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彦在她的身后,微微阖了阖眸光,其实,我要的,并不是你的责任。
乘坐电梯来到靳尊所在的病房,她敲响了门,里面立刻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进来!”
苏抹筝微微愣了愣,这才推开房门进去,白昕卉正坐在电视机前削苹果,看到来人,两条眉毛立刻蹙了起来,那凶狠的眸光,苏抹筝毫不怀疑,下一刻,她会扑上来将她咬死。
靳尊正半坐在床头,后背靠着软枕,指尖在文件中一页页的穿梭而过,不时用钢笔勾勾签签。
苏抹筝讶然,他居然把工作搬到病房里来了。
曲墨抬头看到是她,也不可避免的拧了下眉头。大概,知道靳尊的那一刀,是她刺的吧。
她站立不安的站在病房门口的位置,远远的看着那人身上穿着医院里统一的病服,那刺伤的位置,掩盖在病服之下,她看不到。
“怎么?人都来了,没话说么?”他终于放下文件,交给一边的曲墨,一双漆黑的眸光却扫向她,深不见底。
苏抹筝不禁缩了缩身子,靳尊平静的时候,就是最可怕的时候。
“靳尊,我有话跟你说!”她终于定了定神,直视向他。
靳尊的眸光扫向了曲墨,后者会意,却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不敢走。
“怎么?”靳尊反问。
“老板,我……”曲墨看了看靳尊,又看了看貌似还无危害的苏抹筝。
“听不懂我的话?”他加重了声音,漆黑的深眸扫向已经蹲下削苹果动作的白昕卉,“昕卉,你也出去!”
“尊,”白昕卉有些不依,
靳尊摆了摆手,已经有些不耐烦,“出去!”
曲墨终于咬牙应道:“是,老板!”
白昕卉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哀怨的看着靳尊,见后者的神色不为所动,这才气愤的跺了下脚,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抹筝没有忘记,她出去前,那狠厉的一记眼神。
“不是有话跟我说么?人都走了,想说什么,尽管说吧。”靳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双手交叉在腹部,漆黑的眸光定定的看向她,猜不透那里面的情绪是什么。
苏抹筝微微牵动了下唇角,这才深吸了口气上前,从手包中取出辞职信,放到了床头。“靳尊,这是我的辞职信,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是你的员工。”
她又是轻笑,“本来,不办这个手续,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跟你打声招呼。”
靳尊的眸光跟随过去,扫到了那白封面上的三个字,眼色顿时一沉,“苏抹筝,你所谓的有事,就是指这个!?”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还以为会是什么?”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看向他,“所谓坏人遗千年,大概形容的,就是靳尊你吧。”
“那一刀居然没要了你的命,靳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恭喜你啊,靳尊,恭喜你现在,居然还奇迹般的活着!”她的话语,一句比一句讽刺。
“够了!”他终于阴沉着脸打断她,“苏抹筝,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他还满心以为,她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愧疚刺了他那一刀,结果,她是真的希望他死。
苏抹筝收起笑容,“靳尊,我不是希望你死,而是我每天都在这么的希望!”看到这张脸,她就会想起她们一家的遭遇,让她怎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他,“既然辞职信已经送到,那我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靳尊,希望你早日康复!”她在最后一句上加重了音。你早日康复,才有力气陪我慢慢玩!
“谁说你可以走的!?”他突然暴怒的扯掉手背上的针头,下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苏抹筝被迫回头,习惯性的蹙起眉头,他的力气很大,握得她很疼。“靳尊,放手!”
“不放!”他喘着大气,手术后修养不久的身体,只站立了一会儿,便让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苏抹筝,我还没有答应你辞职!”
“我说可以就可以!”她不满的看向他,“放手!”
他的右手拽着她的手腕,她急于甩脱他的手掌,那刚拔掉针头的手背,不一会儿,一条血线早已慢慢滑下。
靳尊忍着痛楚,故我而坚持,“苏抹筝,我不放!”
