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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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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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元伦警觉地调动思维的全部功能应对:“路过你们衙门口本想进去会一会老兄你,只是怵你们大地方的威严,怕耽误了你们的工作,闲人不受欢迎啊。”
“哎呀,你老赵怎么生病了,快治,工作千头万绪还得到处跑。”马成祥捕捉到了发挥的话题。
“哟?前些日子见你进了派出所,原来是被拘留了。别怪兄弟我对你不关心,只是不懂你的逻辑,要不,去说说情总能让你少蹲几天吧。也耽误了不少工作吧?”
马成祥正要回敬,瞿股长不知就里的样子不能再装下去,正正仪容端端正正地开玩笑:“好哇,好一场相声表演,让你们窝在山沟里屈大才了。”既而哈哈大笑。大家一起畅笑起来,只是黄其善笑的水平略为逊色不够酣畅淋漓。
菜来了,一一端上的烧鸡蒸鱼烤鸭没吸引力,澎澎湃湃的一盆甲鱼汤使人胃口大开。酒是随菜来的老九老酒,没启封便感觉到酒香了。瞿股长吩咐各人到酒柜里再拣几瓶合口味的,黄其善作不必要的客套,瞿股长这个慷慨人很不耐烦地道:“自家人嘛不必客气,我能办到的你们就别嫌清淡,随便填饱肚子。我到下边没少吃喝你们的。”马成祥耐不住面对美味佳肴的等待,高叫“黄瓜菜凉了”,大家推推让让排座次开宴,年龄最大的黄其善坐下首充当斟酒的角色是理所当然的。
瞿股长喝酒向来不容人计较,带头满盏地喝,菜也甭计较,滋阴壮阳的甲鱼汤人人喜好,筷匙交错吃得快意。马成祥感到平淡的享受不够味儿,况且胸中还憋着刚才败了一阵的气,看此时赵元伦大嚼大咽的恣情快意,恨老天不长眼,应把王八骨头卡到这个得意小人的喉咙里。趁黄其善给领导敬罢酒的空档,马成祥把过酒壶给赵元伦斟上:“老赵,我借花献佛,祝你财源茂盛官运亨通。”这句被人演过千百万遍的祝酒辞和在这里的气氛下,和在老九老酒的醇香里、和在音域宽广的气势里,别有一番韵味。赵元伦笑盈盈地如弥勒佛般从容应对,马成祥端酒的手却在抖嗦。看来,老徐已喝得差不多了,腔调高起来,瞿股长也晕晕乎乎,两人不自觉地掺和进这二人的言来语去中,无意间帮这人一腔助那人一句,搅和得阵势左倾右倒云开雾聚。瞿股长还是清醒的,没忘客人关心的问题,让大家静下来道:“你们都不要急,大家都有饭吃,都有位子坐。都是共产党员不?我们共产党向来提倡同甘共苦,放心吧。”
赵元伦虽硬摆出一副强者的姿态,可今天的交锋从根本上是失败者,他在当前教育界人事变更的这场斗智、斗勇、斗金钱中,好不容易与人事股长拉上关系,因此产生过多少美妙的幻想啊,原来这股长大人同是对手的交攻对象,且是对手的老知己。还未正式开战就出现危机,赵元伦对预期收益难报乐观了,借着酒劲发开牢骚:“人人有饭吃不错,只不过别人山珍海味吃饱,我用糠菜填满肚子,我永远是山沟沟里的山民,一辈子也见不到大世面了。”
“山沟里的不一定吃糠菜,野猪连人都要吃。”黄其善道。
醉得不成样子的老徐只想到轻松处:“猪好哇,马戏团里的猪会压翘翘板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看上去马成祥醉得一塌糊涂,乜斜着赵元伦道:“你光知道它好玩儿,发开性子,马戏团的团长它都敢拱,总是从深山沟里出来的牲畜,没人性。”
“猪再孬总比狼好,那是真正吃人的东西!”赵元伦回击得凌厉,把马成祥的外号“狼”点了出来。
瞿股长醉眼迷离地摆手:“什么猪呀狼的,不文明。喝、喝。”
“没说什么脏东西,”马成祥道,“若是搬出头‘大叫驴’,说说它后腿裆里闲不住的玩艺儿,还能吃喝下去?”
