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培养孩子的事,顺理好了学校工人入着手办。
学校合并到中心,牛利众的位置让赵元伦颇费神思,给他一个政教副主任便是高抬举了他,但从种种迹象让赵元伦觉得黄其善是将来是不可忽视的威胁,便以牛利众经受主管分校工作锻炼,领导能力已培养成,给争取了主管后勤工作的第二副校长,后面还有个括句,里面是“代理”二字。
欢迎赵家坪联中归来的庆宴上,赵元伦说起当时的许诺,不会让年轻人在山沟里长待下去,让想来中心的都能如愿,这是大家记忆犹新的,不由得对赵校长产生由衷的佩服。全联中现在在职的老师只有李友才没来,让人捎来辞职的口信,赵元伦非常惋惜,说本来正给老伙计想着转正的路子。他安慰大家:“各人的难处慢慢解决,我这个校长只要大家维护着干下去,只要有地优、省优或转正的指标,不照顾你们照顾谁?”洪兆武自始至终苍白的脸色赵元伦早注意到,关心地问是否病了,并夸奖了一番他业务出色,希望他在这里干出样子来成为教学标兵。为牛利众,赵元伦专门设宴热乎了一回,因家里太乱,两人去小酒馆对酌,失去山头闷闷不乐的山大王牛利众终于高兴起来。
不高兴不舒畅的人还有,是马晓,了解到赵元伦答应王大胡子整他。赵元伦对小人物马晓较为谨慎,王大胡子反复嘱咐要给这个东西点颜色瞧瞧,他觉得这是攥在手里的棘子,要攥手会疼撂下却不行。在马成祥的大宴请中,马晓几次不赴专为他一人备下的宴,以身体欠佳不能喝酒推拒。
马晓的确身体状况欠佳,入学来心境莫名地灰暗,有着心力交瘁的感觉。真的病了吗?去医院检查却无贵恙,找到老中医张伯道,讨来了一个清神理气的繁复方剂,什么丹桂、栀子的十来味药抓来一大包。是伟大的本家马校长离去的眷恋缠绕吗?想来这个眷恋可笑得自己也感无聊,不是大谈庇荫的黄其善主任加官晋爵健在吗?他的第三感觉告诉自己,以下的日子不会平静,提出把年级组长及业务组长的职务全辞去。只有站在讲台上的那时刻,五六十双眼睛激起的不容颓唐与油然而生的慰藉在支撑着他。
赵元伦瞅准机会,捎上一条香烟来到大宿舍访这个格格不入的人。对马晓的辞去组长一事,他发了一通极为器重恨其不进取的怨尤:“是要拆我的台啊,你这样年富力强的骨干教师我不用,让人家笑话我。你提生活上的难处,只要能办我尽量解决,工作容不得这样消极。我们中心中学就是要看你们这个层次的人怎样干了。”展现着坦荡胸怀,“我的工作,只要有不公正廉明,你尽管提出来。我知道你的脾气,我的脾气你也要了解,最喜欢魏徵式的人物,就看你的配合态度了。”
马晓正浏览着《五代十国――第二重大黑暗》,王业坤到来就嘲笑:“哟?读史明鉴啊,这就要进化成人吗?”
马晓无好心情戏闹,两人谈来,王业坤说,赵元伦是真关心老师关心教学想把学校搞好,马晓道:“穿上袈裟就成佛,披上道氅就全真?”
“不要想那么多。”王业坤诚言道,“还是随点潮流吧。”
“我哪里不随潮流了?”马晓听来老朋友突然间有了不惑味道的深沉,不免有几分诧异,“我正确研究社会大潮流。”
“好了,愚人就是愚在身处愚顽不知愚。”
“什么时候学得云雾含糊了!”
“你想想,怎么能不去赶奉迎新校长的大潮流?”
“无心赶大潮,晕到个小湾汊里拣几只死鱼烂虾就心满意足了。”
“学着点不好吗?我们这些人缺少的就是顺应,想想在马成祥手下当兵,得到多少好处?”
