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女子冷笑道:“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毁灭我‘幽冥谷’?”
李剑凡道:“毁灭二字我不敢说,不过我刚才说过,我身受被害人夫妇厚恩,报此仇、雪此恨,我不惜一切,凭掌中三尺青锋跟我这身所学,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即使是铜墙铁壁,我也要碰它一碰。”
彩衣女子没说话,过了一会见才突然开口说了话,但话声已经显著不如刚才那么冰冷了:“他拦我仪仗,口出不逊,他该死,若以他平日的作为而论,他死有余辜。”
李剑凡吁了一口气道:“谢谢姑娘!”
彩衣女子道:“你相信么?”
李剑凡道:“我相信,姑娘要是杀他灭口,必然是因为知道有人在找他,既然这样,姑娘又岂会留在这儿不走?”
彩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刚才我是为你的豪气所折,现在我更佩服你对人对事的态度,你曾经坏过我‘幽冥谷’的事,我也无意中断了你一条线索,可以说咱们彼此两不亏欠了,你可以走了!‘幽冥谷’不拿你当仇敌看待了,至少‘幽冥谷’暂时不会拿你当仇敌看待了。”
李剑凡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这位彩衣女子这么好说话,可是他没多说什么,一抱拳,道:“谢谢姑娘!”
他转身要走!
彩衣女子忽然说道:“你等等!”
李剑凡回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彩衣女子道:“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听我这二灯使说,你会‘三阳掌’?”
李剑凡道:“不错!”彩衣女子道:“据我所知,当世之中会‘三阳掌’的人不多,你这‘三阳掌’是跟谁学的?”
李剑凡道:“自然是跟家师学的。”
彩衣女子道:“令师是当世之中的那一位?l李剑凡道:“徒忌师讳,恕我不便告诉姑娘。’彩衣女子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便说,我不敢勉强,听说你跟我二灯使打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古姓女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剑凡道:“这位四十多岁的古姓女子,是家师当年一位朋友,当年分别后至今已有廿多年没有见面,彼此间自当年分别后也就失去了连络,最近家师想跟这位当年故友见见面聚聚,嘱我趁来到江湖之便打听一下;据家师说武林之中识得‘三阳掌’的人不多,他老人家这位当年故友便是这极少数识得‘三阳掌’的人中的一个,所以他老人家便让我跟识得‘三阳掌’的人打听这位当年故友的下落!”
彩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很希望能帮得上你的忙,可是我并不认识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古姓女子!”
李剑凡道:“谢谢姑娘,姑娘有这番好意,我已经很感激了。”
彩衣女子道:“你是不是能把这位古姓女子的像貌特征告诉我,我也好帮你打听一下,说不定以后我也许会碰上……”李剑凡道:“谢谢姑娘!不瞒姑娘说,家师只告诉我这么多,连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这位当年故友长得什么样。”
彩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那就这样吧,反正我就我所知的帮你打听就是。”
李剑凡道:“谢谢姑娘,姑娘这番好意实在让人感激。”
彩衣女子道:“别客气了,得能相逢便是缘,总算你我相识一场,彼此间既然没有敌意,我为什么不能帮帮你的忙,你现在要上哪儿去,告诉我一声,万一我找到了这位古姓女子,也好派个人给你送信儿去。”
李剑凡迟疑了一下道:“我现在要到‘开封’去,不过我能在‘开封’待多久就不敢说。”
彩衣女子道:“不要紧!我只知道你现在要到‘开封’去就够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了,希望我能很快的派人给你送信儿去,也希望以后能在江湖上常看见你,告辞!”
她一声告辞,那四名黑衣人立即抬起了软榻,一个个俱是足不沾地,随风飘行,转眼工夫便远去了。
这位“幽冥谷”的公主有付热心肠,李剑凡不由对她生了几分好感,站在那儿目送“幽冥谷”这一行人远去后,他收回目光也要走,可是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索步高,尽管这条线索断了,他不能任索步高曝尸道中,也不能让索步高这么“坐”在这儿惊世骇俗。
他回身抱起了索步高的尸体,“噗!”的一声,有样黑忽忽的东西从索步高身上掉下来,落在了地上!
