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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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出招-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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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溜烟穿过出口处的圆形小花庭,凭着直觉溜向右边的青石板路。

    长安城内似乎筑满了缤丽的园区。从她居住的豪宅走出去后,放眼望去便是二十尺见方的庭园流水,环抱在两人高的围墙内;穿过小桥走出了正门,横陈在眼前的又是另一座圆形花庭,在夜风中轻吐着浮动的暗香;好不容易钻出圆庭了,此刻她纵目眺望,四周仍然是层层叠叠的树丛和花种,隐约才见树缝之间透出几栋暗暗沉沉的屋宇。又是花!奇怪,长安人天天赏花,难道赏不完吗?

    或者她已经离开长安了?

    非常有可能。十多天前,她的“偶像”闻人名捕点了她的昏穴,暗中将她送来这处用银两堆砌出来的监牢。待她醒转之后,已经失去出外活动的自由。因此,即使她此刻被囚禁在大漠的牢房,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臭闻人独傲!他是全天下最差劲的偶像,居然诓骗她野雁阁的主人承诺照顾她,直到他们找出永久安置她的方法。目前为止,她只隔着竹帘子偷瞄过阁主一小眼,然后再也无缘从头到脚地见到这位江湖奇人。

    “喂!”一只手从莫名其妙的方位冒出来,猛地捂住她嘴角,拖向杜鹃花丛后头。

    仲修竖直了全身上下每根经脉,等着掌下的樱唇爆出惊惶失措的呜咽声,并提高警觉,戒备她可能上演的肢体挣扎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他擒获的俘虏静悄悄的,甭提挣扎了,甚至连深呼吸一下也感觉不到。

    莫非他闷晕她了?仲修赶紧松开手,转过怀中的娇躯,检查运气欠佳被他逮个正着的现行犯。

    月盘宛如放在黑丝绒上的珍珠,十里内照耀出一片晶莹。他蓦地发觉自己对上一双明灿有神的眼瞳。

    “你还好吧?”

    “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捂着我的嘴不放呢!”受害人开口了。

    谈天似的口吻让他暂时遗忘自己揪住她的目的。

    曾素问非常清醒。这项认知率先跳进他的脑海。

    曾素问显然离“惊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是他得到的第二个结论。今夜是两人正式将彼此瞧个清楚透彻的机会。

    除了玲珑的身材还算讨人喜欢之外,曾素问的外观完全找不出一丝丝起眼的地方。她的脸蛋太过娇小,因此浓密的发丛俨然对她的螓首形成沉重的负担;唇形虽然符合樱桃小口的标准,略微丰满的唇瓣却又稍嫌太有女人味;弧度优美的柳眉并未替她的外观制造出点缀性的效果,反而让那两抹细密的浓黑色透露出野性刚强。因此,她的五官分开来看绝对属于一等一的美女,但组合起来的效果硬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强人意。

    然而,那对眼睛。

    那对眼睛!

    天上的星芒彷佛亮进她的瞳仁里。

    直到见着她出奇灵活的双眸,仲修这才真正了解“画龙点睛”的意思。

    她的眼光没有一刻是静止的。这个说法并非代表曾素问的眼神不正,只是,即使她定定注视着某个焦点的时候,琉璃般的水光也不断在她眼眶内盈盈幻化着,时而专注认真,时而活泼调皮,彷佛这双秋眸本身是自主的,具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你不怕我?”他一直以为姑娘家比男人更容易吓呆掉。

    “你打算伤害我吗?”曾素问偏头质询道。

    “不打算。”他摇首。

    “那我没有理由畏惧你,不是吗?”她以一种合情入理的口吻解释。

    “有道理。”仲修不得不点头赞同。

    有道理吗?

