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只是笑，丝毫不打算回答的样子。听着丫头甚是惊喜的与纵横聊天，叽叽喳喳恢复了本性，唇角上扬，也不插嘴，只偶尔指一下目的地方向。
——这两个人的反应看起来才算是正常的网友见面么！哪像当初他们……
“放好东西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聊了一会儿，开车的那位含着笑意说出之前商议好的事情，文殊侧头看看他，既然之前说好，便也不再反对，只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我知道的地儿不多，还是你来点吧。好吃人不多就行。”
文殊歪了歪头，还没开口，文娟已经接了话头：“师父你没诚意！”
“嗯？”
文娟半撑着下颌靠在车窗边，笑得很有些狐狸样子，“我赶了一天的车，现在只想回去休息，吃饭也吃不了多少，你挑在今天请，我不是很吃亏？”这么一会儿闲聊，这外向丫头显然已经放开，说起话虽然还不像游戏中那么放肆，却已明显透着熟稔了。
齐季闻言失笑：“说得有理啊，确实是我想的不周到——这样吧，今天先随便找个地方，改天我另请。”
“欧耶！”文娟闻言笑眯了眼，看到哥哥不赞同的瞥来一眼，笑眯眯的比了个V字。
……
既然说要改天，今晚这顿三人就干脆先将东西搬去文娟租的房子，然后在学校门前随意挑了个还算不错的饭店解决了。
文娟这丫头今天看来是真有些累到，面上虽然洋溢着返校的喜悦与见到网友的兴奋，吃饭时半眯起的眼还是透出疲惫。齐季看在眼里，便只点了菜和饮料，酒一点都没沾。
吃过饭后，互换了手机号码，文娟便笑眯眯的说了再见回去。三人行又变回两人世界，文殊看看齐季，对方正微眯了眼看过来，嘴角含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你……”
“我们……”
几乎是同一时刻开口，文殊忍不住轻笑，对方也是勾了唇角：“你先说。”
文殊伸手摸摸鼻子：“不介意的话，找个地方坐坐吧，这附近有家茶饮吧。”
“带路吧。”齐季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的车子，“这里停车——”
“没关系，没有人管。”学校前面这些餐馆前并没有正经的停车场，因为地处偏僻的关系，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车子只是靠在路边停一阵无伤大雅。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去了那家名叫“静静聆听”的茶饮吧，文殊才一进门就后悔了：这个时间来此的学生不少，大半都是情侣。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进门，数道眼光跟着扫过来，媲美X线扫描，恨不得里里外外将他们敲个通透。
当然这其中文殊童鞋因为紧张下意识夸大事实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过他们两个和这里确实有些格格不入，学生可没几个像他们这样西装笔挺，就算说是来此聚会都觉得牵强。
齐季倒是无所谓，看到身边人下意识抿起嘴的举动，便加紧两步率先去前台要了个包厢。
这家茶饮吧规模一般，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包厢建的很不错，分为半开式和封闭式两种。齐季想都不想的选了封闭式，他可没兴趣被别人探头探脑。
况且，也有些别的考量。
随便点了些甜品，两人在包厢中坐下，店中播放着的抒情音乐透过墙壁朦朦胧胧传来，昏暗的灯光下颇有情调。
然而这些缓和不了两人坐下来后的沉默。
文殊接过齐季拿回来的凉茶啜饮着，先前吃饭的时候大半都是妹妹与他交流，比较之下他安静得多——不是不想开口，是不知从何说起。
下定了决心要主动一些，但如何主动——瞟了眼对面那个人，直接扑倒什么的，暂时是想都不用想了。
那么，先做朋友？直接告白？还是……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主动开口。”
对面那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了，文殊抬起头，看到他用拇指摩挲着杯口，目光望过来，带了点笑意，“没想到茶水比我有吸引力的多。”
“呵……”文殊尴尬的笑笑，一个人喝茶确实不礼貌。他放下茶杯，斟酌着开口：
“我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么，先自我介绍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和着轻柔的音乐，听起来甚是悦耳。一只洁白的手掌越过桌面伸了过来：“纵横参错，现实ID齐季，唔，性别男。”
“噗……”文殊一个没绷住，当即庆幸刚才没喝茶，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耍冷。他跟着伸出手，学着对方的介绍方法选词填空，“宫商角徵，现实ID李文殊。”性别神马的就让他浮云吧！= =
齐季笑了起来，感觉到小逍遥紧绷的气场有所缓和，便收回手，摩挲着残留在手掌中微凉的温度，悄悄回味了一下，颇觉满意。
开了这样一个头，接下来的话题便顺理成章起来。两人默契的没再提那天的事情，各自围绕着游戏中的事情慢慢向现实延伸。他们在职场上已经见过两次，天印和凌云又是合作企业，倒也不愁没有共同话题。
气场渐渐回复到游戏中的契合，中途齐季又去要了两杯凉茶，文殊颇有些赧然：明明东道主是他，进了店后却一直都是齐季掌握大局，让他有种怠慢了对方的感觉。
齐季倒是不在意，他很享受这种掌控主动权的感觉。不同于先前那个电话时那种交付，现在的气氛与他们在游戏中更类似：一个主控场面，一个默默顺从。
