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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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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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咒谁?”闫玉东暴跳起来,“胡说八道!“
“没有呀,”郑培才一脸谦和,“刚才你自己说累坏了,怎么是胡说八道呢?”
闫玉东不罢休地理论下去,而郑培才半天才回一句,却把对方的激动越激越高,一文一武搅闹得颇有水平。
黄其善闻讯赶来,郑培才温和的态度让他无火可发。马成祥赶来,郑培才对自己迟到旷课的错误供认不讳,说闫玉东不该发火伤和气,而他尽管如此是不计较的。马成祥找茬质问他的班级情况,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处理结果是闹事的两人各挨四十大板,闫玉东强压住一口恶气。这两人如此的小摩擦不断,好戏屡屡不绝。
文科组里,王业坤不在乎缺勤更不在乎量化分低,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他诉起家计繁多的凄苦让人没办法强对他作要求,反生出恻隐之心暗中放他一码。宋志林等民办教师在他的影响下,也一如既往地散漫。特别是老卢就要娶儿媳妇拾掇房子,更难把班坐好。马晓对民师们的考勤马马虎虎,对在他看来应坐好班的老师却是要求严格。张兆国瞅出些门道来,眦牙裂嘴表示不满,三番五次翻看考勤记录薄。马晓无端地生气,声言他对每个人的考勤记录都打了折扣,有人想让记全勤他就给记上好了,丝丝不快在地下涌动。
校方打王业坤单独谈话,他回到办公室把书本拍给叭叭响,骂道:“哪个王八蛋告我的状?本人迟到从来不怕人,有人愿用我的血染红顶子尽管染去!踏着我的肩膀讨赏晋爵尽管讨去!我甘为人梯,把我的缺勤记录划到北拉山又有何用?笑话一桩!”说着,向张兆国瞄去。
不急不慢哼着小曲子的张兆国道:“和我无关,我敢发誓,谁去告老王,天打五雷轰。”这话谁都不信,他反倒自动把告发的功劳搅了过去,引来大家嘲弄。
王业坤的话犹如电磁波,转播台的效率绝对是世界先进水平,马成祥更如一台高灵敏度接收机,接收到信息就要分析,分析来分析去推翻了原先对王业坤骑墙派的认识,佩服骑墙派是要倒向敌人的真理。往自己一边拉他不过来,反倒向敌人一边,足见王业坤品质之劣。马成祥再也抑不住对这个民师愈积愈多的不满意,吩咐黄其善:“去问王业坤,从学校到北拉山有多远。”黄其善大犯踌躇,甭说去问,想想心里都发馁。他把马晓请到了酒桌上。
“马老师,今天我和你说几句知心话。”
“好,你说吧。”
“咱先讲明,说好说孬可别翻脸。”
“不翻脸。”
“说多说少自己心里有数,可别外传。”
“不外传。”
“我是以咱同是三峪人身份找你谈谈的。”
“说吧,我以同是三峪人的身份听。”
三峪,是小镇东部的一条大峪沟,从外向里形成扯扯连连三个大村落,依次是外峪、中峪、里峪。这里千百年来上辈下辈通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人不是亲戚关系。闹土匪的二三十年代,三峪人都搬到大崮顶的围子里,共同生活共同防御,真正合为一家。三峪各村处理矛盾最常说的话是:“咱三峪是一家,还能有过不去的事?”
黄其善这手棋正着眼点,唤起马晓浓浓乡情。看黄其善那长辈神容,生出见到负犁牵牛的叔伯一样的感受,真想向这个长辈倾吐心语,可谈什么、又从何谈起呢?谈一谈对现行课堂教学模式的反思,还是对提高老师教学积极性的认识?是谈一谈学生辍学流失的困惑,还是学生难以承受的课业负担?
“马老师,你说,我对你怎样?”
