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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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沙-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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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顺便在领导的授意之下,改善一下市府工作人员的生活待遇。事务局,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事务篓子。
像我这种性格的人能干好这种差事吗?我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适合于干这种工作。
“我知道你可能嫌弃事务局的性质和工作,但是,我还要告诉你,眼里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虽然我有将你推荐到那里工作的想法,但是,能否通过市里常委会的研究,市里的其他领导愿不愿意提拔你,这还是个问题。如果我换成是你,我会默默地祈祷,祈祷市里的其他领导能够欣赏你,能够为你投出赞成的一票。”
“我会祈祷的。”我寞然说道,“但愿我能顺利过关。”
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瑰湄市长拍拍我的肩头,温和地说道:“你也不要没有信心,我会帮你做一些工作的。”
3
市委赵书记出席广交会招商说明会飞回海城后,立即召开了常委会。会议上,除了研究海城市扩大招商引资的有关政策和措施外,还就县处级干部届中调整问题集中作了研究,其中便包括事务局局长一职。看来瑰湄市长事先已经替我作了大量的工作,从组织部备选人员的排序,到分管干部的副书记的说明,都对我非常有利。会议当中也有人提出,王良同志从资历、从年龄上来看,是不是稍嫌年轻了一些。瑰湄市长反唇相讥道:“给各位领导、给市政府工作人员搞好服务,正需要这样一个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的年轻人,难道大家都希望一个跑不动路的老头来搞服务?王良跟着我十多年,我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他头脑灵活,干起事情来很有谱气,工作起来很是扎实,最大的好处是知老知少,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不该干些什么。这样既有头脑又积极稳妥的年轻干部在海城并不多见。大家可以说我‘内举不避亲’,但是我声明,我不是从个人的好恶角度来看一个人,我是从搞好工作的角度出发,才发表个人看法的。”
最后,市委赵书记拍板定案,顺便送了瑰湄市长一个顺水人情:“刚才瑰湄市长讲了,王良同志还是能够胜任这个职位的。我很赞成瑰湄市长的意见。将年轻人推到一个事务性比较强的岗位上锻炼锻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来,他是副秘书长出身,干服务性的工作也算是专业对口;二来可以让他知道基层工作的不易,磨一磨他的棱角,这样对他本人的进步大有裨益;第三,他曾在事务局工作过,对事务局的工作不算陌生,工作接手后可以马上进入状态,可以保证工作的连续性。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的话,我看组织部门可以着手准备了,人大那边也要做好相应的工作。”
“我说过的嘛,才高者不可久居人之下。”市委组织部袁部长送我到事务局报到的时候,殷局长亲热地拉住我的手,兴高采烈地说,“十四年前你走出事务局,那个时候你是个秘书,十四年后,你回到事务局,已经成为局长了。我一直认为你是块材料,果不其然,你还真成了大气候。”
“都是殷局长培养有方,给我打下了个好底子。”我谦虚道,“殷局长在我临行前的一番教诲,现在还犹在耳边,十几年间须曳谨尊不敢忘怀。”
“我说过什么了吗?”殷局长看来早已忘记,
“那时您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说:‘政府办是个大衙门,要学会观察,遇事要多动脑子。’
殷局长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金部长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殷局长向我全面介绍了事务局这些年来的工作和变化。与我十几年前在事务局时相比,事务局的功能已经作了部分调整。除了负责吃喝拉撒睡等后勤工作以外,殷局长还操作来了政府机关和部分事业单位行政经费的管理和财务审计、政府机关大院内部分部门和机关单位预算外资金收支计划和资金流向管理、市政府机关国有资产的统计、审计等项管理工作,使事务局的职能更加完备。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如今的事务局还负责市政府机关房地产产权产籍管理;统一协调市政府机关办公用房和干部职工住房的规划、征地、设计、施工、分配、管理;负责市政府机关财政拨款,行政事业单位办公用房和职工宿室建房经费的预算、申报、划拨等项管理工作,并有权对经费使用情况进行监督。一句话,权限在不断扩大,职能发挥接近淋漓尽致,事务局已经不再单纯是跟在领导后面屁颠屁颠的后勤部门,已经成为拥有一定独立职能和权限的真正的管理部门了。怪不得殷局长十几年的局长干下来依然不急不燥,没有象其他局的同志那样一届干下来便急不可耐地想挪窝,原来事务局这个貌似风平浪静的小河湾里流淌着的是大笔的资金,是一湾可以往脸上不断贴金的金水。
我明白了瑰湄市长为我争取这个位置的苦心。看似上不得台面的服务工作,如果搞到位,却是赢得信任、获得认可的最佳途径。有个这个事务局长的头衔儿,我既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瑰湄市长的办公室继续聆听她的教诲,也能以送服务上门为名,不用再遮遮掩掩地进出她的家门以及市里其他领导的家门。与副秘书长的位置相比,事务局长更利于我密切联系领导,更大范围地接近更多的领导。
