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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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杀-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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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棠疾步去了,软轿在凤坤宫门十几步外等着,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另几个公公旁边候着。

    宫女撩了薄纱轿帘,甘棠俯身进去坐下。公公道:“起!”两轿公公便起身抬轿去了。

    三箭之地,片刻工夫就到了。

    乾熙宫外头的公公进去通报,出来几个宫女,接了甘棠,随着的两个宫女也跟着进去。

    先来至一偏房内,两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扶甘棠进去,笑道:“宫里的老律了,姑娘担待罢。”便卸下簪子,散了头发,细细看了,又褪下衣裙,抖了,铺在桌上,举着灯盏拿手在衣上抹过。打开布包,只是几层绢子罢了,甘棠道:“胃寒。只好日日捂着。”再让脱下绣鞋,也查了。一嬷嬷拍手,两宫女进来,重给甘棠穿戴上,与前别无二致。

    这才领了甘棠往里头走。过了两道内廊,有两宫人过来迎,原来的几个便退了。走了几十步,才住了,向屋里道:“皇上,人过来了。”让甘棠进去,便到了一边侍立。

    甘棠刚抬步,一宫女过来,扶了她的手,并笑吟吟道:“姑娘好走。”迎了她进来。

    转过屏风,来至里间,皇上正坐在案前,手中把玩一样器物。

    甘棠跪下拜见,皇上叫起,赐座。

    甘棠低头坐了,心中惴惴,但听皇上讲些什么。

    “抬起头罢。”皇上言道。

    甘棠略抬头,眼中便见了皇上手中的玩物:一剔透的琉璃猪。细看,又不象琉璃。

    “怎么不是——”皇上拧眉道。旁边宫人听了,早过去摁了甘棠。

    甘棠跪下,神色不慌,平声静气言道:“奴婢给皇上献来一物。若皇上喜欢,请免了甘棠的死罪;皇上若不喜欢了,再一并问了甘棠的罪过。”

    皇上纳罕,便道:“且呈上来罢。”

    宫人松了手,仍站甘棠身旁。

    甘棠取出布包,举过头顶。一宫人拿去,打开,只是几层的绢子,缝在一起。

    甘棠道:“铰开就是了。”

    皇上点头,宫人便取了剪子,铰了边上的丝线。展开绢子,竟有五尺长,三尺宽,是一幅水墨人物画。

    皇上瞧了一眼,道:“只是一幅画罢了,何足为奇。”

    甘棠言道:“禀皇上,是绣的一幅画。”

    皇上诧异,便叫宫人将画铺了案上,挪了灯盏来看,确是绣图。前头也有将绣的绢子裱了,只是这幅颜色素淡,只以黑色丝线调配山水的深浅、浓淡。看不出丝线的变化,却显出山的远近明暗、水的清亮幽深、人物的丰满清癯。若挂在墙上,根本瞧不出是绣品。

    不觉再瞧这自称甘棠者,眉目虽不及晚膳上斟酒之人的娇媚,却自带一种娴雅之姿,嘴角稍翘,不喜也有一丝笑意。本来对那攸儿也无甚情义,只是个新鲜罢了。心中怒意早不见,便叫甘棠身边来坐。

    宫人搬过一鸡翅木拐子方凳,搀甘棠过来坐了。

    皇上便问些绣画的事情,甘棠娓娓道来,谈得尽兴。皇上越发喜欢,宫人捧过荷叶膳粥,两人用了,皇上还要再讲,一老公公道:“已过了戌时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歇罢。”

    皇上便携了甘棠的手,站起身来。宫人早铺床收拾了,待二人过去,便放下纱帐、帷子,站在帏外伺候。

    时辰到了,公公便劝道:“是时候了,皇上龙体为要。”

    少时,帐内皇上道:“撩帷子。”

    宫女拿双鱼金钩将帏子拢了,甘棠已穿好衣衫,只是发髻未及梳好。

    公公走到帐前,问:“甘棠姑娘这回有幸、无幸?”

