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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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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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了?”大家惶惑地喊叫着纷纷跳下车。抢先走到车头的人同时驻足,又是“啊——”地一声惊呼:仅离车头几米处,就是绝壁,绝壁下,一潭黑黑的水波光潋滟,映在人们视野里的潭边扬水站是那么低矮的一座小房子。
居然是一条通向绝境的路!
往回倒的车嗡嗡大响着,如一头奄奄一息的怪物不甘心地发着最后一息的狂暴、挣扎无力,在轰鸣的一档上寸寸挪移。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车终于退了下来,终于赴上了正道。经受九九八十一劫难,会山人终到达石坡中心中学这个心目中的佛祖居地。
石坡中心中学给会山人的第一印象是失望。它没有西天佛家静界金碧辉煌的大气度,正门比会山中心中学的后门都失色,校园石板铺砌的路面粗糙丑陋,如山庙小殿前的小径,会山中心中学斑驳脱陷的水泥路面起码还显出大气度,那起码如闹市大殿堂前被踏疲的站地。这里弱小的绿化苗木在这褐红的土地上倒很是醒目整齐,但恰是显出小家子气。校园确是够面积规格,除了理应空荡的操场能让人接受外,仅九个班的教学设施确是衬不起这里的空旷,给人萧萧野风鬼唱歌的感受。
早得到通知的马成祥率领一班人马恭候多时了,校长见校长,先行客套起来。马成祥道:“你们来得好哇,把先进经验给我们送来了。”
“我们是来取经的,”黄其善回礼,“是冲着局长对你们大会小会表扬来的。”
“那算什么表扬呀,无非是说我们一穷二白,比你们会山的大世面,那人材济济,我们羞于见人。”马成祥认真起来,“我是了解你老黄的,管理水平比我高十万八千倍……”
黄其善“嘿嘿”笑着听夸奖,路上的险遇冲淡了他来时的初衷,虔诚友善地面对老搭档、老上级、现时与之齐肩并举的人,柔和坦诚地道:“别见外,客气得太多了,我能比上你一半也行了。”
马成祥又闪闪烁烁地刺上几句,得不到一点回应,对客人也怀上些诚意,再与老部下们火火热热地相互问候一番,领大家涌进一间门面的校长办公室。
这里的教导处主任极是热情好客,尽管马成祥不让多说,还是无不夸耀地说来,说到创业的艰辛沉重得让人窒息,说到学校终于走到全县前列,洋溢的自豪感也让人生出豪气。大家再望去一切的简陋时,觉得份量重了许多。
老师们走进文理两分的办公室,这里的布局无疑是两年前会山中心中学的翻版,拥挤中比会山却多了些有条不紊的味儿。会山们问起校方对老师管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听得让人毛骨悚然。一日十查坐班制从学校产生的第一天,起执行到现在,一班迟到或旷工罚款两元罚,乡长的外甥女因婚假超了一天,毫不留情地罚了二十元。学校对老师的约束很多,别的条文若触犯,更是照章办事,所有违纪都上榜公布。他们说,去年出现过老师被罚站,只因为他们饭间打了圈扑克,违犯了在校内不能打牌喝酒的条例,站了整整一下午。不过,现在的一日十查与原来略有不同,老师们体谅百忙的学校管理人员,一致要求自动上报违纪情况,学校领导在对大家信任的基础上同意了。
马成祥在马晓眼前模糊起来,一年半年前的这个老上级历历眼前,多么熟悉,现在又是多么的陌生,马成祥这株橘子是到了淮南他适宜的土壤了。
会山们深入参观后不得不折服,向导的夸耀成份引不起会山们一点反感。他们的学生宿舍没气味,的确没有,劳动基地还是花区,确是不见一点不应有的痕迹。这不是专门一时搞出来让人看的,参观的行家们一看便知。能达到如此程度,可见学校管理的井然有序,这所简陋的学校,让会山人望尘莫及。
