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崩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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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崩云(上)-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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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坏的。
  记挂著伤疲的莫磊,封擎云仅只运劲化去了部分的伤势,吐出点瘀血做样子给那石头安心,不到两三刻钟就收功敛气,他可不想让在一旁枯等的石头受伤之余还染上风寒。
  「这么快?」这小鬼有厉害到这程度吗?皱了皱鼻头,蜷缩著身子避冷风的莫磊没想过运气疗伤可以这么快,就他的认知应该少不了个把时辰才对,不免狐疑地拿眼直瞅著封擎云,手一伸就又往他腕脉上探去。
  「嗯,差不多了……该换你。」听声辨位,封擎云准确地抓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掌,果然执握在手的温度快可以跟冰块媲美了,两道浓眉不禁又是向眉心微拢了拢,随即覆掌交握住那同样冰凉的腕关。
  「啥,换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股暖流就由腕掌交叠处传来,沿著肩臂流向四肢百骸熨贴著五脏六腑,驱走了冻人的寒意,霎时莫磊只觉得全身暖和和地,舒服的叫他想学冬阳下的猫儿开始眯眼打盹。
  原来会武还有这好处,不用生火就可以取暖,早知道该缠著老头叫他教点的,也不会每到冬天就冻的不想离床……胡思乱想著,莫磊索性捱近了身,把那颗重似千斤的头颅枕到封擎云肩上让他担著,两眼一闭就决定什么都不管了。
  「先别睡,告诉我个方向,我去捡些乾枝来生火。」肩头一沉封擎云就知道这石头快挂点了,虽然知道该让他好好休息一番,但眼下许多事还是得靠他帮忙,不得已只好伸掌摸上他脸上轻拍了几下。
  「生火?呼……有你就够啦。」依旧闭著眼,莫磊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哈欠,单单头有得枕实在还不够舒适,移了移位置,就想压著封擎云一起顺势躺下。
  「我?……莫大神医,区区的本事还没大到可以撑整晚供你取暖。」这石头才把他当食物啃完,现在又打算把他当火盆用吗?斜倾著身,封擎云全靠得空的那只手在身後死抵著地面,才有办法不让自己被这块重死人的石头压倒在地。
  「这么逊……」咕哝了句,莫磊耍赖地把自己尚称完好的右半边全缠上了眼前的暖炉,头搁著肩,手搂著腰,就这样几乎整个上身全偎在封擎云身上,而当他发现这小鬼的人现在果然也是暖呼呼的很好抱时,更是乐得胸贴胸地把人当抱枕搂的死紧。
  「……」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这颗石头放肆了?锁起眉头,每每对於莫磊这种毫无界线之防的举动,封擎云都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向来惯於对人保持距离的原则早不知被这家伙打破了多少次,然而想不通的是自己对於他这样的碰触并不感到厌恶,相反地……他只怕自己会眷恋上这份温暖……
  「你……赖够了没?」很有良心地撑到臂掌都已僵直发麻,封擎云才又再扬声赶人,其实直到现在胸口都仍在隐隐生著疼,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而言,催劲运气毕竟还是勉强了些,不过实在也没选择的余地。
  「小气鬼,我收点诊金都不行吗?欠著我可要算利息。」闷闷不乐地碎念著,莫磊万分不舍地勉强自己离开那很好抱的暖枕,疲累的脑子却犹有余裕地算计著日後该怎么讨回这些利息。
  「……大神医是不是又忘了我们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还想算利息?抿抿唇,封擎云决定再好心提点这颗健忘的石头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同时也认真思索著自己的好心是不是又太过泛滥了?应该放开手让这石头冻醒点,才好有精神想清楚他俩之间究竟是谁欠谁。
