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猛地坐起身来,睁开了双眼。
面前是一张芙蓉花般绝美的脸庞,无极神色茫然,心如鹿撞:“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折羽微笑道:“我是折羽之翼,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无极四处张望着,急切问道:“剑,我的剑呢?”
折羽站起身,掀起墙上的一道竹帘,那把黑皮鞘的剑就挂在墙上。这把剑,无极想看又不敢看,想扔又不忍弃,心里百感交集,想想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这把剑的能力,而本身的心智似乎在被它渐渐控制,体内的潜能也在慢慢削弱,即使日日买醉,也逃避不了内心的虚弱和恐惧,只要一想到惨死的剑心,对自己寄托的厚望,更是痛愧难当。
折羽眼神明澈,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内心,她微笑着安抚无极道:“不要再被往事纠缠不能自拔,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代价的,如果你再这样沉沦下去,那剑心的死就更加毫无意义了。”
无极面露痛苦之色:“可我,我不能再用这把剑杀无辜的人。”
折羽道:“在命运女神的裁决面前,没有谁是无辜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象孤魔剑心,他选择了家族的荣誉,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无极道:“可这把剑并不是我的选择。”
折羽道:“你选择了对剑心的承诺,也就选择了这把剑,难道你后悔你对剑心的承诺了吗?”
无极的身体震颤了一下,鼓起勇气直视折羽的眼睛,连珠炮般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当初在枯树老营的那场恶战是不是你救了我们?”
折羽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暖,似乎可以融化一切悲伤和苦痛,她并没有回答无极的提问,反问道:“如果说这把剑的开封还有另外的方法,你有足够的勇气去完成你对剑心的承诺吗?”
无极凛然一惊:“真的?”
折羽道:“不错,如果你能找到那本《幻兽天箓》的话,其中必定记载着破解的方法。”其实她心中也是没底,因为她自己也从没见过那本书,但她的眼神中的自信和坦然已经使无极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无极的心中又燃起了征服命运悲剧的希望之火:“那本书在哪里?”。
折羽道:“明天带你去,今天晚上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就走到了外室坐下。
天很快就黑了,但无极根本睡不着,他趴在窗口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想念着自己的师傅,还有剑心和飞雪。这时远处的草丛中有数点萤火虫飞起,绿萤萤的光点显得童话般飘渺,它们越聚越多,在半空中汇成了一片瑰丽的海洋,如同在波光上闪耀着的星光,令人目眩神迷。无极不觉痴了,其中的一只萤火虫飞近了他,落在了他扶着窗沿的左手拇指上,那微弱的光明明灭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