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呢,就像爹与蒋老师,这一想,念头又扯到叔成那里去了,叔成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怎么就没和自己说起呢。自己准备去窑子里找女人,要不要也叫上叔成,叔成做那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样。梦中叔成那回过头来对他笑的样子,又一遍遍从脑上涌出,只觉得这下子不像是刚才的好奇,却有一种就把叔成扑倒的念头。心里又像有东西抓,抓得他烦。
叔成说不定也长大了,说不定叔成也去过了。一想到叔成与别的女人像这画中的一样,心里头却恼了起来,直觉得刚才的欲火全熄了下来,「呼」的一声,把那书狠狠甩了出去,就像把缠在叔成身上的女人甩开一样。
「叔成叔成,你是不是有好多事都没和我说呢。」北真喃喃在心里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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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後,北真还是没有叫上叔成。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瞒著叔成的时候,那一天,三人由辉图带路,去了他们认为一家有好姑娘的地方。辉图是个粗壮的小夥,比他们稍大一点,看到女人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陌生野蛮的感觉。辉图、百来来的次数较多,一会儿就挑了相熟的姑娘离开,留下了北真。
那姑娘与府里面的丫鬟都不一样,看著北真,眼眉并不向下,脸上也无半分回避的感觉,嘴角眼角全都挑起,直勾勾的,北真发现南方人眼睛都大,心里想,叔成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很漂亮。这一想,就觉得眼前的姑娘漂亮多了。
那姑娘眠嘴一笑,「爷是第一次来,刚才看爷好像不喜欢听曲呢,不如来行酒令如何?」她说著已经坐在北真身边,大半个身子都倚过来,北真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胸部,活色生香,比那本春宫图里的模样更诱惑,忍不住脸上都烧起来。
糊里糊涂地猜了拳,喝了好几杯酒,那女子一直娇笑说,「爷可真厉害著呢,真正是个男子汉,没见过比爷更能喝的呢。」她低声说话,一口一个「爷」,说著,手在北真身上撩拨著。北真觉得那女子的话也是受用,酒也多喝了几杯,不一会儿,就觉得酒劲上来,自己的脸飞红了。
那女子察颜观色,问道,「爷可是觉得身子热了?」便开始来脱北真的衣服。北真此时已被那女子摸得有些上火,欲望一下子就冲起来,一把搂住那女子便往床榻上压去。那女子轻轻笑道,「爷,你可别急,待奴家好生伺候著您。」便把那风月场里的功夫都用出来。北真哪里耐得住,这一夜是醉在温柔乡里……
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女人醒来却见北真坐在床沿,望著她冲口而出一句话,「男人和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女人惊愕著看著他。却见北真毫不留恋地起身走了出去,却连正眼也没再多看自己一下,忍不住娇笑道,「若是喜欢,是男人他也好;若是不喜欢,是女人她也不好。」
那笑越来越苦……
北真和辉图、百来一同回王府的时候,脸色却比平日里严肃一些,静静的好像在想心事,弄得辉图百来两人心里头忐忑不安,只默默地跟著。走了一段,北真突然说,「你们俩先回去,我去转转,回去帮我遮掩著点。」
两人心里不安,只觉得这一夜的功夫,北真说话做事,与往日好像都有不同,无形之中说话有种决断不容否定的意味,互望了一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先走了。