赵元伦最忌讳的就是“大叫驴”的绰号,为此,整走过手下的两个老师,甚至对别人无意提到“驴”这个字眼,他都耿耿于怀,老师们平时如避皇帝的讳号一样避着。这时,输急了的他勃然大怒拍桌子大喊:“什么畜牲也比吃人的狼强!他妈的,是驴又怎么样?”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瞿妇人闯进来,尖利刻薄地骂开了。黄其善拉着马成祥灰溜溜地退走,瞿股长被莫名其妙的骤变搞得不知所然。
第一章 四
    面对学校领导班子的组阁问题,庞书记、沈镇长都如裂脑人般,难以施行一贯的一锤定音雷厉风行的作风。镇里的头头脑脑们非正式地交换过几次看法,由谁来当校长的问题各陈己见,特别是中心中学这所窗口学校由谁来主宰意见更难统一。何况,县教育局也有一套主导意见。在县教育局的督促下,教育局派来陆副局长参加的镇党委政府联席讨论会在政府大楼五楼会议大厅召开,二十来个书记、镇长济济一堂。
庞书记首先作了形势一片大好的报告,接下来,沈镇长宣读教育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录用原则,第一条第一款自然是“拥护党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钱方针政策”,什么经验、成绩、品行、威信、年龄、学历、专长、表彰等内容一共九大条九十九款,充分体现了党性、政策性、原则性、灵活性,科学合理天衣无缝。认真听取了报告的诸位领导展开了热烈讨论。以王大胡子的看法,孙仲来是文革前的中师生科班出身,远远胜过马、赵的高中学历,能扣得住第四条三款的硬杠子,别人无可匹比;陆副局长的意见,高中相当中专学历,只要“相当”,三人的学历条件就算没差距;沈镇长认为赵元伦是省优,按第八条强于地优的孙、马二人;庞书记分析马成祥在主要领导岗位上经受多年锻炼,有人又认为赵元伦受解放军革命大熔炉的洗礼,纪律作风过硬,部队入党的党性肯定强。王大胡子又提出孙仲来文革中当过泥瓦匠,学校面临扩建,他的一技之长大有用武之地。这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优势,围绕泥瓦匠的问题,讨论热烈达到一个新高潮。
与会的领导中,只有第八副镇长——于镇长自始独处一偶冷眼旁观,这引来沈镇长的注意,问他有什么建议,众人全把目光集中过去,看这个常常语惊四座的老革命发表高见。此时的于副镇长众目期待中抽出一支烟,上上下下捏柔一遍,慢慢把手伸向兜里,如提千斤重担般掏出一盒火柴,推开盒取出一根的谨慎让人体会到按原子弹发射按钮的慎重。好不容易看到他划到第三次的时候把火柴划着,缓缓把火头与烟头凑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他倏地深吸一口,大家陡然一愣。好长时间,烟雾才从他口中悠然飘出。会议室里,钟表秒针的“嘀哒”声细弱而又清晰,耐心地配合着于副镇长,大家都进入了他创设的如梦如幻的静境中。起始时,他深沉的目光望着每一个人,现在却拉下眼皮注目桌上的一杯茶,是要把这杯凉了的茶用目光温热吧。他又吸一口烟,乳白的烟流从口里徐徐涌出漫过上唇从鼻子里钻进去。心急的人害怕起来,这样的循环有止境吗?不用担心,他猛然切断烟流,一根烟柱从嘴里倏地疾出,开口道:“论学历,王家官庄联中校长于桂山第一学历是大学;论资历,他也是十多年的老教干;政治方面,他也是十几年的党龄了,自然是拥护革命拥护党的;论品行,没听说有什么桃色新闻。要说他的缺点嘛,就是有些地方欠灵活,可是……”大家好不容易听到的高见远没有看序曲的兴致,居然有些人窃窃议论起他们于家叔侄,什么“没传出桃色新闻并不能说明没做苟且之事”、什么“小学生没毕业上大学的于桂山狗屁不通”等等不一而足。于副镇长的话语之河不开则已,一开就不管他人听还是不听无休止地流淌下去,正讲的“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高论早淹没在嘈杂的议论中。