“我没想得好处。”
“也得求个心情舒畅吧。细想,不是人家对不住咱,是咱自己不找好事。趁着改朝换代的机会,不要把身子挺得太直太硬了,学点求生存的本领吧,撞死南墙不悔有何意?”
“青山不改,碧水长流,任人去吧!”
“你呀!”王业坤沮丧地道,“咱这种人,用心理学家的奇谈怪论标一标,心理年龄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情感年龄更小到五六岁,可生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出好几倍,真可悲。”转回话题,“人家堂堂校长三番五次宴请你一个无名小卒,又专来探望你,还不够吗?”指着没开封的整条烟,“最好不要把校长这份情意象对待黄主任给的彩笔一样。”
你来我往人之常情,是啊,怎能对人家冷眼观望以至无缘无故地拒绝呢?马晓也觉得自己所做有愧,理短无措中挠挠头,手停在后脑勺上:“哎!我这人脑后有块高凸的骨头,是反骨。”
两人都泛出一抹苦笑,既而淡淡地笑出声来。
第九章 三
赵元伦与到县局取统考试卷的黄其善邂逅,不能放弃这个良机。他意识到,把马成祥大棋上较有力的这一子作“断”处理是时候了,这是削弱对方、补强自己薄味的必要损着。他把黄其善请到饭馆半天长叙,黄其善彻底认识到自己当前的不利处境,所依靠的马成祥本身笈笈可危难保校长之位。马成祥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黄其善感到自己确有被一同扔到垃圾堆的可能。赵元伦特别提及孙仲来的工作能力镇上也不信任,笑哈哈地道:“你们中心中学的一句话很有意思,说‘老黄把手甩,中心中学就停摆’。”从赵元伦嘴里听到此话,黄其善真正体会到自己的伟大,压住心中得意道:“嗨!这是骂我,还有一句更难听,咒我死。”赵元伦郑重地分析:“哪里是咒你,你想想,死了黄其善,中心中学就不转,不正说明中心中学离不开你吗?你的工作能力、群众威信从这儿就看出来了,群众希望你出来收拾残局,天时地利人和让你全占了。”黄其善伟大得飘飘然,不禁回想这一年来自己在实际工作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想到得不到应有地位的冤屈,更想到马成祥对他的气指颐使与不信任——
马成祥本来把郑培才视为异己,不知为何,又认为郑培才是可靠的自己人。有次他向马成祥说郑培才的劣迹,马成祥居然道:“你老黄办事开始走调了,为闫玉东的一点小恩怨,居然借我的手整人,险些把自己人推到姓孙的那边去,以后少耍这样的小聪明!”当时要解释马成祥都不让。因自己对马晓做工作,文科组出现较稳定的局面,开始马成祥也大加赞赏,可后来了解到马晓的一些言论,却又训上了:“你怎么搞的?看到点现象就把本质掩去,马晓如你说的那样驯服了?”怨尤猜疑神色让人心里发冷。
只因老师们说了句公道话编出这么两句顺口溜,马成祥更是疑心四起,这几天跑镇跑局,却让他远远靠在一边,前天还说了句让人不知所云的话:“老黄,我们学校的工作就指望你一人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确是让黄其善真切地感受到。
“哼!马成祥没我跟在后面早垮台了。”黄其善愤愤地想。回到学校后他无心再照料期末统考,一应事务交给康副主任,实施起宏伟计划,中心中学这块权力蛋糕他要力争一份。
学校的权力再分配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县委一要员的光顾小镇又使局势更加扑朔迷离,镇里无法抉择的情况下,异军突起的黄其善使格局又发生一次大变,使马成祥的支持者无力回天了。
