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北辰道:“记得啊!怎么?”
李剑凡道:“你想想看,那块泥的颜色,像不像沾上了香灰?”
齐北辰两眼猛睁,急道:“少侠是说……”李剑凡道:“仔细想想再作答覆。”
齐北辰两眼寒芒暴射,道:“不用想,像,而且咱们到处都找过,只没找灵堂,少侠,咱们……”李剑凡马上示意他噤声,然后低低道:“找个弟兄调些人手过来。”
齐北辰立即派出一名红衣剑手去,转眼工夫之后,几十名红衣剑手赶到了,李剑凡挥手示意,命他们围住了灵堂。
冥后当即也命她“幽冥谷”的人加入包围的行列。
看看位置都站好了,李剑凡转望冥后道:“灵堂里地方窄小,晚辈想带齐总管进去,烦劳前辈在外头指挥,不知道前辈……”冥后不等话说完便点头道:
“用不着跟我客气,照你的意思办就是了。”
李剑凡谢了一声,招呼齐北辰,转身要进灵堂。
冥后突然道:“等等,让怜怜跟你们进去,防他用毒。”
李剑凡一想也对,他自信武功可以敌得闻人彦,却未必防得了那防不胜防的毒,当即点头答应,又谢了一声,带着齐北辰跟长孙楚楚进了灵堂,长孙楚楚紧跟在李剑凡身后。
进得灵堂,李剑凡往欧阳朋灵前一站,扬声发了话:“闻人彦,我们已经侦知你躲在灵堂里了,出来吧,别弱了你那‘鹰王’名号。”
话说完了,灵堂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北辰双眉一扬道:“匹夫,我看你能缩到什么时候?”
闪身就要往里扑。
李剑凡伸手拦住了他,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冲动,然后转过头去又道:“闻人彦,你一定让我过去逼你出来么?”
静悄悄地,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剑凡冷笑一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欺瞒过去,我是认定了你在灵堂里,不逼你现身绝不罢休,齐总管,咱们过去。”
当先迈步逼了过去。
齐北辰双掌护胸,举步跟上。
长孙楚楚仍紧随李剑凡身后。
三个人这里往里逼,那重重的白幔后仍然寂静如死,没有一点动静。
李剑凡伸手掀开了一重白幔,幔动风生,重重白幔为之一阵飘拂!
欧阳朋的棺木就在身旁。
几个黑衣剑手的尸体就在角落里。
白幔后却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剑凡跨步上前,又掀起了第二重白幔、第三重、第四重,灵堂后墙呈现眼前,一眼打到了底,哪里有一个人影?
李剑凡、长孙楚楚、齐北辰却为之一怔。
齐北辰转望李剑凡。
李剑凡皱了眉。
突然,齐北辰开了口:“少侠,那三具尸体……”话犹未完,转身扑了出去,李剑凡明白他何指,忙跟了出去。
齐北辰站在三具黑衣剑手尸体旁,双掌聚功,凝目细望。
李剑凡也凝目打量那三具尸体,他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只听齐北辰道:“少侠,掩护我。”
他缓缓蹲下身去,缓缓伸手往一具尸体脸上摸去。
李剑凡明白齐北辰要干什么,更明白齐北辰此刻遭受猝击的可能性极大,往前微跨半步,全神贯注,监视三具尸体。
长孙楚楚站在原处没动,但一双美目也紧紧地盯着那三具尸体。
齐北辰一具一具地检视过,三具尸体都是不折不扣的真正尸体,他站了起来,困惑地望着李剑凡。
李剑凡淡然道:“出去吧,也许我弄错了。”
齐北展道:“可是那块泥土明明……”
李剑凡道:“可能前不久他在这儿躲过,如今已经换了地方,那匹夫狡猾,他不会在一个地方躲太久的。”
齐北辰猛一跺脚:“这匹夫!”要往外走。
李剑凡突然一个旋身,挥手抓住棺材盖猛然一掀!
齐北辰、长孙楚楚为之一怔,可是马上都明白了,两个人分两边一步跨到。
棺木中静静地躺着欧阳朋的尸体!