北真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不觉走到华绣苏坊的门铺面前,远远看著叔成在店里忙禄。若是平日里,这会儿北真早已跑过去,在店门外招呼叔成出来,他想到叔成往日的模样,总是皱著眉头出来,并不高兴他来打扰他做事,虽然少不得骂骂他,但又总会关心他,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此时北真却不知道走过去说什么,想想又觉得自己做得好没意思,回头便要离开。才走两步,那知道却被人从後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却是叔成。
叔成也是吃惊不小,他看到北真的神色甚是古怪,更前所未有的是来了居然也没说话就要走。掰过北真的身子,细细看他的眼,问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时辰跑来了?怎么没去读书?」
他一迭声地问,北真便不知从何答起,咬著牙关就是不说。叔成看北真不答,更是著急,再一拉近,突然说到:「你身上什么味呀?去了哪里?」
这一说,北真才想起起自己昨夜在外面待了一晚,衣服也没换过,身上又是酒味,又是脂粉味,叔成这一问,把昨夜里的快活全都抹了,只留下羞惭,猛地把叔成推开,便往家里跑去。
叔成冷不防被他一把推开没有抓住人,只有在他背後狠狠地跺跺脚,也不可能逃班去追。
北真回到王府,迳自回自己屋里。门外一个小厮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却没有在意,心里只是烦著,说:「去倒水来,我要洗浴。」说著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哪知一进门,却是一愣,只见蒋衡正坐在自己房里,脸色严肃,蒋衡目光锐利,直直地打量著他,「这几天,你倒可真忙,还真不容易见著你,病可好了?怎么就出去吹风了,若是加重了可怎么办?」
北真心虚,也不敢吱声。
蒋衡微叹一口气,拿了几本书,抖著上面的灰,「书也不读了,全做了些没正经的事,怎么,那里比家里睡的舒服吗?」
北真心里头被刺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全世界都颠倒过来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痛苦,而有人却可以活得如此轻松,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本来就烧上了一盘火,现在蒋衡这话像是一盘油一样浇了上来,烧得心里不得不喷出来,头一撇开,一句话没加思考地吐出来:「阿衡?怎么样?还好吧,累不累?」他这话虽然是照著敬亲王那时的枕边软语一字字念出来,但是口气却硬梆梆的毫无半点情意。听在蒋衡耳中却有一股阴惨惨的味道,半晌才呐呐的只说得出一句话:「原来你都知道了。」
两人静默片刻,北真已经大大懊悔,才想解释什么,蒋衡却站起身来,身子微晃,向屋外走去。
北真很想表态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蒋衡就好像自己另一个父亲一样。他好想问一下蒋衡,自己好想也和父亲一样,喜欢和一个男人亲近。可他就算说出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想叫住蒋老师道一声歉,好想有一个人能听自己说点什么,但口张开了半天,却叫不出一个字。
蒋衡走到门口,才要掀帘,却又停住脚步,说了一句:「今个本来是来和你说件事,敬亲王接到京里的调令。你准备准备,过段时间,咱们都要回京里头了。」说完便出了屋。
北真只觉得脑子轰轰作响,一连串事情让他应接不暇,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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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亲王要出任北京,府里面上上下下都忙起来,时不时有人来宴请敬亲王。
王府里也开始收购一些稀奇的东西,准备到了京里头上上下下打点一下。敬福晋是最兴奋的,忙著张罗著各项事物,兴奋得根本没有太在意府里面还有些人根本没有为这个消息而欢快。
因为要回京里头,学堂里也都停了课。北真总会感觉敬亲王在自己背後用若有所思的眼睛看著自己,估摸著蒋衡已经把事情告诉父亲了,但北真却没有等到敬亲王爷开口的责问,甚至也没有等到解释,他想也许那就是大人的处事方式,彼此心照不宣就好,惹得他的心事也变得懒懒的,想起来,谁也不见,谁也不问。