我暗下决心,决不辜负瑰湄市长的信任,一定要干出点儿名堂来,证明瑰湄市长的眼光独到慧眼识人,我绝不会让人家说,瑰湄市长仅仅是为了安排身边人,这才将一个毫无头脑、毫无建树的家伙安排到事务局来滥竽充数。
在召开事务局全体职工大会以前,殷局长召集事务局班子成员们来作了一番交待。大意不外要配合好新局长的工作云云。我注意到,除了一位同志没有即席表态以外,几位分管副局长和纪检组的组长都纷纷表示,要全力以赴团结在王良同志周围,将事务管理事业推向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再创新的辉煌,更创新的佳绩。
那位默不作声、一脸不自然笑容的副局长姓沙,是现人大副主任沙震海沙的二儿子、我在事务局干秘书期间的顶头上司。看来在我离开事务局十几年间,他也没有停止努力,副局长的位置和间杂在黑发中的一些白发说明了一切。
对于他的寞然我充分理解。原先的部下,现下爬到自己的头顶上去了,放在谁身上谁也不是那么坦然,关键在于怎么认识这个问题,怎么去解开这个心结。我倒很庆幸他第一时间里将他内心里的想法形诸于色,这样的话倒好对付好化解,要是他作出一副喜不自禁、大表衷心的假面来,背后里悄悄地闹情绪,默默地给我拆台,那我可就难受之至了。我相信我能解开这个疙瘩。因为他分管的正是市级领导的后勤工作,我上任之后的第一件要干的事情,不是接管财务,也不是就职演说,我要做的便是先到各位领导的家里拜拜门子,亮亮相,询问一下各位领导的家属,对我们事务局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我们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便更好地为领导们搞好服务。沙副局长出身特殊,而且经常出没于领导家中,市里每位领导的家门他都能敲开,让他跟我一起前去是再合适不过了。借这个机会,我相信我们之间能够沟通起来――他需要的正是来自我的信任和尊重。来事务局之后,我第一个调度并将与之一块儿行动的便是他,我将委托他全权操办走访用品,我将委托他将我介绍给每一位领导的夫人,我还将谦虚地告诉他我啥事都不懂,今后还要仰仗老兄多多提醒,多多帮助,我看他还敢跟我搞不配合。
至于财务是不能马上接管的,最快也要推到一个星期之后才能让财务科把账本拿过来。因为这次届中调整动议得很是迅速,葛局长是否已将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毕,我还不太清楚。殷局长是老领导了,我不能让人家难堪。将来审计局过来搞他的离任审计时,也要尽力不要搞出什么问题,否则的话不但殷局长难堪,我本人也极有可能落下些类似于“不念旧情”、“踩着鼻子上眼”之类的非议,于人于己都没有多少好处。
接下来的工作亦步亦趋,按照我既定的思路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正如我所设想的那样,跟我一起拜完门子以后,沙副局长眉开眼笑,心情显见的舒畅起来。随后我自己掏钱,请班子的各位成员到海城最高档的酒店撮了一顿,大家都说,别看王良年轻,但是没有年轻人惯有的那种张狂自傲和目中无人,不愧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不愧是领导身边成长起来的人,不愧是事务局选送出去又迎接回来的人才,不愧是泱水河边海城市直最年轻的局长,把我夸了个甘罗再世,王冕重生。我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干了,分工还是原先的分工维持不动,大家各管一摊儿,大事讲民主,小事讲风格,遇到重大事项大家一块儿议议,出头露面的事情多让副手们出出面、露露脸,我只做好协调工作便可万事大吉了。
4
瑰湄市长对我的思路表示了肯定,赞许我显示出了少有的成熟和老到。
那是在又一个夏天即将到来之前,盛产大棚蔬菜的海城所属的雾微县为领导们送来了早熟的西瓜。这天傍晚,我没喊司机,开上车拉两袋子西瓜,便奔了瑰湄市长家。
摁响了门铃,估计瑰湄市长已经从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清了我的脸。“咔嚓”一声脆响,门锁开了,我扛上袋子走进了院子。
我习惯性地没有直奔客厅,却蹩向西侧的库房,打开库房的门之后,将西瓜放到架子上,再出门,将另外一袋子也扛了进来――对于瑰湄市长家的库房,我更加熟门熟路,十几年来它对我开放的程度比我们自己家的库房还要大。然后跑到水龙头边上洗干净了手,才施施然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不仅仅瑰湄一个人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正稳稳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着一杯冰水。
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京城云中龙。
见到我进来,云中龙没有丝毫的诧异,我却有一些愣怔。
“云先生到省城办事,顺便过来看看。”瑰湄市长非常休闲地穿了一袭宽松的黑色长裙,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淡淡地向我介绍道,然后转向云中龙,“这位王良,你上次见到过的,现在到事务局干了局长。”
“坐坐吧!”云中龙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既不让人感到盛气凌人却又分明带着些俯视意味的笑意,指着旁边的沙发说道,那感觉好象这房子的真正主人是他,而非瑰湄市长。
有一种好久没有体验过了的拘谨漾满了心头,我作出自以为最恰当、最甜美的微笑冲云中龙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雾微县送来了几个西瓜,晚上正好没事,就给您送来了。”我向瑰湄市长汇报说。
“要不要尝一尝?”瑰湄没有回应我的话,却微笑着看向云中龙,“大棚西瓜,从以色列集体农庄引进的品种,沙瓤多汁,很甜的。”
