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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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飞翔-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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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爱上离别
    因为铁木真,我在这个城市又多呆了两个月。
那天警察来问我话的事我们绝口不提,幸好之后的几天,警察们从杨梅家楼下一个邻居那里得到消息,那个雨天下午快到四点的时候,杨梅和一个背着旅行包的男人一齐上楼。那邻居虽然不能清楚地描述背旅行包男人的模样,但是身高体型这些基本特征还是说了一些,它显然和长发削瘦的我明显不同。因而我很幸运地被警察从排查的目标里剔除。
可是我仍然感谢铁木真。我不能忘记她从房间角落里站起来时身上瞬间产生的力量,那力量让我在想起来时便心生愧疚。后来我将要离开这个城市,忽然对这个头发稀少脸色黄黄的小姑娘生出那么多的依恋时,铁木真笑笑说,那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我都把你当成了大哥哥,认识你这个大哥哥,是我在网络中最大的收获。
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最后留在这城市那两个月,我把更多的时间都留给了铁木真。我们在黄昏的街头散步,她挽着我的胳膊与我神态亲昵,但是却绝不会给人以情色的遐想;我们在节假日去这个城市不多的一些风景区,她像个孩子样偎在我肩头,然后请人给我们拍照;更多的时候,我在网上跟一些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聊天,她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并且怂恿我约那些小姑娘出来见面。我在之后与任何一个网络美眉见面都要带上铁木真,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了我的妹妹。那两个月里,我们玩得很开心,铁木真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时常挂着不脱稚气的笑容。看着铁木真开心,我心里便有了些安慰。可是,这段时间,艾桑的影子更多地在不经意间跃入我的脑海,我想到已将近三年了,想起艾桑时,她的影子仍然历历在目,可是,当我想仔细回想她的音容笑貌时,她的面孔便在脑海里模糊得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我开始恐惧,原来记忆并不因为你的意志而存在,时间的流逝真的可以让我们忘却许多铭心的回忆。
那个黄昏,铁木真背着书包出现在我租住的房子里,我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抽烟。铁木真站在后面看了我半天,然后说,你在我们这城市已经住得太久了。
我离开这城市的前一天,在这个城市信息港的论坛里发了贴子,在那贴子里我像个SB青年一样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对这个城市的感受,说了些对这个城市网络美眉的留恋,最后我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再次开始让我心动的旅程。这么长时间,我真的爱上了旅途中的感觉,离开一个城市,去往另一个陌生的所在,在那里,或许会有一场新的故事正在等我拉开纬幕。抛开远方的城市,旅途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浪漫的过程,每次在旅途中,我都期望会发生一场美丽的邂逅,在列车颠簸的前行中,我们只要端坐不动,便每一个时刻都进入了时间新的领域。我爱上了旅途,爱上了离开,爱上了瞬间将会发生的另一个全新的故事,虽然,故事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这与旅途本身无关。我就要离开了,去往另一个城市,对于那个城市来说,我不是过客,我是归人。
我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我的小屋,铁木真站在门前的阳光里冲我微笑。我无法从这个头发稀少脸色黄黄的小姑娘身上发现任何一点离别的愁绪,我想,这是因为她的年轻吧。我和铁木真打的去车站,在车站上,我居然发现了六七个在现实里和我见过面的网络美眉,她们和铁木真一样没有丝毫别意,仍然一如往昔般冲我微笑。我爱这些网络美眉们,虽然她们有些长得并不漂亮,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产生爱情,我们彼此永远在对方的生活之外,对彼此的生活永远构不成意义。但是,不可否认,有那么一些时候,我们曾经做过倾心的交流,隔着网络,我们让对方生出些绮逦美丽的幻想。情感因为隔着网络而变得超脱,现实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情感了。我承认站台上的我心里已经开始感动,但是,看着一群笑容如花的小美眉们,我必须微笑,我必须如她们一样很好地隐藏我心中的愁绪。我是渴望着逃离这里的,我渴望跨越三年的时间之河重新面对我爱的女孩,可是,我仍然要怀念在这城市的两年生活,怀念两年间在这城市认识的网络美眉。
幸好,网络没有国度没有地域界线,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点击鼠标,便可以重新回到她们身边。来车站送我的这些小美眉们有些跟我只见过一次面,但我熟悉她们每个人的说话方式,我闭上眼睛,她们的影子比她们的模样更让我心动。