两校领导的经验交流正在进行。屋外春光已现明媚,屋内友好祥和。他们充分发扬民族的谦虚风范,谦卑词汇被频频用来,很是体现出知识分子的儒雅风度。他们若是穿上长袍马褂的行头,再打起拱作起揖来,当与大唐盛世翰林院的博士们相比毫不逊色。黄其善直言讨教学校管理时,马成祥说,老山沟里现摸索来的雕虫小技,不能污大会山老学馆人耳目,岂敢造次?黄校长老九的承传,宰掌的是会山登得上大雅之堂的百师,治千计生民,比不得小地方人丁卑陋,才疏学浅,羞杀石坡人了,万望满腹经纶的黄校长不吝赐教,得以赐教,不胜荣幸之至。
当闫玉东说不自量力前来领教先进的教学理念,万望不辞时,石坡教导主任也是好个风雅人物,接言说,你们以贵礼贱,我们不胜恐慌,这里一介乡塾训蒙之地,哪有什么理论挂齿?难得机缘,还望贵宾赐教一二,让我们茅塞顿开,鄙下斗胆相求了。
双方谈得投机,各收获匪浅,石坡人为谢教导之功宴席摆好待客入座,不得不中断交流,再叙宴桌上功夫。
东道主慷慨大方,摆上的是不下百元的大宴,酒是客家带来的老九老酒。酒浓醇,作陪的主人劝酒又殷勤,会山们不一会儿便喝得飘飘欲仙。
领导席上,马成祥劝得顺手,喝得也高兴,他又一一官称敬上会山的领导们一圈后,转到群众席上找到马晓,道:“听说你们会山大学府从赵校长时年级组长就算中层干部,我敬完大领导接着往下挨,这个酒就敬你马组长了。”马晓无地自容,不知怎么接这个酒,黄其善远远地更正说马老师已经不任组长。马晓成了红脸关公,听到马成祥又唤一声“马老师”,慌忙把酒接过来灌下去,这杯甘霖下肚滋润开来才却去心头之情,补上谢意。马成祥大说着过失不敬,望中层领导们恕罪,认清几个大组长一口一个组长地恭称着把酒敬圆满。
马成祥与黄其善是酒上的老交情了,两人互敬互让,把这领导席搞得异常红火。马成祥左一个敬黄校长高升,右一个敬黄校长封妻荫子,再一个敬黄校长前程无量,又敬黄校长泽及老知交,直敬得黄其善把良醪化为细汗。闫玉东在一边急得没辙,心中直埋怨选择这里来学习,不得已,如当年黄其善替马成祥一样,诚恳要求替上几杯。
要说黄其善替马成祥酒,那是不计其数了,在局里的大宴上、校内的中宴上、马家的家宴上,替下去的酒完全可以用“百斤”来度量。黄其善的酒量到这个年纪还是不减,他曾自豪地说,没有应付不了的场合,一斤还是没问题的。
马成祥深知老搭档海量是替人酒的角色,哪能让人替海量的黄校长?示意手下的主任们与闫玉东粘上。校长对校长,主任对主任,完全符合礼仪,又现出一轮酣战。黄其善终是酒力不支,提出归路难行及早收场,马成祥还没尽好地主之宜,对黄其善的恳求摆摆手,满口的礼仪之辞再敬上去。
黄其善又一满杯猛灌下去,似看到了向其问路的哑巴正在摆手,听到了那伊伊呀呀的叫声,觉得眼皮跳得如卡拉OK舞厅里的快节奏,顺手揉揉眼睛,眼前一片黑蓝,那不正是阻住车路的悬崖下的深潭吗?他惊异怎么又站到了绝壁上,极力向后退,可是大脑指挥失灵,反向前,向崖下一头栽去。他惊恐地叫了一声,想努力让下坠的身体保持平衡,可在急坠逆风里的身体不听驾驭,坠下去、坠下去……耳边的呼啸声告诉他下坠得急速,下坠得无可挽救。他听到了闫玉东绝望的呼喊,他想呼救,更要挣扎,可身不由己,一切枉然……“我完了”他最后闪过这一念的同进感到沉入黑潭冰冷的水底,神魂似是随即飘去。他感受到了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荡的愉悦,他看到了何局长在全县的教干大会上正念着表扬会山中心中学的稿子,何局长又专门把他请到了主席台上,让他骑在了马成祥与赵元伦的头上……
他又感到灵魂回到了笨重的躯体中,他要摆脱开这具让他事事不如意的臭皮囊,却是怎么努力挣扎也摆脱不了臭皮囊的羁绊,想找人帮一把,用上所有的力气喊:“救……救……水……”
“快、老黄要喝水。”守在床边的马成祥急急地吩咐人端水。
黄其善微微活动了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屏住了气息。闫玉东的心跳得更急,水传到他手里时,黄其善又叫起来,声音明显清晰多了。这时汽车缓缓开到门前,有些人急催把黄其善抬上车,马成祥更是心切地征询闫玉东。
“不要忙。”闫玉东重新找回镇定,说着试了试水,招呼人扶着黄其善给喂水,水放到黄其善唇边又拿开,丝丝疑虑猜度通过目光传递到马成祥心里。
“闫、闫主任,这……”马成祥抖着被酒精染紫的嘴唇。
喂完水,看到黄其善慢慢醒过来,闫玉东力阻大家让上车的催促,睥睨着马成祥道:“我先替黄校长谢过你的好酒,黄校长是蒙情不过,只好一醉酬感激了。”利目闪闪,“喝酒望醉,这回醉得你满意了吧?”
