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雪转头面向窗外,看着恒剑山,接着娓娓说道:“我和剑山是同乡,他在金陵找上我之前,早就打听过我的身世才引我到你面前。也许是同情我吧,他一向对我特别好,平时他话不多,却跟我很谈得来。这次,我们一起回金陵奔丧,一路上孤男寡女……”
突然闭口不言,她转过头迟疑地看着书仲绮。
“你不舒服吗?”看他的神色有些异样,好像随时要昏倒了,苏淮雪不禁着急起来,起身道:“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我没事。”
书仲绮虚弱地摇摇头,又拉住她的手坐下。“拜托你好心儿,就一次说完吧,你们孤男寡女……怎么了?”
“真的没事吗?”她不太放心的确认。
他连连摇头,催促,“你快往下说。”
苏淮雪眨着又黑又长的眼睫,不明所以,只好接着往下说:“孤男寡女,路上多有不便,所以……干脆结为异姓兄妹了。”
“啊?”书仲绮瞬间倒抽一口凉气,一时之间好像还难以意会,呆若木鸡了半晌,才如释重负的垮下肩膀,喃喃念道:“异姓兄妹……”
“是啊,剑山如今是我的义兄。”不知他为何有此反应,她觉得莫名其妙地睐他一眼,“剑山说,我和他身份有别,他毕竟是书家的家仆,而我是你的妻子,所以结义之事不必声张,兄妹情谊放在心里即可。”
书仲绮闷哼一声,突然古怪的低着头,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苏淮雪皱起眉头,不解地盯着他瞧。
他本来是闷着头笑,笑着笑着,居然不可抑止的捧着肚子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溢出来了。
“什么呀……”她被他搞得更加糊涂了,可见他笑得开怀,就忍不住跟随着微笑了起来。
书仲绮揩揩眼泪,握紧她的手,努力收敛起笑意。
“不要管他们了。”把玩着她的小手,他忽然柔情满溢的问:“淮雪,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书仲绮深深凝视她,唇角噙着笑意。她闻言不禁赧红了脸,羞涩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能说吗?”他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笑眯了眼。
苏淮雪横他一眼,又低下头,微微一笑。“打从初见面那天,你披了一件貂皮斗篷在我身上,帮我取了一个名字,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你了。”
她的头越垂越低,轻如羽絮的低语,却承满了沉厚的情意。
“之后,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一点,直到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其实已经爱得很深了。”
终于从害羞的娘子口中听见完整的告白话语,书仲绮被撼动了心,心湖激荡不已。“淮雪……”
“别再聊天了,”她微觉尴尬,便抽回自己的手,低声提醒,“再聊下去,就来不及如期绣完了。”
话一说完,她马上收拾心情,重新捻起绣花针,一针一针专注地埋头刺绣。
书仲绮深情地凝视她,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微风吹进窗内,飘进几许桂花,也拂乱了她身后的发丝,他仔细地顺平她的头发,忍不住低头轻嗅满身香气,心里充满平静、幸福与满足。
以后任何什么时候,他都要留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尾声
冬去春来,雪尽花开,三月之期转眼飞逝,书仲绮和苏淮雪联手制成精妙绝伦的仿画绣终于送进宫中,皇上特地选在早朝时展开,与文武百官一同欣赏。
捧画在手,他忍不住惊叹连连,“这对凤凰,仿彿即将破画飞翔,究竟是如何画来的?”
“瞧这绣功栩栩如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深情的凤眸!”皇后亦是叹服不已。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主忍不住艳羡低语,“书二郎和他夫人,不知是一对怎样恩爱的夫妻,真是羡煞人也!”
是啊!皇上和皇后相视一笑,均有同感。公主与驸马如能恩爱若此,他们两老也就能放心了。
“恭喜公主殿下,得此佳画,乃大婚吉兆啊!”
众臣群起相应,贺声不断。
皇上龙心大悦,随即慈爱的低头垂询,“书翰林,书二郎如今何在?何不亲自送画入宫呢?”
被点到名的书老爷,诚惶诚恐的垂首回应,“禀皇上,小犬顽劣,已偕同妻子云游四海去了。”
这小子眼里根本没有父母,绣完绣画之后,连一天也不肯多待,就带着妻子、奴婢一起离家了,说是怕再有人登门求画,干脆避远一点。
“是吗?”皇上难得露出一丝宽容的笑意,“随他们去吧!如此神仙眷侣,正该随心所欲、不受人间拘束。朕赐书二郎与其妻,天上人间,恩爱永恒,永世不得分离。”
“皇上圣恩浩荡……”
群臣赞颂喝采不绝于耳,宫廷里繁梦似锦,虚名浮利,从来不曾稍减。
不过,这和远在秦淮河畔,闲卧垂钓的小夫妻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淮雪轻手轻脚的走到船头,揭开书仲绮头上的斗笠,见他躺卧在船板上睡熟了,不禁微微低笑。
“相公,你这么一睡,怎么知道鱼儿上钩了没有?”
“我又不缺鱼吃……钓鱼只是图个趣味而已。”
他懒洋洋的撑起上半身,伸手把她一把拉进怀里。
苏淮雪温顺的倚靠在他身上,看黄澄澄的夕阳洒在江水上,波光粼粼,金碧辉煌,只觉比人间最繁华的景象还要灿烂。
他们紧握彼此的手,相视微笑,幸福只在不言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