整上午的会议结束,会开得很成功,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下午的酒会,陆副局长拉上庞书记旷会,要求到家里找点温馨感受。一到庞家落下座,陆副局长就开门见山地感慨:“人事上的条块分割,让我们自己系统内部的事也没主权了。”
“教育上的问题我们还是尊重你们局里的意见,你有什么要说就直说吧。”庞书记道。
“我们局里的意见让马成祥出任中心中学校长,凭他的能力是满胜任的。”
“也不能把别人看低了,孙仲来是老教育组组长,赵元伦也很有一套。”
“孙仲来是不错的老同志,可是,他稳重过度魄力不足,至于赵元伦,一个小联中的角色怎么能充当大中心的主角?”陆副局长话锋一转,“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何必操心,你书记自有一本大帐在胸中。”
“老伙计,我哪有半点主意?会上你也看到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是烦透了。”
庞书记说的是真心话,马、赵、孙三人次次找上门来以礼相见,各人的说客频频造访,不失时机地经常进言,他在感情上三等分。没想到近几天半路又杀出个于桂山,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气概,中心中学的第一把交椅势在必取,细寻思,让他干中心中学校长也未尝不可。
“校长、校长,真是烦死人。”庞书记又叹道。
“费心头疼是我们自己找的。”陆副局长道,“在会山中学原领导班子的基础上进一步充实岂不是简单事?”
“你说得简单,这只让马成祥满意,还得给孙组长安置合适的位子,其他校长也得安排好。”
“还有个小学中心的位子可照顾孙组长,其他两位联中校长给他们中心中学副校长的位子也不算降职嘛,再者,各人要服从组织分配,照顾得面面俱到让人人满意不可能。”
“把这些秃尾巴鹌鹑放到一起可就有好戏看了。”庞书记摇了摇头。
好办法真是不好想,两人一时陷入沉默思索中。庞书记的小姨子始终在一旁做招待,突然插嘴道:“听来听去是中心中学校长这个官儿大,把它扯成两半,给孙组长和马校长两人,孙组长是老实人和谁一块也出不了大事。小学中心的校长给蹿得最急的那个胖墩墩的姓赵的不就行了?姓于的那个又瘦又黄自带一脸没得吃,好话大话说得多实事办得少,一来就成半天不走真是让人烦,随便给他个小官就算便宜他了。”一席不该说的话让两个主谋听来倒是满有道理,陆副局长不禁诧异地注视起这个十八九岁稚气未脱的姑娘。她一身不谙世事的大孩子的爽快:“一个鸡头没有什么好争的,各人费闲心真不值得。”
“是啊,丁点油水没有的受累差事。”陆副局长怅然道。
陆副局长本来与马成祥约好,他来这里一会儿马成祥就到,他正对要来的人不来心中生着不满,马成祥破门而入,很是大出意料地道:“原来局长也在这里,我随便走走,你们谈工作,我再到别处转转。”说着便往外退,两位领导齐声劝坐,他才谨慎恭敬地坐下来。几句寒暄一过,马成祥喟然长叹:“有幸碰上你们都在这里,不妨说句心里话。”刚才洋溢着笑容的脸上阴云越布越密,苦丧得让人难受,伟岸的身躯佝偻着,一副艾艾怨怨的妇人相,“校长这个苦差我早干够了,有些人为了争这点权到处散布谣言,对我恶意中伤,让人受不了,有关中心中学校长的人选就别考虑我了。”
“现在情况下听到句闲言碎语很正常,”庞书记道,“干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工作怎么还是义气用事?”
“我不想干是真心话,有这么多人争抢,不需要再凑这热闹,况且我是真受够这份罪了。你们想想,从我上任中学校长起,有几天安稳日子?我接手的是全县升学倒数、学生不象学生的样子、老师自由散漫的烂摊子,为了扭转这个局面,让全镇人民少骂几句学校,少骂几句上上下下的领导,我盯在学校不放松,学生嫌紧张,老师骂我剥夺了他们自由,家里照顾不上常常被老婆骂得进不去家门。我们学校去年升学跃居全县中游,今年又上新台阶,我得了什么好处?有些人搞阴谋诡计累得脑子都化了,上蹿下蹦腿都蹿细了,我还硬充什么好汉和人家争官儿当?”