欧阳朋是中毒而死的,尸体的肌肤似带着乌黑。
齐北辰、长孙楚楚原以为李剑凡是怀疑闻人彦是躲在欧阳朋的棺材里,躺在欧阳朋尸身之上,如今发现棺材里只有一具欧阳朋的尸体,并没有闻人彦的踪影,不由都为之一怔。
李剑凡起先也的确是这么怀疑,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他脑际灵光电闪,又有了另一种怀疑,他道:“齐总管,拿根蜡烛来。”
齐北辰讶然说道:“少侠是要——”
李剑凡道:“我要看清楚些。”
齐北辰明白了,转身出去举着一把白蜡烛进来。
李剑凡一手推着棺材盖,一手接着那根白蜡烛,然后把蜡烛缓缓凑近欧阳朋的脸。
的的确确是欧阳朋,不过司徒世家特制的防腐药物很神奇,不但保住了尸体没有腐烂,反倒使死后的欧阳朋,比生前的欧阳朋略瘦了些,似乎是一种肌肤的乾缩作用。
齐北辰忍不住道:“少侠,伸手摸摸不就知道了么?”
李剑凡道:“用不着,我用蜡油在他眼皮上滴两点就知道真假了。”
话刚说完,欧阳朋突然张开了嘴“噗!”的一声把蜡烛吹灭了,眼前为之一黑。
李剑凡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多沉得住气呢?”
右手一收,左手棺材盖猛然压下,砰然一声,那么厚的棺材盖四分五裂,欧阳朋从棺材中腾身跃起,往外冲去,砰、哗喇,桌上的鲜花、水果、香烛全倒了。
齐北辰一声:“匹夫,你还往那儿跑?”跟在李剑凡之后扑了出去。
外头响起冥后一声冷喝:“站祝”
李剑凡、齐北辰、长孙楚楚此刻巳追出灵堂,只见那位“欧阳朋”被众红衣剑手一剑逼了回来。
只听司徒燕叫道:“剑凡,他是——”
李剑凡道:“闻人彦匹夫,乔装改扮成老人家躲在棺木里。”
目光一凝,寒芒直逼闻人彦:“闻人彦,你先答我一句话,你把欧阳老人家的遗体弄到哪儿去了?”
闻人彦阴笑说道:“你们不是打不开祠堂下那密室的入口么,是我把欧阳朋的尸体搬到了那儿去,然后毁了入口的机关消息——”司徒燕悲叫一声,要扑。
冷冰心一把拉住了他,道:“妹妹,别急,轻饶不了他的。”
冥后冷冰道:“闻人彦,你两手血腥,罪恶滔天——”闻人彦嘿嘿笑道:
“古兰,你怎么翻脸无情,骂起我来了,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长孙楚楚纤手倏扬,一声冷叱:“无耻东西,住口。”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闻人彦闪身避过。
冥后道:“怜怜,让他说吧,我既然敢来找他,就不怕这个,看他还能说到几时。”
闻人彦道:“我能说到几时?古兰,你以为凭你们眼下这些人能困住我,你们太高看自已了。”
冥后道:“咱们看看,是谁太高看自己?”迈步就要逼上。
李剑凡忙道:“前辈且慢,晚辈还有话问他。”
冥后停步不前。
闻人彦转望李剑凡道:“李剑凡,你还要问我什么?”
李剑凡道:“我要问你,关将军夫妇跟你何仇何怨?”
闻人彦道:“这个么,你只要能制住我,我自会告诉你。”
李剑凡道:“你以为我制不住你?”闪身欺到,“三阳掌”随手挥出。
闻人彦闪身避过,右臂灵蛇也似的疾袭李剑凡右肋。
李剑凡旋身出招,师门三大绝毕之一“雷霆八式”连环施为,攻势排山倒海,劲气罡风四溢,连冥后都被威势逼得忙往后退出。
只见两条人影疾闪交错,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殊死搏斗。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李剑凡的一招一式奇奥博大,闻人彦却出手怪异诡谲,大违武学常规,举手投足间无不狠毒阴辣。
转眼已过百招,“嘶—”地一声裂帛响,李剑凡一只衣袖被闻人彦扯落,再差毫分便伤着了左臂,吓得场边三位姑娘一声惊叫。
三位姑娘的一声叫甫出口,砰然一声,闻人彦踉跄暴退,一口鲜血喷出,转身往外冲出,同时右手疾快一挥。
冥后急叫道:“小心,毒。”
红衣剑手们闻毒心惊,不由往两旁一闪,就这一闪工夫,闻人彦巳冲出了包围,腾身又起,直上夜空。
李剑凡大急,劈手夺过一名红衣剑手掌中长剑,凝足了劲力,抖手扔了出去。
闻人彦已负伤,动作自是没那么灵活,听得身后金刃破空之声到,想躲开,却没来得及,被那把长剑从后心直贯前胸,身子被劲力带出了好几尺,砰然一声摔落地上!