  「又怪我?小鬼你怎么老是只会翻旧帐,真要算,我还想问你干嘛打都没打就逃,那个怪老头有厉害到让你非学过街老鼠那种没命的逃法吗?」虽然明明晓得眼睛瞪的再大再圆对方也看不著,莫磊仍旧硬是撑起快阖上的眼皮,同时不忘把牙也磨利点备战,要算帐是吧,那就从这桩前前前因算起好了。
  「我也想问……」
  算盘上的珠子还没开始拨,另一种不属於两人语声就在十多丈外悠然响起,骇的莫磊猛地回头差点扭了脖子,然而脖子虽然没事,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却随这一动像被把铁刷子刷过,痛的叫他如遭报应般也咬破了下唇,嘴没空骂,只好忍在肚里把这家伙祖宗十八代全点上一回。
  「……你为什么要逃?」
  不著痕迹地松开了交握的掌指戒备著,封擎云在蓦然一凛後是心头一沉,不只因为来人高明到让他没听著足音,更因为……他已听出了这醇厚低沉的嗓音属於谁,一个他并不想见的人……
第六章 归
    「在躲什么?可以让我知道知道原因吗?」仍是一派从容不迫地的模样,古天溟负手徐徐地自原本掩蔽他身形的壁沿矮坡步出。
  望著眼前这两人狼狈万分的模样,古天溟忍不住想起若干时辰前崖上精采的那一幕,足把所有人都震愣在当场形同泥塑,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阮全锋脸上那种哭笑不得到令人发噱的神情。
  就连原本悠悠哉哉追著人跑的自己,也没预期到一出林就会看到这种叫人合不拢嘴的画面,他得承认,活到这么大还真没看过有人这么毫不犹豫『奔崖』的,尤其是在高下未分,根本就还没论输赢的时候。
  虽然说这崖不是很高,不过瞧这两人伤痕累累的惨样,他实在也难说服自己说那是场精打细算後的落崖脱逃,看起来倒很像是……不小心冲过头的结果?想到这点,古天溟不禁感到更好奇,想不通有什么原因让这个看似爹亲翻版的年轻人得这么慌不择路逃跑,他躲的……会是自己吗?就因为这年轻人身上有著太多令他在意的谜团,所以再打发了阮全锋离去後,他就决定回头寻路找下来,因为心底那些令他坐立不安的疑惑,只有这年轻人可以给他个答案。
  「我没有恶意……」语声微顿地观察著两人的反应,只见长了一头红发的正咬牙切齿地顶著张怪脸,而另个自己在意的则始终看似闲散实则戒备,古天溟和善地笑了笑,刻意在丈许前停了步,不想给人太大的压迫感。
  「……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忍过了那阵疼,莫磊总算又开始有心情左看看右瞧瞧的,这回他可很确定这家伙找的不是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原本萎靡的精神也不禁为之一振,谁叫他实在很好奇小鬼会有什么让人追著跑的理由,应该很重要,否则这笑的像只狐狸的家伙该不会大费周章地追下来才对。
  「你认识他?」斜睨了眼封擎云,再拿眼瞧瞧另一个,莫磊一句话问的却是两个人,刚刚这狐狸脸罗的一长串怎么听起来好像认得小鬼似的。
  「不认识。」「认识。」两声迥异的答案却几乎在同时响起,封擎云跟莫磊更是极有默契地同时蹙起了眉头,唯有古天溟还是挂著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小鬼,人家说认识你耶,那你怎么不认识这个……呃,古什么的?」满脸困惑地拐肘撞了撞封擎云,莫磊又慢慢地转头看著那个依旧笑的一点也不显心虚的狐狸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狐狸脸好像还是这块地头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如果他真的认识小鬼,为什么之前又装著不认识呢?害他们还被追到跳崖……
「他认错人了。」直接给予否定的答案,些许怔愕後封擎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古天溟会说认识自己,所谓的认识应该是说──他认得的是他这张脸,而非是身为泷帮帮主的封擎云。
  「喔?阁下这么确定。」兴味盎然地打量著这张依旧八风不动的俊脸,古天溟再次对这人多了份了解,也更加确定他该也是个可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才对。
  「也许吧,那么……阁下可否惠赐大名?好让在下确定是否真是认错了人,也好慎重地对打扰阁下一事表示道歉。」以退为进,古天溟并不打算在认识与否上起争议,不过让他好奇心更盛的是这年轻人似乎对自己存有颇重的戒心。
