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别的医院复查了吗?”
“南京、北京、广州、香港的大医院都去了,他们都无法解释我的血小板数量为什么会那么多,只能作出‘疑似白血病’的诊断。”
“确诊不了,怎么对症下药?”
“定期输血结合激素注射治疗。每隔一段时间,我身上的血液就要全部更换一次。激素治疗的副作用很大,我的皮肤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细嫩、光滑,变得越来越粗糙了。”我仿佛听到了小雅痛苦而无奈的叹息,心中阵阵作痛。
“为什么不采取中医疗法?中医治本,而且副作用小。”
“我也试过中医疗法,疗程长,起效慢,远水解不了近火。我这病发起来,症状很凶险的,西医虽然只能治标,但见效快。”
这样的话题未免太沉重了,我想换一个轻松的:“小雅,你是什么血型?”
“怎么?想给我献血吗?”小雅的语气果然轻松了不少。
“我想献血也没有人要,我这种血型用量很少,想献爱心血站还不接受呢。呵呵!”
“哪种血型?”
“B型。你看了杭州媒体关于血库告急的报道了吗?最缺的是O型和A型血,B型和AB型血很少缺。据我所知,全国都一样,最不缺的就是B型血。”
“怎么会这样?”
“因为血型和人的性格密切相关。B型血的人头脑冷静,性格开朗,情绪乐观,很少发生伤亡事故,即使失了血,也很容易止住。而A型血的人性格内向,情绪不稳定,自我调适能力差,自残自杀的人大多数是A型血。O型血的人是典型的炮筒子脾气,性格急躁,容易冲动,争强好胜,O型血又称‘将军血’,激愤伤人事件大部分是O型血人所为。”
“你知道的不少嘛。依你看我是什么血型?”
“你的性格很象林黛玉,多愁善感,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据我考证:林黛玉是A型血。”我煞有介事地故弄玄虚。
“我是O型的,这回看走眼了吧?呵呵!”
“不会吧!看你性格挺文静的,做事井井有条、不温不火的,怎么会是O型呢?”
“我有时候也很急躁的,也特别争强好胜。我不大喜欢林黛玉那种性格,可是我还真象她一样不讨人喜欢。”
“那你就是O型中的特例,血型与性格的关系虽然不是绝对的,但还是有一定的科学道理,而现在流行的西方十二星座学说纯粹是无稽之谈。”
“你不相信星座学说?试过星座预测吗?”
“试过。我是处女座的,按照星座理论预测,我应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具有卓越的领导才能,追求完美,可我对官场、商场都不感兴趣,至今还是平头百姓一个,得过且过,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找一个情趣相投的红颜知己:红袖添香好读书。”
25
我问小雅:“你是哪个星座的?”
“我是十二星座中排在最前的那个。”
“山羊座?”
“嗯。按照星座网站上的预测,我觉得还有一定的准确率。”
“准什么呀?十二星座就跟中国传统的十二生肖一样,只是古人给虚无缥缈的时空设置的一些常人容易理解的实物代号而已,和实物本身并没有内在联系。今人望文生义,将这些并无实际意义的代号穿凿附会到人的性格和命运上,混淆视听。有些人觉得预测准确,只不过是那些模棱两可的预测文字给人的心理暗示罢了。”
“是吗?我被你说糊涂了。”
“属猪的就是猪的性格、猪的命运,属狗的就是狗的性格、狗的命运,你信吗?”
“这个当然不可信。说起狗,我想起了男人与狗的笑话。”
“说来听听。”没想到小雅也会开玩笑。
“说的是男人在女人面前是只狗,而且是只会变的狗。恋爱前是只猎狗,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寻找目标,搜索猎物;恋爱中变成哈巴狗,整天跟在女朋友后面,点头哈腰,有求必应;结了婚就变成癞皮狗,装聋作哑叫不应,死皮赖脸差不动。呵呵!”
“什么狗理论!纯粹是对男人的污蔑,我抗议!”
“抗议无效。不是我说的,是我们上外的女生首创的。”
“你不是也属狗吗?”
“是啊。其实,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没什么不好的。”
“我也属狗,我是大狗,你是小狗,哈哈!”
“大狗不许欺负小狗。”
“我想到一副对联:一对狗男女,两只仙鸳鸯。”
“有趣!大俗大雅,妙笔天成。”
“这种先抑后扬的手法古已有之。明代天才少年徐文长随父参加一位老太的70大寿,席间,宾客想考考这个才思敏捷的小神童,要求他即席赋诗一首。徐文长略加思索,脱口而出:这个老太不是人。众宾客一听,面面相觑,好不尴尬:这小孩真不懂事,怎么在喜宴上骂人呢!徐文长不慌不忙吟出第二句:九天王母下凡尘。众人如释重负:原来如此!刚刚松了口气,徐文长念出了第三句:生的儿子都是贼。众人又是大吃一惊:这孩子今天怎么啦?胡言乱语的,刚才骂老寿星不是人,现在又骂她的儿子是贼,那还得了!正在众人乱哄哄不知所措的时候,徐文长完成了最后一句:偷来蟠桃敬亲人。诗毕,众人齐声称妙。”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天才少年立意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小雅还是个文学鉴赏家呢。
“先抑后扬手法固然奇巧,先扬后抑手法也别有情致,饶有趣味。”
“有何佳作分享?”
