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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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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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蒙已捂脸不忍再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年轻男女说对象么,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觉得有趣,都觉得重要,殿下你这般呆呆的神态,真的还是我家殿下么,还有柏郎,您不要眼神乱飞舔嘴唇啊,这样会让人觉得您很心虚很不安。
  好在,王府不远了。二人下马车,脸都红扑扑的,脑袋略混沌,相互作揖,各自去找小伙伴了。
  柏冉觉得自己奇怪死了,坐上马车就够奇怪了,还要一路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说,看殿下只是点头,想必也是觉得我奇怪呢。她摸摸已不发烫的脸颊,算了算了,她怎么想的与我有什么关碍?
  柏冉站着,让仆从为她捋平了衣角,方大步朝里走去。
  这一晚上是不平静的,行宴过半,京兆派人送了条子来,请赵王将令郎令嫒领回。赵王一时面沉如水,眼神阴郁而锋利的扫向柏冉,柏冉则是大度与他微笑颔首。
  赵王顾不得旁人议论,忙赶了过去,正要先斥京兆擅自捉捕宗亲,柏义辅便说了,兴安郡主做错了事,本不该下官来管,可惜正巧给碰上了,宗正又离得远,想想堵在路口,为百姓所指点议论,委实难看,便将两位“请”了来。这不,都没对他们怎么着就请您这位家长来领孩子了。算不上捉捕。
  赵王话噎在胸口,脸都噎红了,柏义辅还在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念他们还小不懂事,我也不是宗正,就与你这面子,带回去好好教吧,孩子还小,好好教总差不离的,不过那些家仆,就不还给你了,要论罪的。
  赵王简直气炸了,他一路冲过来,已经在大街上听到了类似“赵王残暴,其子肖父”这样的流言,他就不信没人引导能有这样的流言,而且还传播的这样快!
  柏义辅淡定极了,他的荣辱官位都不靠赵王,又何必要看他脸色?见赵王仿佛还想动粗,就道,王毋碍公务!
  妨碍公务就通知宗正过来把你抓起来!
  赵王阴沉着脸,狠狠的咽了这口气,把儿子女儿带回去。
  一回到自己家,赵王返身一脚踢在司马涟的肚子上,司马涟被踢出好远,捂着肚子痛苦的趴在地上呻、吟。
  赵王阴惨惨的看着他,又瞥了一眼兴安郡主,语气如阴司来勾魂的鬼差般令人毛骨悚然:“蠢东西,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兴安郡主原还想告状,此时吓得都愣住了,司马涟口中不断的吐出血来,想说话都语不成句,只是在地上不甘的挣扎,挣扎。
  没两日,赵王府中便传出赵王一庶子暴病卒的消息。司马涟在史书上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话——“司马涟,赵王子,母不详,年十四而亡。”

  ☆、第35章 三十五

  赵王本好端端的在江都王府行宴;夸了今儿的寿星肥壮可爱;日后必是威武大丈夫,又和大臣拉拢了下关系,他心中是很急的,小皇帝方即位,正旦日才改的元,天下人心中仍不是太适应;再且皇帝这年纪,来个暴毙什么的也很好处置;再大点就不行了,临淄侯尚了襄城一力帮着皇帝;又有谢氏、夏氏、陈氏,还有时不时偏袒一下的季氏,这都是世家,朝中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他们的人,他虽有连氏、陌氏相帮,看起来除了兵权,总差一点。
  赵王想做皇帝,总是希望得到一个锦绣江山,若是被战乱弄得满目疮痍还有什么意思?他又何必上京?直接在赵地起兵不就得了?还痛快些呢!