  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古天溟还是因为……他是古閺澐的儿子?从他之前所听到的对话片段而论,这年轻人还挺开朗有意思的,并非是像现在这样拘谨到近乎不近人情。
  「说的也对,名字一说总该知道是不是认错了,他叫封……咦?封……」赞成地点点头,莫磊直觉就想说出封擎云的名字,只是平常小鬼小鬼地喊惯了,一时间还真记不全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只隐约记得好像姓封。
  「莫磊!」连忙出声喝阻著,封擎云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还真忘了这石头的心机有时候比不了针尖那点大,好在他记不全自己的名字,要不然只怕那三个字会立即成了催命符也不一定。
  突然被这一声厉喝给吓了跳,莫磊差点又重蹈覆辙地猛然扭头转首,好在前车之监不远,他总算记得压下本能的冲动没做及时反应,要不然他那一口整洁的白牙怕不毁在今夕才怪。
  「臭小鬼,别在我耳边这样叫,我现在是病人,病人懂不懂?不想让人知道就早讲嘛,干嘛鬼吼鬼叫的,你这笨小鬼是嫌嗓子还不够哑?」没好气地念上一大段,莫磊越发觉得身後这小鬼有时候真是不可爱地让人很想动拳头。
  「早、说?」你有给我时间说吗?一字一顿,语声当然是明显不认同的高扬,即使明知道时间场合都不对,封擎云还是忍不住回嘴。
  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只要一遇上跟这石头有关的,所有理智与冷静就都离他越来越远,远到让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会是修养这么差的人,他还真担心哪天再见帮里的弟兄时,已没人敢承认这个既没气度又没气质的会是自家老大。
  「废话,不用说的难道你以为我是你肚里蛔虫啊?你这小鬼到底几时才能长点脑袋聪明点?别老这么笨好不好……」
「……」不用担心以後了……封擎云将唇抿成了直线,密长的睫羽也习惯性地垂掩著漆瞳……很确定自己的修养已经差到与小鬼这称号相符,因为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地伸手掐上这石头的脖子,然後狠狠地摇散这块臭石头。
  「容我插句话……」被闲闲晾在旁的古天溟当然不会只安於静静地看戏,他可不打算就这么被闪晃了问题的焦点。
  「你姓封?」不是姓古……炯然有神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直盯著人瞧,古天溟一点也不因为眼前人并非姓古而松了口气,反是更仔细思索著为什么他不肯让人知道名姓的理由,是自己曾做了什么令他戒慎於心的事吗?
「……古门主,我姓什么并不重要,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所以……我不以为古门主有什么问题会是我能回答的。」
为什么还不肯就此打住呢……在心底深深叹息著,即使再不愿意面对,封擎云也知道不该再纵容自己拿莫磊作闪避了,早该明白从这张脸与古天溟朝上面开始,事情就已不再是他单方面能掌控了。
  掌控吗?唇角微微自嘲地扬起,封擎云实在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好笑,从头到尾这事含括的人与物就不是他能独自揽下的,他却一直毫无所觉地妄想以这双手压下一切。
  瞧瞧现在,他连古天溟的用意打算都搞不清楚,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连自己看不见的事情都不敢让他发觉,这样无能的自己当初怎么会以为有办法将所有问题捏在手里解决?真是在作梦啊……「是这样吗?……」尽管古天溟闻言後沉吟了大半晌,封擎云却依旧感觉到那灼人的视线始终不离自己身上,扰的他的情绪越发不能沉静。
  「你知道你长的很像一个人吗?一个与我非常亲近的人,所以即使你不认识我这脸孔我也绝不会错认,或许……我们之间并非你以为的陌生无关。」
果然,他早怀疑到那一层去了……缓缓吸了口长气镇定著纷乱的心神,封擎云面上虽仍是一片平静,思绪却已是暗潮翻涌,许许多多属於过往及未来的已然杂叠在一起,如同团毛线球般紊乱地叫他理不出个头绪。
  「古门主,天下间相似之人何其多,我想你……」轻轻锁拢著眉心,封擎云犹是不放弃托辞否认著,他实在不懂,古天溟这般苦苦相逼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难道就不怕掀起的风暴会将他吞噬吗?
