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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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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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出任何举措都是无用的,他们面对的是医院太平房里一具僵硬的尸体。
很快,死亡学生的法医解剖鉴定结论证明:学生的死与学校没关系。经县教育局及镇委镇府决定,学校对学生的死亡没任何责任,学校在抢救工作中做到了仁至义尽。见于人道主义原则,学校筹集了九十九元抚恤金送去。
失去女儿的夫妻二人,只能埋怨自己正当四十一岁,属鳖的命不济,或是自己前世作了孽这是命里的报应。做妈妈的清醒的时候少疯的时候多,星期三是给女儿送饭的例行日子,她还如先前,包上煎饼炒上咸菜踯躇到学校,与其他送饭的家长无异。她候在教室前等下班,下班后看到人家都把饭送到孩子手中,自己手中的饭女儿不来领去,她便在教室门口大喊“莲子”。教室她是不进的,还保持原先的规矩。再上课时,学生听的不是老师的讲课,是她那哭喊声。她有时捎来的不是饭而是一摞纸钱,哭得三佛出世七佛升天,把纸钱化去,看纸灰袅袅升腾去的那时刻,她嘴里念叨着什么,现出无比的欣悦。
孩子,你欣悦地去吧,天堂一定容纳还没被玷污的花季里纯真的你。
第二十二章 四
    杨泉生向校方提出改善学生住宿条件得不到答复,便自作主张大整顿,让离家五公里之内家里有自行车的学生跑校,把宿舍大清扫后又买了消毒液、空气清新剂用上,并严禁女生使用化妆品,督促学生每天洗澡。他的行动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自发的宿舍大整顿在全校波及开。让杨泉生及老师们难以想到的是,校方居然对这自发行为提出了严厉批评,勒令各班马上停止一切不合时宜的妄动。理由十分科学、十分充足、十分必要,首先是死了学生就马上做出如此反应分明是把责任往学校头上揽,让人看出不打自招之嫌,再是面临学期结束要保持稳定,一切工作可留到下学期,那是有无穷多的时间办一切事的。杨泉生这根出头椽子在大会小会个别谈话会上受到应有的点名批评不可避免,这是罪有应得。
暑假里的老师学习会上,杨泉生整顿宿舍又成了黄其善次次引用的无组织纪律现象范例,本来说话不多的杨泉生更是少言寡语,那笔挺的腰杆已顺其自然地屈曲,装束还是原来的,却装点不出原来那青春焕发的风采。每看到他的神态,让老会山们心中不免产生负罪感,不应该让这个青年受此煎熬,应该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可这又是谁能、谁敢、谁有心情办的事?老教师们心中各种复杂的情感不断碰撞着,多次劝杨泉生想开些,可苍白无力的话似不起一点作用。这个才工作几年的大学生与久闯江湖的老会山们怎能同日而语,空泛的安慰怎能让他释怀呢?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明白他心底积郁的不仅仅是委屈,这更让大家为他伤怀。