他当即把索步高又放了下去,俯身拾起了那样东西,那是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只有半个巴掌大,上头还雕刻着非常精细的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似乎里头还放着东西。
他打开了盒盖,盒子里有一层绒布垫着,绒布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块沉甸甸、看不清是铜是铁的方形牌子,另一样是张招叠得很整齐的纸,呈褐色,伸手摸摸却不是纸,原来是块皮,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皮。
取出这块皮来打开看看,夜色太黑,只能看见上头画着什么,却看不清上头究竟画的是什么呀!
他沉吟了一下,把那块皮摺好又放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往怀里一揣,抱起索步高往那片树林行去。
埋好了索步高之后,他在树林里打着了火摺子,用火光照着再看那个盒子里的两样东西,现在他看得清楚了。
那块牌子有点发黑,但却是银质的,牌子上镌刻着半个鬼头,那半个鬼头在银牌一边的边缘上,似乎另外还有这么一块,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鬼头!
那块皮是块羊皮,一眼便能看出那只是半块,上头画着三四座山,靠右边一座山特别高大,山头偏右处,画着半个太阳,山脚下画着半尊佛像,就这么半张画,连一个字都没有。
李剑凡只看出这么多,刻着半个鬼头的一块银牌,画着半张怪画的一块羊皮,他却看不出这两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是干什么用的?
他皱眉沉思了良久,然后默然的把两样东西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揣进怀里,腾身破林而去了!
※※※※※※
天亮了,李剑凡仍没能离开这条黄土大道。
有雾,不浓,轻纱也似的一层,远山近树有一种朦胧的美。
李剑凡脑海里还在盘旋着盒子里那两样东西!
他想了大半夜了,到现在为止,他仍无所获。
他实在想不出那两样东西是什么,是干什么用的!
突然,他又看见前面不远处,路中间有个人,那个人横爬在路中间,穿一件黑衣,头上还扣顶黑帽子,瘦瘦的一付身材,看上去颇眼熟,很像那位“铁嘴君平’陆三白。
他心头一阵急跳,提一口气腾身掠了过去,把那个人扳转过来一看,他心头狂震,立即怔住了!
瘦得皮包骨,黄得像金纸的一张脸,耗子眼、山羊胡、大门牙,不是“铁嘴君平”陆三白是谁?
陆三白脸上没有血迹,身上也看不见伤痕,肌肤都凉了,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
索步高的死是出于“幽冥谷”那位彩衣女子的一时气愤,陆三白的死又是谁下的毒手!
李剑凡定过了神,解开了陆三白的衣衫,他在陆三白正心口处发现一个掌痕,乌黑的掌痕。
致命伤在这儿了。
这是歹毒霸道的阴柔掌力,不会一下致命,得过一段时期伤势才会发作,所以陆三白嘴上没有血迹,不像一般阳刚的掌力,一下击中心窝要害,会打得人当场喷血而亡。
照这么看,陆三白跟人拚斗,被人击中的地方并不就是他现在横尸处,他是跑了一段路后伤势发作,支持不住了才在这儿倒下去的。
可是这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难道是索步高?索步高杀了陆三白之后,又被“幽冥谷”那位红袍判官杀了?
算算前后的时板,似乎有可能。
可是再看看陆三白的致命伤,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推翻了,陆三白正心口处,这个乌黑的掌痕是右手,只有四个指头,没有大拇指。电子书。,而索步高的右手却是一个指头也不缺。
很显然的,这不是索步高下的毒手!
那么是谁?他不知道,但却不是全然不知道,至少他知道是一个右手缺了拇指,擅阴柔掌功的人杀了陆三白。
为什么这个人要杀陆三白?很可能是因为“巧手鲁班“欧阳朋。
他连索步高那种凶人都埋了,又岂能不埋陆三白?
