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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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了狗醉了-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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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零零落落地坐了七八个人,本来就谈说得乏味,扔下这个话题无话可说,静下来。这时极需要张兆国的小曲子来填补空白,可他正在校长家为妇人消气,有人断断续续地吹上一阵口哨聊胜于无。
晚饭时,大宿舍的公民们相约去打饭,杨泉生独自闷在那里,马晓对手上拿起碗眼还盯在《易经》上的冯升平道:“小杨心事不小,给他占一卦预测凶吉。”有人应声找硬币没找到,把手中的饭匙递上去让他掷,他懒得玩这无聊的把戏,倪诚便代他掷来。匙子扔向地板的一阵叮铛响后,冯升平煞有介事地画出乾坤符,说占到《中孚九二》,把爻辞念来——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妙哉!”马晓道,“这不正说了在上课时间校园里一片幽静,我们的两位第一妇人你唱我和吗?这是天意。那么,谁有美酒与我们共醉呢?”
“我有美酒。”去打饭正走到这里的彭凌与武玉浩几个凑过来。
突然引出喝酒,正合了大家心意,都说美酒在各人的兜里存放着。准备打菜的把碗子咣啷一声扔下,正吃的小李与小黄把菜端到门口就泼,骂:“去他妈的维生素!”便合计凑钱,另一大宿舍中有些人听说要喝酒也凑上份子。马晓征求大家这酒怎么喝,是否让伙房炒菜,武玉浩、彭凌等人讥笑:“喝不起就不喝,用网兜煮饺子去。”彭凌甩出一张十元钞喊声掏钱,大家齐凑上来,倪诚等几个自告奋勇,收起大家丢在桌上的钞票去饭馆要菜。
菜很快送来,吵着喝酒的十几人没一点准备,首先是菜没处放。送菜来的服务员和熟人打趣,说要是再来送菜,一定给扛张餐桌来。尴尬中,各人急忙把室内高高矮矮放书放饭的课桌清理出来拼在一起,居然有一只较高的凳子也排上了。有人自嘲说,这是象牙筷子配黑碗,歪嘴的雷公配天仙。喝酒的杯子没有,各人找来茶杯牙缸权且代之,椅子不够,把小些的箱子搬来充当。一阵忙,终于摆开了阵势,却又有人来入伙,不得不再忙乱一阵。看这一圈十几个人,高坐的、矮坐的、蹲着的、索性站着的,百态全具。有人又来入伙挤不上,活骂一通这群饕餮之徒。
宴会开始,同启开几瓶酒,不管杯子大小咕噜咕噜倒上大半杯,斟一圈,几只空瓶便滚到地上。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干!”乱吵嚷中有人模仿土匪的口气一声喊。
杯子此起彼落,乒乒乓乓;手臂筷匙阑干,影影绰绰。说的、笑的、叫的、骂的,无异狼食羊的景象或是械斗场面。这里无长下之分、尊卑之别、主客之说,各人只是任着性子和着气氛乱灌海吃阔论高谈。
钱大嘴又来“借锨”了,喊叫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来便往人圈里硬拱,别人轻重善恶的戏骂他全然不顾。满屋子里找不到合适的酒具,他便把一只大铁碗拿来盛酒。倪诚喊:“钱师傅,我们没酒了,去提捆来孝顺大爷们。”钱大嘴四处乱瞅,看到果真瓶子大都是空的,问买酒谁出钱,有晚入伙的喊叫着大爷出钱拿出钱来,他接过钱乐颠颠地跑去,不多时就拎来两捆白干,往地下一放,抽出一瓶用牙咬开,对着瓶口先灌上一口,再倒上半饭碗,挤上来,不管谁的筷子匙子摸上来便夹菜舀汤。
想起计较酒时,各人已现醉态。大家一致认为,醉也喝出些名堂才是,以瓶子往外倒的流量与大约时间为量度,倒上两圈一同喝下去,算作本是开场时喝的两个酒。再往下,几个人结巴着要来惯例——六来顺当,可喝下去的酒又没了次序,这时早有相邻的人耍起八仙令来,酒令喊得山响。