    皇上自帐缝瞥见甘棠双腮绯红,言道:“有。”

    皇上宫女过去搀甘棠至凳上坐了,拢了头发。又端上一碗栗子莲藕甜汤,让甘棠用了。

    甘棠走至龙床边,跪了,道:“皇上安睡,甘棠走了。”

    皇上撩开帐子,又看她几眼,向宫人道:“再跟上两个人,拿上两盏灯。”

    甘棠拜谢,一行人便簇拥着回去了。

    到了凤坤宫,不回下房,去了宫里一间偏房住了。

    一早,甘棠用过饭食,绿遍就来传了她过去。

    皇后娘娘叫人给搬了凳子让她坐,言道:“让我担了半天的心,好歹回来两个宫女传了话,说没有什么大动静儿,才放心睡了。”

    甘棠含羞言道:“都是甘棠做事不稳当,让皇后娘娘扰心。”

    皇后笑道:“待皇上那边传话过来,就给你下册子。你先在那屋里住着,到时再寻了住所。”

    甘棠拜谢,便退了出去。

    回至偏室,早有两位宫女立在那里,含笑道:“甘棠姑娘好。打今儿起,我们两个伺候姑娘。”又向甘棠行拜礼。

    甘棠受了,道:“这就有事要叫你们跑一趟。去下房我原住的屋子,取我的东西过来。”

    两人刚抬步,甘棠又叫住了,道:“还是我们同去。”便走在前面。两宫女面上稍露讥色,跟在后头,去了。
第五十章 册封
    甘棠来到下房,束楚不在。取出几个包袱,让那两宫女拿着。自己捧上奁盒。出来,看见金盏站在门口。她见甘棠出来,笑道:“姐姐这就走了?”

    甘棠点点头。

    金盏道:“给姐姐道喜了。”

    甘棠心里难受,岔开话问道:“你过来找束楚?”

    金盏摇摇头,道:“乔姑姑叫我看着你要是收拾了包袱去了,就让我过来住了,和束楚做伴。”

    甘棠言道:“攸儿还在后头屋里?”

    金盏道:“攸儿一大早儿就去了。”

    甘棠一惊,道:“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遣她去伺候张婕妤了。”金盏答道。

    甘棠回身问宫女道:“张婕妤是哪位主子?”

    宫女眼望着甘棠,道:“就是怀了龙胎的那个。”

    甘棠不在意宫女的不敬,知道说的是皇后娘娘口中提到的菏华。心道:这时离开了,倒也是好事。不知那位婕妤是怎样的人物,只看攸儿的命了。

    回到宫里,一宫女过来传话:“楼华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叫你过去陪着说话。”

    甘棠略定定神,对镜看了头发服帖,便过去了。

    先拜见了皇后娘娘,又给楼华公主请安。

    楼华公主亲自下座扶了,笑道:“妹妹不用与我多礼。咱们是姐妹的情谊。”

    甘棠笑道:“公主还是公主,我们下头这些人从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楼华公主正色道:“这大半年,我身子不便,也不好过来。怎么听说你去了槛寿堂呢?”

    甘棠言道:“还是甘棠命运不济,让公主挂念,实在甘棠的罪过。”

    公主笑道:“好歹你总算过来了。你又进幸了皇上,以后就更好了。”

    皇后娘娘一旁也笑道:“甘棠一让人见,就知是个讨人喜欢的。过上一年两载的,再添个龙子,那才是更大的福气。”

    甘棠不好接这些话,刚好宫女把凳子搬过来,便坐了。岔开话头问道:“公主产后身子好?”

    公主笑道:“也不觉着怎样,还是老样子。十天半月的,就得传太医过去。”

    皇后道:“你得了佳婿,又给添了男丁,还不把你捧上了天去?整天闲的,故意闹些病出来,让人心急罢了。”

    公主脸上有了得色,又念到皇后娘娘是无子的人,不好过了,也绕过这话,道:“皇后的菏华快到月份了吧,到时侯,我必给娘娘送一份厚礼。”

    皇后微皱了眉头,道:“太医又给把了脉象,是个弄瓦的。”

    公主也忧心道:“盼了半年了,老天也不顾念娘娘的一片贤良。”

    甘棠心里揪着难过,又不好走。

    一宫女进来,道:“皇上那边的公公过来了。”

    皇后娘娘朝甘棠笑道:“定是甘棠的喜事到了。”

    甘棠心里也跳得紧,不敢往外头瞧。

    那公公进来,先拜见了娘娘,又立身肃色,朗声道:“皇上口谕。”

    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并甘棠皆起身,俯首听着。一干宫女则跪了。

    但听那公公道:“甘棠侍驾温顺,性情贤柔,深得朕意。皇后娘娘酌情颁册。”

    众人俱呼:“接皇上恩旨。”

    公公要走,皇后娘娘道:“公公还是这边用饭?”

