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在主城遇到了几个比较眼熟的人,是当初围观安君天的那伙人。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江湖上稍微有名气的武林人士名单,没有搜到关于他们的信息便知这几人是无名小卒。
玄冰门与七煞教虽不能说交情深厚,但两派表面功夫很足,在江湖上是既相互牵扯又有不少合作,所以这交情也算不浅。苏旭作为玄冰门的代表,再加上他的身份,自然需得在七煞教教主生辰宴前先去拜访一下,于是在离教主生辰宴还有两日时特意挑选了个时辰登门拜访。
苏旭很少在江湖露面,自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七煞教,七煞教的教众也不认识他,若不是他声称是代表玄冰门而来,怕是连七煞教的大门都进不了。
苏旭被引进七煞教大殿时,大殿内正歌舞升平,教主楚凌桓半卧在高殿之上,身旁搂着一位娇艳妩媚的女子,调戏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楚凌桓如今已年满四十岁,但五官饱满,脸上无丝毫皱纹,他本身是个极为俊朗的美男子,因此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传闻楚凌桓育有一子,现今二十岁余,但见他如此年轻,哪像有个二十多岁儿子的中年男子?
苏旭觉得楚凌桓的容貌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相似容貌的人,当然他不会认为自己曾碰到过这位教主。
收回视线,苏旭微微躬身,神情不卑不吭,淡笑自若地说道:“晚辈苏旭,前来拜访楚伯伯。”苏旭故意避开自己的身份问题,表面上看似是放下身段向楚凌桓行礼,实则是避开了自己的身份与年龄可能会在七煞教教主面前吃亏的情况,主动出击以求不在之后的谈话中落下风。
楚凌桓挑眉看了他一眼,喝下身边美女递给他的美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扬手一挥命下面的歌女下去,再让身旁美人儿将酒壶端走,待大殿的旖旎氛围散去后,才笑着招呼下属给苏旭抬了张椅子,道:“贤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家师近来可好?”
楚凌桓给玄冰门发的请帖里写的很明确,邀请对象是玄冰门门主,而玄冰门既然派一个小辈来参加他的寿辰,说明这年轻人身份不低,因此他虽不曾见过,倒也能将对方的身份猜知大概。
“家师身体很好,只是家师半年前便云游四海神踪飘忽不定,因此晚辈便擅自做主代家师前来了。”
“原来如此。”楚凌桓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即赞赏道,“现在的后辈果真人才辈出啊,贤侄一表人才,真是青年俊杰啊。”
“承蒙教主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贤侄太过谦虚了,我那孽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跟贤侄比起来差得远了。”楚凌桓叹息道。
苏旭挑了挑眉,笑道:“教主谬赞,晚辈神交令公子已久,若有幸得见便已知足。”
“会有机会见的。哎,你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贤侄远道而来已风尘仆仆,想必已有疲意,让下人带贤侄去客房休息,洗浴一番以舒神目。”
“叨扰教主了。”苏旭淡笑道。
“贤侄实在太见外了。”楚凌桓摆了摆手道。
楚凌桓让人带苏旭下去后,仰躺在宝座上,左手手指在身下的石头上不急不缓地轻轻敲击着,眼睛微眯,将犀利的眼神掩藏了起来,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片刻,他招来一个下属,问道:“楚云均去哪了?”
“少主前些日离教,至今未归。”一个身穿黑色教服的冷峻男子单膝跪地,低头回禀道。
“把他给我找回来。”楚凌桓皱了皱眉,而后冷着脸命令道。
“是,教主。”话音刚落,黑衣人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七煞教教主生辰宴受邀前来的人很多,身份也参差不齐,大概是楚凌桓话里藏话,所以来的人虽不一定是门派之主,但其身份在自家门派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倒也没辱没楚凌桓教主的面子。
七煞教虽说是黑道,其行为也亦正亦邪,但为人倒还算厚道,比起由魔族后人创建的魔教玄冰门,他们的江湖的声誉稍胜一筹。最近十几年来七煞教干过几件大好事,与武林正派有些交集,两方相处的倒也融洽,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说来有趣,江湖上有人说,玄冰门名字温雅充满正派之气,却还不如七煞教这么一个名字充满邪气的黑道教派名声来的好听。前面也提到过,玄冰门是由魔族后人所创,但玄冰门行事低调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差的名声啊?关于这个问题,就得追溯到百年前了。
人对不能掌控的事情或无法理解的现象都会抱以恐惧,打个比方,假如江湖最初兴起时人人都不会轻功,那么当有一天有个人能像飞禽那样在空中飞,完全超越了人类身体的极限,那么他绝对会被当成异类,然而当轻功普及,虽然不能说人人都会,但至少每个人都有机会学成时,那么轻功也就不算异类,人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人可以在空中飞”这一事实。然而玄冰门的武功不能用轻功这一事来比喻,正因为它的行为无法被人理解,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异类这一栏中。不过当初魔族后人水暮寒创建此教的时候并没有这些问题,那时候的玄冰门被作为正派来称,可惜百年前发生的几大灭门案不仅毁了玄冰门的声誉,还被当成了异族门派。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暂且不提。