“老板!”
“尊!”听见里头的动静,曲墨跟白昕卉冲了进来。
当看到靳尊面色苍白的拉着苏抹筝的手时,白昕卉一个快步,早已奔到了靳尊的身侧,心疼的看着他握着白昕卉的那只手,手背上,血液在丝丝流淌。
“尊,你赶快放手,回到床上去,你的手背在流血……”
“针头呢,针头!你居然拔掉了针头,尊你”白昕卉又气又恨的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近乎自残的行为,眼一横,愤怒的目光像一条射线一样射向苏抹筝。
第二卷 家破人亡时 第四十七章 再见,路人
“老板!”曲墨也有些忧心忡忡。
“都给我出去!”靳尊怒吼出声,依然不为所动的握着苏抹筝的手腕,紧紧的握着,一分力道也没有松。他能够感觉到,假如他就这么松手了,他跟她之间,也许就真的完了。
“靳尊,你留不住我,”苏抹筝轻笑,试图从他的手心中脱出手去,“放手吧,靳尊!”
放手吧,他死死的盯着她,像要深入她的灵魂出去。放手,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轻易让我放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却偏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像是听懂了他心里的话,苏抹筝定定的看着他,唇角滑过苍白的笑容,“靳尊,我可以原谅你之前所有做过的一切,但是我唯独不能原谅一件事。”
“早在我父亲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黑眸滑过一瞬间的痛楚,靳尊的心里一沉。
就在这个瞬间,苏抹筝轻而易举的从他的掌心中脱出手掌。
她好像还嫌不够刺激他,又在走至病房门口的时候,恶意的补上一句,“对了,我要结婚了。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来参加我的婚礼。”
轰
他的耳边像滚过千万道巨雷,满心满眼的,都是她的这句话,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
那千万道巨雷砸响他的耳畔,他霍然抬头,扫向那个浅笑盈盈的女子。
漆黑的瞳眸里,满溢着不敢置信,他艰难的稳住身子,像是好像失聪了。
“尊!”白昕卉紧张的扶住他往后退了一步的身躯,靳尊却是挥开了白昕卉的双手,向前走动了一步,“你要,结婚了?”他的喉咙中像是塞着棉花,每说一句话,都有些呼吸困难。
阴天的病房,没有阳光,她站在门口的逆光处,抱臂扫视着他,就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姿势。
那一瞬间,前尘往事尽浮现于眼前,像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站在跌倒在地的她面前,不屑的俯视她,出口的话,残忍而无情。
而如今,是报应么?所以,刚才听到的话,是她给他的报复么?
“你没有听错,靳尊!我要结婚了!”
她弯起红唇,最后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当年你说过,让我不再纠缠于你,靳尊,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从今以后,苏抹筝跟靳尊,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再见,你我只会是仇人!”她拉开门把手,毫无眷恋的走了出去。
“苏抹筝,你站住!”一阵风声从身后带来,她及时的回身,握住白昕卉欲挥下手掌的手腕,反手,一个巴掌干脆利落的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还没等白昕卉回身,又是‘啪’的一声,毫不客气的挥在她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上。
‘啪啪’两声接连而来,白昕卉的两颊高高的红肿了起来,苏抹筝的力道,下的又恨又重!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眼神狠厉而冰冷,跟看死尸一样的看着白昕卉,“白昕卉,说你笨,你还真是脑残!上次的教训,还没让你长点脑子么?”
“这两个巴掌,是替我未出生的孩子跟我父亲打的,算是利息,下次见面,我就要你的命!”她咬牙切齿的说完,拍拍手掌,抬头挺胸的走了出去。
徒留下原地,白昕卉抚着被打的火热的脸颊,低低呢喃,“这个,是苏抹筝么?”惊惧的神色很快被阴狠羞愤取代。
靳尊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大步追出了病房门。
“老板!”