这一次的离别充满欢笑,我在与这些小美眉们开着玩笑时,仍然没有忽略站在边上的铁木真。铁木真站在美眉们后面,似乎除了微笑便再不会做别的事了。我走到她身边,像以往一样亲切地捏她的鼻子。于是,这时候,我看到铁木真的眼睛湿润了,离愁在瞬间涌上我们的心头。
我对铁木真和网络美眉们说,再见,网络中再见。
铁木真和美眉们一齐冲我招手。火车即将开出的前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招呼铁木真,然后跟她说,以后在网上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提防一个叫做九尾猫的人。这是我对铁木真说的最后一句话,铁木真冲我露出疑惑的目光。我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不可能让她明白,但是,我觉得必须告诉她,在网络世界中,同样有恶的存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刻,已经死去的杨梅忽然跳进我的脑海,她在我印象里依然美丽,依然带着她那身富贵的超脱气质,可是,现在她的身边却有一个阴影。我早在她死后不久,便认定了事情一定跟那个叫九尾猫的人有关。我没有对警方说出我的想法,网络中的每一个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一个虚无的符号,我的怀疑于警方破案无丝毫帮助。他们不可能在茫茫网路中找到一个符号,而且,那个符号或许只相对于杨梅而存在。杨梅不在了,符号便随即消失。我早就说过,网络中的消失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等同于死亡。
我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刻提醒铁木真提防九尾猫,其实我想告诉她的是网络中一些恶的存在,像她这种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女孩其实不适合在网路中冒险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将意思表达得更清楚,更重要的是,这时候,列车发出长鸣,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挥动一支小旗子让站台上的人后退。
火车开始轻微颤动,我的归程就在眼前了。
这时候,铁木真做了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她不顾工作人员的喝斥飞快地靠近车窗,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我便把头伸出窗外,这时候,铁木真飞快地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瘦小的铁木真需要翘起脚尖才能够到我的脸。车子开动,很快就把铁木真抛在了后面。我的头仍然伸在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铁木真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那一刻,我心中忽然生出种冲动,回到铁木真身边,带这个头发稀少脸色黄黄的小姑娘一块儿离开。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在我们之间真的已经产生了某种深厚的情谊,我虽然知道那不是爱情,但却比爱情更让人愁肠百转、愁心千结。
在旅途中我借助手中一本网络小说打发时间。在那部装帧精美几乎每页都有超现实插图的书里,有十余位如今非常著名的网络写手的作品,其中包括一位我最喜欢的女写手的几篇小说。
那位女写手曾写过许多篇在网路中盛传不衰的小说,她以其阴郁的文风与凄惋美丽的爱情迷倒了整拔青春期的小朋友。这位写手自称自己总在飘泊,在一个个不同的城市,开始或结束一场场美丽绝伦的爱情。在她的小说里,离别是出现最多的字眼,离别中的女孩有着古典美女的气质与总带着些忧郁的面容,她们渴望浪漫,渴望每一次别离之后会有一场新的邂逅。我在阅读这些凄美的文字时不止一次被小说里的女孩打动,她们总能调动起你身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后来我在去上海见一个网络美眉时有幸参加了一场网络盛会,一家网络文学原创站点的一次网络文学颁奖活动吸引了无数网路中的大小写手。而那位风头最盛的女写手此时也结束了飘泊,在那家网站做了一名编辑。当主持人在台上念出那位女写手的名字时,场内的欢呼预示颁奖典礼达到了一个高潮。我看见一个纤小的,随便穿条牛仔裤的女孩跑上了台去,她即使在面对数千网路小朋友的欢呼时,仍然保持着她小说里主人公一贯的忧郁。那时我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睁大了眼睛盯着传说中的女写手。我不否认最初我心里生出的失望。女写手并不算很漂亮,仔细看去甚至缺少美女该具备的许多条件,特别是她那条随随便便套在身上的牛仔裤,在她跑上台时从后面看上去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女写手站在台上时形象愈发地苍白,找不到一点她在网络小说里散发出的那种神秘凄美的魅力。我在孩子们冲台上欢呼时替女写手惋惜,现实比网络相比更残酷,女写手应该永远飘泊在网路中的,给人保留一些想象的空间。
后来我在网路中再看到那女写手的小说,眼前便会现出一个纤小的,穿一条松松垮垮牛仔裤的女孩形象。后来我试图替记忆里的女写手背一件背包,把她放置在一些例如站台或者陌生城市街头的场景里,这样,我忽然感觉到了那个模样并不出众的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现在,在列车每一刻都行驰进时间深处的旅途中,我再一次阅读她小说里的离别时忽然想到,我与艾桑已离别得太久。
这一刻,我忽然对漫长的旅途深恶痛绝。我想列车开得再快些,我想时间在我身边飞速流逝,这样,我就能快些出现在艾桑身边,告诉她我这三年的思念。爱上离别,只在幻想中美丽,离别的美丽,缘于离别之后的重逢。在旅途中我的脑子里交织无数这样浅析的念头,虽然它不含任何智慧的元素,但它却足以让我为将要面对的故事欣喜而不安。