“一贪官贪婪成性,受贿无数,家中的金银珠宝装了几十箱,米面都堆成了山。这贪官在人前摆出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道貌岸然地在他办公的衙门挂上‘爱民如子 执法如山’的条幅,沽名钓誉。百姓对其所作所为敢怒而不敢言。有一个正直的秀才就地取材,以贪官的条幅为题拟了一副对联:爱民如子,金子银子皆吾子也;执法如山,米山面山其为山乎?贪官一看,气歪了嘴,百姓看了,拍手称快。”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似褒实贬,表拙里巧,堪称佳作。汉字真是神奇,妙趣无穷啊!”
小雅和我一谈起文学总是兴致颇高,不知不觉已过子夜,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疲倦,还是我怕她受累,虚弱的身体吃不消,主动中止了话题:“小雅,早点休息吧!”
她似乎谈兴正浓,意犹未尽:“好吧,晚安!”
我和小雅又度过了一个美好而充实的夜晚。
26
气象预报说:今年的一号强台风云娜即将在浙江省境内登陆,未来几天杭州市将有暴雨或大暴雨,警告市民尽量避免外出。省市政府下令严防死首,把台风损失降到最低。
我打电话给小雅,叮嘱她上学路上要小心防风防雨,她却告诉我:“我正在等签证,要出国一趟。”
“去哪儿?”
“法国。”
“有事吗?”
“去看病。春节前我已经去过巴黎协和医院检查了,这次去复查。”
“是血液病检查吗?”
“是。我想这次应该有最终的确诊报告出来。”
“希望你得的不是那种可怕的白血病。”
“但愿如此。”小雅的平静让我吃惊。
“要去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月。”
“要这么长时间?那不让我想死了!”
“我也想尽快看到结果,但是急不来的。”
“你一个人去还是家人陪你去?”
“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能行吗?”
“行的。我每年暑假都要去外公那里度假的,都是独来独往。”
“我去送送你吧?”
“你不知道我住哪儿怎么送?再说,爸爸妈妈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到时候怎么说?”
“你爸妈还不知道你谈恋爱了?这么长时间你爸妈就没有看出一点苗头来?”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呆在自己书房里的时候,他们一般不怎么管我的,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掩饰得很好。”
“看来你可以当女特工了。你的手机是自己交费还是父母替你交费的?”
“我自己交的。怎么啦?”
“你爸妈一查你的话费单,看到我的电话号码频繁出现,一枝独秀,他们不起疑心吗?”
“爸妈从来不查我的话费单。”
“真有你的,我成了你的地下情人了。嘿嘿!”
“没办法啦。妈妈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
“那我去机场送你总行吧?”
“谢谢!不用了,到时候爸爸送我去机场。”
“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后吧。”
“那时候正遇上台风云娜登陆,很危险的。”
“我们走高速公路,应该没事的。”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到了机场就给你电话报平安。”
这两天,我特别关心起电视、报纸上关于台风云娜的报道来。电视台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台风进行现场直播,看到那些一线记者腰上绑着很粗的绳子站在大船上,还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我真为小雅这次的出国之行捏一把汗。
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多,我接到一个区号为021的电话,原来是小雅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打来的:“我已经到了机场,爸爸正在帮我办理登机手续,我抽空给你打的电话。”
“你这一走十几天,我怎么和你联系呀?”
“这段时间我的国内手机关机,还是我联系你吧。”
“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嗯。我要登机了。”
“路上多保重!我会想你的,小雅!”
“彼此彼此,BYE BYE!”
挂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视线模糊了。。。。。。
第七章 数相思
27
小雅走了,把我的心也带到了万里之遥的大洋彼岸。
第二天,小雅应该已经飞抵了巴黎,但她没有来电话,我想她肯定是旅途疲劳了,需要休息。
第三天,小雅仍然没有来电话,我想巴黎与杭州有7个小时的时差,也许她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吧?
第四天、第五天还是没有电话,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她是晕倒了还是病情加重了?她的复查结果很糟糕不愿告诉我?她在浪漫的巴黎遇上了白马王子?
我坐不住了!试着拨打小雅的国内手机,明知道她已关机,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她的家人偶尔拿她的手机用用,正巧被我碰上,我不就可以通过他们了解到小雅在国外的状况了吗?
我的手机24小时开着,不敢关机,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杭州与巴黎的时差:按照我与小雅在国内的通话习惯,一般是上午9点她开机,晚上9点以后她最闲。巴黎的早上9点应该是杭州的下午4点,巴黎晚上9点则是杭州的凌晨4点,这两个时间段我特别留意,一听到手机铃响我就兴奋异常,但每次都是失望!