这是在一次专门研究学校问题的镇委镇府会议之后,庞书记蹙着眉头刚回到家,无法排解的烦闷躁得他难以忍受,王大胡子陪黄其善到来。
“我以搞了十来年业务管理工作的身份说句良心话,我所说也代表了老师们的心声,中心中学这个窗口学校再也不能让马成祥折腾下去了。”黄其善直言不讳地道。
庞书记如第一次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黄主任。
“从情份上讲,我和马成祥关系不错,到现在为止,还是好兄弟,之所以反映对他不利的情况是为学校着急。大家细想想,这一年来中心中学给领导添了多少麻烦!”黄其善把马成祥的斑斑劣迹如数十指一一诉来,直使沈镇长听得愕然。诸如串连社会上的小无赖猴子胡整孙书记的事胜过《天方夜潭》,但出自马成祥的老搭挡口里的凿凿事实不得不使人相信。诸如老师们捐的救灾捐款马成祥只上交一小部分,大部分到局里跑关系用了的事,庞书记并不关心。庞书记佩服他对教育负责大义灭友,称赞这个死去后中心中学就停止转动的人物表现出的是对教育的赤胆忠心。
庞书记赞叹罢黄其善高度的责任感,征求对孙仲来的看法。黄其善既不避亲友,当然也不避仇,况且,他与孙仲来从本质上说是没仇的,道:“孙书记是个好同志,只是在具体管理上欠魄力,这是他的素质与经历所决定的。他原先在一个小联中当了几个月教导副主任,遇上文革受到不公正对待,平反后就升任了刘庄乡教育组第三副组长,调到我们这里才升为教育组组长。他从来没有从事学校的具体管理工作,现在又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学校的管理工作他很难胜任。”
沈镇长在他的两次否定中惊异起来,问:“谁能胜任中心中学的工作?”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希望领导尽快选拔出合适人选,我愿在良好的教学环境下充分发挥我的教学管理经验,把学校办好。不管从业务上还是学校宏观调控上,我都会充分发挥工作热情……”
黄其善又把老师们中流传的“竹死桐枯凤不来”等代表老师心声的话向庞书记解释,这是全校老师对当前学校主要领导人失望的反映。
沈镇长与镇主要领导们对中心中学第一领导人的人选问题又一次交换了意见,为了实施县委领导的意图,对孙仲来工作能力的肯定似是没被其他领导们理解,想着怎样进一步做庞书记的工作,回家刚到院门口,便听到妇人在训斥赵元伦的勤务兵王永禄。一个大男子汉被如小学生样训斥让人同情,沈镇长要平息妇人的怒火,当妇人道出原委,他也怒上心头。
事情是这样的。王永禄来给灌煤气,往外提煤气罐时妇人说这罐子质量好,防备被人家对换去。常来常往的王永禄随便得很,道:“这上面有镇长的名号不会给弄错的,你不认识罐上的字吧,怪不得孙书记说……”话到此打住,一时失口追悔莫及的样子。再问他听到孙书记说了什么,他死活不说了,就在这时沈镇长回来遇上。
“镇长,我这人嘴臭,您原谅点吧。”王永禄哀哀地求告。
“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沈镇长也冲上气来。
“镇长,不光我听到,这话是孙书记在赵校长那里喝酒时说的,刘副校长与耿会计都在,你问他们好了。”王永禄可怜兮兮地道。
沈镇长如老师罚学生站般让王永禄站到院子一偶,一个电话便把赵元伦传到,对待这主仆二人象对待不老实交待就把狗头给砸烂的反动派一样。赵元伦对这个不知轻重乱说乱动的仆人是气极恼极,喝斥道:“我真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镇长的话,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有什么就快说,说错一点我扒你的皮!”