叶梦给他买了条真丝领带,里面夹有一张条子:宠辱不惊才是大丈夫。这份情也难让他改变黯然心境,爱莫能助中的叶梦生出天大的胆子直面黄其善鸣不平,招惹得校方对杨泉生再加一层怨恨。为此,叶梦招惹来了生同情作多情给人雪人加霜的苦恼,这是善良的她难以饶恕自己的。倪诚看到杨泉生的失势再一次粘上叶梦,赖在叶梦这里吃饭,吃了饭便堂而皇之地送东西来,他没忘给同舍的欧阳绛梅献上让人烦的殷勤。
因叶梦招惹来的气恼自然要泄一泄,欧阳绛梅这块永远留给小叶子的安全地,今天给予她的不是疼爱呵护的容纳,叶梦由此的宭态异相让欧阳绛梅看了又是爱怜倍生。
小叶子已不是初来会山时那一身娃娃气气的十八岁的小叶子,是芬芳四溢的大姑娘,会编织迷离梦的姑娘了,近来老大姐沉重的情绪躲不过她臻于成熟的细腻,对老大姐也生出同情生出怜惜。
“大姐――”她把一切的感受融进一声真诚呼唤声里,扑到欧阳绛梅肩头,身子抽搐成一团。
“好妹妹,”欧阳绛梅愧疚地抚弄着她的“羊尾巴”,心中流溢着酸楚,几滴热泪落在她那如脂如玉的粉颈上。
叶梦止不住的泪流了半宿,浸湿了老大姐的肩头浸透了老大姐的情怀。她紧紧偎着欧阳绛梅紧紧地偎着,长夜里,两人何尝有一点睡意?参加工作来的万象重浮过眼前,荡在心畔。夜,为两个多情女子拉长又缩短了的夜,悄悄退去。
叶梦感冒了,既不能又不愿去开会,躺在宿舍里,欧阳绛梅夸张出来的重大病情催动出杨泉生被理智禁锢在心底的情,给买来了感冒药,倪诚也送来了一束鲜花。在叶梦说没病嫌大惊小怪的嗔怪中,杨泉生猛醒误入歧途太多告辞,走到门口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杯。
“是杨老师啊,”驻在门槛上的是叶梦的父亲,厌烦的利目刀子似地剜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叶梦的父亲,二十多年的教师生涯铸造出疲骨嶙峋的的一副寒酸相,这怎么也难让人把他与他的女儿联系在一起。他逗留不足一个钟头,却给叶梦带来了痛不欲生的苦恼,这苦恼也许会伴她一生。
两天后的那个早上,天还是那样蓝山还是那样绿,一辆三轮车把叶梦拉去她父亲如天地般的美好里,把叶梦拉进她自己的阴风惨惨天昏地暗中。临走时,叶梦给了欧阳绛两封长信,一封是转交杨泉生的,一封是转交马晓的。
杨泉生接到信,沉重地展开来:
我走了,你看到信,不知道会怎样想。
我们同时来到会山,你让我感动,让我爱。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当然,外面的天地里一定会有更多值得信任的人。
我离去的时刻里,以一个纯洁的同事的身份忠告:请你从烦恼中走出来!我们还年轻,做事幼稚是难免的。罗曼&;#8226;罗兰说过,上帝都会允许年轻人做错事,希望你振作起来,努力去做一个青年人应做的事。忧郁没用,苦恼没用,厌倦生活更没用,麻木更不可取。一个人若从挫折中走向自我鄙薄,淘净了自己可贵的东西在空虚幻想中过日子,愧为人生,因此颓废下去会让每个关心他的人痛心。
相信你能走出误区,更相信你面对工作生活会搏起生命最强劲的脉动。恢复你工作的热情与真诚,以豁达的心态面对生活吧!
相处的日子里,你……
杨泉生读完信,刹那成熟起来的眼神让人吃惊,他郁积的炽热情感迸发,痴痴狂狂地奋笔疾书起来,是给叶梦写回信又不是。他写好了撕掉,撕了再写,如此写了两三天,发泄完几年蓄积的情,投寄出去的信只有时下流行的一句话:
祝好人一生平安。
这是用冷漠酬心上人么?