小雅明明答应给我电话的,为什么食言呢?我猛然想起:也许我的手机没有开通国际长途,接不了小雅的电话吧?我立即拨打1860,要求开通国际长途,服务小姐告诉我:“先生,您的手机在入网的时候就已经自动开通了国际长途。”
我觉得这样胡思乱想不是办法,我必须做点什么。小雅肯定与她父母保持着联系,我要想办法找到她家的住址,直接向她父母打听她的消息。
怎么找到小雅家的住址呢?我首先想到通过小雅的手机号码查,因为手机入网时会登记基本资料的,包括住址和联系电话。但我以什么身份去查她的登记资料呢?通信公司会让我查吗?不管这些了,试试看吧。我以小雅在国外不方便,我帮她交话费为由要求顺便查看一下小雅的入网登记资料,服务小姐客气地说:“先生,您有查询密码吗?”我哪有密码,看来此路不通。
小雅不是在上外读书吗?对了,我可以通过学籍登记资料查到她家的住址。查学籍资料同样面临什么身份、什么理由的难题。我想一步步来吧,先问一下有没有这个人,然后再想办法套出资料。我拨通了上外英语学院教务处的电话:“您好!我想请问贵校2000级有一个叫李懿的学生吗?”“你打去辅导员办公室问问吧。”打到辅导员办公室,一个姓杨的女老师接的电话:“您好!请问你们年级有一个叫李懿的女生吗?懿是司马懿的懿。”“她是哪个班的?”“哪个班的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她是2000级的。”“那很难查的。”我再三恳求她帮忙查查,她总算答应:“我上电脑查查,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吧。”20分钟后,我再打电话去问查询结果,杨老师说:“学籍档案里没有叫李懿的学生。”这条线索又被掐断了。
怎么办?好象山穷水尽了。我怎么没想到小雅现在浙大借读,或许在浙大能查到她的有关资料呢。想到这点,我又兴奋起来。这次不打电话了,我要亲自去浙大校园实地查访。
我先去了浙大西溪校区,得知外语学院迁到了新校区。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紫荆港校区。新校区规模庞大,气势恢弘。一进校门左拐,就是外语学院的教学区。我找到英语系2000级教师办公室,问有没有一个叫李懿的借读生,上外转来的。老师们都表示对这个学生没印象。我想,也许学生多,老师记不住名字。我直接去了教室,见到学生就问:“你认识一个叫李懿的女生吗?”我也顾不上理会他们那种狐疑的眼神了,不知走了多少间教室,也不知问了多少个学生,没有一个人给我的是肯定的答复。晚餐时间到了,学生们纷纷离开了,刚才还喧闹充实的教学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就象我此刻失落的心情。
28
拖着沉重的步履离开浙大紫荆港校区时,杭城已是万家灯火。在这灿若星河的灯海中,哪一盏可以指引我寻觅的方向?
查找小雅本人的学籍资料一无所获,我又想到从她的父母单位入手查找。她妈妈就在浙大任教,但我不知道她的姓名,浙大这么多教授,从何查起?听小雅说过她爸爸在浙江省经贸委工作,但没告诉我哪个部门,叫什么名字。经贸委部门众多,而姓李的又是大姓,要找到她爸爸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来想去,只有等小雅打电话找我了。
每天下班回到住处,登上顶层的平台,凭栏西望。这个习惯,从我认识小雅的那天起就形成了。小雅走前,住在下城区,在西,我住江干区,在东;如今,小雅去了巴黎,在更远的西边,我仍然在东。在黑色的天幕下,我望得更久,望得更深,望得更远了。
在久久的凝望中,我以“西望”为题,赋词一阙,“希望”小雅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平安度过每分每秒,“希望”她能心灵感应到在东方故国有一颗炽热的心正深深地把她牵挂:
蝶恋花
西望
重洋阻隔愁雾里,
烟波淼淼,
相思无从寄。
幽幽玉华泽故地,
万里婵娟共巴黎。
此情可堪向天祈,
别梦依稀,
心生双飞翼。
恨不偷来孔明计,
驾乘东风直诣西!
五点半下了班,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不能给小雅打电话,发短信,不知道她在法国能不能上QQ的?上去看看吧。上了QQ,月凝眉的头像黑黑的,不是我看惯了的彩色头像。我试探地问了一句:“小雅,你在吗?”许久没有回复。我推算了一下,现在是巴黎时间上午11点左右,她要么在医院,要么在逛街,怎么会大白天上QQ呢?她那么喜爱文学,那么有艺术修养,或许正在参观雨果笔下的巴黎圣母院吧?也可能正在卢浮宫里流连忘返呢。她说过:卢浮宫规模宏大,藏品很多,不少都是稀世珍品。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小雅该进午餐了,不知道她是在外公家吃呢还是在外面吃的?吃的是中餐还是西餐?午饭后,她会象在国内的时候一样午休吗?不知道她和外公交谈是用华语还是用法语?她曾经说过:她四岁的时候妈妈就教她学外语,为了提高她的外语表达能力,锻炼口语,平常在家里与妈妈说话都要用外语。
呆呆地不知想了多久,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吹得窗户噼啪作响,我赶忙关紧窗户:云娜刚走,又一号台风来了。
29
小雅出国已经十天了,仍然杳无音信。病情复查结果应该出来了,她为什么不给我电话呢?是复查结果排除了患白血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