从文殊童鞋怡然自得的反应上来看，他显然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以后他能不能成长为与齐季并肩的人我们不知道，从目前这种情况上来看，他之前所谓的“平等地位”还有待瞻望。
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人离开茶饮吧，齐季开车送对方回了凌云建材的员工宿舍。两人在车上时还不时交换几句对话，比之来时的沉默不知融洽多少。
就在这种气氛中，车子停在凌云建材宿舍楼下的停车场。文殊道了谢准备下车，却忽然被齐季按住了。
“怎么？”文殊有些诧异的抬头，齐季没有开灯，车中有些暗，来自外侧的灯光照亮了对方半张脸，另一半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文殊。”
“嗯？”
“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看看？”
章四十八：我同意
交往？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交往？不是交流？不是交友？是交往？
玩笑还是真的？
“你……”
“嗯？”
那人挑了眉发出疑问的声音，然而眉眼目光中都是带着笑意的诚恳，不含一丝戏谑。文殊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抑制不住脸上发烧，咬了咬牙问：
“这种玩笑……”
“我不觉得这种事情值得拿来开玩笑。”
齐季叹了口气，还是突兀了么？他按住对方的手并没抬起，感觉到青年手臂有点轻微的震动，紧张？还是难以置信？
直接侧身凑上前，脸对脸眼对眼，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差没伸手去扳他的下颌：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青年微微侧过头，目光有些游离，全然稚嫩的反应：“才见过两面，我没法说服自己你是认真的。”
“游戏中已经认识五个多月了。”齐季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丝毫不肯放过，“而且，你对我难道没有这个意思？”
文殊一惊，抬眼去看他：带些不敢置信的神色。而后皱眉，似笑似恼：“你也太自信了些！”
“是不是自信你最清楚。”齐季微微靠后一点，留给对方距离缓冲，一面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微笑：“文殊，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啊，嗯。”文殊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隐藏的好，但忽然被当事人点破心思，终归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
“我是个BI，别人对我什么看法多少能感觉到。而且你知道，你的掩饰并不高明。”
文殊轻咳了一声，有些狼狈的移开眼神。耳边是那个人含了笑意的戏谑：
“你知道BI是什么意思吧？”
他当然明白BI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知道自己弯了后查过资料，其中就有提到过，Bisexual，双性恋，简称BI。
他一直以为齐季是直人，却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那么，之前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不再是远距离恋爱，不再有掰弯的问题，甚至不再隔着网络，喜欢的人实实在在坐在面前，微笑看着自己，问是不是愿意交往……
“这样的话， 你还要考虑么？”
那人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响在耳边。他跟着觉得胸口一窒，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直冲鼻翼。文殊忙伸手捏住鼻梁，掩饰的按下指腹，缓和了几秒，方才深吸口气，抬头微笑。
“我……同意。”
这一刻也许有冲动，但更多的是心愿得偿的满足。文殊庆幸齐季并未打开车灯，能让他转过头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黑暗中。
耳边传来低笑声，有人打趣的问：“害羞了？”
“才没……”
话音未落，已被扑面而来的气息笼罩。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顺势抬起，按住他的后脑。
被推向前，迎合上灼热封住呼吸的时候，脑中确实如小说中常言的一片空白。直到被咬了一口，酥麻感传入神经中枢，才霍然清醒了意识——
被吻了。
一如既往的想做就做，这个人——
他朦胧的睁开眼，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然而这样的情况下，或许不用看着对方，也能藉由靠近的距离来确定彼此的心意。
怔了一会儿，才终于闭上眼，放任自己安心。
手指攀上对方西装，唇舌纠缠之际模模糊糊的想着，这样算是抓住他了么？
抓住了吧……
…………
………………
若是按照童话的模式，彼此抓住对方，互诉衷肠后就该是皆大欢喜Happy End了。然而现实毕竟不是童话，定下交往的名分不过是刚开始。
以后能不能携手走下去，走成什么样，完全是未知。
之后下了车，看着对方驱车离去，文殊几乎是飘着回到宿舍的。
临近九点，这个时候室友们已经都在各自忙碌了，他与其他人打过招呼，飞快的钻到卧室里打开了电脑。
