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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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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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敬酒,敬不下去斩敬酒的美女,我敬你老汪的酒,你不喝,我只好把这杯子摔了!”拾起杯子就要摔,汪秀哲连应着“喝”,陪着笑脸喝下去。
无精打采的马晓喝得孤独,别人主动要意思上杯,他不领情,当喝红了眼的汪秀哲客串来要与他喝杯时,他给了友好一脸敌意,已是不知姓字名谁的汪秀哲上来执拗非来杯不可,他翻眼说了一声“好”,拾起杯了向汪秀哲端在空中多时的杯子一个响碰一气灌下去,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示意再斟。汪秀哲不敢不陪,两人不管什么名堂一杯杯直灌。杨泉生让适可而止,倪诚便与杨泉生来上个三五杯。
雅座里传来猜拳声,老师们心里也痒痒开,纷纷猜上几拳。宋志林面授了“一只螃蟹八个爪,两头尖尖……”的螃蟹拳,早就精于此道的还是新学来的,纷纷喊叫上一气,大厅里就比雅坐间热闹得多多了。
饭店老板又喜又忧地陪着小心把这些客人送走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回到学校的三十多人装回来了不少于五十斤酒的学习成果,这些成果回到学校就挥发开来,会山中心中学的睡意化为醉意,震荡起来。
被架回来的黄其善一进校门就大公无私,装来的酒菜是学校的不能放在自己肚子里,先让水泥路面沾上一滩一滩的光,体内已生化的酒精产生的能量同时向外流泄:“他……他是什么东西!石坡……没、没我会山一个角!……绝路?哑巴……不、不是好人,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
汪秀哲的私心重一些,把酒菜装回宿舍才往外倒,酒菜很快倒完,无尽的情感却难以倒出来,大喊“他娘的”,东踢一脚西踢一脚,弄得咣咣啷啷响出架子鼓的音韵。别人给递上水,他喝一口便把杯子摔到地上,让水再把地下的酒稀释几个百分点,直折腾完过多的能量,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嚎啕起来,哭喊已变为“俺的娘”了。
倪诚夜半更深想起一件事,必须找叶梦说话,几次念念有辞地踉跄到半路被人拖回来,瞄着月色下幽幽闪烁的双双眼睛,大骂这些人用心不良坏他的好事,大喊够没醉唱道:“酒可好,不可骂座,你们喝了酒却来骂我,我有气啊!气可有,不可越理,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还要明确,色可好,不可伤生;财可好,不可昧心……”
冯升平也醉了,一开始醉得不癫不狂,只是泪水涟涟,低说一阵高说一声“我不行”,后来便走向不言藏否的准则反面,大叫:“谁也没了不起的,我不行,谁行?都高明到哪里去了?语文?王业坤走了,文革的高中生,没多少能耐,不就有点经验吗?喔——,经验值几个钱?马晓,嗯!”看看躺在地上的马晓,“你行吗?嗯,算你行!欧阳,神神乎乎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中师生啊,人家瞧不起,没一个帮我的!天呀,我哪里不行?我的字上学时就呱呱叫响,会山谁能比?老头儿写得好,他是老朽了!哈哈……谁能知道什么是朦胧诗?发表不了?我花上六千元买个书号自己出个集子!中国人不赏识?外国人会看的……”又哭上一阵,言语粗鲁起来,“他娘的郑培才,耍我!我、我和他豁上,我、我把他的儿子杀了!……程立达,什么玩艺!整天蹦来蹦去搞阴谋诡计,牛利众,不就是玩大娇那把扇子的本事!他认为?认为个狗屁!认为这个地球是他家的一块大石头!黄其善是个菜包子,哈哈!……”