  且连氏虽有兵,但并不是占了绝对优势的,御林军在陈大将军手中领着,陈大将军死忠天子,谁做皇帝他忠谁,金吾卫在临淄侯手里,龙朔军连氏四中占三,虽然已很不少了,但京师城墙高厚,屯粮充足,只要看好四门,守个三五个月不在话下,到时自有京郊州郡的驻军救驾。
  真要动起武来,赵王四下算计了下,只有六成胜算,就算赢了,也损失惨重,更要紧的是,喊打喊杀的,岂不是人人都知他司马彝篡位了?千载史笔记下了,难看得很。
  这年头的史官是很有骨气的,不是当权者说怎么记就怎么记,他们是要凭自己的眼睛,十分有责任心的写下这一段历史的。
  仔细筹算下来,赵王决定要借陌氏之势拉拢下文臣,三公九卿都需拉拢,他在宴上十分热情,说得也挺好,至少很有几个大臣十分识趣的对他的示好给了良性反应,正在这时,有人来说他儿女惹事了,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可耳闻。顿时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就诡异了起来,连他的岳父连先隆都很直白的用眼神示意他,过于张狂了。
  赵王顿时便是一肚子气,这气在街上听到流言时成功点燃了,他就是这么带着一肚子火去的京兆衙门。
  柏义辅半点面子都没与他,嘴上说的好听,实是幸灾乐祸。赵王不是傻子,自是派了人去打听了,当知道一双蠢儿女当街给人拿住把柄,还被柏冉抓住很阴了一把,他不气炸就怪了!
  赵王阴沉着脸,冷眼看着司马涟再不动弹的尸身,阴测测道:“站着做什么?五郎暴毙,还不去告知王妃,派人来赶紧收拾了!”
  长史这才回过神来,一面去寻王妃善后,一面将所有看到的人都处置了,务要将此时捂死在府中。
  人都退开了,赵王又用他阴鸷的眼看向兴安郡主,兴安郡主生生打了个寒颤,仿佛被针刺过一般,唇齿颤栗,浑身发抖。
  直到赵王一言未发的甩袖而去,兴安郡主才整个人都被抽了魂儿一般,摊倒在地,被王妃派来的婢子拖走。
  柏冉听闻赵王庶子暴毙已是三日后,她连半丝晃神儿都没有,镇镇定定的继续与在野的柏党话别。
  柏党是个团体,这个团体还很不小,不是十几二十个就完了的,其中很多都把持着一方政务,柏冉此时就是在与这批人话别,过了年,大家都要回去继续工作,那么,未来一年的工作计划,总要与君侯汇报一番。
  “新君立,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朝内外大变不会有,但些微调整总是要的。你们且去,无忧前程。”跟着我混,必不会差的。柏冉屈指敲了敲案几道。
  这些大人们本还心有惴惴,对新领导的年纪很不放心,但就在京的这大半个月,就让他们亲眼见了赵王是如何被阴还说不出话来的,赵王庶子怎么没的,众人心照不宣,那消息报来,柏侯眉头都没皱一下,可见是个心狠的,这般又有头脑又狠得下心的领导,诸人都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京中的众人可不是傻子,依旧克忠职守,并无作反的现象,这已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们高高兴兴的走了,柏冉还坐在书房琢磨这些人治下的一些事儿,诸如,当地望族与刺史不对付,总找刺史的麻烦,她该如何为自己人出头,是说和还是将人敲打一顿,再如,有一柏姓郡守有子到年纪说亲了,她该如何拉一把红线,既使双方得利,又可维护党羽内部稳定。
  柏冉拿着骰子在案上胡乱的丢,脑海中思绪纠纷,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细致的将各面都纳入考虑,想的差不多了,才拿出纸来,趁着过年各部衙署皆封印,早早定策,到时候一解印便可去做。
  不知不觉,柏冉与襄城的生日就来了。