云中龙点点头。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便起身出门,到库房里挑一个成色看似挺好的西瓜,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一番,抱到客厅切开。果然是一个好瓜。
瑰湄翘起小指吃西瓜的文雅相,多年来我已经屡见不鲜了,云中龙先生吃西瓜时的文雅状我却是初次见到。他也是细细地吐出瓜子,轻轻地翘起小指,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没有任何的响动,没有一点儿液汁滴落,吃完后,用面巾纸轻轻地擦拭一下嘴唇,显得那么优雅,又那么稳重。
相对于他们文雅的吃法,我简直不敢下口了。狼吞虎咽吃了三十几年的西瓜,吃到今天,我竟然不会吃了。
“为什么不吃,王良?”瑰湄市长笑着问我,“这西瓜可是你扛来的,你要是不吃的话,大家都没有资格吃。”
“我这两天闹肚子。看着西瓜也是发馋,但一旦管不住嘴,又怕肚子受不了。”我一脸苦笑,自我解嘲道。
“哈哈!这是典型的‘想吃葡萄又怕葡萄酸’。”云中龙豪放地笑道,很浑厚的男中音。“小王啊,干局长了?是不是瑰湄给弄的?”随后他一针见血地问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瑰湄一脸的瞋怪,白了云中龙一眼,“人家王良年轻有为,各方面表现突出,提拔他干局长这是大家共同的意见,怎么成了我给弄的!”
我心里一阵不快,但是又不便发作,只好讪笑道:“云先生说的极是。没有吴市长的厚爱和关心,甭说局长,我连个科长也没得作。”
“不错,说的有道理。”云中龙正色道,“做人不能忘本,这是最主要的。瑰湄经常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咱仅见过两次见面,但根据我的判断,我觉得她没有看走眼。”
“没有吴市长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是对我牢记的第一原则,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做官。”我也正色道,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借题发挥,反正将高帽子一顶一顶地往外送,总会有一顶戴个正着。
“说的也是。在海城,局长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了,还自己扛着西瓜走家串户、送进家门,说明你还是比较厚道,同时也是比较精明的。”云中龙说话似乎总喜欢这种一针见血的方式,估计与他所处的阶层和地位有很大的关系。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的官儿小,不到南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来自京城的人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官儿没见过?何况云中龙从小就生活在某部大院里,他家老爷子又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对于官场上的黑黑白白,他见到过的比我经历过的不知多了多少倍。他完全有资格这样说话,也没有必要对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隐瞒些什么。
“好了,不要打什么机锋了,你们两个。”瑰湄这天的心情看来很不错,她微笑着打断了云中龙和我的谈话,“王良去了事务局之后干得的确很不错,没有冒失,也没有躁动,工作连续性保持得很好,显示出了少有的成熟和老到,局面很稳定,大楼和大院里反映比较良好。不过,也不能太保守了,该干一两件漂亮活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马上出手,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展示你的能力。”
“我也一直在寻找突破口。”我汇报道,“局面已经打开了,下一步我想在改革和招商引资方面作一些文章。有些想法还不太成熟,等到我的思路可以立住脚了,我再向您专门汇报。”
瑰湄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用下颌指指云中龙道:“云先生手头上有不少项目和线索,如果需要的话,云先生可以帮你。”
“到时候还要仰仗云先生了。”我抱拳道。
“我曾经说过的,咱俩个有缘。”云中龙笑道,“不但模样长得想像,连脾气也像。”
我没敢说出来的一句话事实上非常阴暗,相信当时云中龙心里也在想着这句话,瑰湄市长心里肯定也想到了这句话。
――我们两个最大的相同之处,还在于我们拥有同一个女人。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曾拜倒在同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挑明而已。再说了,一旦将这种微妙的关系公开了,大家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周旋于一种游戏般的状态之中,大家你来我往,其乐融融,何乐而不为?这就如同农村里的小孩子玩捉迷藏,为什么总选在夜间玩而不改在白日进行――没有了夜的朦胧、夜的混沌,再好玩的游戏也就没有兴味了。
同样的道理,我明明知道我眼前的儿子确定非我亲生,我却要作出一副老牛舐犊痛爱有加的样子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维持一种温情脉脉的朦胧,只是为了一场关于婚姻和家庭的游戏能够继续下去而已。
那晚,我知趣地及早告退了。我知道,瑰湄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给云中龙听,云中龙也要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告诉瑰湄。
在这种时候,我除了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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