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当然不是。”她慌忙解释,“因为通常电视剧里这种情节之后都是讨价还价,而顾先生刚才没有提起,我以为顾钧青不值钱,幸好……”他还是有标价的,并且不菲,这一点让她很欣慰。
“……”维持冰山状的顾大脸上产生了崩裂。
她淡然微笑,“我所认识的顾钧青从来都是理性和坚强的人,因此,我才可以将这份感情完完整整的交托给他。”
“顾先生,我不想做那个率先离开的人,因为那需要更大的勇气。如果不落炎阳和我是通往两个未来的分岔口,这个选择的权利应该留给你弟弟,因为那是他将要走下去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安静的站在属于我的那个路口等待。”
“假如他选择另一边呢?”他问。
“在他选择的那一刻,我会干脆利落的离开。”她长睫轻颤,犹如一只蝴蝶的翅膀,“那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时你会一无所有。”他语带警告。
“既然要离开,何必留下些什么?”她淡笑。
顾大还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高声喧哗,转眼到达门前。
“二少爷,大少爷嘱咐过他有重要的事在谈,任何人不能进去……”劝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才的蓝。
“滚开。”言简意赅。“你居然上了电子锁?”
“现在您进去并不合时宜……”
“给顾大准备好心脏急救药。”
“诶?什么?”那人似乎没听清。“啊!你不能……”情急之下,连“您”字都换成了“你”。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白色的欧式雕花木门就这样整片轰然倒地。
“真疼……”顾钧青收回踹门的脚,抱怨。
顾大抚着心口,脸色泛青。
“大少爷……你们还不快去拿药!”蓝急得跺脚,仪态尽失。
顾钧青几步来到顾大面前,一把拉起以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呃……那个,顾先生,我先告辞了,谢谢招待……”某人扭着头往后冲顾大道谢中,只见他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就这么出来,不要紧么?”被一路拉着跑的安同学有些担心的问,“你哥的身体……”
“他是妖孽转世,能活很久,不用为他担心。”顾禽兽云淡风轻的答。
“可是刚才他的脸色很青。”
“刚才我踢破的那扇门是他从罗马一个设计师那儿订做的,那只铁公鸡心疼钱才发青的。”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呐。以陌无语。“顾伯伯怎么样了?”
他拉着她的手,在四楼的一个房间外停下了步子。厚重的玻璃门,以陌凑近看去,里面是完全纯白色的世界。四周环绕的金属仪器闪着冰冷的光。两个身穿浅粉色裙的护士在一旁看着那些波动的曲线,不时在手册上记录着什么。
白色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年近花甲的男子,睡着般神态安然。那些细细长长的管子蜿蜒着钻入他的被子里面,连接起他和那些冰冷的机器。
“那是我父亲。”顾钧青在她身旁开口。“从五天前突发心肌梗塞开始,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那个……不用送顾伯伯去医院吗?”以陌有些担忧的问。
“顾大从小身体就很差,常常休克。为了让他活下来父亲索性花重金在家里建了个急救室。几个家庭医生的技术在业界也算一流,倘若他们都束手无策,去医院也于事无补。”他蹙眉,脸上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哀伤。“看着他躺在那里,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以陌抬头,看见他疲惫的侧脸,让人心疼。
他的脆弱和焦虑,他的无奈和彷徨,这样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因为习惯于依赖,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如神祗般让人仰望的身影,也会需要安慰和倾诉,也会害怕失去。
她抓住他的大手,握紧,踮起脚尖,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热度来温暖他般贴近。
“顾伯伯一定会醒过来的。”她喃喃轻语。
顾钧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怔住,片刻间眸子里浮上一片温暖的流光。
这个小丫头在用笨拙却质朴的方式安慰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脊背,缓缓回抱。
高大的男子,娇小的女生。安静的相拥。
窗外是风息云止的天空。蔚蓝而高远。
他听见她在耳畔轻柔如羽翼扇动的声音。
“我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以陌,相濡以沫。因为我觉得,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需相濡以沫的地步,我宁可与那个人相忘于江湖。”她抬头,眼底有温热的湿意。“最初遇见的时候不曾想过有爱,最初言爱的时候不曾想过一生。顾钧青,你让我有了与你相濡以沫的希冀,却再没有了相忘于江湖的勇气。所以,我自私的把这个选择权留给你。在你离开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仰着头尽力微笑,却仍有泪滴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拭去泪痕,留下几个温暖的触点。
“傻丫头,所谓‘相忘于江湖’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谎话。”顾钧青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流光暗涌,“倘若我失去你,那些用来忘记的漫长时间里能重温的只有回忆。”
她把脑袋埋进他胸口,“有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
“顾钧青,我很爱你。”
就在这时,似乎传来一声轻咳。
以陌抬起头,看见顾靖寒和杜云泽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转角。
而他们身后,是一袭黑衣的苏远歌。
他深灰色的瞳如清冷的夜色,安静的落在自己身上。而那沉和浓郁的夜太暗,掩盖了一切。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片刻,轻移开目光。
看见来人,顾均青眉头轻蹙。
千悦娱乐和不落炎阳的关系一向紧张,而苏远歌的身份又十分尴尬。顾九城昏迷未醒,这两个人又此时前来……
“据说财务统计出了状况,均青,你去公司一趟。”开口的是顾均寒。
顾均青淡淡的扫了眼苏远歌,拉着以陌,转身离开。
玻璃门被杜云泽一把推开。
“顾九城,你给老子醒过来!”这个矮小的中年男子索性冲进了病房,对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吼道,完全没有商界精英的半点礼仪。
两个医生见状大惊,正要阻拦,却被顾均寒摆手制止。“没事,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离去。
苏远歌见他的举止有些失控,正要伸手拉他,却被他抓住了胳膊,扯到床前。
“装尸体有趣么?”杜云泽眼角泛红,声音有些轻颤,“老子给你养这么久儿子,你一分钱不给就想蹬腿了?”