李剑凡跟着掠到了,一脚把闻人彦踢翻过来。司徒燕扬掌就劈!
李剑凡伸手拦住了司徒燕,连点闻人彦前胸三处大穴,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闻人彦唇边浮起一丝惨笑:“闻人彦纵横半生,想不到最后竟毁在一个后生手里,百岁威名才半纪,多年心血付东流,令人好恨。”
冥后道:“闻人彦,事到如今你还不——”“不,古兰,”闻人彦道“人死将死,其言也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司徒英奇,对不起欧阳朋一家三口,也对不起关奉先夫妻俩,不过后者不能怪我,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剑凡一怔忙道:“你是受谁之托?”
闻人彦道:“李剑凡,你可知道江湖上的规矩?”
李剑凡道:“闻人彦,到了这时候你还——”齐北辰大叫说道:“剁了这匹夫算了。”
闻人彦道:“最好给我个痛快。”
齐北辰恨得直跺脚,却不敢真动手。
冥后道:“闻人彦,到了这时候了,你还不想做件好事么?”
闻人彦吃吃笑道:“我这一辈子没做过好事,做件好事岂不是为我这一辈子抹上了一个污点。”
冥后道:“看来你并不是真醒悟——”
闻人彦道:“我这个人一辈子没做过好事,但却最重信诺,我当初受人之托,现在怎么能把人抖露出来,别让我说出口,我身上有样东西,让李剑凡自己看吧。”
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头颅往后一抑,不动了。
齐北辰忙俯身捏开了闻人彦的牙关,又是一股鲜血涌出,显然闻人彦已嚼舌自绝了。
齐北辰收手站直身子,道:“没想到这匹夫还挺刚烈的。”
李剑凡蹲下去,伸手往闻人彦身上摸去,摸了一阵之后,他从闻人彦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面铜牌,正面顶上镌刻着一个虎头,虎头下面三个字:“鲁王府”,背面刻的是发牌的年月日。
李剑凡呆了一呆道:“怎么会是———”齐北辰一旁忙道:“少侠,这我见过,这是‘鲁王府’护卫腰牌。”
李剑凡道:“闻人彦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东西?”
冥后道:“剑凡,闻人彦临死前话说得够明白了,还用多问么?”
冷冰心道:“关将军原是战功彪炳的一位征边虎将,闻人彦临死又指明这么一块‘鲁王府’的腰牌,这么一来,关将军夫妇的被害就耐人寻味了?”
李剑凡扬起了双眉,道:“难道说闻人彦所以害关将军夫妇,是出自‘鲁王府’的指使?”
冥后道:“剑凡,这个只消日后到‘鲁王府’查上一查,自然也就明白了,如今闻人彦已然伏诛,咱们还是把眼前的事办了再说吧。”
李剑凡道:“悉遵前辈吩咐就是。”
冥后道:“那就这样,我留怜怜在这儿帮她燕妹妹想办法打开密室入口,把欧阳大侠的遗体弄出来,咱们几个去接司徒大侠,祭欧阳大侠的事,等咱们回来再说。”
就这么办了,司徒燕、长孙楚楚偕着一部分红衣剑手去了祠堂,冥后、李剑凡、冷冰心、邢无影、齐北辰则带着幽冥谷的人及一部份红衣剑手上了后山。
※※※※※※
冥后、李剑凡等一行人,举火把的举火把,提灯的提灯,浩浩荡荡上了后山。
齐北辰在前带路,没多大工夫便抵达那片密林之前。
齐北辰当即扬声叫道:“老主人,少侠跟北辰来接您了!”