自那日就没和蒋衡再打过照面说过话,也极少看到蒋衡的面孔。这样也好,北真在辉图和百来的鼓动下,又去了窑子里几次。从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赤露身体的局促不安,到慢慢认识了女人的身体。他年轻气盛,一旦发现身体中这个秘密,就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更况且,欲望所带来的快感,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还有更多的一种骄傲在里面,北真从来就是不服输的个性,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征服感,而这种男女的床戏,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北真确实地感觉到,他可以征服一个女人。
但是,接下来的,这种新奇的感觉,很快就觉得没劲了,好像一个新鲜的玩意,玩了几天就厌恶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和辉图、百来两个人的关系走近了,更多的时候他们互相在一起炫耀,这些也许可以抑止心里越来越不明白的一个自己。也许这样就是成年了。但有时,他看著辉图那样对女人充满欲望的时候,心里所想的却是相反的。他并不是那么对女人的身体有兴趣。
叔成知道敬亲王升迁的消息後大吃一惊。更奇怪的是,北真这段时间没有露面。
他一方面觉得著奇怪,另一方面心里面也是气闷。想到北真过往说了好几次北方如何如何好玩,估计这几日也是正快活著,把自己都忘了。这一气,便不愿意拉下面子去主动找北真。
哪里知道,这一天却接到了蒋衡的邀请。王府里,因为要上京,敬亲王说是要带著蒋衡和北真在城里最後再逛一下,去拜祭一下土地爷和河神,算是谢谢当地的土地爷及河神多年的保护平安。这一趟行,蒋衡叫上了叔成。
叔成去的时候,看见北真才想打招呼。北真头却偏了一下,没有理他。与往日见面有说有笑的场面截然下同,叔成心里颇不是滋味,一咬牙,也没走过去寒喧。
只是与敬亲王和蒋衡见了礼。蒋衡对他态度却是非常亲热,目光温柔,夸他长高了,转眼已是大人样了。叔成眠嘴笑笑,他幼时无父,一生之中对母子俩好的人实在不多,想到蒋衡对他的好,目光中也不由得流露出留恋的情绪。但转瞬,开始祭礼,蒋衡便抬步陪在敬亲王身边。也有几个原来的同窗相识,但一向与叔成不熟,叔成自然落到後面。
祭礼完後,一众人上船从水路去城郊的河神台。叔成并没什么人理,但他也不好提出先回去的事。另一方面也多少有些不甘心,还没有和北真说上话呢。就跟著上船,一个人坐在船後面,拔了些芦苇在手上玩。
第五章
船顺江边缓缓而行,感觉上速度虽不快,却早已经出了城。叔成挑著眉偷偷打量著北真,却看北真并不多话,也不像自己想像的因为要北上而欢欣鼓舞的样子,反而是另一种消沉的感觉,心中不觉纳闷,才在想著如何上前去搭上话,敬王却吩咐船家靠岸停顿。
两岸所在有两山,分别是传说中河神的两员大将化成龟蛇之形守护在此。敬亲王站在船头,并不说话,抬头望山望水。叔成心里想,这大概是做大事的人,话并不多,却不时流露威严,就连随随便便一站就有壮志凌云的感觉,此去京里一定是要一层抱负和所长。这样一来,北真和自己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个时候的情义,也不知道将来北真能记得几分。
哪知正在此时,江岸边芦苇丛里闪过几个人影,蒋衡警觉地大叫一声「不好」,下令船工开船,船刚一动,船舷下便有被利器凿动的声音,船也跟著晃动起来。
敬亲王心中大惊,忙叫「停!」,看来是早已有人埋伏於此,算著他要前往祭祀。但此时他并没有带更多的随从,又是在自己不熟悉的水路上作战,还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船不开看来是凶多吉少,但若开船到了江心沉了,这船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此时,那几条人影已冲到近前,刀光剑影直向敬亲王砍来。叔成担心北真,此时已经顾不得别的想法,迈了一步,握住北真的手。他再看北真还算镇定,只是亮出了随身带的匕首,微微露出些紧张的心情。此时得了叔成的抚慰,回头说道,「没准咱们就真的同年同月死了。」这句话是两人结义时说的话,叔成听了,口里骂了一句「胡说」,心里却高兴,想到北真毕竟还是把自己这个结义的哥哥放在心上。