几个看不惯钱大嘴的人挤弄几下眉眼,齐对准了他,又是补酒,又是敬酒,又是罚酒,钱大嘴喝得应接不暇。眼看他喝得酒往上泛,有人又因他做的馒头发酸发臭难以下咽再罚他一杯,有人说他的嘴大喝少了不湿嘴给照顾一杯。因他把菜里洒上了酒,倪诚端起一碗菜汤硬要他喝下去,让比较一下这与他做的大锅白菜汤味道优劣,他不喝,便有两人封住他的膀子由倪诚往下灌。汤终于从他那漏斗般的大嘴灌下去,他拿捏着嗓子如店小二报菜名般叫道:“味道好极了——”哄得大家开怀大笑。
醉得坐不稳的杨泉生,还是西装工整领带严谨,他要与马晓碰两杯,马晓劝道:“你醉了,去躺下醒醒酒吧。”
“躺下醒酒?”杨泉生说得吃力,却撑着桌子站起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身子一个前倾,差点趴到桌上。马晓自不量力想起身帮他一把,起身中一扶桌子,这张吱吱嘎嘎的破课桌那头的钱大嘴冷不防,叭嚓倒在了多单位组合的大桌上,只听一阵哗啦呯叭,几只碗碟便完成了从磁器到垃圾的过渡。被人拽起浑身菜汤的钱大嘴,强捺下涌上喉头的汤汁道:“我、我醉了,没、没醉、醉……”前合后仰又要倒下去。
看到钱大嘴醉得一塌糊涂有人于心不忍,架上送他回去,刚到门口,他便哇地一声,酒、菜、汤、水倒出来一滩。一只狗斜刺里蹿将来,叭嗒、叭嗒添食。钱大嘴睁开朦朦胧胧的醉眼,看了看狗艰难地喘息着高喊道:“哦!我醉了——,狗醉了——,会……中……醉了——”最后一句大家听来是“会山中学醉了”。唯一清醒的冯升平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挤到门口的醉汉们便齐唱起来,悲怆的合唱回荡在校园夜半的寂寥中——
“哦!我醉了——,狗醉了——,会山中学醉了……”
第五章 一
    中心中学的波波澜澜王大胡子尽收眼下。在他看来,之所以乌烟瘴气一团糟,全出自校长马成祥,恨不得立刻把他撤职查办。时常来王大胡子家玩的程立达每每被警告,不要再紧跟马成祥。程立达以晚辈的胡闹调笑搪塞:“马校长也不是一无事处,他那个大块头沤沤烂烂比一般人多出一担粪,到时你养花种草用肥料,我给挑一担来就是。”
“小人精,和当书记的爹一样鬼精。”王大胡子被逗得高兴。
程立达可谓中心中学的特殊公民,考勤对他有意放一码,为的是让他到处逛逛了解点信息,可这一段他的一问三不知使马成祥不满意。
程立达是不敢再让马成祥满意了。那次,他与王大胡子同在沈镇长家,谈起马成祥,王大胡子毫不忌讳:“我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中心中学,落到姓马的手里就成监狱了。他一时发神经,把校院的角角落落整成田畦,叫什么劳动基地,学生活动的地方全没了,只要踏上一个脚印,又是罚款又扣分,学生家长都找到我头上来了。才十来岁的小孩儿,一星期里被罚几次,有次是因床底有几根铺草。”越说越激动,“他娘的,太霸道,成法西斯了!大文件小文件禁止罚学生的款,他姓马的非顶头干不可!听说光罚款的条条杠杠就定了一百来条,施这种法子是存心整学生,要是学生都象当兵的样守纪律,还用得着他们校长、还用得着要老师吗?”问程立达,“你说是不是?”程立达点头,他又道:“教职工中,他姓马的拉一批打一批,只要他看着哪人不顺眼,就给小鞋穿,老师们没有一点教学积极性了。这些天他成心挤兑孙书记,使出老婆来搅得全校一下午没上成课,一个臭娘们儿巧天巧地地骂,情节极为恶劣!让学生学什么了?学骂人吗?太不象话!他还把责任推到孙书记头上,愣是把这当作整人的把柄……”
两妇人上演的好戏沈镇长知道,反映的不少,但众口不一。学校问题降格到乡间邻里的俚俗角度,确是让人啼笑皆非。他生气地道:“这事看出马校长的霸道成份。马校长的作为是值得研究。”
“这样的事要认真计较,要不学校还能办下去?治一治姓马的霸道,是时候了!”王大胡子愤愤然中征询程立达,“你说姓马的是不是太霸道了?”