密林寂寂,空山回音,却没见司徒英奇现身,也没听见司徒英奇答话。
李剑凡马上又叫了一声。
仍然是没有反应。
冥后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上别处去了。”
李剑凡道:“司徒前辈没有理由远离,咱们进树林里找找好了。”
一行人在灯跟火把的照耀下进入了密林,一时宿鸟惊飞,野兽窜逃,响声处处!
这片树片相当密,也相当深,一行人足足走了盏茶工夫才走了出来。
出树林,一堵奇陡峭壁矗立眼前,峭壁下一个人高巨洞,里头黑忽忽的。
冥后道:“这儿会不会是他的住处?”
李剑凡道:“不知道,晚辈等没有到这儿来过。”
齐北辰道:“进去看看。”
要过一把火把,当先行进洞去。
冥后、李剑凡等紧随在后!
这个洞洞道相当宽阔,但不是直的,进洞丈余就拐了弯儿,拐了弯后行两丈多又拐了弯,拐过了这个弯,洞到了底,看见司徒英奇了!
司徒英奇靠着洞壁坐着,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
齐北辰一个箭步窜过去,道:“老主人,少侠跟北辰接您来了。”
司徒英奋没有一点反应。
李剑凡一步跨了过去,伸手一探司徒奇英的鼻息,神情猛震,垂手不语。
这时候大家都看出不对来了,齐北辰一扔火把扑过去跪倒在地,叫道:“老主人,闻人彦那贼已然伏诛,您怎么会……”倏地低下头去。
冥后眼见司徒英奋这等模样,不由为之泪下,喃喃道:“闻人彦作的孽可真不小,百死又何,足以赎其罪?”
李剑凡缓缓蹲了下去,仔细查看司徒英奇身上,没有一点痕迹,再看司徒英奇的表情,也相当安祥,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他回头来道:“前辈,司徒前辈应该是自己去的。”
冥后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受这等折磨,忍辱偷生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诛杀了闻人彦那贼,收回了司徒世家,谁知道他竟……天心何其刻薄啊!”
齐北辰大叫道:“都是闻人彦那匹夫,回去之后我非剁烂他不可!”
冥后道:“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司徒世家的真正主人,咱们应该把他接回去安葬。”
齐北辰道:“您说得是,正好可以拿闻人彦那贼祭祭老主人。”
他伸手抱起了司徒英奇。
司徒英奇身离地,一张纸铺在司徒英奋坐处,上头还有字迹。
李剑凡伸手拿了起来,一看之下,身躯倏颤,道:“老人家,您这是何苦?”
冥后就在李剑凡身后,纸上的字迹地看得清清楚楚,那张纸上写得是:“大仇得报,心愿巳偿,尘世已无可留恋者,无以为谢,谨以司徒世家薄产相赠,望勿负所托,并祝神仙眷属一修数好,司徒英奇绝笔。”
冥后悲叹道:“他也未免太想不开了!”
齐北辰道:“少侠,纸上写的是什么?”
李剑凡默默地把那张纸递了过去。
齐北辰把司徒英奋的尸体交给两名红衣剑手,把那张纸条接了过去,一看之后,他为之一怔:“原来老主人是这么去的,少侠……”李剑凡摇头道:“齐总管,我不能接受老人家这番好意!”
齐北辰忙道:“那怎么行,这么一来司徒世家不就散了么?”
冥后道:“剑凡,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要是拒不接受,何以对司徒大侠?”
李剑凡道:“前辈,我……”
冥后道:“每个人到头来总该有个去处,凭司徒大侠跟你师父的交情,司徒世家并没有落入外人之手,事办完之后你也该成家了,这不正是个住处去,司徒大侠为你们几个设想得很周到,你不该辜负他这番好意。”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突然向着司徒英奇的尸体拜倒,谢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晚辈拜领了。”
他一拜而起。
齐北辰神情一肃,就要向着他拜倒。
李剑凡伸手拦住,道:“齐总管,别的事等我料理过老人家的后事再说不迟。”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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