伴随着开机音乐，文殊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怔。上楼之前发生的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暗恋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那个人回应，说踩在云端上都不为过。
他最初确实是想藉由关心与跟随潜移默化的让那个人习惯自己，而后喜欢上。现在那人提出交往，达到目的，却依旧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自嘲的笑笑，也许真是因为太突兀了。原以为要在现实中努力一把，却没想到一场意外——这样想来，那天的差错也许并非是祸事，若非那场阴错阳差，他和那个人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吧！
若是没有那场阴差阳错……
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文殊想起了那天的意外，跟着便想到了脚踏不上实地的原因。
最初曾想过他是为了负责，毕竟纵横与小美之间曾有过那样一场的婚姻。但随着他告知自己他是BI，自己的感情原来早被他查知，另一个猜想不可避免的浮现在脑海。
他不知道齐季提出交往是因为被他的感情所感动，还是因为那晚的意外。
其实两者一样糟糕。文殊移动着鼠标点开游戏，几天没上线，游戏需要更新一下。他看着进度条读取着，直到登陆界面出现，一边点上“开始”一边发怔。
答应了交往其实不仅仅是冲动，还有想进一步的渴望。无论齐季是因为感动回应，还是因为之前那笔糊涂账，他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更加靠近对方。
《半城烟沙》在耳边响起，他一面输入账号密码，一面继续任由思绪海阔天空。其实并非没有稳妥的办法。只不过他在游戏中已经“稳妥”的走了数个月，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潜移默化固然好，然而能更近一步，不是离既定目标更近么？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明白告诉他，他是BI。至少齐季不是直人，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接受自己的可能性总算远远高于之前。
那么，继续努力的话，是可以长久下去的吧？
登陆成功，苏州的画面出现在面前，伴随着系统的更新提示。文殊坐直身体赶走乱七八糟的思绪，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都是好的开始了。
点开好友列表，几天没上线，好友列表中在线人数又减少了。
按照习惯依旧去做天机冰刹的系列任务，做完后顺便去帮派背西瓜。刚从琼州回来，邮件跟着亮了，点开一看，是个叫做“痴心只为你”的91丐帮。
“好久不见。”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似乎天龙改版后就没怎么见过这个人。文殊隐约想起这个人是当初他第一次进校场学习PK时给他当了好几个小时陪练的那位，急忙回复：
“好久不见，最近都没见你上线？”
“呵呵，一直忙，天龙改的我都不认识了。”
看得出来，他现在聊天用的还是原始邮件模式，而不是大部分人已经熟悉的好友聊天。难得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上线，他陪着对方聊了一会儿，对方忽然问：
“对了，你现在有没有YB？借我点，我想洗一下暗器。”
文殊点开包裹看了眼，这段时间卖神兵符赚的元宝大半都换成宝石打在身上了，只剩下不到400。
“不多，你要多少？”
“借我200吧，回头还你。”
“好。”
毕竟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朋友，文殊干脆的答应，和那人约好去钱庄兑换元宝票。
正向着洛阳走的时候，邮件再度亮了，这次居然是纵横：
纵横参错（卖号）21：14：33
上线了？
刚刚才分开的人换了一种方式出现在面前，有种分裂的不真实感。果然比起现实，他更习惯在游戏中与这个人相处。
但游戏毕竟隔着网络，没有面对面时可以碰触到的人体的温暖。
宫商角徵（不飘不90）21：14：47
嗯，你到家了？
纵横参错（卖号）21：15：03
开车快。下次带你一起来看看。
这算是邀请么？
文殊反射性想到分开前的那个吻，脸上顿时发烧：
宫商角徵（不飘不90）21：15：18
好
纵横参错（卖号）21：15：42
在做什么？
宫商角徵（不飘不90）21：15：57
有个朋友要借点元宝，我去兑换给他。
借元宝？
齐季伸手解西装外套扣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皱起眉，他最不喜欢游戏中随便开口问别人要钱的人。熟人如他们或者和青山之前也就算了，若仅仅是点头之交——
纵横参错（卖号）21：16：14
熟人？
宫商角徵（不飘不90）21：16：35
还好，你应该不认识。
文殊这话只是顺口说，他和那个“痴心只为你”认识的时候纵横并不在，之后对方又没怎么上过线。然而齐季看到这句话就觉得不怎么舒服了，什么叫做“你不认识”？这表示那个人是游离在他们的交友圈外的？
不是他自信，从宫商和他认识开始，他的游戏生活就一直与他紧密联系着，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宫商的游戏生涯几乎完全围着他转。此刻突然出现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角色，这让刚将宫商打上所有物标签的齐总顿时不那么舒坦了。
章四十九：就因为收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