他抱起了陆三白,他碰着了陆三白的腰里有根硬梆梆的东西,探手进去摸出来一看,原来是把折扇,玉骨描金,非比寻常。
当他要把那把折扇放回陆三白怀里的时候,扇骨上几个鲜红的蝇头小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几个鲜红的蝇头小字是刻的:“汴梁柳晓彤敬赠,辛亥初夏于‘太白居’!”
※※※※※※
李剑凡到了“开封”“相国寺”前,一眼望去“大相国寺”前热闹异常。
他记得陆三白说,三年前跟欧阳朋在“开封”“大相国寺”前见过面,他却没听陆三白说,到底是在“大相国寺”前什么地方跟欧阳朋见的面!
从“济南”到“开封”这一路,他没发现欧阳朋的一点踪迹,也没打听到一点有关欧阳朋的消息,但唯一跟欧阳朋有关连的索步高跟陆三白却先后死了!
当然—事隔三年,欧阳朋并不一定非从“开封”往“济南”去,不过,对“开封”往“济南”的这条路,李剑凡他不能不抱一点希望,同时他也不能不对陆三白跟欧阳朋三年前聚会的地方“开封”“大相国寺”前抱着一点希望!
“开封”往“济南”的那条路上的希望是幻灭了,如今且看“开封”“相国寺”前这点希望怎么样了。
他站在“大相国寺”前,望着那熙往攘来的人,一时却不知道从哪儿着手,该从哪儿打听。
正在皱眉,他一眼瞥见“大相国寺”对街高挂着一块招牌,他心头为之一跳!
那块招牌黑底金字,写的是:“太白居”!
他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
“太白居”里座上七成,刚进门就闻见一股子酒香,幸亏他并不是喜爱杯中物的人,要不然非垂涎三尺不可。
“太白居”挺雅致个酒馆,正对着门的粉墙上挂着一幅字轴——李白的将进酒,写得一笔好狂草,落款处赫然写的是“汴梁”柳晓彤。
李剑凡先为之一怔,继而为之一喜!
就在这时候,过来个伙计哈腰陪上满脸笑:“客宫里头坐吧,里头有清静雅座儿。”
李剑凡定定神道:“我找宝号的掌柜,那位是。”
伙计还没答话,柜枱里站起个五绺长髯飘拂的瘦削青衫老者,温文儒雅,一脸的书卷气,出柜台一拱手道:“老朽姓柳,是“太白居’的掌柜,尊驾是……”
李剑凡一听青衫老者自陈姓柳,脑际灵光一闪,两眼从那幅字轴上掠过,问道:
“掌柜的莫非就是晓彤老先生?”
“不敢!”青衫老者道:“正是柳晓彤,几笔劣字,不成气候,自知贻笑大方……”李剑凡道:“柳老先生别客气,我姓李从‘济南’来!”
柳晓彤一拱手道:“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尊驾要找老朽有什么见教?”
“岂敢!”李剑凡道:“我跟老先生提个人,‘铁嘴君平’陆……”柳晓彤两眼一睁,“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三白弟处来的李老弟,老朽托个大,老弟既然跟老朽提起老朽那三白弟,便不是外人,请里头坐!”
他满脸堆笑,往柜台旁垂着帘的一扇小门里肃客。
李剑凡也没客气,欠身一声:“有僭!”举步走了过去!
进门是一间小客厅,挺雅致,四壁挂满了字轴,什么样的字体都有,却都出自柳晓彤一个人的手笔,一张小书桌上放的还有手卷,虽说是小客厅,等于是间小书房。
李剑凡的目光不由的从四壁那些字轴上一一扫过。
柳晓彤含笑说道:“老朽生平无他好,闲来时就好喝喝酒、写写字,不成气候,不成气候,老弟千万别见笑。”
李剑凡道:“老先生过谦,以我看老先生的字直可上追钟、王、欧,虞!”