  过了生日,柏冉就满了十四岁。她看着来小皇帝派来请她入宫的内宦,不禁叹道,真是压榨未成年啊。说的是她自己,不是小皇帝。
  道昭阳宫时,小皇帝正在读书,先帝到走都没定哪个做太傅,小皇帝即位后,又是很多事牵制,因此他还没正式上学,倒是襄城在教他读点书。襄城也是自幼便进学的,很有文化,但皇室教皇子与教公主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篇文章,此两者间所侧重的也有差异。
  因此,襄城怕教坏了皇帝,便嘱咐他,可请教柏相。
  襄城的心思,并不难猜,小皇帝与柏冉走得近,对他们双方都有益,且柏冉没顶着太傅这一严肃的名号,小皇帝对她并无畏惧,好好的相处便极易亲近,和皇帝的关系好,对大臣而言,绝不是件坏事。
  柏冉记下襄城这一忙,眼下先给小皇帝行礼。
  小皇帝一见到柏冉,就很高兴道:“柏相快过来。”一面说一面从榻上跳起来,去拉柏冉的衣袖,将她扯到书几前。
  “陛下勿忘仪态。”柏冉笑着提醒了句,却没拒绝,跟着他走。哄小孩,顺便教他正道,这不难,只是,帝师该速速定下了。
  小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他是好学之人,虽活泼一时忘了仪态,但坐下后也没胡闹,虚心的向柏冉请教学问,柏冉自然是尽心对他讲解,尽量引导司马伦自己思考,对事物形成自己的判断,她所把握的便是一个大致的方向,别让小盆友的三观弯了。
  二人一个问一个说,气氛还挺和谐,但和谐了没多久,便让赵王破坏了。
  赵王令人送了贡菊来,请皇帝赏玩。
  既是敬上,却不亲自送来,可见其自大无礼。小皇帝脸色阴得像要下雨,摆手示意人退下后,对柏冉道:“我听闻,赵王叔有不敬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父皇却一直维护与他,也正因父皇偏心,才让他愈加跋扈,到如今,朝廷还奈何不得他,我也要忍着他。”
  柏冉挑眉:“这话,陛下是从何处听闻?”
  “太后宫里的婢子所言。”由于柏冉形象亲切,对他也不严厉,还有襄城的关系,小皇帝对她没有保密意识。
  柏冉点点头,顾太后对赵王不满,人尽皆知,她便问道:“陛下之见,先帝错了?”
  司马伦小脸上就出现了十分挣扎的神色,他是觉得,先帝错了,但子不言父过,君父就算错了,为人子者,也要维护,于是司马伦便用沉默来表达他的观点。
  柏冉想了一想,道:“臣有一则轶事要说与陛下,这事名叫《郑伯克段于鄢》。”柏冉将郑庄公杀弟弟的故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陛下看,如此可大快人心?”
  “善哉。”司马伦两眼放光,“不敬欲僭越之人,当除之。”
  柏冉默了一默,这么发展下去,这货要变成郑庄公那样又黑又善忍的皇帝啊,这趋势不好,要拧回来。
  “史书有载,郑庄公雄才大略,一代枭雄,却阴险狡猾。对其弟‘纵其欲而使之放,养其恶而使其成’,共叔段不义,郑庄公却不仁,不孝,对其母阳奉阴违,对其弟斩尽杀绝,为人所鄙。”
  司马伦不解道:“难不成还随共叔段去?要把国君之位,拱手相让才好?”
  “不对,”柏冉摇头,“郑庄公之过,乃其从一开始,便想杀了共叔段,他只记得共叔段对他不利,却忘了共叔段是他的亲弟弟。但凡他有一丝善念,又岂会行此捧杀事?太后‘请京’,郑庄公大可与其说道理,这本就是太后不对,大臣们都有眼睛,但他却听之任之,还驳回了大臣所劝,乃至之后的“收贰”,他都满足了,但等共叔段“将袭郑”,他却先发制人,毫不手软,乃至要杀之,以绝后患。若是从最初,郑庄公对其弟越轨之事加以劝导,而非有意养其恶性,后面将如何呢?”
  司马伦似有所得,想到先帝,又问道:“假使郑庄公从一开始就教导共叔段,共叔段却冥顽不灵呢?”
  “他做了该做的,便不会有人怨他了。”
  “共叔段所从者众,若是到后面,来不及了呢?”