“行了,牢骚太多防肠断,可是毛主席说的。”陆副局长道,“你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咱局长都经常提到你,让那些后进学校的校长以你为榜样。”
这时饭店送来酒菜,跟在后面的王大胡子一看对头在此掉头就走,也不顾两位领导的呼喊。
酒过三巡复三巡,庞书记已是醉态可爱,陆副局长也是浑身飞红,提出换换口味儿。庞书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老九老酒开着盒,忽一迟疑瞪眼看着马成祥:“你马校长是不想当校长了吗?这酒还认得吧,不想当校长送酒为什么?”马成祥一副窘态,陆副局长都有了三分不自在。庞书记又笑笑:“心情我知道,提点东西来,是为了表示对我们在位子上的人重视,不见得有什么企图,其实大可不必随这个社会风气,我们同在会山多年,彼此之间还是足够信任的嘛。”马成祥连连称是,陆副局长也趁机称颂一番他们上下级的融洽关系。在这火候下,庞书记郑重地道:“马校长尽管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局里的意见,我基本上是尊重的。”
第一章 五
    上学期,于桂山因在他人的一笔长途贩运生意上投资赚了几百元,便一头扎进商海,把学校工作当成了副业,没想到赔多赚少越陷越深。尽管几经挫折,他还是在假期里跑了几趟买卖,这才认识到商品经济的大潮不是一介小联中校长可赶的,回身致力疏淡了的立身之本,为时不早了。他从温州回到县城就听说教改已全面铺开,自己的校长之职被改革掉的灾难就要降临,急急忙忙找老关系了解情况。情势的发展让他更感到危机,况且,赶潮赶来的负数对联系工作相当不利。真是屋漏偏遭连绵雨,有些人又谣传他的校务账目不清,说得凿凿有据。他听了又气恼又沮丧,大骂:“他娘的,不就是万儿八千的嘛,我还真看不上眼!当老师的就是会算小账,让人家看不起就在这里!把眼抬得高点看看人家干厂矿企业的、党政上当官的,有本事给他们清清帐!”骂人虽然心里痛快,但改变不了自己在教改中处劣势的状态。现在是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孤注一掷,毫无疑问,他选择后者。其实,他的企望值并不高,弄个小学中心校长就可以了。达到这一低水准谈何容易?他人苦心经营的无形之网把他远拒在外,使他成了无足轻重的末流角色。应该说,堂叔当副镇长是有利条件,但他仅是二十来个书记、镇长中的一分子,独木难支左右不了大局,其它关系近来没注入鲜血液已老死,要想从别人手里开垦出点市面已是难上加难了。他慨叹人情薄如纸,慨叹众人眼睛都成了方孔兄,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空思虚虑于事无补,他明白只有付诸身体力行的实际举措才能挽回败势。他首先把没卖掉的六桶海蜇皮从城里拖来,大大小小的镇领导们家庭餐桌上就适时地添了凉拌海蜇小菜,调节盛夏里酒精过饱和的胃口。在于副镇长的指点下,他又到一些领导那里走了一圈,很多人家就等冬天烧他的大同煤块了。王大胡子说煤尽管好只是他家的炉子不相宜,于是,于桂山便再许上一愿,说手里还有一批废旧钢材正要和人家以货易货,所换的货中正好有炉子,到时炉子与煤一起拉来便是。他看到王大胡子院中的钢筋便撮起嘴来花俏:“瞿!建一回房子用这等的劣货。”王大胡子有辞儿,说一般老百姓连这样的也没有,于桂山道:“你不是老百姓,是混行政的官儿,这样细的东西拉回家,不让乡邻笑掉大牙才怪呢。”说得王大胡子惭愧就又许上一愿:“这样吧,我去县建筑公司的关系那里动作动作,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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