玄冰门是个充满魔幻的地方,因为玄冰门里每个人都会使用各种术法,用咱们今天的话来讲就是个典型的修真门派,他们学的术法各种各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完全超越了人类认知极限,而且由于门派管理严格,外人对玄冰门的了解很少,因此成了神秘的存在。若不是当年那场血案,比起魔教的称谓,显然用仙派更贴切。
教主楚凌桓寿宴如期而至,前来拜寿的人络绎不绝,待所有人纷纷落座后,楚凌桓才扬起右手在空中压了压,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由于前来七煞教的人都是身份不低的人,所以楚凌桓未将寿宴摆在大殿,而是旁边的一个偌大的议事厅,场地虽然拥挤了些,却比想象中热闹了许多。
“各位能千里迢迢来这里为楚某祝寿,楚某心中甚喜,楚某在这里先敬各位一杯。”说罢,楚凌桓从身旁下人端着的木圆盘上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酒杯倒置向众人示意,然后放回了圆盘。
楚凌桓为人十分直爽,只要是他觉得能信得过的人,他表现的都很大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令人欣慰的霸气,撇去他七煞教教主的身份,人倒是挺值得欣赏的。不过楚凌桓的手段也是出了名的狠绝,处事果断,心机颇深,他的儿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别看楚凌桓现在年轻俊美好像只有二三十岁,实则已有四十岁有余,饶是这些前来拜寿的人心里早有准备,初见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惊讶,也不知他是练了什么奇门邪功还是别的原因,这容貌十几年几乎没怎么变过。
也不知楚凌桓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在计划什么,据传闻他的儿子已有二十多岁,可江湖上从没人见过,而且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对于别人友好的询问,楚凌桓也从来只是一笑置之。
楚凌桓亲自敬酒,落座的众人纷纷站起身回敬,干脆利落倒也爽快,楚凌桓又与众人寒暄几句后,突然提及别人闻所有闻却见所未见的儿子。
第十二章
“楚某这次邀请各位前来,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楚某的寿辰,”楚凌桓的声音顿了顿,他向在座的众人看了一眼,而后又接着说道,“最近一年七煞教颇不平静,教下许多分堂陆陆续续遭人滋事挑事,这一年下来损失颇为惨重。可惜楚某能力有限,至今尚未查出滋事之人来自哪一派,其幕后人可谓隐藏之深。今日楚某有一事相求。”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不断低语,楚凌桓倒也没阻止,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们自己静下来。苏旭单手撑在桌子上,沉默不语。作为玄冰门门主的徒弟,而玄冰门又是能与七煞教齐名的门派,苏旭的身份不低,所以坐的位置也是最接近楚凌桓的。与他同坐的还有几位老辈,皆是武林上元老级别的人物,苏旭作为晚辈与他们有些代沟,而且又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无话可说。
过了片刻,坐在苏旭右手边上的老匹夫开口了,看那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已在他心里斟酌了许久:“楚教主,老夫虽然也想为贵教打抱不平,但毕竟这事……算是贵教的教内之事,我等插手恐有不妥吧。”
闻言,楚凌桓笑着摇了摇头,道:“燕帮主客气了,我想燕帮主误解了,楚某相求之事另有其他。”
“那不知楚教主有何难事?若有本人帮得上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
“是啊是啊,楚教主客气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咱们或许可以帮上忙。”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既然如此,楚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各位是否知晓楚某有一子之事?”
苏旭双眼微眯,心想:以往楚凌桓把他儿子藏的严严实实,外人不得窥知一二,如今竟当众提出来,到底是何用意?
在场的众人心中自然也有这个疑惑,楚凌桓解释道:“实不相瞒,二十几年前楚某年少轻狂,惹了不少风流债,后得一子,姓楚名云钧,字临天。后来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楚某疏忽了对孽子的管教,以致于从小就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人小鬼大,到后来楚某追悔莫及,可惜孽子性子已定,怎么也纠正不过来。想楚某这四十年来,不敢自诩人中龙凤,倒也是胸怀大志,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让孽子走上歧路。说来惭愧,孽子张狂不羁,脾性实在说不上好,是以楚某没想过对外谈起这个儿子,对孽子也采取了放逐的态度。
然而,孽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本就没有尽到父亲应尽的义务,心中一直对云钧很愧疚。各位也知道我七煞教虽不是邪门歪教,却也不会自诩名门正派,在江湖上树的敌也不少,一年前钧儿外出游山玩水被人下了毒,若是普通毒药倒也罢了,可坏就坏在这毒十分罕见,若非钧儿回来后一段时间楚某察觉不对,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身中剧毒。如今已有一年之久,楚某为其寻了许久都对那毒毫无办法,是以无奈,只得求诸位帮忙。”
“是什么毒让楚教主束手无策?”人群中有人问道。
楚凌桓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逍遥散。”
“什么?逍遥散?”在场的众人闻之脸色皆变。
“五年前逍遥散不是绝迹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对啊,记得当时是药王亲自当众烧了逍遥散的制作药方并销毁了天下间仅剩的一瓶逍遥散呢。”
“难道又有人研制出来了?”