  “他也不是从生下来就所从者众的,且所从之人又是哪些人?这后面,就得看郑伯本事。”
  司马伦低下头,将先帝和郑庄公放在一起做了个比较,一时陷入了沉思。
  柏冉说的口都干了,可惜人都下去了,没人给她上茶,小皇帝在独立思考,她不好出声,正想起身自己去倒,就有一盏茶恰逢时候的奉到了她面前。
  柏冉的目光没在茶盏上,她定定的看着奉茶的那一双玉手,纤细,修长,白皙柔软,顺着手朝上看去,襄城长公主正半欠着身,口带笑意的望着她,柏冉这一抬头,二人正四目相触。

  ☆、第36章 三十六

  柏冉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必然不甚雅相。当她发觉自己呆呆的盯着人家的手看了许久;又将视线上移,呆呆的看了人家的脸容许久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柏冉忙收回目光,双手接过茶盏,客气道:“谢过殿下。”
  襄城长公主依旧噙着温暖的笑意,眼睛弯成一道清浅的月牙;似是真的十分愉悦。柏冉低头自若的啜了口茶。
  小皇帝见姐姐来了,忙起来让坐;他已听人说过婚姻之事;虽然具体要做什么不明白,但比较肤浅的诸如姐姐以后就是柏冉的人;他还是明白的;自然,具体怎么变成柏冉的人的方式也还闹不甚明白,不过也不妨碍他自己从别人说起这事时的语气神态中推测出若有似无的暧昧。
  柏冉镇镇定定的饮完一杯茶,正要告辞,就见小皇帝眼睛在柏冉与襄城之间来回几下,抿着小嘴,装作很高深莫测道:“莫负春光,柏相陪阿姐去上林苑走走罢。”
  柏冉:“……”
  春光虽好,却也不是多稀奇的物事,谁还没在春日中行走过?柏冉却很专注的看着四周,今日沐休,她进宫来并未着宰相厚重端庄的制服,而是穿了件半旧的绛红宽袍,腰间配玉,发上只简单的簪了根玉簪,这般打扮并不华丽,透露出的是柏氏数百年的厚重底蕴与教养。
  襄城见她看来看去,就是不看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就也没开口,等了一会儿,方听柏冉道:“我听说,宫里有传言,要给陛下说陌氏女为后?”
  襄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柏冉许久,而后才声线稳稳道:“是,我来就是想将此事说与你知道。”在还可改变的时候告诉柏冉,以免二人因此有嫌隙,柏冉不需多想就能明白襄城的用意。陌氏要出个国母,便能更为尊贵,到时能与柏氏相衡也说不定。
  柏冉倒不在意陌氏和柏氏相抗衡,他们要答应了,在皇帝亲政前,双方就算要斗也要把皇帝的利益放在前面,至于皇帝亲政后,少说还要八年,到时是个什么光景,还难说的很。柏冉想到这,眼角就透出了一道寒光,她昳丽的容貌因这寒光显得有些冷漠,襄城说完就一直注意柏冉的神色,见此,不由目光微黯,道:“这是我向母后提的,陌氏将女儿嫁与赵王世子,为的,就是将来的皇后位,赵王能不能即位且不说,世子却有不少兄弟,时日还长着,最后是怎么个情形还两说。眼下就将皇后的位子给他们,他们不会不动心。”
  柏冉点点头,道:“不过一个女儿,陌氏还赔得起。”她说完见襄城似乎有些紧张,心想她这是不想她生疑窦,特意来解释的,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便道:“你总是要为陛下考虑的。”
  她说这话是想安慰襄城,不想一说出来,听的人听在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襄城敛眸,淡淡的道:“我是要为陛下考虑,却也不会不利柏氏。”
  柏冉没说话,心中突然升起一些不满来,将眼睛看到其他地方去,利不利柏氏又何妨?她就是柏氏最大的隐患,然而只要她在一日,谁也动不了柏氏的地位。
  襄城见她这样,不免有些难过,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你不要疑我,有什么事,我不瞒你,你也别多心。”
  要说柏冉是个什么心思,襄城真的看不出来,有时她似乎是有心的,但有时看来却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再不沾染才好,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桩婚事是先帝定的,完全没得改,若是可以,襄城也不愿用这种类似强迫的手段让自己变成她的妻子。
  听到她这样坦诚,柏冉也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歉意,也不知怎么了,每每对上这位殿下,她总不能按常理出牌,心跳也忽急忽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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