    不对呀!他一开始偷袭她的时候,她并不晓得自己不打算伤害她,既然如此,她应该先怕了再说。

    “夜行人,你的轻身功夫好象还过得去。我准备侵入其中一间华宅,你想不想跟着来?”她竟然邀请初见面的男人陪她闯天关。“可以告诉我咱们闯空门的原因吗?”他维持彬彬有礼的态度。

    “我住的地方少了一间膳厨。很奇怪吧?我怎么想就是想不透。我是说,换成了你,你一定也会怀疑平常奴仆们是从哪儿变出饭食来的,对吧?像我,已经思索了两天仍然猜不出来。”她用力点头以强调自己的说法,彷佛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话解释了一切。

    “你打算找到一个有厨房的地方?”他已经跟上曾素问的谈话速度。

    “对。”曾素问属于行动派,说话的同时,拉着他的大手再度踏上寻宝之途。“受人监禁已经够悲惨的了,没理由要求我饿肚子。”

    “你饿着了?”仲修猛然煞住脚步。他可以对天发誓,无论自己再如何坏心,也不可能让宫女们害她承受空腹的苦楚。

    八成是尚膳监的人误会她是失宠的嫔妃,所以顺手污走宁和宫采买粮物的伙食费,一天只供应她一、两餐。若果如此,闻人独傲会宰了他!而他会宰了那帮联合欺负她的仆佣。

    “刚才好象听你提到过,平常奴婢会‘变出’饭食来。”他的口吻严肃起来。

    两人彷佛将深夜站在花园里谈论民生问题视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们一天变出三顿,餐餐大鱼大肉,确实很周到。”她的回答驱走任何贪污诈骗的揣测。“但是那些鸡呀、鸭啊就很可怜了。想想看,当天早上它们可能还在地上跑,临到傍晚就得下锅熬汤头,那不是很悲哀吗?”

    他听出一点头绪来了。

    “所以你吃素?”这女娃相当了解迂回曲折的描述方法。

    “对。”曾素问钻过紫藤编串起来的拱门花架,直直撞向他的寝宫。

    仲修赶紧第二度叫停。再让她走下去可不得了,帝王的睡榻附近,警戒程度比宁和宫严密一百倍不上。事实上,他已经开始纳闷,刚才一路过来,为何没有惊动任何一名侍卫?

    “你何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唤醒奴仆,嘱咐他们替你端来一份纯素的飧食?”他当下替娇客找着合理解决的途径。

    “我不能让他们伤心。”曾素问沮丧地回答。“每回他们端来一份餐点的时候,眼神总是充满期待,彷佛等着我说出一句短短的、赞赏的话。我没法子吃掉他们精心变出来的食物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回头指责他们送错了内容,那不是很恶劣吗?”

    仲修已经习惯了受人伺候,从来没想过伤了他们心意的问题。曾小姐的念头倒是挺新鲜的。

    “为主子服务是奴婢的职责,他们唯有在令主人失望的时候才会觉得伤心。”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再说,让他们伤心又如何?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私自逃离府邸。过一阵子就会习惯你的脾气和习性了。”

    “但他们可能会变得讨厌我。”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教人憎厌的对象。更何况,她并非那帮奴仆们正牌的主人,他们想必直接效忠于野雁阁的当家人物“仲修”。既然她和仆佣们缺少直接的关联,她更加不愿意让一群陌生而善良的好人为自己忙得团团转。

    “那又如何?即使如此,他们表面上也不至于显露出来,你仍然可以得到最上等的服侍。”仲修发觉自己和她交谈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小姐的言下之意。

    “我宁愿身旁的人是出于心甘情愿地服侍我。”曾素问对他攒眉头。

    这位夜行同伴显然非常轻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昔年师父曾经告诫她,疏视旁人的人,必然得不到其它同伴的赞赏,因此夜行人的友缘倘若不理想,她绝对视为意料中的必然。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以他卓然出众的外形条件,应该会博得多数姑娘们的青睐,足够弥补他人格上的缺憾。

    对于外貌,曾素问向来有自知之明,异性朋友们莫不是以“邻家妹妹”或”好朋友”的评语来归类她。长到十八岁为止,她尚未听过哪位师兄或异性朋友为她神魂颠倒。因此她只能以欣赏的角度,观察美丽的师姊妹如何运用女性伎俩迷得公子们团团转。