在王大胡子的怒目审视下,程立达怯懦地颤声道:“是、是有这么一点。”
“只有一点?让你反映点问题,吞吞吐吐,我看你是贴到姓马的身上下不来了。小学中心的赵校长夸你不错,我看不尽然。”
沈镇长道:“这所窗口学校欠整治是事实,再这样下去确是不行。这个马校长,校建工作给大家难看,又大折腾了小折腾……”话停住却是意犹未尽。
程立达大受震动,综合认识,感到马成祥的噩运为期不远。前几天,马成祥让他给庞书记送去两包牛肉干,书记大人没一点兴趣。为增加牛肉干的份量,他说这是马校长的三弟从上海带回来的正宗美国货,没舍得吃送来。庞书记撕开一包,随便填到嘴里一块嚼着冷冷地道:“不是好东西,甜不甜咸不咸的。美国鬼子的东西不见得都好,起码美国人屙的大便也是臭的。干巴巴的皮筋东西,是马校长准备扔到垃圾堆里的吧?”当时,程立达极力把面部肌肉堆到颧骨上陪笑脸,庞书记吃药似地咽下牛肉干,忙喝口水冲冲怪味,拉过果盘剥个栗子填到嘴里,香香甜甜地嚼着道:“还是我们土产的东西实惠。”程立达一看便知,这是刘义校家才有的大套栗子,左近方圆是他家最先引进此品种,并已产出数量不多的果实。
程立达隐隐的感觉,这时变成了切身感受。正如赵元伦所说:“小程啊,坐马校长的船,小心风大浪急陪着落水哟!”他身上袭来一阵寒意。
程立达逐渐对刘义校随和亲热起来,这个青年人的变化使近来历经变故的刘义校警觉得不知怎样应对。这天晚上,程立达突然来到刘义校宿舍。这是他半年前经常来的地方,半年后的今天,屋里的一切与原来一样,但他们之间却不是原来了。程立达看着眼前的小厨子,好象又回到去年——
那天下午他与马成祥等在这里热乎,酒喝得高兴,茶闲饭余大家要趁兴玩扑克,他就和刘义校拾掇满桌子的盘碗,窗台上放不下,几只空下来的盘子被刘义校放到了床底鞋子搁板上。大家齐笑刘大主任吃喝拉撒不分档,马成祥发感慨,从这里足以看到物资供应总管不为自己谋得益的作风,并让刘义校搞个厨子自己用。刘义校道:“我用了,你们还有吗?”说得大家唏嘘不已。马成祥让他去木器厂买一个,而刘义校执意说搞特殊老师们有意见,给校长的工作添麻烦,马成祥很是生气他公心太多。还是高会计有办法,说木器厂老板的孩子在这里上学,刘主任明天就去订做厨子,并告诉副厂长,学校为了与厂里搞好关系,就要收的学费给他家的孩子免了,这样一定会弄个免费的厨子来。办法高、妙、绝,真如高会计所料,没几天,刘义校就分文不费,让程立达与二校长帮忙抬回来了崭新的厨子。
程立达近半年没来,厨子还是如往日一尘不染。看到几盘小咸菜安放在里面,他为打破隔阂,随便打开厨子二指夹起一粒花生米填到嘴里,皱皱眉头道:“哎呀,放多少日子了?变质不能吃了。”
“不会的,才两天。”
“我来的少了,让你赚不少便宜,要在先前,让你一天也放不住,吃不了就装到兜里捎走。”
这让刘义校回味起他们同在马成祥大纛下的日子,这年轻人转前伺后颇是让人喜欢。各事其主后,这年轻人虽屡屡做些让他难堪的小动作,让他想到的还多是好处。当今隔膜至此,不禁让他感叹:“哎——,我这里你是不来了。”
“不是来了吗?”