“酒是你们自己带来的,我……”马成祥欲怒而不能。
黄其善完全醒转过来,闫玉东极力拿出沉静老道的神态道:“我们带来的薄酒,经你的手一过,就化腐朽为神奇,劲道醇厚多了。”
黄其善愣一会儿,在大家的齐声呼唤中,回到了不应离去的这个世界。他终于明白自己醉了,挣扎着要起来,在众人关注的神色里,又认识到刚才出了大丑让大家受了惊吓,致歉意:“我这是累了,大家也知道,我有个犯晕的老毛病,是又犯病了。”
闫玉东联想到他上次沉睡也是给了大家一场惊吓,刚才逼向马成祥的咄咄之势化为不敢正视的怯懦,在马成祥连声的“闰主任”叫唤下,抬眼一迎那责难的利光,马上避开要去组织老师们启程。马成祥不放过,拉住道:“甭忙,天还早呢,因为黄校长犯病,我们都没有喝尽兴,大家辛辛苦苦远道而来,饭还没吃。”
“今天不能喝了,以后专程来找您喝一壶。”闫玉东道。
“再一回的酒就不是这回了,虽然是你们带来的酒,你刚才说,经了我的手,味道就大不一样了,说什么咱也得好好品品!”对身边部下,“赶快通知伙房师傅,添几个象样的热菜来,我要和闫主任象样地品品这酒的滋味。”
闫玉东的脸红红白白变幻个不停,装痴装傻执意要谢绝盛情,马成祥的盛情却是不让佳宾推却,不把酒的特别味道品出结果不罢休。还不够清醒的黄其善看到闫玉东这样失礼,又怀着因自己晕倒大家没喝足吃饱的内疚,埋怨道:“都没吃喝好,在马校长这里不见外,你推辞什么,快和老师们再回去喝。”极力拿出轻松安慰大家,“都回去,我在这里清静地坐坐,还要回去跟马校长喝上几个呢。”
“好哇,”马成祥被赏了天大的脸,兴致大增,“黄校长有这个美意,我醉死也再陪上几杯。”又向身边下属,“快再去伙房通知,尽量多加几个菜,有什么水平用上什么水平!”