“尊!”身后的疾呼声响起,他却不管不顾,只朝着前面纤细的人儿走去。
他的脚步踉跄,面色也有些苍白,甚至连伤愈的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他一手扶着胸口,拖着病中的身子,眼看着她消失在了走廊口。
苏抹筝下了电梯,出了医院,这才算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刚才面对靳尊,不是不害怕,只是还来不及害怕,看着他越痛苦,她就越开心呢?可是,靳尊,这才只是开始!
细雨蒙蒙中,她紧张的抬头去望,那一辆黑色的奥迪依然停留在原地,从不曾离开。她的唇角展出会心的笑意,撑起伞,朝着车身的方向走去。
靳尊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苏抹筝撑着伞朝着那个温柔浅笑的男子走去,男人亲自下车开的车门,不顾被打湿的肩头,体贴的接过她手中的雨伞,并宠溺的伸手拭了拭沾上雨滴的鼻尖。
那一幕亲昵的场景,像针扎一样,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脏深处。疼,慢慢衍生开来。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亲眼看着车身慢慢退出他的视角,他撑着柱子,不敢走一步,不敢喊一声,抚着左胸口被她刺伤的位置,再度苦涩的阖上了眼眸。
“刚才谢谢你!”苏抹筝沉默良久,这才开口。
窗外的雨幕,隔断了多少心事,躲不过,终难忘。
霍少彦握着方向盘,视线定格在前方的路段上,下雨天,难免路滑,雨刷一遍遍的刷着挡风玻璃,视线再度清晰。
闻言,霍少彦只微微牵动了下唇角,复又看向她,“其实,那只是我发自内心的行为。”是的,他想对她好,从不怕她会早些知道。
苏抹筝咬住唇瓣,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按着剧本走。她不知,也不愿知。
“别想太多!”他拍拍她的手背,复又放在方向盘上。
蒙蒙细雨,并不影响飞机起飞。只是去机场的交通,有些堵塞。
苏抹筝在临上飞机前,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城市,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再见了。
再见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城市!
到达b市,已经是在傍晚,夜幕降临之前。b市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上依然是湿透的。
苏抹筝拎着行李箱,滑轮滚过地面的声音,让她的内心一阵恍然。
还在愁绪间,行李箱被人接过,霍少彦令人安心的声音紧跟而来,“让我来拿吧!”
她还来不及抬头,右手心已经被人牵过,他没有多少行李,一只手,忙得过来。
感觉得到,他的指腹细细的摩挲着她冰凉的掌心,在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不要怕!”
第二卷 家破人亡时 第四十八章 改口叫妈
苏抹筝的心内一震,快速的抬头看他,后者的眼光没有再望她,平视着前方,她心内的悸动,却怎么都停不下来。她的害怕,表现的那么明显么?
确实,她非常害怕!他有那么优秀的条件,那么庞厚的背景,在一开始的赌气过去之后,她才真的惊觉,她,配不上他!
出了机场,一辆军用吉普车却慢慢的开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随后,驾驶位上的警卫员走了下来,行至霍少彦面前的时候,突然挺胸抬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霍少彦也摆正面色,朝着后者回了个军礼。
看到这一幕,苏抹筝抓紧包包的手劲,更用力了几分。
后备箱打开,霍少彦把行李放了进去,同时牵过苏抹筝的手,把她按进了后座的车位上,自己随后也坐上了一边的车座。
过往的人们惊讶的看到这辆打着军区牌照的吉普车行远,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不是第一次来到霍家大院,却比第一次来到霍家大院,更为紧张。
车身停住,前方开车的警卫员按下车窗,探出手去,朝外伸出一本证件。
苏抹筝看到窗外站着另一名身着军服的男人,他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后,精锐的目光又再度扫了眼车内,见到霍少彦后,神情这才松动了些。一挥手,示意放行。
依旧是那排古旧的房屋,四合院,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滑。
他牵着苏抹筝的手,踏上堂屋的台阶,上方楼沿上有水滴落下,恰好滴进苏抹筝的脖子里,后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怎料,霍少彦看见了,立刻关切的问:“怎么了?”