“你不过来也好,要不惹下马校长那边的麻烦。”
“哼!我才不怕呢,早看够了姓马的盛气凌人的霸道,只是不得不应酬罢了。”
“哎!各人挣碗饭吃,低眉顺眼地不容易呀。”
话终于说得投机,程立达神秘兮兮道:“你不知道吧,姓马的时刻准备打你和孙书记的饭碗,正整理你们的黑材料呢。”
刘义校顿时吓得脸色蜡黄虚汗津津,痴痴地真假难辨一脸狐疑。程立达生气地道:“不信就拉倒。我揣度了好些日子,感到不对你说心下不忍。”
“相信、相信。”刘义校生怕程立达立时飞走似地,紧拉住他,“你的心情我理解,不信你还能信谁?”
了解真相的机会终于来了,马成祥的大衣就放在空无一人的校长办公室里,他的机要小笔记薄一定在这衣兜里。程立达瞅准了难逢良机,找来刘义校取出记录本看个仔细,他站在门口望风。刘义校抖抖地端着本子,吃力地一页页翻去,看一眼本子就要抬头向外张望几次。程立达生气道:“尽管看你的,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还不起作用?”刘义校这才稍稍镇定些。孙仲来走来,觉察到紧张得窒息的气氛便知大事得成,急急附到刘义校跟前一同看下去。马成祥的龙飞凤舞让人难认,可“孙”字、“刘”字下边的内容他们凭直觉便不难灵会。某某几时刘义校无故不见人,急待修门窗找不到,某某几时孙仲来拉某人喝酒而耽误上课……密密麻麻凌凌乱乱地记了不少。
猛听得程立达轻轻干咳,刘义校慌忙物归原处,努力镇定情绪往外走,到门口迎面碰上马成祥。他们几个掩饰不尽的鬼胎让马成祥生出疑窦,犀利的目光扫一圈问都在这里干什么,程立达说找孙书记请示学生入团的事,马成祥听着他心虚气短的话更觉出问题,凝进这一时刻里苦费神思不得其解。
黄其善针对很多老师的反映找张兆国谈话,语重心长地劝张兆国做学生工作要讲方式方法,不能影响学生的学习情绪。张兆国大骂有人告黑状,黄其善极是气恼地喝问:“你把女生叫到宿舍处理问题,熄灯时间过了都不让学生回去休息,有这事吧?你班的文娱委员被你叫到宿舍批评得好几天情绪不好,是吧?”
“这些事都有。”张兆国悠悠地道,“女生的小孩子脾气你该知道,不教育不行,教育也不中,班级工作难做啊。”
“以后做女生工作要注意,一不要把学生调进宿舍,二不要批评得太过分。”
“你不理解我们当班主任的难处哟,要把学生管理好,针对一些思想问题得反复教育开导,上课时间不能耽误,课余时间学生到处撒欢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回不把话谈通怎么行?我把学生调到宿舍也是不得已,你想,遇上学生谈恋爱的事,能在办公室里谈吗?学生时不时闹点情绪很正常,我那娘们儿下边还一月一回流脓淌血不舒服来,哪能光好哇。”
黄其善听得气恼不愿再与他磨下去,道:“你班问题很多,学习成绩比其它班越拉越远了,你得好好考虑考虑下一步的班级工作怎么做!”
“早就说过嘛,我班学生基础本来差。”
“这不是理由,学生是按成绩平分的。”
“平等分配也有走眼的时候,到集上拉个小猪儿,看着怪滑溜,弄回家去往往不好喂哩。”
黄其善对付不了这油滑,气呼呼地站起来:“甭和我兜圈子,班级工作做不好还算是小事,出了大问题可要自作自受,一些事你得好好想一想了!”指向外面,“你走吧。”
张兆国不急不火,还是拖着老绵羊腔从容说来种种理由,在再一次被逐时,道:“我也想走了,只是有句话想和你说,不知道愿听不愿听。”
“我不想听你的鬼话!”
“正好,反正也不是好活,人家说你和马校长……”张兆国说着站起来走。
来了兴趣正要听下去的黄其善好言挽留刚才要赶走的人,胃口被吊得焦躁,气恼地道:“卖什么关子?你最好再不要找我办这说那!”
“其实没什么,人家孙书记他们说你和校长要往死里整人哩。”张兆国说着,踱出去,“我还急着备课,有空再细说吧。”悠悠地唱着小曲儿走去。
很自然,张兆国受到了主任、校长的热情相邀酒饭招待,道出实情。原来,他到孙仲来家借锨,刘义校也在,喝得很不高兴,醉得骂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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