    那公公辞道:“看时辰,早朝就散了,皇上说要到工房去看看。我还得打紧的过去伺候。”

    皇后便让他去了。

    公主一旁言道:“这性情儿还是那样?”

    皇后娘娘摇摇头,又转视甘棠道:“你看,应了我的话了,确是你的喜事到了。恰这日就是吉日,索性今儿就行了礼罢了。你还没有住处,就到小礼殿听封。你先回房准备,过会子我就叫人过去。”

    甘棠便起身,拜别了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去了。

    回到房里,就有两个嬷嬷过来,重新给甘棠梳了头发,挽了高髻,戴上了一支朝阳金凤,又衬上几样钗环。

    一嬷嬷道:“这是初册,或是宝林,或是才人,要是姑娘有福,日后册妃的时候,才叫繁复呢。光这衣裳就有着讲究着。你这是新衣,也就将就了。”

    甘棠面上露笑,心里却是苦楚:有那一天倒罢了。

    妆罢,有两公公、两宫女进来,搀着甘棠出去。幸册封的礼殿就在凤坤宫右首,故也不用坐车轿,一会子就到了。

    宫女扶甘棠微提褶裙拾阶而上,在礼殿门内右首站了,候礼官过来。

    片刻,就听礼官过来。一公公过去捧朱漆节案过去,礼官将册换至节案。公公手捧节案,进殿内肃立。宫女搀甘棠也进去了。

    一女礼官道:“跪。”甘棠便跪。

    女礼官捧起封册,朗朗宣读。甘棠虽垂头跪着,眼还是睁着。香案足外翻如意的云纹,有少许香灰落在案足旁。一长足的蜘蛛自案上拉了一条长丝,吊了下来。稍停片刻,顺丝爬上,再片刻,又坠丝下来,落到地上,竟爬过来了。

    甘棠最惧多足的爬虫,此时却不敢走开。只见小虫慢慢挪动着长足,就碰到了裙摆。甘棠无法,拿手稍扯裙,那东西怔住,慢慢又转了轻巧的身子,往女礼官那边爬去。眼见着它爬上了女礼官的裙摆,上去了。甘棠也不敢抬头看的,心道:这位女官,不知有胆量否。
第五十一章 诵经
    但听女礼官念到:“性淑仁德,丕昭淑惠,今奉皇后谕旨,册封为季婕妤。尔当持躬淑慎,顺辅坤仪。钦——”

    女礼官骤顿住了话,后才哆嗦道:“此。”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只甘棠心内明白,只是纳罕:皇后竟给了我如此高的封号,想有多少人进幸了皇上,封嫔的有几个?那楼华公主的亲娘也只是个嫔,这皇后看来确是跋扈的主子,有些任性了。

    那女礼官将册文放至节案,公公又把节案捧至甘棠随身的宫女,宫女跪接了手中。

    女礼官道:“行礼”,甘棠行六拜三跪三叩礼。女礼官便出去了,甘棠送至礼殿内右侧。待他们去了,甘棠一行人也离了礼殿,来到皇后娘娘正室。皇后娘娘在正堂上坐了右手红木嵌瘿木席面宝座,甘棠过去行了六拜三跪三叩礼。皇后让人扶起她来,笑道:“季婕妤有了名分,今后在这宫里也多些方便。”

    甘棠道:“甘棠承皇后娘娘厚德怜爱,只是心愧,无以为报。”

    皇后娘娘笑了,道:“皇上、太后那边你也不用过去了。太后喜佛,好个清净。皇上那边,但等召见你时,再行礼罢了。”