「莫朋友,你瞧瞧我与你这位朋友可有三分像?像不像对……兄弟呢?」没让封擎云将话说完,古天溟笑意盈盈地转而向莫磊发问,言词间早点明了他以为俩人该有的关系。
  为什么不肯承认?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眼瞳下到底在隐瞒什么?话虽是对著莫磊说,古天溟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那张令胸口郁沉的俊俏容颜……他该没见过爹吧,否则就该知道顶著这脸再怎么否认也是无用,事实的真相早就全写在他的眉眼唇鼻间。
  「够了!古天溟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兄弟两字出口,再装傻也是枉然,封擎云的语声显得既无奈又气恼,然而就算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就这样坦然承认,太多的牵扯与禁忌,不是头一点就能了事,枉他姓古的身为青邑之首,难道就没想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我不过是……想知道你与他之间的渊源罢了,换做是你,能不问吗?」彷如默认的问语让心头的大石终於落地有了凭依,却是变得更加沉重的难以负荷,古天溟缓缓收起了笑意,再无半分玩笑的神情。
  其实,心底早就认定了这人与自己的牵扯,一再相逼不过是想断了自己想闭眼逃避的懦弱念头,身为古家这一代当家龙头,纵是再怎么令人难堪的丑闻秽事,他也不能允许自己躲在『不知道』这三个字後头。
  想知道哪……想知道父亲大人为何会背叛了娘亲,背叛了信任,想知道爹所选择的另个女子会是什么的样子,这些年是否依旧魂牵萦系忘不了?想知道眼前这从未谋面的兄弟为何这般拼命地与自己划清关系,是因为怨恨不满吗?但他难道不知道唯有承认才有可能得到古家的一切,甚至取代自己的地位,这些……他难道都不想要吗?
「然後呢?就算知道了渊源、知道了所有乱七八糟的牵扯又如何?你有没有想过知道後要付出的代价?」有没有想过逼我承认我是你爹古閺澐私生子的意义是什么?有没有想过翻出来的往事旧帐是不是你青邑古家承受的起?有没有想过……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会毫不保留地延续到了你我身上?无声在心底呐喊著,封擎云的语声却是冷淡到接近漠然。
兄弟相残,父子相斗,全是她最想要看的戏码,二十年来什么都知道的自己一直在苦苦维持著平衡,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兄弟却还急著想往这火坑里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想的最多的那一个?对这边是,对那头也是,什么时候,他才能学会不顾一切地自私点,才能学会随心所欲地只为自己活呢……
  「我懂了……这事我不会再问你什么。」彷佛看透了那张淡漠脸孔下隐藏的所有感受,古天溟轻轻应了声,脑里原本想问及想做的都在刹那间止住,一种莫名的情愫悄悄在心底骚动著,他不禁重新估量起这名半途冒出的兄弟,从这一刻起,这人对自己而言似乎不再只是心头上的沉底重石。
  「但我现在不问并不代表我不再在意,你该也明了我的身分由不得我躲在不知道的藉口後头,但无论如何还是很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得想清楚代价才行动,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背转过身,古天溟不免讶异於那股自心底泛起的惆怅感,忍不住扬唇笑了笑,血脉相连是吗?然而脚下却依旧毫不犹豫迈步离去。
  再见面,或许就将是一场纷争的开端,然而不知为何地他却是满心期待著那一天的到来,期待著有天能够大方地张开双臂,迎接这个如此撼人心弦的古家人。
  ***
浓浓墨色里,一簇营火耀眼地如同精灵般在夜里嬉戏著,火堆旁莫磊难得安安静静地捱著封擎云趴著,他可是假取暖之名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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