在闫玉东几次暗示下,黄其善回味出马成祥这话味中有味儿,大脑被刺激得正常运转起来,终天读懂了闫玉东的眼神,觉得主人的善意与热情再也不能领受了,心劲上来,元气恢复,挣脱马成祥劝阻下床。马成祥只得行“仆从”的责任,忙又是递鞋子又是搀扶,犹如当年黄其善对他般耐心伺候。
黄其善起来稍事洗涮,马成祥便邀其重新入座,石坡人也纷纷热情开来。石坡人不再与黄其善计较,闫玉东便是当然的主角了,直喝得闫玉东要把黄其善刚才的好戏演上一场。黄其善说还要到本乡的烈士陵园表示对革命先烈的景仰,又有几十个老少会山的一再要求,盛情的盛宴才告结束,马成祥打落水狗的兴趣还不尽兴,遗憾地送客。
马成祥与其善紧握手依依惜别,黄其善还没忘了是来取经要“经卷”,不一会,马成祥便让人递上一张长十六开的时间表。黄其善又要几棵这里的日本甜柿苗与垂柳苗,马成祥慷慨地让人拔来两棵高二十公分上下的垂柳,甜柿嘛,易土不好成活,就不让黄校长空欢喜一场,免了。
车开上大道,黄其善发现车上多了个陌生人,一了解,这是为游烈士陵园马校长给派的导游。黄其善暗暗叫苦,没想到马校长热情至此,一句推诿话都认真地给予照顾,热情周到相逼下,只得打道陵园。来到陵园,他与闫玉东享受不了死亡的肃穆,双双躺在车里让大家玩去。约定一个小时后集合,真集起人来是两个多钟头以后了,一路坎坷归程,取经的会山们暮色中终于回到会山。
第二十章 二
    车停在供销社大饭店前,黄其善佝偻着一天没吃饭的身子,让耿会计他们招待司机与老师们,他要先回校。耿会计进忠言,认为这么多老师的宴会,一校这长不参加有失体面,大家也于心不忍,他一想也是,也难得让老师们这样高兴地围绕在身边,留了下来。闫玉东找机会让他先回去休息,可他与司机正谈得高兴,只好作罢。
雅座间里,领导们陪司机师傅就坐,班主任们在外面廠厅围上几桌。以黄其善的意思,上午石坡招待得不错,这时让老师们多吃饭尽量不喝酒,耿会计把老师们迫切要求再喝上壶的意愿反映上来,说大家难得出来一回,学习得高兴,到最后还是打发个欢喜为好。安坐在大饭店桌前的老师们,在郑培才的提议下早公推汪秀哲拿来烟酒,拉开了大喝的阵势。闫玉东看到如此情况,只得作出顺乎人情的决定,改变初衷把饭宴变成酒宴。
耿会计凑到出来洗手的司机跟前,老熟人不必客气,直言道:“校长辛苦不小,让他多喝杯。”两人黑亮的目光对一对,会心地笑笑。他又来到老师们席前嘱咐:“大家尽情地喝,反正到家了,只是别醉了。”醉字叫着响亮,足以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司机师傅到了家上来酒瘾,喝得兴致浓烈,反客为主劝学校领导们。黄其善喝上一阵就有退场的意思,司机报怨:“我驾驶技术差,一天来把校长颠得累,那就先回去吧。”
“大家有幸坐到一起,校长哪有先回去的意思。”耿会计及时圆场。
“是啊、是啊,我怎么会回去?”黄其善轻松地道,“我们只是坐车,没什么累的,要说累,今天可辛苦您师傅了,我们要好好喝杯轻松一下。”
牛利众显得勤快,做了温酒斟酒的小生,把冒着热气的酒适时斟上去倒上来,谨慎恭顺得黄其善满意。耿会计出来进去忙里忙外,任劳任怨地做着勤务工作,闫玉东以学校第二负责人的身份端端正正地应酬。
喝到高兴处,司机反复与黄其善喝交情酒,闫玉东要替几杯,司机不满意,黄其善不能让人家不高兴,喝得更豪爽。耿会计一边喝着,一边点数来校长组织外出学习的英明伟大,使酒里平添上了几分醇香。有人向师傅客套说菜欠丰盛,耿会计马上提议再加几个精致点的菜,司机不推诿,这菜说加就加上了。上来新菜,司机便有了与校长猜几拳的兴致,东道主自然乐于听从,抑扬顿挫的行令声便响起来:
三桃园啊——快升官!
七巧七巧——喜啊喜!
大饭厅里的老师们也喝得恣情。郑培才这一桌上,首先平均喝,再是能者多劳,受到特别照顾的海量汪秀哲欲逃跑,几个人把他盯住,因他又荣任数理组长,组员们借花献佛,每人敬上四个喜酒。到后来他要推辞,郑培才大骂他的“不识相”,号召组员们捏鼻子往下灌。汪秀哲面对大家的恭敬只得从命,只因有一杯喝得不干净,被自命为监酒官的郑培才硬罚上两杯才收场。倪诚喝得上劲,以兄弟组代表的身份要与汪秀哲来上几杯,汪秀哲力辞不喝,他一脸的怒色道:“人家让美女敬酒,敬不下去斩敬酒的美女,我敬你老汪的酒,你不喝,我只好把这杯子摔了!”拾起杯子就要摔,汪秀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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