王永禄道:“是这样,孙书记那次在我们那里喝酒时,说这里嫂子是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村妇女,没资格当幼教中心的校长。”
“好象有这么回事,当时我喝醉了,也没怎么听清,听过去一恍就记不起来了。”赵元伦拍拍脑袋,“是有这么回事、是有这么回事,好象耿会计他们几个也在。”一停,便大骂开王永禄嘴没遮拦,把小事弄成大事让镇长生气,光骂似是不解气,把王永禄捣上几拳。
第九章 四
老师们看到,自称要享清福的赵校长时刻忙碌着,不管是老师、学生的生活小事,还是有关学校秩序的大事,他都发挥着不倦的热情。那次,一女生中暑,已显臃肿的他指挥着师生把学生背向医院,彭凌背着学生,看到他跑在前面的背影,有朱自清看到父亲背影的感受。在急诊室里,年轻的大学生大夫翻白眼轻蔑地道:“你就是校长?”赵元伦谦逊地回答也没赢得尊重却得到训斥:“我几年前也是学生,非常明白学校领导对学生的关心,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你们学生暑假前后中暑的出现了十几例,学生为什么反复中暑?就因为住得太挤,你们不加强生活卫生教育又不采取措施,宿舍里是让人窒息的脚臭汗臭气息,学生能不中暑吗?”赵元伦面红耳赤虚心向大夫请教,针对当前学生居舍条件应采取哪些措施,又问跟前老师,学生的住宿状况如何。老师们说三间房子中住七十来人时,大夫恨声恨气地道:“什么学校,集中营也没这么残酷,你当的什么校长!”老大夫批评年轻人不礼貌,赵元伦连说批评得对,他要豁上命改善师生居舍条件,又对这个爽直的青年大夫夸奖不已,诚邀去学校做客。
不仅学生宿舍成问题,因赵家坪又合并来十几个老师,老师居舍更是拥挤不堪,赵元伦为此大伤脑筋。他让高会计详细报告学校现有节余资金,高会计毫不含糊,三下五去二算盘一阵响,便把账目背给他听来。本来入学所收学费应该有些现款,可光为上届饭馆里的吃喝就支出了一万三千余元,对当前学校来说,这是惊人的数字。这事赵元伦很清楚,老师们也有耳闻,气得都是握紧了拳头的。他在校会上义愤地道:“我赵元伦不开支一分这样的钱!”高会计报出学校仅有四千六百元时,赵元伦沉重地摇了摇头道:“真是天要灭我们学校了!我上任的第一天起就去镇里申请建宿舍,到现在没结果,收的学费都糟了,学怎么办,真逼死我老赵了。”高会计当时跟着马成祥没少吃喝,惭愧地低下头。
“能投入建宿舍的能有多少钱?”
“只能少,不能再多了。”
“怎么?还要少?什么理由?”
“例年教师节及元旦都是要花销几个安慰老师们,现在不留出来,到时候怎么办?”
“留出多少?”
“一千五百元左右,从例年情况看最少也要花费这个数。”
“还有什么要开支?都列出去!”
高会计把日常办公用款、必买烤火煤的钱、期末考试等例行费用扣除,算盘一响报道:“还余一千四百二十元。”
赵元伦听着精确到十位数的现有建房钱,恶狠狠地道:“把这些钱分为三包,两份四百的,其余连分钱也包上,明天赶早和我到镇里走一趟。”
这一招果然灵验,只等了一天零一小时零一分钟,三万元款批了下来。
好消息传来全校振奋,如拨给每人三万元甚至三十万元似地让人高兴。赵元伦立即召开了教职工会议,让大家广泛发表建议,怎样用仅有的三万元生出最多的房子。老师们众口一声,只要能自己出力干的工作自己干,校长怎么安排怎么干!赵元伦也激动不已,颤着嗓子道:“有这样的老师,还怕学校搞不好?老师们,这是为我赵元伦建房子,是为我赵元伦贴金贴银,使劲干吧!”这句反话更激发了老师们的激情,按捺不住地嚷嚷乱乱喊叫,为赵校长建私房也愿干!
劳动工地上,到小河里拣石头还是清地基,赵元伦负着一身肥白的肉,比小青年们干得还欢,尽管效率与青年人不能相比。一边挖着地基,赵元伦提醒大家,一定要把地基挖好,不能象现在正住的有些教室,地基下沉使墙体出现裂痕。这引来了大家对开裂教室的担忧,有人说,墙再开裂,真不敢进去上课了。有人说,现在三万元建九间房子,以这样算来,去年投进校建的一百三十万能建五所这样的学校。老师们义愤上涌,大骂揩建校油水的腐败分子。
赵元伦擦着汗招呼慢慢干,老师们打趣:“谁象你?到屠宰场里能打上特等的印记。”
“我可没胃病也没胆囊啊。”赵元伦笑哈哈地道。
马晓知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