欧阳绛梅想着小妹妹,洒尽了巾帼泪,马晓读着信,却是心在滴血,心碎了。
我调到县文化局当办事员,是托了齐副县长家的洪福。上次家里让我进城相男朋友,欧阳姐知道,那人是齐副县长的公子。当时我不想去,但还是去了。我厌恶那个纨绔子弟,今生今世不愿和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有半点瓜葛。我真难理解父亲对齐少爷的好感,更理解不了齐家对我的关心。在我决绝地表示不同意后,齐家说可怜我被埋没在山沟里,免费给我调成了这份优越的工作。
马老师,你是我心目中的大哥哥,和你说上面这些,你可知道我难堪得连体会耻辱都没空档了吗?我想了很多,接受了这份屈辱,自己都是难以理解的啊!我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踏进办公室,你们把我当成来复习的学生时,我是怀着美好的向往来的,认为踏进了一片净土,走上了美好的事业征程。
仅仅三年时间,你们说小叶子长成大叶子了,殊不知,我对自己的长大深恶痛绝,因为我认识了太多不想认识的东西,认识到抱着美好向往从事的教育也是大酱缸……
我一度想,也许只有我们会山中心中学才这样吧,可是听同学说,听父母长辈说,听你们说,到处都一样。我不想承认这样残酷的现实,我想去发现一处净土,好好地走自己理想的从教路,但又不敢了。我忍痛离开你们这些大哥大姐,义无反顾地舍弃醉了的会山中心中学,是因为这里太让我失望了。我之所以愿意离开教育,是为自己心里留下块美好的地方,让自己一辈子都坚信,只有会山中心中学醉了,其它每一处校园都是一方净土,是一个美好的早上,是一轮鲜艳的朝阳。
听说,平民百姓家调成我现在这样一份工作,要花一万多元,还加上许多辛酸才行。我要攒钱,攒钱还给齐家,哪怕需要一辈子才能还清……
马老师,临别之际向您道一声珍重,再道一声珍重,但是,不希望你象现在这样,我愿看到前几年的你。
马晓读完信,看着信笺成片的皱痕,猛吸着烟,不知该怎么想怎么说了。欧阳绛梅道:“把信撕掉吧,并且不要让小杨知道小叶子调动的内情,这是小叶子的嘱咐。”
马晓打着火,把信慢慢凑上去,袅袅飘荡去的青烟,如校门口学生家长化去的纸钱。他一阵恍惚,分不清这是化的纸钱还是烧去的几张字纸,还是化去了叶梦的情思,还是化去了自己,似看到渺渺中的幽灵在接收它……
“马老师,我也是来向你辞行的。”欧阳绛梅无力地道。
“你?去哪儿?”
“进修学习。”
“你不是有函授的本科文凭了吗?”马晓问,“也没听说你考进修啊,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
“我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消磨一段时光。我花了五六百元钱买到‘通行证’,所谓的替别人考函授就是为自己考进修。”
马晓又是一个不知说什么好,道:“走出去就比在这里好哇,衷心祝愿你学有所成。”
“还记得吗?”欧阳绛梅平淡地道,“我讥讽过老师们为寻净土上一辈子学,让他们最后找个海中小岛仙居。”
“记得。”马晓被他的平淡压抑得喘息粗重。
若说看了叶梦的信是沉痛的话,听了欧阳绛梅的话是沉重。马晓送去欧阳绛梅,如刚从梦里醒来般,自语:“都走吗?走了二十来人了,丁庆繁与彭凌正跑着关系要走,小杨呢?”
马晓所在的大宿舍是要自行解散了,首先是小李走了,他虽是托关系才成为一个援藏志愿者,这也算响应国家招募,首先是对社会资源合理配置作贡献,再是去需要的地方建功立业施展才华,走得让人高兴。冯升平走了,他通过姨家的关系调往党政,这也是让人高兴的。小黄去年调走后调进这宿舍的小赵也走了,他父亲为生计所迫长年在外打工,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去了本乡的小学,走时想来艰难的家境涕泪交流,走得惨淡。送走调离的冯升平与小李时,杨泉生向马晓倾吐近来的心思,说准备辞职。这想法是不现实的,马晓给予了彻底否定,约好抽时间好好谈一谈。马晓来到办公室,正整理书本的杨泉生颇有兴致地道:“正要找你下馆子,我请客。”马晓还在纷繁思绪中,问有些事他知道不,杨泉生要去饭馆再谈。
两人对坐在上次来过的那个昏暗的雅座间,马晓看到杨泉生一改这些天来的无精打采,精神焕发情绪开朗,不问就知道他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我交上辞职书了。”杨泉生道。
真正的现实与主观认识差距太大了,马晓瞪大疑惑的眼睛,似非要找出这是开玩笑的证据。
“是昨天交上的。”杨泉生道,“一切准备好了,吃完饭就从这里走。”
“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
“准备干什么去?”