后来结束十六个小时的行程,我终于站在车站前宽阔的广场上。这是我熟悉的广场,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无丝毫变化,这让我心内的不安稍稍平息。广场照例灯火通明,浓妆的小姐或妇女分散在广场各处拉着出站的旅客,动作与神情同样爱昧。广场边上的几辆中巴车整装待发,高大强壮的司机与售票员老鹰捉小鸡样将满眼恐惧的旅客拎到车上,然后带着他们驰向这城市外围的几个县城。广场四周遍布卖杂货卖小吃的摊子,小贩们的叫卖声把广场装点得喧闹异常。我站在广场上,知道我已经回到了我的城市。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可是当我离开它时,它却在我脑海里留不下任何一点印象。我对这里毫无留恋。我回来,只因为这里有我的爱情,爱情在任何一个灰暗的城市都是最美的风景。
离开广场我走在城市的街头,熟悉的建筑可以勾起我无数童年或青年时代的记忆,但它们此刻对我都毫无意义。透过黝黑的天空,我知道这城市空间弥漫着无数细小的微粒,它每天都在腐蚀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的生命。城市里高大的建筑,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它们正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一种缓慢地断裂,终究会有一天这些断裂将成为灾难,降临在我们身边。街道上通明的灯火与七彩的霓虹,照不亮无数阴暗的小巷与角落,那里发生的故事才接近生活的本质。我承认这晚的行走让我变得消沉,我知道是这城市让我饱经风霜,风霜对于生活是种资本,可我宁愿自己仍然如少年般单纯。在旅途中,我一直想欺骗自己,过去的种种不幸与繁华一道都已还给了时间,可是,现在我走在城市的街头便走在了时间里,它对于我的生命是种延续,我不能忽略关于自己的任何一段历史。
这是深夜,青年路的路牌陈旧得像这条老街道一样沧桑。低矮破旧的平房杂乱无章地分布在街道两则,此时唯一的灯火是街两侧发廊内散发出的微光。发廊内影影绰绰,整个青年路因为这些发廊在这个城市臭名昭著。我走进青年路,这里有我的家。青年路的某个角落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透过铁门可以看见院子里有一株茂盛的栀子花树,春天里洁白的栀子花在满树的碧绿间如玉般晶滢。这时仍然是春天,现在我已经能闻见栀子花在夜里盛开时的香气了。栀子花是种朴实的植物,在我印象里只要给它一片小小的土壤就能生存。栀子花的香气很浓,像一个妙龄的乡妇,坦率而不知含蓄。花开的季节,我们这城市的女人喜欢别一枝在领口,让香气跟随自己行走。栀子花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家鲜花店里,它的香气决定了它永远是种廉价植物。如果你想得到它,春天的清晨去任何一个路口,都会见到一些如栀子花样朴素的乡村少女,在她们面前摊开的花手绢上,盛开或半开的栀子花,香气袭人。
栀子花树边的屋子内此时亮着灯,这是我没想到的。我用钥匙开不了门让我再次感到意外。我开始用劲敲打铁门,铁门锈得连声音都沉闷异常。我看到里面的门开了,走出光着脊梁的一个青年,我认出他就是这条街道居委会主任的儿子。居委会主任的儿子嘴里骂骂咧咧走到门边盯着我看,我从他疑惑且不满的目光里知道他真的认不出我来了。莫非这三年时光真的让我变得面目全非?长发而一身风尘的我挺直了腰,这一瞬间我知道了在我家里发生的事情。这是我的家,我有足够的理由挺直脊梁。
居委会主任的儿子说,你想干吗深更半夜的。
我说这是我的家,我只想回到我的家里去。
居委会主任的儿子瞬间认出了我,他脸上勉强堆出些笑容。他说原来是你呵你不是坐牢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坐牢不会坐一辈子,我犯的不是死罪。
居委会主任的儿子笑容里多了些宽容的味道,他回身冲着屋里叫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屋里走出来好几个我不认识的青年,有人递过来钥匙开了门。居委会主任的儿子搂着我的肩膀以示亲热,那几个青年围过来七嘴八舌打听我的来历,我听出他们的话里对我充满敌意。
屋里仍然是我三年前的家俱,可此时它们已经面目全非。灯光下烟雾缥缈,方桌上散乱着热气腾腾的麻将,还有两个浓妆的女孩盘腿坐在床上啃两条鸡腿。居委会主任的儿子似乎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但他的哥们儿很快就拖着他坐回方桌前。他两手胡乱码着麻将一边跟我说你找个地方坐吧别客气,哥几个都不是外人。我站在屋里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两个浓妆的女孩挑剔地盯着我看,鸡腿在她们的小嘴里很快变成了几根骨头,我看到她们很不在意地在床单上擦她们的手和嘴。床单还是三年前的床单,这时我知道我不会再使用它们所以并不在意。我放下包在屋里逡巡,打开一个个抽屉随便查看。
这时我知道我很难再成为这里的主人,最起码在这个夜晚。那几个横高马大的青年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我说过我向往传说里能够拯救千万人于危难之际的英雄,可是在现实里我讨厌暴力。我在翻看旧时的物品时心止如水,因为它们对于我并无任何意义我也决定不再使用它们。我要用我的漠然来抵抗某种力量,果然我看到居委会主任的儿子在我翻阅物品时已经心神不宁。
居委会主任的儿子说,看少了什么哥们儿今晚赢了钱明天替你买新的。他盯着我暖味地笑,说今晚你就将就跟俩妹妹挤一晚上吧明天再想办法。两个浓妆的女孩冲我翻白眼,轻蔑地从鼻孔里往外吐气。
我在居委会主任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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