冰冰凉凉的水滴沁入肤,着实有些不舒服,苏抹筝只好说,“有水滴进去了。”
“哪里?”霍少彦立刻关切的就要查看,苏抹筝羞窘的推开他的手,有些懊恼的低声呵斥,“霍少彦!”她的面颊染上红霞,颇为好看。
霍少彦不觉间看痴了,痴痴的抬手,就要触上她的面颊,“嗯哼”一声咳嗽声从前方传来,打断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霍少彦看向来人,也是轻微的咳嗽了声,“咳咳,妈!”
霍夫人穿着绸缎夹袄,雪色的皮毛围果着细长的颈项,风韵不减当年。
苏抹筝尴尬的从霍少彦的手掌中抽出手,也是规规矩矩的喊了声,“霍夫人!”
婉姨从堂屋内出来,接过霍少彦手中的行李,并且问好,“少爷,苏小姐。”苏抹筝躬了躬身,权当回敬。
“都站着干嘛!还不进来!”霍夫人发话了,当即矛头就指向霍少彦,“少彦,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抹筝站着!一家人,咱不行这个礼,该进来就进来!”霍夫人朝着霍少彦一瞪,率先走进了堂屋内。
苏抹筝似松了口气般朝着霍少彦看了看,只见后者也在看她,对此情况,只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眉间藏不住笑意,看什么?你把我妈征服了。
苏抹筝恨恨的瞪了霍少彦一眼,都是你!不过却在心里松了口气,大户人家选媳妇条件都很高,她还真担心刚才的情况,会被霍夫人说她孟浪呢?
“婉珍哪!去泡两杯茶。两孩子刚回来,怕是渴了!”霍夫人吩咐完婉姨,再度看向面前直直站着的两个人,不满的蹙了眉头,“还站着干嘛!?还不坐下!”霍夫人挥手,指着她下方的两张檀木椅。
霍少彦朝着苏抹筝点点头,后者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至今,她依然会想起她刚来霍家大院的情形,因此对于霍夫人此刻的认同感,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我说,”霍夫人好笑的看着霍少彦的行为,“少彦,你还怕你妈我,会把抹筝给吃了么?”
她的面上有着浓浓的笑意,衬着本有些严肃的面色,稍许慈祥,“这次你打电话过来说,把你媳妇搞定了,你妈我算是欣慰,你这辈子总算做对了那么一件事!”
霍夫人的话音刚落,霍少彦便有些许不满的叫喊,“妈,什么叫做我这辈子只做对了这件事!?”
“怎么,你还敢反驳你妈我?”霍夫人挑起眉头,威胁的看向后者,“不想娶媳妇了?”
霍少彦顿时噤声,再也不敢废话一句。
霍夫人这才满意的转向苏抹筝,“抹筝啊,”
“诶,霍夫人,”苏抹筝一紧张,立马从檀木椅上站起身。
霍夫人的脸拉了下去,“夫人什么夫人?是不是该改口了?”
苏抹筝颇有些为难,“可是……”
霍夫人似乎懂得她心里的想法,这才招招手,示意她到她身边去。
苏抹筝犹豫了下,看了下霍少彦,后者正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了霍夫人的身边。
后者取下皓腕上一直带着的翡翠玉镯,牵过苏抹筝的手掌,套入了她的手腕上。
晶莹剔透的上好翡翠玉,衬着苏抹筝瓷白的肌肤,霍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翡翠玉镯,还是抹筝戴着好看!”
手腕上传来沁凉的感觉,苏抹筝还来不及讶然。
霍少彦已经激动的从檀木椅上起身,“妈”这玉镯是他们祖辈上几代传下来,送给认定儿媳妇的象徵。霍少彦的奶奶把玉镯传给了霍夫人,霍夫人又将这玉镯送给了苏抹筝,那么这意思是?
霍夫人没有搭理霍少彦,反而是慈爱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