那边更是热闹,穆春学要去找人拚个你死我活,丁庆繁非要电老鼠不可,没老鼠了,非要找几只比中国人繁殖能力还要强的母老鼠养起来,养得鼠子鼠孙满堂。
醉得文明的当数杨泉生,老老实实地吐净后,半躺在床上擦抹那涟涟泪水。相比之下马晓醉得最是粗野,被人按到床上,次次又猛地挣脱翻下床来,再上去几个人把他拉起来,他打一个挺,“叭”地再跌落到地板上,再没人敢拉。是应让他借冰冷的地板清醒一下了,他现在已不知自己是什么,一个劲重复“老师是什么”,没人回答,雅兴大发唱起来:“对案不能倚,拨剑倚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
董全兴在骂自己是狗、张兆国闯进女生宿舍教学生小曲儿、彭凌骂女朋友的伯父、小刘拖着铺盖说下海去……
闫玉东不愧是学校年轻教干的中坚力量,醉话说得有理智,反复让细心伺候的妻子凑出一千元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个数凑足,他要到镇上送礼去。妻子好言安慰一通,他纳头倒到床上就进入梦乡。听他“当校长”的呓语,看他喜孜孜的神容,这梦定然十分美丽。
牛利众自然是大骂偷觑他与情人幽会的小人,骂够了,一个个耳光向自己脸上打去,直打得安顿他的老师们吓得七窃尽圆,惊呼牛校长疯了。
唯一没醉的耿会计忙东忙西大半夜安顿众人,也没把颠倒了的乾坤颠倒过来。没去学习更没喝个痛快的人大都围着兴奋的取经人转,有了积上三年阴德的好机会,由此也高兴得很。
远远近近,一个主旋律在飘荡:
哦!我醉了——,狗醉了——,会山中心中学醉了……
第二十章 三
    又醉过来的会山中心中学在黄其善心中是迎来了一轮蓬勃艳阳,他把取来的真经与自己比金子还宝贵的经验完璧一体,推行开教师“一日十查两点名西天真经坐班制”与学生“九百九十九条规范管理制”。当然,还有他心中明确不便言明的“革命小酒加恩威并济制”。他到镇里汇报这伟大工作,得到了王大胡子肯定与赞赏。
黄其善亲自领衔,成立了甲乙两班倒的量化考评领导小组,实施对师生从早操始到熄灯铃止的不定时十次抽查与点名。明文规定:考评人员踏进办公室的一刹那为止,不在办公室与课堂上的老师算旷工一时,罚款两元;在办公室却屁股不在板凳上的或屁股在板凳上谈说与办公无关的话或做与教学工作不相干的事,罚款一元;不准时到会的,罚款五元;县统考低于前十名高于前二十名的,留用半学期查看,低于二十名校方勒令其自谋职业。
新政策实施宣布会上,老师们提出这次全面整顿教学秩序的同时,已成为危房的教室也应进行处理。黄其善又被勾上头疼事来,他也是为此时刻担心着,向乱吵的老师们高声道:“对这事我比你们还急,向镇上反复打报告十来次了,镇上说等再放了假就办。”
“我们先暂时修缮一下不行吗?”有人道。
“修、修、修!这房子不能修吗?只有推倒重新建。”闫玉东焦心地道。
“大家甭担心,我们没做亏心事,老天爷不会给塌天大祸的。”黄其善道,“痨病屋不塌,是老人们流传下来的道理。”
老师们继续哄闹下去,郑培才们叫闹得更欢。闫玉东板上一脸威严道:“有的人借题发挥,想扰乱学校工作大方向,老师们跟着瞎起什么哄!我在这里作出警告,谁也别想趟混水,学校要坚决贯彻新条例,不会让破坏学校工作的人有机可乘!”