苏远歌僵在原地,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明白般望着身旁的人。
杜云泽的声音激荡在这间被白色覆盖的房间里,宛如拍岸的巨浪,碎成千万细小的雨。
“你知道这小子脾气多臭多难伺候么?”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么?”
“你倒好,仗着以前帮我摆平的那点破事,就把这臭小子丢给我。你以为能躲一边看一辈子么?我偏不让你顺了这个心!你……”话音忽断,他似有些愣怔地望着昏迷不醒的顾九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杜总看来是有话要和家父谈,不如苏先生移步楼下,我们叙叙旧。”顾均寒打破僵局,看着表情冰冷的苏远歌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旧可叙。”他冷淡回应。
“是么?”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微笑,“我以为苏先生会对十三年前星阳小学门口的一桩绑架案有兴趣呢。”
他猛然看向他,一刹那,眼神有些迷离。
顾大操纵着轮椅出门,片刻,苏远歌跟在他身后离开。
温暖如风的客厅里,一只金毛大狗摇着尾巴立在轮椅边,一双黑色的眼睛直盯着坐在沙发上的苏远歌。它向前几步,又停住,反复几次,最终站在男子身边。
苏远歌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它轻吠一声,蹭了蹭他修长的小腿。
“雪莉还认得你。它年纪也大了,很久没这么精神了。”顾均寒的杯子里装了大约是药,褐色的液体,微微摇晃。
“你叫我出来,想说什么?”
顾均寒仰脖把那杯液体一饮而尽,皱皱眉,伸手拿了茶几上的小甜品咬下去。瞥见苏远歌脸上明显不耐烦的神色,他笑道,“蛋糕,不尝尝么?”
茶几上,白色雕花骨瓷碟里放着一块普普通通的蛋糕。淡紫色的奶油表层上能看见用黑巧克力写出的花式英文字母S。
苏远歌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繁复特殊的“S”标记,只会出现在H城唯一一家名为“SWEET”的天价蛋糕店里每日限量的糕点上。
儿时出现在这座豪宅里那些用“S”来装饰的糕点,早已成了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的记忆。
而此刻,他们面前那块,是蓝莓蛋糕。
香甜的气息轻柔恍惚。
却像是带刺的藤蔓,清晰得叫人心颤。
星阳小学大门外的转角。
炎热的天气。
不期而遇的两个少年。
背着沉重书包慢慢走回家的自己,一抬头,看见他。
依旧是清朗的样子,穿着熨烫平整的深蓝色贵族学院校服,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上面有一个大大的“S”标记。
苏远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浅灰色星阳小学校服,忽而觉得有些局促。
然而心底却喧嚣着欣喜。
就像他曾经许诺过的一样。他来看他了,在离开顾家不久之后。
“哥……”他展颜微笑。
“苏远歌。”少年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这身灰色的老鼠皮就是你的新校服么?”
