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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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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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城还有话要说,谢氏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下午家中有访客,不能让人家白走一趟,阿冉已无大碍,我在不在都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襄城只得困难的点了点头:“我送阿娘。”
  这回谢氏没拒绝。
  等到黄昏,柏冉醒来,发现她娘已经归家了,很忧伤的伤心,她病了阿娘都不肯多留一留,她长大以后,阿娘就不爱她了。
  等看到襄城亲自端着清粥腌菜进来,柏冉顿时领悟,阿娘真是太爱她了!
  不把握好机会就太对不起她阿娘的苦心了。
  柏冉哼哼唧唧的,对着襄城,万分虚弱道:“头晕,要揉揉。”
  襄城就知道会这样,以手加额,做无奈状:“我令阿蒙来,她手法好。”
  柏冉继续哼唧:“我衣衫不整。”还扯了扯领子,力求再不整一点。
  襄城:好生无耻……
  柏冉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殿下已在暴走边缘了,她失落的叹了口气:“见死不救,殿下好狠的心。”
  襄城脸色更冷了,手里的小托盘往几上一放,转身就走。
  门砰的被关上了。
  柏冉傻眼,不是她每一撒娇,殿下总会没办法,即便不情不愿也要满足她的么?怎么这回却走了?这不科学!
  更不科学的还在后面,阿蒙推门进来了。柏冉手忙脚乱的拉好领子,扯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幸好中午醒的那一小会儿,谢氏为她将头发梳好簪起来了,倒不用怕披头散发。
  阿蒙在离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道:“殿下令婢子听候驸马差遣。”
  差遣个头!她要的是阿蒙么?她要殿下来听候差遣!柏冉无力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阿蒙迷惑不解,遵命退下了。
  这么折腾了一阵,柏冉就没力气了,本来就没完全退热,这一日下来,除了中午半碗粥,便是一碗黑苦的药汁,更是让她浑身无力。
  她躺在榻上,想想襄城何时会再来,这是她的卧房,总不至于为避她去住客舍吧。
  不多久,门又开启,襄城回来了。
  柏冉惊喜。
  襄城冷冷地看她道:“还闹腾么?会听话么?”
  形势比人强。柏冉赌气地一扭头,屈服了。
 
  ☆、第59章 五十九

  屈服的后果就是;贴心揉揉没有了;有爱的喂饭也没有了,连就着药的一颗蜜饯也没有了。
  “请假的奏表我已经替你上了,到底是事后补的,不够郑重,你好点就再写一道呈上去罢。”襄城一本正经道。
  “有劳殿下。”柏冉有气无力,翻了个身;面对里面。
  寻常就是太惯她了;这样安安分分的多好?襄城没去管她;柏冉自己闷声赌气;静了一会儿;竟又睡着了。
  等到醒来,她就忘了前一晚生闷气的事了;一看到襄城睡在她身边,便又是欢欢喜喜的模样。她前一日睡得多,醒来就格外早,看看榻旁几上的烛台火焰明亮,还余了不少未燃尽,再看窗上影影憧憧的摆动着的树影,估摸了下时辰,距天明还早得很。
  柏冉觉得有些饿,只是看襄城睡得香,又不敢起身,空闹醒了她,便只好忍着饥饿,又合上眼,预备再睡一觉。她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喉间干涩发疼,鼻腔也塞了,难受得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她这样常年不病的,偶然病上一回总要折腾许久。