    甘棠应了,同皇后娘娘至暖阁坐着说话。

    一时,太后那边遣人过来,召皇后娘娘过去说话。

    皇后娘娘笑道:“咱们这太后娘娘早不让我日日过去问安,想必是闷了,才叫我过去,少不得午膳就在那边用了。正好你也和我同去,顺便行礼就是了。”

    甘棠便乘了软轿,跟着皇后的玉辇,浩浩荡荡去了雍藻宫。

    过了满袖桥,就有几个宫人迎着。一个姑姑过来,向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且转了向,往那边去罢。太后娘娘嫌屋里燥热,去园里去了。”

    皇后娘娘微顿,便转去御花园。到了玉炉阁,宫人扶皇后娘娘下辇,笑道:“太后等皇后娘娘多时了。”

    皇后道:“差两步路就去了雍藻宫了。”

    宫人赔笑道:“太后嫌今年的冰不好了,觉不着凉快,说是外头虽热,倒还敞亮些。”

    皇后娘娘也不与她言语,看甘棠也下了轿,等她过来,携了她的手,上阁。

    拜见了太后,皇后坐了,甘棠站在原处。皇后娘娘道:“太后看着怎样?”

    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比那个叫菏华的强些罢了。”

    “我封了她做婕妤,可好?”皇后问道。

    太后拧眉道:“还没有喜罢?”

    皇后道:“昨儿才招幸的,哪来的喜?”

    太后道:“你也太自作主张了。一封就封什么才人,这次又是婕妤,下次——”又见新婕妤还站在那里,便道:“不用行礼了。才送了几匹花纱到我宫里,你且过去,挑上两匹顺眼的,权当给你的见面礼儿罢了。”

    甘棠便拜退,太后身边两个嬷嬷跟着,重上了轿,往雍藻宫那边去了。

    太后见她走了,禀退一干闲杂人等,单留下几个贴身服侍的。皇后娘娘见状,心里就有些不耐烦。

    太后娘娘道:“原先的宝林、昭媛、充容,从不见你给她们下册提位,这大半年倒好着呢,册了好几个宫女。岂不招人多言?”

    皇后娘娘倒也忍住气道:“我是一宫皇后,掌管后宫。见谁讨了皇上的欢喜,自然要给她名分。”言毕,见太后面上不悦,又道:“况且这宫里还有姑姑,谁敢不给你这侄女儿面子?”

    太后面色稍缓,道:“虽有我,皇上现如今对你也还好,你凡事也要顾念些。该遮掩的,还要遮掩。”

    皇后笑道:“人正不怕影斜,我还怕那些闲言狗碎。”

    太后见她不悟,索性挑明了说:“何必偏指望这新人,那么些妃嫔,你看中了谁的皇子,要了来就是了。皇上现在宠着,你何必去绕了这些弯弯道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呢。”

    皇后道:“只是前头的那几个皇子,不是年纪稍大了些,就是愚鲁蠢笨。年纪大的要了过来,人心也大了,难免生恨。蠢的弄了来,又有什么指望,皇上也瞧不上。”

    “只是你如今这样,也是你统摄后宫,皇上宠爱。任你瞒天地胡闹。有朝一日,万一有生事之人到皇上跟前嚼牙,你倒怎样?”太后忧心道。

    皇后仍犟嘴道:“不过一两年就罢了,谁要看不过,我自有法子。”

    太后见皇后无一丝悔意,也是无法。只默念:赶紧结了这件事,让皇后达成心愿,平息了这段风波。

    太后娘娘言道:“午膳就在这边用了。再跟我诵经。”

    皇后娘娘自知此行必是如此,虽心里烦这些罗嗦,还是要面上应承。

    回到雍藻宫,用过素斋,宫人捧过两碗清水,皇后漱了。又端来瓷盆,举过头,让皇后娘娘洗手。

    太后道:“你先到经堂外略站站。虽说刚才用了斋饭,早膳难免没沾荤腥,先让风吹吹,不要让佛见怪。”

    皇后便先和几个宫女在外头站了片刻,才进去了。

    香案上早摆了各色花、果,皇后依太后的样子跪坐了,跟太后念道:“弟子以此香花果,供养佛法僧,增长诸福慧,正法传十方,皆共成正觉。”

    又顶礼三拜、长跪、合掌、召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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