那边敬亲王与蒋衡却是苦不堪言,来的三人武功均不弱,而且他们心中也无法估计敌方是不是还有後援,加上水下凿船埋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还要估量著留不留後劲。敬亲王虽然也是武将出生,但与江湖上人所学的功夫却大大不同,不过一会就被逼退几步,只能采取守势。
蒋衡心中著急,只想速战速决,过了几招,便刺伤了与之缠斗的对手手臂,那人吃痛,手中的砍刀也拿不稳,但眼神凶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这汉人做了满人的走狗,可不给你祖宗抹黑!」
蒋衡心知这是些江南反清复明的志士,许多人都是无家无业,且每每抱著必死的决心做刀口舔血的事,心里又寒了几分。但他并不受激,只冷哼了一声。
那头另外的一名刺客,却已伤了那两个随从,过来帮助同夥。那伤了右臂之人,退了开去,目光一闪,看到这边的两个小孩。看北真的模样,穿著打扮便知是尊贵之人,猜到必是敬亲王的子嗣。他哈哈大笑,伸出手过来就要抓北真,蒋衡和敬王同时失声惊叫提示「北真小心」,怕抢救不及。北真此时也是在完全本能的情况下,仗著也有功夫底子,一闪过後,便举起手中的匕首正刺过去,那匕首是可削金断铁上上级的兵器,那受伤之人有了小觑之心,加上受伤之後,身手也不灵活,这一剌正著他的小腹,那人惨叫一声倒地,鲜血涌了出来。
北真也是吓了一跳,一击即中後,又退回到叔成身边,那人痛得倒在地上,手却向两人直伸过来,便如要进地狱的人还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两个孩子吓得傻了,手牵著手,连著退了几步,直到後面的船舷边挡住退路。
突然间,北真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这一下子更是惊骇得不行,双手过来都抱住叔成。叔成往下一看,却是船舷下面有人伸手过来,想拖北真的脚。大人的力气和小孩子不能比,那人水性又熟,一只手扶著船舷,一只手牢牢地抓著北真的脚。而北真站在船上只觉得船在晃动,自己根本都无法站稳,这人一用力拖自己的脚,人更是失去重心,他想用手中的匕首去刺那人的手臂,结果因为下盘不稳,匕首力度不够,只在那刺客的手臂上不痛不痒地划了道口子,而他自己因为要刺向对方,身子便被那个人拽住,拖入水中。叔成赶紧跟著跳了下去。
北真猝不及防掉到水里,还没有憋好气,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
那人有胆埋伏在水里,身手很是灵活,上身赤裸,扯住北真後,目光流露狰狞之意,两只手一下子掐住了北真的脖子。北真呛了水,加上身上穿著衣服,入水变沉,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被掐住,不敌那人的力气,两腿在水里乱踢,用手本能想去拉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匕首也滑落出去。叔成本不存伤人之心,此时也急了,游过来捞起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手臂。
血从那人手臂中冒出来,一丝丝在水里荡开,叔成是第一次伤人,见了血犹豫了一下,可是一见那刺客并没有松开北真,显然是铁了心,要置北真於死地。
再看北真拉著那刺客的手臂都好像使不出力来,而眼睛也像充血似的睁开,叔成惧怕不已再不迟疑,不断地一次再一次重复近乎疯狂的动作快速刺向那人。直到那刺客捂住身子,松开了手,转而向叔成游来,叔成没有受伤,身手本来也很灵活,一下子滑开,待那人想去拔起凿船的铁凿时,已经失血过多,动作明显迟钝起来。血染红了江面。
可是叔成已经顾不上看他了,由他向船上爬去。只是伸手把北真捞起。北真明显地呛了水,又因为刚被掐住了呼吸,一出水面就剧烈的咳嗽,拼命地扑腾,反而更容易呛水,甚至对叔成想抓住他的手,也拼命反抗。不得已,叔成用匕首反面击昏北真,让他停止挣扎,托著他的头向江对岸游去。
一上岸,忙将北真放倒在地上,掐住他的鼻子,用嘴向内吹气,并用力压其腹部,还好不过一会,北真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