  柏冉试了好一阵,将自己逼得昏沉沉的,似乎就要睡着了,偏偏又保留了一丝意识,怎么也不能完全陷入睡眠。她略有些躁意,索性又睁眼,再看那烛台,蜡烛短了一截,看来是有一会儿了。她转头望襄城。
  长公主殿下睡得十分安详,一双凤眼不轻不重的合起,长眉平和,嘴唇红而适度,既不过度丰润,亦不单薄给人刻薄感。柏冉的心瞬间便被安抚了,如仲夏夜的密林,即便四下虫鸣,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种静谧安宁。
  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殿下肯在她身边安心的入睡了,从前,那是想也不必想的,她必留了精神防备着她,半点不肯睡熟。
  这就是进步了。柏冉想想便笑了,看到那诱人的红唇,很想偷偷亲一下,亲一下,殿下也不会知道,念头这么一动,柏冉便满心蠢蠢,气息顿时就轻缓了下来,她往那边靠了靠,更近了,那诱着她不断靠近的朱唇已在微微前倾便可触及的地方。
  柏冉咽了咽口水,终又退开去了。不好不好,这样偷偷摸摸的,一点也不好。便如她插科打诨,痴缠卖萌,只能得一时亲近,真要更多,便不可只是如此了。
  柏冉努力平息了那一阵渴望,再度闭眼,这回,倒是让她睡着了。
  早晨一醒来,外头便有一道密报快马来禀,柏据得了一群符瑞欲敬献陛下,问柏冉时机如何。
  柏冉大悦,柏据密函中提到的,还不止一样,有白色的猿,白色的龟,白色的鱼,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只白鹿。
  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很有象征意味。
  虽然在柏冉看来就是一群得了白化病的动物,但时人对符瑞十分看重,以为上天意志的体现,是上天赐福人间。君主得祥瑞,便被视为天命所归。
  这么大规模的祥瑞在柏据的治下,柏冉甚悦。
  前两日对司马策请封世子妃一时已有决断,陌氏子陌伯庸争到了册封使的职位,现已出京了。
  柏冉正不爽,不爽陌氏那么无耻。前世子妃陌氏被休离后,从赵地返回时病死在了路上。陌氏是受了无妄之灾,成了家族的牺牲品,尸身运回京,草草葬了,应得的哀荣也没有。当时京中是很纷传了一阵,陌氏也一度被挂出来让人嘲笑。有这一遭,有关司马策,他们应当躲越远越好,哪怕是避嫌,也总好过再被人说拿出来说。毕竟,那位也曾是爱婿。
  可他们偏不,偏要挤上来掺一脚,也不知道陌伯庸去了赵地,尴不尴尬。
  柏冉已经在暗中布局,决定要给陌氏好看了,确切的说是专门要给陌伯庸好看。这货很有些本事,才不到三十,就已在朝中显露了,他日必有大作为。很有可能会成为柏据的挡路石。
  柏冉是这么想的,她以后,宰相之位许在谢氏,她看好谢氏,她的舅舅们都很有才干,在朝也颇稳健,再者,又是亲戚,亲密自不用说。而柏据年纪太小,资历不够丰富,与她还不一样,她的历练是“天生”的,故而柏赞之推她上去,她就能埋头苦干,柏据不行,没有硬本事,便是上去了,也会被人捅下来。再等谢氏之后,必要柏据去接替。
  她还想过李绥,柏义辅等人都要推上去,只是推得太快,不知柏据能否约束好这些人,这也是问题。这些人,姓柏倒还好,即便谋私,也要家族为重。若不姓柏,便很容易离心。他们本身也是一个家族,能为我所用,那便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的力量,虽然都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但总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俊彦,若是不能,那如今的柏党,兴许就要散了,人散了,还提什么?
  柏冉对柏据挺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殚精竭虑的为他打算,他现下主政的那个郡,是柏冉精心挑选了的,离京不远,一有事就能让他回来,郡中也有些地头蛇,状况也不好,能让他去磨练,还派了几个经年的小吏去帮他,指点他。这么安排,总能里历练出来。
  但是没有个十年,是成不了气候的,那这其中的年数怎么办?柏据凭什么约束已经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党徒?