“不可能吧,逍遥散虽然排在天下罕见奇毒第五,但据说制作药方复杂,药材也很难寻找啊。”
苏旭听到逍遥散三字时心里惊讶无比,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楚凌桓,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却还是摸不清楚他心中的想法。按理说这逍遥散的功效如何天下人皆知,楚凌桓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为何他不在一开始就说出来让人帮忙?
且不说他突然将藏在暗处的儿子暴露在众人面前是何意,单是楚云均身中逍遥散就足够引起人注意了,特别是在中毒已久的情况下,他的用意就有待考究了。
众说纷纭,一时间大厅里热闹纷纷。
若楚凌桓说的是真的,那么事已至此,再深究逍遥散的来源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解药,否则楚云均性命堪忧。当然,在座的诸位心中明白,这毒恐怕无解了。
一顿饭吃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膈应,虽然楚凌桓只是在最初提出相求一事,也没有强迫众人的意思,但他们心中明白,怕是这个忙不帮也得帮,就算明知逍遥散无解,也得做做样子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了。
苏旭默默地吃着饭,他想起安君天也身中逍遥散之毒,时间也与楚凌桓说的他儿子的情况相似,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联系,还是只是巧合?
寿宴快要结束了,楚凌桓也没再有其他动作,看那样子,貌似真的只是想让众人帮忙留意一下逍遥散的解药消息。苏旭想着师父曾对楚凌桓做出的评价,心中有些疑惑。怎么看,楚凌桓都不是那种疼爱儿子的人,所以说,他究竟什么意思?
寿宴结束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考虑到众人千里迢迢,于是将所有人都接到了客房歇息,来的人不算少,幸而七煞教地处偏远地带,修建总教时毫不吝啬土地资源,所以房屋较多,够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安排住处。
只是,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宴会过后,客人们都已被安排妥当,楚凌桓坐在大殿之上,右手搁在扶手上,拇指与食指来回地磨蹭着下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殿空荡荡的,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影下微微跳跃,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晚风从偏殿吹过来,撩起一缕帘子,处处弥漫着一种幽深冷清的感觉。
然而,夜晚的静谧很快被打破,楚凌桓眯着眼睛沉思了半晌,突然被殿外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惊得回过神,他微微皱眉,在宝座上又静坐了片刻,发现那声音不减反增,心里一阵不悦,于是走出大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吵闹声是从教外传来的,他刚走了几步,右护法冷锋神色严肃地向他快步走来,然后在离楚凌桓五步远的距离停下,声音沉稳地说道:“教主,刚才有几个黑衣蒙面人趁宴会结束守卫松散之际潜入我教,被我教弟子发现后竟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们的武功不低,招式古怪刁钻,暂时看不出是何路数。发现时我教弟子已有十几人死亡,七人受伤,舒达已经与他们交上手了。”
“黑衣蒙面人?走,去看看!”楚凌桓面色一沉,眼神阴冷深邃,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眼神锋利而逼人。
来到教门口时,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教内弟子,他们手执兵器,肩并着肩围成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在偌大的圈子内,左护法舒达正与四个黑衣蒙面人交手,身上的衣服被划了好几道口子,隐隐有血液渗出。
反观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尽管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依稀可以看出他们的游刃有余。虽然舒达面上还保持着冷静,但只一眼,楚凌桓就看出他对付的有些吃力。
四个黑衣蒙面人武功路数很奇怪,楚凌桓没看出它的来历,冷锋自然也看出了形势对舒达很不利,于是二话不说也跳入了打斗圈中。
冷锋的加入让舒达舒了口气,一边倒的激战终于渐渐偏移,他感激的看了冷锋一眼,心想:若是在教主面前打输了,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作为七煞教左右护法,舒达与冷锋的身手自然非同一般,四个黑衣蒙面人仗着自己武功路数古怪刁钻而呈一面压的趋势一去不复返。或许是教主在一边坐镇舒达有了底气,又或许是冷锋的加入真的减轻了他不少的压力,舒达如同上了马达的机器,手上的动作不仅更快了,连面部表情也多了起来。
冷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两人配合默契地在四个黑衣蒙面人之间穿梭,很快那些黑衣人率先撑不住了。
“嘭”的一声响,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被舒达一脚狠狠地揣在胸膛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随即跌在地上,口吐鲜血,半晌都爬不起来,足以见舒达的那一脚劲道之大。三四个七煞教弟子立刻围过去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