他如一盆冷水浇顶,怔在原地,那声“哥哥”终于断在喉咙里。
“很适合你。现在看来,你离开之后,家里的空气都新鲜了很多。”少年唇边有一缕讥讽的笑意。
“顾均青!”被激怒的男生咬牙吐出这三个字。捏了拳头的手颤抖着,却连掌心都是冷的。
“今天我特意来看你。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蓝莓蛋糕。”顾均青眯着眼,拆开纸袋包装上的缎带,拿出一大块浅紫色的蛋糕,展示一般托在手上给他看。
苏远歌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少年慢慢走近,然后一扬手。
整块蛋糕被砸在他的脸上,黏在发丝间。柔软的奶油顺着脖颈落在肩上,前襟上。
他红了眼般一把抓起顾均青的衣襟,另一只扬起的小拳头却硬生生停在离他的脸还有几厘米的地方。
那个曾经把他护在身后喊着“他是我弟弟”的人。
那个曾经拉着他的手钻进厨房偷吃零食的人。
那个曾经为他打碎古董花瓶而顶罪挨打的人。
他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流出眼眶。可那些汹涌而来的潮湿雾气,却模糊了一整个世界。
屈辱、蔑视。都是可以被忍受的。
唯独不能忍受的,是因为将它们给我的,是你。
“好吃么?”少年笑得很大声,甚至有些夸张,“你该回去求求你母亲,继续在顾家做保姆的话,至少能吃到“SWEET”的点心。
狠狠的一拳,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于是,那些眼泪便这样夺眶而出。滚烫的,像是烙印。
顾均青因为这一拳的力道而趔趄后退两步,破了眼角,却依然是笑着,让人看不懂。
他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苏远歌,你记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打回来。
那一刻,自己用袖子抹掉眼泪,转身跑开,快的像是要把所有过往丢在身后。
……
时间抹去一切。
他只记得,蓝莓蛋糕那甜腻的香气。
还有那个夏日里被焚烧了的,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
“你到底要说什么?”森冷的语气,如冰锥刺骨。
在顾均寒的授意下,蓝将几张照片递到他手中。
苏远歌接过。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那个被自己憎恨着的少年。
他手腕上缠着绷带,赤膊坐在床上,对着镜头淡笑,身后是一片纯白的背景。
而他的胸口,一道长而狰狞的疤痕,如同可怖的蛇足,在心口处蜿蜒。
一张一张,换了的,只是他的表情。
漆黑如墨的眼,还有眼底如烟火般的流光。
苏远歌沉默而缓慢地翻看着它们,心地似乎有什么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喧闹,却听不真切。
“不觉得奇怪么,那天均青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学校门口。”不等他回答,顾均寒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那时候父亲封锁了有关于你们母子的所有消息。他偷偷去找你,身边没有带保镖。结果那天,出事了。他被人绑架,三个小时之后嫌犯的住处被警察找到。对峙中其中一个犯人动了杀意,刀捅进了他的胸口。不过幸好,伤口没有伤及要害。他做了两次手术,康复得很快,这些照片是他住院的时候我拍的。”
“因为是来找我的时候发生了绑架,所以你来向我兴师问罪?”苏远歌将照片甩在茶几上,冷笑。
“我记得,事发前一天傍晚,均青特意去买了一块蓝莓蛋糕。放在桌上却被雪莉撞翻了,他第一次大发脾气,把雪莉关进狗窝饿了一晚上。然后让管家买了奶油和蓝莓回来,连夜做了一块。可是从那之后,他再也不碰蓝莓蛋糕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苏远歌深灰色的瞳里飞舞风雪。
“那三个绑架他的歹徒,一个被击毙了,一个逃跑时从五楼跌下去摔死了,还有一个活着。想看看他的供词么?”顾均寒微笑着将一张颜色有些灰暗的复印件递给深厚的女子。“蓝,等会儿帮我送送苏先生吧。体检时间快到了,我恐怕不得不是赔了。”说罢,自己操纵着轮椅离开客厅。
“……我们三个在外面赌博输光了钱,有没有固定收入。后来听人说不久前搬进巷子里那个叫苏凝的女人是有钱人的情妇,她带着的那个小男孩是富商顾九城的儿子,我们三个一合计,就想绑架他赚一笔大的……”
——你离开之后,家里的空气都新鲜了很多。
“……我们用了一个星期时间踩点,知道他在荥阳小学读书,好想他每天在学校做完作业才回家,比别人走的都晚,而且他回家的那条路很偏僻,不太有人……”
——你该回去求求你母亲,继续在顾家做保姆的话,至少能吃到“SWEET”的点心。
“……决定动手的那天下午出了意外。老三和我守在那条路上等他过来,老大在车里接应。结果这时候跑来一个穿深蓝色的校服的男孩,把他拦在路口。我们一时拿不定主意。一是怕两个小孩不好抓,万一不小心跑了一个到时候能把我们认出来……”
——苏远歌,我顾均青不欠你什么。
“……没想到,来的这个居然才是“正品”。傲慢无礼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我们先前打算抓的那个原来是个保姆的儿子。等那小子一跑,我们就动手了……”
“……他很配合,还跟我们说他是顾家的小儿子,叫顾均青,连绑架信都愿意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警察来的很快。老大说,是这小子送出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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