  不能散,柏赞之完完整整交到她手里的人力资源,她自然也要完完整整的过度给下一任。柏冉正为这事头疼,陌伯庸横空出世,赚取了众人的眼球。
  本来也没什么,公平竞争么,总不可能让人人为你让道吧。
  可惜,陌氏的无耻让世人叹为观止,柏冉心情不好,一定要趁此把陌伯庸弄死。现在不弄死,以后就不好弄了,陌氏那么无耻,无耻者无惧,跟了赵王这么久竟能中途转投皇帝,一点贞操也没有,削尖了脑袋往前钻,这一家子的样子,哪是世家,骨子里分明就是亡命之徒的钻营作为嘛。亡命之徒,有什么本事使不出来?何况他们还养了一位皇后在家里呢。
  弄死弄死弄死,一定要弄死他。
  柏冉布局布了一半就病了,襄城还那么凶,一点便宜也没占到,正不爽,柏据就告诉她得了一群符瑞。这小子,运程实在不错。嗯,还懂事,知道先来信问她,而非只顾贪功,火急火燎的就上奏本。等有日,他能自己择时机而行事便更好了。
  柏冉又有了兴致,从榻上爬起来,到书案旁先写了一封回函,告诉他好好养着,先别张扬。
  现在时机不对,非年非节的,又不是皇帝寿诞,不能放大符瑞的重要。等一等,待中秋再上,到时必会引起一阵热议。唔,不止,这是陛下登基至今首次出现祥瑞,稍稍修润修润,便可当做一个征兆来用,还可办一个进献祥瑞的仪式。这个,到时再仔细议议,一定要将这群动物的作用最大化。给柏据加分,让陛下牢牢的记住这个人,日后一见柏据便能想起他的功劳。
  襄城一进来就见柏冉斗志昂扬的奋笔疾书。
  听到响动,柏冉抬抬头,笑道:“柏据治下得了群白毛畜生。”
  这是好事。襄城也忍不住露出微笑道:“那很好啊,已上奏本了么?”
  “还没,他先来说与我,听听我的意思。”
  “便让他等等,”襄城与柏冉想的一样,“时机不对,等中秋再献上来,方显盛世气象。陛下一定高兴。”
  “正是。”柏冉看砚台中墨干了,招招手,“来为我研墨。”
  襄城便走过去了,一时忘了要冷她几日。

  ☆、第60章 六十

  柏冉蘸墨;愉快的又落下了两行字,写着写着;她突然笔下一顿;柏据,这家伙还是个大龄剩男!二十多了还没娶,就是个剩男啊!
  这真是太好了,可以联姻啊;给他找一个有本事的岳家;谁能小看他?柏冉很满意自己的发现;也很满意柏据这货居然一直不肯结婚,现在好了,可以结一桩好亲了。
  襄城见柏冉突然停下了;不免问一句:“怎么?”
  柏冉已经在想给她精挑细选要好好培养的继承人找一个什么样的岳家了;世家不世家且在其次,但绝对要靠得住,这靠得住不止是能耐,还有品性,品行不好容易坏事,一坏事,整个家族就臭了,这时候很讲究连坐,一人犯事全家都要担一担后果。
  家族要兴旺,互相有个帮手,唔,小娘子也要漂亮懂事,不能结一对怨偶。这么一想,除了最后一条,合适的还不少。细细一数,竟还是世家居多……世家数百年的传承,子孙修身养性,多能约束自省,勋贵或乍贵的寒门,在修养与传承这一条就差得多了,子弟中也有绷不住的。
  柏冉一会儿工夫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七八家熟知的人家了,嗯,到时候要去探一探是不是有漂亮的小娘子,啧,不行,她是“男人”啊,打听这样的事太猥琐,要女眷去才好。她正想到这个地方,便听襄城发问了。
  “嗯?嗯?哦,没什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她又低头在信上添了一笔,然后晾干,对襄城道:“我去寻人送信。”
  说完抬脚就走了。办事的时候雷厉风行也是柏冉的特色。
  被她缠惯了,突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说走就走,襄城颇有些不习惯,尤其是适才,她还言辞模糊。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么?襄城一想就觉得哪里不对了,柏冉对她似乎从没有这般明显的含糊辞令,敷衍了事。
  襄城心中不快,但也没有抓着不放,她现下一心就是要和柏冉远着点,虽然这两天柏冉生病,她有些不坚定,但也是情势所迫,现在她又要摆正自己的态度了。襄城这么一想,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柏冉不是还病着么?怎么就走了!