“很不错。”
“我想,对你再好也没法好了。小马啊,年级组长是学校的中层领导干部,有多少人想干都有没让他们干,我和马校长没得你一点好处,你连句好话都没给,可我们还是把这个位子给了你。你呢?没互相帮衬着来干的心,让我再怎么说你。”
马晓心中绞着千百种滋味,怒?怨?悔?无奈?激愤?狂燥?落魄?静听着。
“你一来学校,就交上王业坤,交什么人我不反对,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可你也不想想,王业坤是什么人?俗话说,是非之人不可交,王业坤是生事惹非的人,你若不和他来往,办事保准没这个愣挣,近了墨自然黑啊。好好想想,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又年轻又有学历,学校里把你当作第二梯队来培养,你要明确才是,少出难题,多向领导靠拢才是。你想想,前些日子管理干部会上你让马校长多么难堪,按常规,得一同挨顿批评,可是马校长没有这样做,尽量不涉及你。为什么?这里面就有情份,要是真对你来上几句,我这个三峪人怎能下得来台?其实,马校长对你与我对你一样好,你不管做错了什么,他都不存半点芥蒂。”
“马校长应该感谢我才对,”马晓苦笑道,“没有我,孙书记怎能搞出一团糟让马校长显出伟大?没有我的导入,开会时马校长的话怎么能顺理成章地切入?”
“别想得太多了,你所做的没错。我和马校长说说,让他感激你的帮忙,请你喝一壶就是了。马校长多次表示,希望你多去他家玩儿,很看重你。”
“真该谢马校长抬举。”马晓自嘲。
“咱话再说回来,你真想在这里混好,我一定会帮你一把。你要首先和王业坤这样的人划清界限。”严肃起来,“要大胆地开展工作,别在乎一个王业坤,他不就是一个民师吗?本就在领导们中臭哄哄的,有什么可怕的?工作上有我和校长的后台,你们组里也有一些值得信任的好同志,象倪诚、徐元玖等就是,张兆国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是老同志了,很值得信任。你放心好了,王业坤成不了大气候,只要你大胆工作,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组长这一工作干好。”
马晓沉思不语。
“你把王业坤的考勤卡严,看他会怎么样!”
“黄主任,多谢你的好意,这组长我干不了,你另找人吧。”
“你呀,你还知不知好歹?”黄其善变了脸,“你这样下去,我和马校长把你靠边一撂,看看会有什么结果!王书记恨你恨得切齿,说你身上沾染了暴乱毒素,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思想顽固不化,向局里和纪检委打过好几回招呼了。”
马晓怒火中烧,深深地吸口烟,牙关紧咬两眼瞪圆,茫然向外望去。校园里,冷风卷动着尘嚣直搅向苍茫天际,灰褐的天地正酿着一场骤雨吧。
那是前几天,郑培才为弟弟的工作走关系,找到了同学的朋友的大哥——县纪检委书记。席间,书记了解到郑培才是会山中学老师,便问杨泉生与马晓两个老师怎么样,郑培才看到他两人受书记的关怀说了些助兴话,当变着法想从书记那里了解这难得的关系有多亲密时,书记极力回避。郑培才回来便问马晓,马晓不知就里,只好再给他一个含糊其辞。
“马老师,”黄其善道,“其实不需要怕,只要好好工作,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党的政策开放了,再说,我和马校长尽力护着你,你就放心配合我们干工作吧。”目光征询过去。
马晓木然不语。
“我看,你是真不知好歹!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中老老少少的想想,弄出个难以想象的结果,家里人怎么过下去?”
“不至于吧?”马晓缓慢沉重地道。
“就是不出什么大事,浑不出个人样儿来,家里老的少的也没脸,嗨——”黄其善对这个不争气的年轻人失望地长长叹息。
这场同乡知心话谈得马晓心灰意冷,晚上躺在床上,赶不走睡意又唤不来酣眠,似是在漫漫泥淖中挣扎。他欲泣无泪欲笑不能,头胀欲裂又一片虚无,似是天堂里的天使与地狱里的魔鬼交替着向他召唤——来呀!