新政策实施动员会结束,无精打采的老师们回到办公室。到石坡学习的班主任中有人稍有警觉,大部分老师对校长郑重其事的报告无动于衷。丁庆繁桌上一盘相棋凌凌乱乱地摆放着,组长汪秀哲劝其拿回宿舍,他不予理睬:“放心,千条条万杠杠误不了在办公室下棋,校长要管的大事多得很。”这话引出大家的议论:
“校长是发高烧说胡话,要不就是处于失重状态,你明天问他在会上说了什么,他才记不得一点呢,等他清醒过来想想说了那么多狠话,不把自己吓死才怪呢。”
“校长的话是分子为零的分母。”
“什么十查万查的制度,是不会反应的化学反应方程式。”
汪秀哲听到大家对新推行的坐班制非议,恐怕让人认为他对议论有反感,讨好地笑笑,以此表白与大家看法一致,也绝对不会打小报告,其实他任何态度都是无人重视的。
新升任“英史地生组”组长的刘德谦不象汪秀哲一样懦弱,办公室里刚出现攻击新政策的言辞,他就借故发火,追问谁动了他的英语听力磁带。闲谈又展开时,他首先涉及新政策:“这次坐班制和以往是不同了,石坡中心中学的成功经验我们拿来当样板,人家能推行,咱就一定能推行。从尊重实际的角度看,前一段咱还有点办公的样子吗?拿着国家的俸禄,应该讲点良心象样地干才行。”
“我工作干得不好,对学生是没有半点良心,但总觉得能对住学校”。宋志林倚老卖老,很看不上这个青年人开口训导人的样子,“学校的工作只凭单纯的量化以至威吓解决不了问题,光要表面的相对静止不看深处的绝对运动,没有好效果。”抿一抿下巴上的胡子茬,“怎么管理法我也就是这个水平了,没想到什么时候有意昧过良心,也只有这么些良心了。”
刘德谦不便针锋相对,又保持不了沉默,道:“实行新条例总是比当前的管理手段好,起码对学生加强管理很有必要。”
“对学生什么时候不喊加强管理?”有人道,“哪个班也是实行既罚又打的措施,但对称兄道弟的那些学生谁‘加强’半点了?”
“学生的问题总是好办,就怕有的老师难缠。”刘德谦赶紧转移话题。
“谁难缠了?”宋志林不经意的样子问。
刘德谦没了辞儿,宋志林攀着指头给数起来,本组数完数起语政组,故意在前面铺垫上几个人,道:“要说难缠,马老师还真是难缠的角色,他好象无恶不作,顶撞领导招惹学生。”沉吟一会,看到刘德谦面色大悦别人诧异,又道:“能说马晓顶撞领导有哪回是不对的吗?大家想想;能说马晓招惹学生招惹得无理吗?大家也想想。”又沉吟半晌,“说到底,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无非是为学校工作着急。教学工作,都象他一样学校就好了。那还有谁难缠?”
刘德谦故意找人说话打岔,凑到啃着煎饼正埋头苦干的徐学勇面前,看上一眼又是万分尴尬,酸溜溜地道:“咱学校没开《劳技》课,你想转行也不必研究劳技。”别人好奇,凑上去看,却见徐学勇的备课薄已写了不少,“LESSONONE”下有半个教案,其余都是真正的“劳技”,什么果品保鲜小技术,生猪快速育肥秘诀等等,正抄的是玉米制糖稀工艺流程:洗料——清杂——蒸煮——捣浆……
大家的好奇把徐学勇弄得难堪,道:“我是不在编民师,二十七块半肯定不够罚,又天天喊辞退我们这些‘准老师’,不胡乱想点门路还想活吗?”
“你吃煎饼吃得这么香,还有死吗?”有人随意打趣。
徐学勇红上眼,怒冲冲地道:“你以为我吃着玩?我连块咸菜都没有,只得以书当菜填饱肚子。”。
他也够可怜的,一家三口人,老婆拉扯着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能干,地里的活全靠他星期天或请假干,三口人分得二亩来地收入的东西只能糊口,经济困顿不言而喻。大家看他这个仅二十八岁的青年人是三十八岁的样子,让人酸楚以至升上怜悯。
“你尝尝他这香甜的东西!”宋志林怒喝着刚才说闲话的人,“纯瓜干的,咬半口就嚼出满口半酸半馊的高级营养,你们富汉不知饿汉饥,知道人和人的日子过得不一样吗?”