    难得今夜月儿光光,上天派来一位外形极端优良的“上等货”陪她逛花园,光是欣赏他玉面朱唇的俊朗风采、穿著长衫的颀挺体魄,也算弥补她这些年来贫血的女性虚荣心。仅就她曾经打过照面的江湖侠土来看,还没有一人足以与他的华贵尊荣相抗衡。

    闻人独傲和封致虚虽然同样具有优异的外貌条件,但相较起眼前的男子,却多出几分武人气息,少了几分书卷味。

    “你喜欢我吗?”她天外飞来一句。

    这个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么说吧!我对你的了解程度尚不足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喜欢你。”仲修选择较为保守的回答。

    “那好,反正你很快就会喜欢上我。”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仲修忍不住笑出来。他头一遭听见有人能够将如此嚣妄的话句,以聊天似的闲谈神气说出口。

    而且他们谈话的方向似乎有点失控。今夜他明明打定了主意上宁和宫来虚应一下故事,为何莫名其妙的与曾素问邂逅,甚且冒着被值更守卫发现的危险,跟她杵在御花园里闲聊起来?仔细回想,他们俩还没经过正式的介绍,彼此认识呢!

    “为什么?”他发觉自己并不急于结束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谈。

    “因为所有认识我的人最终都会喜欢上我。”她耸耸肩。“我应该事先警告你,免得你意外。从小到大我做每一件事必定会成功,当然这对其他头脑笨的人而言很不公平,但老天爷分派天赋的时候总得有所取舍嘛!他虽然赐给我平凡的外貌,却以一颗聪明的心做为交换……”

    “说重点。”

    曾素问具有唠叨兼自言自语的习惯,倘若任由她继续发挥下去,可能嘀咕到天明时分还没扯出主旨。

    “重点就是,我机敏得做每一件事都会成功,包括‘做人’,所以大伙儿注定了非喜欢我不可,这种解释你明白吗?”她拚命点头。“你最好不要违背上天的旨意、命运的安排。”天哪!仲修赶紧咽下自己嗤笑的发音。她是认真的!黑水晶般的瞳眸亮闪闪的,乍看之下让他误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其中一抹无庸置疑的诚恳却透露了她的意念。

    曾素问简直不可思议,人间绝宝一个!

    “噢。”他感觉得到嘴角正在抽搐,连忙转过身去,深怕自己会当着她伶俐的容颜笑出声。这女孩委实可爱,值得他深入了解。“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倘若继续愣在花园里闲聊,难保他不会一时兴起,绑她回宫去制成标本,永久保存。

    “我明白你仍然拒绝接受事实,不过无所谓,命运会引领你迎向不可违的路径。”这会儿她又摇身戴上传道者的名头。“当然,上天自有他的旨意,我们都不晓得你会耗费多长的时间,屈服于我的友情之下──”“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仲修的步伐倏然凝顿在宁和宫门口。

    他的侍卫!

    他的宫女!

    甚至他的猎犬!

    放眼所及,每一种动物同时沉醉在甜蜜的睡乡。

    沁凉的夜风刮来一阵香气,空气中混杂着吸闻两下就足以熏倒人的异样气息──酒味。

    仲修险些没吐血。

    满宫的手下居然喝得醉醺醺的,就地倒在墙角边、花园里睡他们的大头觉。

    这就是朝廷苦心栽培出来的菁英吗?

    他决定明儿一大早立刻斩掉现场的每一颗笨脑袋!绝不宽贷!