柳晓彤两眼一睁,“哎呀!”一声道:“老弟是真见笑了,老朽怎么敢当,这笔字若能上追钟、王、欧,虞,当世之中的名家,早就不知道气死多少了!坐、坐,老弟请坐。”
宾主落了座,柳晓彤倒了杯茶端了过来,道:“老朽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老弟必是此道行家,当然,三白弟的朋友,自该是此道中人。”
李剑凡知道他这“此道”二字何指,不但从他的话意中听出他对陆三白颇为推崇,也听出陆三白每到“开封”必在他这“太白居”中跟他“写”上几天。
李剑凡道:“老先生!我跟‘铁嘴君平’陆大侠缘仅一面!”
柳晓彤颇感意外,微微一愕之后道:“那么老弟远从‘济南’风尘仆仆来到‘开封’找老朽,是……”李剑凡道:“老先生!既认识陆大侠,当也认识‘巧手鲁班’欧阳大侠!”
柳晓彤一点头道:“老朽跟他两个何止认识,不瞒老弟说,虽然老朽是个生意人,他二人是江湖中人,但却臭味相投,交称莫逆,我们三个这交情也是从酒杯里,宣纸上订下的,他两个虽然飘泊江湖,浪迹天涯,但每隔几年总要到‘开封’来跟老朽聚聚,就拿三年前来说吧,三年前他们俩约在‘开封’见面,在老朽这‘太白居’里盘桓了几天,没有一天不是一顿晚饭吃到半夜的,酒坛虽空,谈兴未尽,三个人炕上一坐,一人一杯酽茶,没有一回不是聊到东方发白,真是痛快,真是惬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如今一幌又是三年不见了,唉!好快啊!
对了,老朽想起来了,他两个当初在‘开封’分手的时候,曾当着老朽约定三年后在‘济南’‘大明湖’碰头,老弟既见着一个必也见着另一个了,他两个可好?”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不瞒老先生说,我就是为这件事到‘开封’来的!”
柳晓彤道:“老弟就是为这件事到‘开封’来的?老弟这话……”李剑凡道:
“事情是这样的,老先生,我有件事要找‘巧手鲁班’欧阳大侠,我听说陆大侠是欧阳大侠的莫逆交,因之我赶到‘济南’‘大明湖’边找到了陆大侠……”接着,他把见着“铁嘴君平’陆三白以后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遁,一直说到陆三白遭人毒手遇害!
他刚说到看见陆三白横尸道中,柳晓彤霍的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急说道:“老弟!你!你怎么说,老朽那三白弟让人害了?”
李剑凡默然的点了点头。
柳晓彤两眼圆睁,顿声说道:“是谁?老弟,这是谁下的毒手?”
李剑凡微一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老先生尽请放心,我会查出来的!”
柳晓彤松开了李剑凡的胳膊,咬牙一吼道:“好恶贼!”
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点没震翻两只茶杯!
他接着说道:“我那三白弟他招谁惹谁了,他,他竟……”颓然坐了下去,低着头久久不发一言!
李剑凡也觉心口堵得慌,对柳晓彤,他也有一份歉疚,他道:“老先生!我无意惹老先生难过,可是我不能不……”柳晓彤猛然抬起了头,满脸泪迹两眼都红了,道:“老弟!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给我送这个信儿来,我只有感激,请告诉我三白他埋在哪儿?无论如何我要把他的尸首运到‘开封’来好好安葬!”
李剑凡道:“我自当把埋葬陆大侠的地方告诉老先生,不过我并不是单为送信儿来的,还请老先生暂时节哀,答我几句……”柳晓彤举袖擦泪,道:“是老朽失态,老弟要问什么?”
李剑凡道:“老先生可记得我刚才说过,‘大明湖’边之会,欧阳大侠并没有去,反倒有一个姓索的武林中人前去找陆大侠要人,当时陆大侠跟我推测欧阳大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陆大侠才急不可待的冲出‘铁公祠’要去找寻欧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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