徐学勇抹着泪道:“俺这样的‘不在编’早晚得穷死,王永禄就是俺的例子。你们知道王永禄这个人吧,他只是得了风湿病,现在这病根本不算什么大病,是死不了人的病,可是因为没钱,从病倒在床上到死只用了不到二百元的药……”哽咽得说不下去,伏在桌上只是抽咽。是又想起王永禄病危中他前去探望时那惨象吧,王永禄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活骷髅样子,那褥疮散发出的腥臭,不能有让人触目惊心。大家被他哭得心境凄恻沉寂下去,他又抬起头来道:“‘不在编’还是人吗?好歹当了回老师,从病到死咱教育上问一问没有?没有啊!我们民师都不是人呀,都注定没有好下场,李友才老师……”泣不成声。
提起李友才,更让大家伤怀。他辞职后投奔同事刘玉娟,拉板车收废品。前些日子,他因制止同在刘玉娟点上收废品的一年轻人偷盗煤矿的设备,被这人殴伤,当地派出所把殴斗的两人都抓去,认定这是分赃不公的内哄,不处理他被打的事,反把他作为盗窃国家资财破坏生产的同案犯,据说要判刑了。
徐学勇黯然走去,大家义义愤愤地把世道骂来。大学生不解,他为什么还干下去这个“不在编”,宋志林忠告:“这样的话不能说,更不能当面问,你们落到这个地步,也一定会和他一样干下去,尽管天天说不干。”
“哎,要辞退他们,就一个命令辞了,不辞退就说清楚让他们安心干下去,这样真不是办法。”有人道。
舒宗昌抬起沉重的头叹一声,道:“当局者迷,不在编民师被无条件辞退是必然的,就是在编民师也难说会有好下场,要不,年年毕业的大中专生往哪里安排?之所以天天喊辞退又不辞退,道理很简单,是让他们陆续自动辞职,让从学校毕业的大中专毕业生陆续递补上来,若是把他们一鞭子都赶下去,没这么多人来顶岗。不在编民师正在受着天大的愚弄。”
宋志林道:“我们农民应该老老实实地当农民,不应该当这臭老九!”
臭老九再臭也数第九,高考落榜的徐学勇与同命运的人一样,不甘心沦为地地道道的农民。他被召为中学民师时,确是高兴得很,那时在父母手下过日子,吃喝生计不是他份内的事,打扮得人模人样地进出在学校被称为“老师”,感到高尚伟大。前些年“不在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另册,只是近几年划定了这个杠子,有了不在编之说。他当时渴望转成公办身份,花着父母的血汗钱搞完高师函授,到后来想到自行退职,却想想已干了这么多年又取得大学文凭,怕有好事万一错过,下不了辞职的决心,况且与自己一样的大都继续干,人家能干下去自己为什么就不干下去,难道自己比人家高明吗?近两年辞退“不在编”的呼声越来越高,他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不知有多少不眠之夜考虑去留问题,不知有多少个长夜深思作出天明就卷铺盖开路的决定,可天明后又不由自主地随师生汇到操场又走进课堂。当时觉得嫁给民师很得意的妻子受尽凄苦,近来也有让他辞退的念头,可他还是没辞。为什么,他本人也难说清,说为了这个职业是高尚伟大的吗?他不这样以为,并且对老师这个职业深恶痛绝,可扔掉老师这个称谓又是痛切得难以言喻的。为的是丢不下学生吗?他并不爱学生,可离开学生又是有无尽的失落。老资历的在编民师王业坤辞职又一次引发了他辞职的决心,他在家里呆了一周,全家人都如失了魂,自己也受尽了莫名的煎熬,最后还是又回来了。
现在,他决定辞职吗?他自己还是说不清。
新政策实施的前夜,到处在脉脉骚动着。郑培才从亲学生程立达那里又得来最新消息,校方已决定对语政组特别照顾,他找到马晓,问特别照顾的含义明白不,马晓拉着眼皮没反映。
“人家说有的人若起事端,就顺手拿来杀鸡骇猴!”郑培才欲怒欲恨,“人家说的不是你是谁!”
“你找错人了,我对教学工作中的正当管理抵制过吗?”
“我对你说,你就是干工作累死了,坐班坐死了,人家也不说你一句好,只要孬事就加到你头上。”
马晓不再言语,惨淡地笑笑作罢。郑培才让他不要怕,对黄其善们不要客气,出了事一定会有人帮。
推行新政策的第一天,丁庆繁办公桌上有相棋被张榜通报并罚款一元,使整个学校为之一振。王大胡子倒背着手来校逛上一回,看到通报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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