    “人家白天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入夜时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也是应该的。”曾素问竟然把眼前的奇景当成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她走向一丛粉白色的花卉,从半人高的植物上摘取巴掌大的葫芦形绿叶,送到他面前。

    “喏,嚼烂了吞下去。”

    “这是什么?”仲修停驻在叶片上的眼光彷佛打量洪水猛兽似的。

    宁和宫专属的花庭里,往常向来栽种杜鹃或百合这类没有香气的植物,但他终于注意到,原本培育百合的园区已然被十来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所占据。

    粉白的花朵约莫相当于铜钱的大小,却散发出惊人的浓香。区区二十几朵的数量竟然使整座宁和宫包围在馨馥无比的气息中,实在太诡异了。而且他向来为自己善于鉴赏名花异种而感到自负,如今却发现以前从未见过这款奇特的花种。

    “乖乖吃下去啦!我又不会害你。”夜行人不信任的眼光有如利刃一般,对她形成莫名的伤害感。

    仲修选择忽略她怪异的举止,用力嗅闻了空气几下。“好怪异!你有没有闻到,屋檐底下溢满了那种……花卉……的……香……唔……”

    他的大脑忽然失去平衡感,脚下猛然踉跄地跌进门槛里。

    发生了什么事?啊!他的头好晕。

    好难过……彷佛刚刚灌下两大坛的陈年女儿红似的,他几乎可以尝出口齿间流转的酒味。胀大的舌头已然失去灵活度……

    怎么回事?他晚膳时没有喝酒呀!即使有,也不至于留待两个时辰之后才发作出来。

    平时他的酒量虽然未达千杯不醉的海量,但凭借高超卓绝的内力撑持着,寻常酒液极难醺得倒他,而今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醉态……

    醉?喝酒?

    晕倒的仆从和浓香?

    心灵深处闪现一抹震骇的电光。“香……有毒……”醺胀成紫红色的俊脸不可置信地转向她。

    “笨蛋,我不是叫你吞下解药吗?”曾素问翻个白眼。男人实在是奇怪的动物,旁人明明早就提出好心的劝告,他们偏偏不听,总要等到吃了亏、受了气,才恍然自己的愚昧。

    “快……给我……”颤抖的手掌夺过她手中的绿叶,一把塞进嘴里。然而,失控的上下排牙齿徒留下酸涩的麻痹感,无论如何也嚼它不烂。

    控诉的利光投向她的粉颊。

    “瞪我做什么?”曾素问啐了一口。既然解药已经赐给了他,他自个儿吞咽不下去,她也爱莫能助呀!

    他是少数几个中了酒葫芦还能维持一刻钟清醒的狠角色,可见这位夜行人的内力起码排得进江湖前十大高手。

    酒葫芦的性质只会让受毒者醉晕过去,并不会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练武之人一定会直觉地运功与它的药性相抗,如此一来反而增加了自身的痛苦。倘若他效法侍从和奴婢们的效应,乖乖睡一场大头觉,明早醒来甚至不会有宿醉的征候。

    “唔……”仲修努力攫紧飘浮的神智。“解……药……”

    夜行人的意志力委实太惊人,看样子他不会轻易屈从的。瞧他似乎很难受的模样,她能见死不救吗?曾素问迟疑了一下。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干脆就帮他一次。

    她顺手再摘下一片葫芦形状的叶片,放进嘴里嚼烂了,蹲在仲修身前,粉颊缓缓漾出清晰的红彩。

    “我好心想救你,可别误会人家故意占便宜。”姑娘她还是个规规矩矩的黄花大闺女,现今迫于情势,不得不利用非常手段解救苦难同胞,愿上苍和师父谅解她的苦衷。

    “废……话……”他胀红的脸孔已经分不清是出于醉意或者怒气。

    纤嫩的食揩抠出他口中的叶片,素问踌躇着、沉吟着,别扭的情绪拧绞着她的芳心。半晌,她猛然点头,下定决心,低头封上他的嘴唇。仲修在昏茫中怔住了思绪。

    不由得他多想,清新的青草汁液已然送进他口中。沉重的脑袋突地变轻了几分,他立刻顺着草液的润滑效用,将整口嚼碎的叶泥吞咽进腹里。

    解药的效果强烈得超乎他想象。眼前望出去的模糊景物有如早晨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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