杨泉生摇了摇头,那迷茫的眼神告诉,他自己也不知要去干什么,呆了好久道:“到深圳当打工仔,不知行不行。”
“无可挽回了吗?”马晓痛切不已地问。
杨泉生没有回答,马晓定定地注视他一会儿,招呼一声喝酒,便满杯地浇下去,两人很快便携手进入醉乡。杨泉生要结束时,马晓还没喝尽意,道:“为你醉一回又何妨?我想永远醉过去,只怕醒来。”
点了二十来元的饭菜他们几乎没动,两瓶酒却喝得净光。马晓醉歪歪地送杨泉生踏上车,吐出哽在喉头的一声“珍重”。大丈夫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怀处,此时的马晓一腔情怀化作了两行清泪。
载着杨泉生的汽车在一片暮色中向远处驶去,他要冲破这昏昏沉沉的暮色去迎接一个灿烂的黎明。马晓蔢娑泪眼极目那汽车消失的茫茫苍苍处、更远处……
第二十二章 五(全文到此结束)
    这暑假里的学习会无休止地开下去。
酷热的暑假,用酷热渲染着政局大气候。国家推行的深化改革浪潮,是弥漫神州的大风景,教育改革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会山教育界又处在风雨飘摇中。教育上号称的“三制改革”,以校长负责制为先导,首要问题是让谁来“负责”,负责什么的问题;教师聘任制的“聘”字很是耐人玩味;工资合同制是以后的话题,只是给人平添赖以生存的辛苦钱更难到手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几年前撤去的统管全镇教育的教育组,今天要以“教委”的名号重新出现,具说主要领导已内定。一年前从会山中学调到县组织部的武玉浩,几天前从县组织部调回会山,任镇党委第三副书记,兼任镇教委主任,小学中心校长刘六以副主任的身份全面主持工作。这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自然法则又一次被验证吧。
会山中心中学的主人黄其善喜迎改革,认识到“校长负责制”的伟大,为之一振。前一段工作因没有崭新的起点,且拥有的不是“负责制”,致使他事事不能顺心如意,所做的工作让自己都不满意。他要借改革东风,以宁缺勿滥的原则重新组阁,让闫玉东名正言顺地主管教导处工作,把刘德谦充实进去作闫玉东的有力助手,还要组织一个固定的专业性的量化考评班子,让董全兴挂帅印,这从而培养出自己的第三代核心人物。耿会计这人虽然曾是赵元伦的人,但现在配合工作各方面都不错,应该继续留用加以重用;表弟伍日民也得给他个名份,可以公布一个主任级的出纳员,五十来的人了要有点官衔才行;牛利众副校长的职务可以保留,那致命的把柄在自己里,量他不会产生多大威胁;程立达不好压下去,只好向上举,早向局里、镇里吹了风,程立达的业务水平高,高得了不起,具有独到的学术研究能力,领导水平更高,到新成立的镇教委做教研室主任是满能胜任的,升任教育局第九副局长的赵元伦也不会认为把他的人贬低了。干部队伍要调整,教师队伍鱼龙混杂也要大换血,其实,不想换也形成了换的事实,因各种原因调走了一大批老师。把不安定因素的魁首马晓推到个小山沟里去,王大胡子多次提议这样办;郑培才本是不能要的,不过,看近来的情况好象变得恭顺了不少,有待进一步看其态度决定去留;老头儿已成老朽让其先行退休,再让余若夫等几个过五十岁的内退,不在编民师统统一鞭子赶下去,又有六七人可以扫出学校去。留下来的倪诚、裴兴瑞等毛头青年,对他们时常来个警告,他们纵然有天大的心计比狐狸还多的伎俩也是没市场的;其余人谁胆敢出头与学校作对,毫不留情地给他当头一声棒喝,甚至一个“负责”就把他负责到一边去了。黄其善又想到,现在几个本是不老实的老师对他表白,热爱教育工作坚决团结在他这个校长周围的夙愿,足以说明校长负责制的伟大,同时说明今后工作的顺利。且记着到局里多磨些嘴皮子,万万不能接收大学生,会山中心中学这所山沟里的庄户学校是盛不下他们的,历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教师队伍充实进一批中师生即可。黄其善想到这里,思绪向纵深拓展,屈指数算来联系的中师生人数,回忆他们恭敬到他家时的表现。
至于镇里的关系,黄其善觉得,借助在外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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