  阿娘把人交给了自己,她总要负起责任来,便忙走到门边,令人去将驸马追回来。
  不用她派去的人怎么追,柏冉就回来了,笑眯眯的,还以绢覆鼻,咳了两声。嗯,风寒发热,烧退了以后,大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感冒。这段时间最难受,咳嗽流涕,喉咙干痒,也许还会迎风流泪。
  但架不住柏冉心情好。她的心情是有两方面决定的,一则襄城对她脸色好不好,二则就是成就感了。
  办成一件事,有了成就感她便高兴。其实,到了她这个位置,除了成就感,寻常的得到了什么珍稀玩物,看到什么有趣事物,还真不能让她心绪波澜。嗯,若要再算,结识了知己好友也可算一件吧。
  柏冉颠颠的跑回来,笑逐颜开。心里还算着路程,柏据所在邺郡不远,一来一回,十余天也就够了。不错不错,真有养儿子的感觉,说起来这位比她大好多的侄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呢。
  襄城看她这癫狂的样子,不禁头疼,人家名人高士癫狂是看到好山好水,抑或饮一壶美酒,再或写了副好字云云,柏冉却是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拉下什么人,在谁身后捅了一刀还不让人发现出手的是她,才癫狂。
  襄城不由思量,这回是谁要倒霉了。
  倒霉的是柏据,得了好处的是他,接下去会倒霉的也是他。因为柏冉刚刚忽然回忆起来,就是因为他告密,小时候,她因爬高被阿娘按着打屁股。那时候被打懵了,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不能算数。
  就一小会儿,柏冉就跑到襄城跟前了。
  “怎么在风口站着?你身体不适,多歇歇。”柏冉如是道,还以目示意,望了望她腹部,告诉她,是哪里不适。
  流氓!
  襄城不想理她,走了,让阿蒙来照顾她,反正她现在衣衫很整齐。
  这病一养养了小半月才好,主要是咳嗽,咳嗽上朝堂是对天子不敬,不能上朝。期间她也得到柏据的回信,这小子很识时务,从前不肯娶妻,他说是天下不帚,何顾一室,先立业再成家。现在听柏冉问,他立即改口道,婚姻大事,但凭叔父做主。
  他也知道柏冉不会让他吃亏,全身心的信任。小时候,柏赞之找来的那些旁支小郎君成才的几乎个个都是,但有潜力能顶大用的不过二三,在这二三中择柏据,便是看中他这份无条件信任柏冉的心。对外人可以怎么冷酷就怎么来,但对自己人,必须要和煦关怀,要团结凝聚,对提拔自己的人,更要感恩,知道自己所有是何人所赐。做人做事是一样的,品性决定成败。
  柏据的事算告了一个小阶段的段落,接下去便是寻贤妇了,这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因为柏据如今的分量太小,身居高位的老狐狸们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孙女嫁给一个郡守。说不得还是要请阿娘帮忙了。
  柏冉这会儿正对襄城道:“阿娘好久不见你,肯定也想你,你不回去看看她?”
  她想让襄城跟她回府,但是襄城肯定不会,她最近虽在养病,但也忙,陌伯庸去赵地,她也派心腹去了,她要去看看司马策究竟在搞什么,近日来看,他的行为,不像是要跟朝廷作对。若是好的,她要让心腹与司马策接上头,把陌伯庸挤到一边去,想挣功劳,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现在还要回家请阿娘帮忙,又想把襄城捎带回去,她便不再歪缠,选了最直接最无法令人拒绝的辞令。
  襄城应了。孝之一字,谁能违背?
  一回家,谢氏看到他们两个,还是泾渭分明的模样,等襄城走了,谢氏便淡淡的对柏冉说了一句:“你笨死了。”大好形势都不会把握。
  柏冉掩面:“儿不及阿娘,望阿娘再襄助。”我没经验啊。
  “可一不可二。”谢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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