炼狱的一夜迎来曙光,迎来了钟声的悠扬学生的喧闹。马晓看完早自习课回来,觉得头痛难耐,与他人调了早上的课昏睡到早饭时,同舍的老师把这个大赖虫弄醒时看到异样,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五。他感冒了。
黄其善接到转来的病假条就赶到了马晓的宿舍,同舍正吃饭的老师对马晓关心不周先挨了一顿批评。当有人告诉他给抓药的已去医院时,他还是不满意,说现在流行性鼠疫发病率极高,不能潦草马虎。他来到床前硬把坐起来恭迎的马晓按下,察看一番,以长者的温存伸手摸摸马晓的额头惊诧道:“发大烧,赶快去医院检查!”不听马晓本人的阻拦,吩咐正吃饭的青年们赶快找手推车来。有人奉命而去不一会回来,报告学校的手推车被老卢借回家推石头了。黄其善指挥着用自行车驮,马晓甚是感激,但知道自己没大病坚决不去医院。他知道到了医院,什么化验费过照费住院费的一个月工资便流去。黄其善在他的执拗下由爱发展到爱得气恼,尽管如此也是没办法的。
老师们都去办公上课了,躺在宿舍中的马晓迷糊一阵坐起来,习惯地拿起枕头边的书,满眼的字扭曲虚幻成迷宫图,他心烦意乱地随手扔去再躺下来,迷迷糊糊地折腾来折腾去。他望一眼六七人的这个大宿舍的凌乱,心烦地闭上眼睛,听觉机能灵敏起来,听到教学区大嗓门的老师隐隐约约的讲课声。他再睁开眼时,一碗凉了的荷包蛋又映在眼里。这是黄其善送来的,他不想吃。此时,这个实落落的关怀刺得他眼睛生疼,难言的感受搅在胸中。他想喝点水了,暖瓶与杯子就在眼前,却懒得去倒,再把眼慢慢地闭上……
那也是一场重感冒,那是躺在家里的床上,妻子就安坐在床前。他察觉到母亲来了,又悄悄地走了,父亲、爷爷及族里的婶子大妈们也来了,都是与妻子窃窃几句悄然离去。
女儿虹儿次次挨到床前悄悄地站会儿又悄悄地走开,象忽然懂事了许多,藏起娇闹怕打搅了爸爸的梦。
今天病躺在宿舍里,黄主任来了,同志们来了,或高或低地问候安慰,同舍的老师跑前跑后,可那是与家人全然不同的同事的关心……
马晓躺着,一个年近三十岁有妻室女儿的单身汉躺在属于他七分之一的大宿舍的乱杂中。他无力地叹口气,心里自语:“让大家受了拖累。”昏昏沉沉中,他的灵魂飘荡去,神祗们定会看到一个冥顽不化的灵魂游荡在荒郊,正在寻找天堂之路。
一天里,马晓多次见过他的魂魄却没见过他人面的王业坤来了,马晓在他来站过一会又走到门口时察觉,叫住了他。
“有事吗?”王业坤站在门口阴沉着。
“没事。”
“我想也没什么事,领导对你这样无微不至地关怀,自然不需要别人照顾。”王业坤说着转回来,把碍事的一碗荷包蛋端起来砰地放到一边,汤汤水水溅出来,滴滴嗒嗒地向桌下流去。他道:“黄主任这温暖你怎么没温暖到肚子里去?”
马晓脸上掠上丝惨淡的笑。
一个凄凄地黑着脸,一个惨惨地笑,这里两人如两个活鬼。王业坤指了指放下的一兜水果道:“休息吧。”就要走。马晓想与他谈一谈,既不想对他隐瞒什么,又不愿矛盾明晰,犯了片刻踌躇把走到门口的王业坤喊回来,把两人当前的处境如实相告。王业坤理智全丧,骂道:“这些狗东西,看着我不顺眼。正好,我缺个辞职的茬口,这教书匠当够了!”
“茬口以后找吧,你可以走。我也是想走的,可我们都没有走的决心。”
两人沉默一会,王业坤耷拉下头,招呼也没打,走了。
第七章 三
    马晓感冒引发胃病,期中考试前几天的监场任务因病逃脱,由于大家赶批卷子人手紧,他接了明天的监场。他早上醒来一身倦意,吃过早饭到床上一躺便模糊睡去。二校长腋下夹着卷子找来,说这就开始考试才知道监这一场的李老师也没来,让他赶快去。马晓头嗡嗡响着,天旋地转地步入考场,五十多双等待得心焦的眼睛向这个不称职的老师望来。
“对不起,同学们。可以往后拖点时间。”
学生嘈嘈切切的私语被老师的礼貌抑为平静,都急切地等着发卷。可惜,马晓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数不清每排的人数与卷子,抖嗦着手把卷子又合为一叠。有细心的学生突兀地叫道:“马老师病了。”全场学生愕然。前面马上有学生走上讲台来要替老师分卷,有学生高声道:“回去吧,老师,我们不作弊。”接着又有些学生这样喊起来。有学生让大家把夹带资料拿出来,呼啦啦一片响动,有的举着书本小抄,有的去收集近前同学的资料,有的向讲台送,一会儿,讲桌上就积了一大堆。马晓大为吃惊。他监过无数次场,收过学生无数的挟带资料,可一场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夹带资料是他难以想象的,几乎所有学生都有作弊动机!惊异闪过,他真想大海汪洋地哭。老师?学生?他头脑几乎是空灵的了。
这时,黄其善急火火地赶来,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也真不凑巧,和你同场的老师有事不能来,这场我替你监吧。”马晓又受一宠,觉得对监场苦差从没有过这样饱满的精力与激情,道:“同学们的自觉程度是不用监场的,况且我也能陪同学们考下这一场来。”不容置疑的坚定使黄其善惑然,又看看讲台上高堆的资料,再看看学生兴奋的神情更加迷茫了,嘱咐:“支持不了就向巡场的说。”
学生把卷子发下去,马晓道:“同学们,很感激大家对我的体谅与信任,这场考试我们来回例外,要是有谁非想作弊我不反对,更不会管,我在这里只为同学们服务。”
这一时刻里,师生的心脉脉联通在了一起,他们共同沉浸在颀悦中。
考场里好静啊,没有一点窃窃语声。
考场里好热烈啊,均匀的喘息、刷刷的走笔如千军万马在沙场奔腾。
马晓眼睛湿润了,陷入思索中——
老师是什么?
是铸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吗?
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是吗?是!
是臭老九,是吗?不是!
学校是什么?
是王大胡子的领地?不是!
是校长书记的家天下?不是!
马晓苦苦求索着。
他的病神奇地痊愈,自己都难以置信。考试完毕的那天下午,王业坤把他约到家中,两人一个胆囊炎,一个病体刚愈,也不管什么病不病,喝得大醉。从此,王业坤的坐班严谨起来,却对马晓疏淡得让任何人都感到意外。马晓组长的职责从此照章履行,文科组秩序大变,条理井然。黄其善与马成祥看到可喜的变化,马晓的功劳自然是大大的有了,直夸马晓工作干得出色。黄其善的辞儿更多:“怎么样?就得和王业坤这样的人划清界限。你看看,他这不是老实了?正义一树起,歪风邪气就会自鄙,兴不起风浪来了。”孙仲来更是对他表现出十二分的满意。各位领导多次盛邀他赴宴,他都因病戒酒不能如约,让人遗憾。
第七章 四
    赵元伦认为已卸掉竹竹花儿这个包袱,轻装奔忙在学校管理中,奔忙在镇里局里,进取之心无时无刻不在鼓骚着他。中心中学的情况他了如指掌,镇里一些领导对马成祥的反感他更是不清楚的认识,感受到又一次达到理想的机会日臻成熟。前天,他与孙仲来谈了半宿,让孙仲来进一步认识到马成祥这个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局势,进一步让孙仲来认识到学校权力分配起决定作用的因素,他们共同展开了“倒马”工作。这次较量,赵元伦已作好了失败的充分心里准备,但把马成祥拉下马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只是自己得多少利益还很难把握。他这次去赵家坪找牛利众,希望牛主管把联中的教学工作再下滑一个新台阶,在暑假的全县学年大联考中再拉下几分中心中学的平均分。
来到赵家坪联中时,一个难以想象的局面完善着他的美妙设计——牛利众哼哼唧唧地躺在宿舍里,头发蓬乱,眉角连毛带皮去了一片;办公室里桌椅朝天。老师们躲躲闪闪怯生生的面孔,衬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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